日本軍國主義轉折點：對馬海戰

1905 年5 月27 日，日本艦隊司令東鄉平 八郎在戰前動員時向全艦隊傳達了自己 的決心：「皇國興廢在此一戰，諸君當愈 益奮勵努力。」

20 世紀伊始，新興崛起的日本和俄羅 斯為了在腐朽衰敗的清帝國爭奪更多 的「勢力範圍」而大打出手，爆發了 日俄戰爭。5 月27 日的黎明破曉前， 除了日本海軍核心圈子裡的幾個高 級指揮官，幾乎沒人知道這場海戰一 旦勝利將帶來多麼大的戰略價值。 在此之前的日清戰爭中，清王朝的慘 敗和馬關條約的簽訂讓日本有了快速 進行軍隊現代化的財力和野心，以及 在東亞大陸爭霸的立足點——旅順港 和台灣島。

1900 年的拳匪暴亂導致八國聯軍入侵 中國，俄羅斯借口維持秩序，調轉槍頭 派兵強佔了日據旅順港，並把它軍事化。 此後日俄關係陷入極度緊張之中，儘管 談判一直在進行，但日本已經著手準備 戰爭。它和英國簽訂了一項攻守協議， 如果有除俄羅斯外的第三國介入日俄爭 端，英國將與日本聯手。與此同時，俄羅 斯的海軍部嚴重低估了日本進行一場現 代化戰爭的意志和能力。事實上日本從 未忘記西方列強幾十年前強加給自己的 屈辱，和平之門那時就已經關上了。

崛起的日本vs. 衰老的北極熊

16 世紀，德川幕府閉關鎖國，從那時起 日本與世界脫節，數個世紀以來發展緩 慢，最先進的武器還是幕府戰爭時期引 入的滑膛槍。

1853 年，美國海軍上將佩里率領的兩艘 軍艦駛入東京港，以炮艦外交的方式強 行叩開了日本的國門，此後西方列強陸 續強迫日本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 讓日本人認識到了軍事現代化的重要性 和緊迫性。到了1867 年，日本政府趁美 國南北內戰結束之際，買了一艘南方同 盟的退役鐵甲軍艦CSS 石牆號，並以此 為藍本研製現代海軍。

1877 年日本明治維新結束了武士封建 統治，建立了虛君制下的實權政府，開 始快速重建經濟，推行工業和軍事的現代化，並取得了極大的成功。1880年時，日本海軍艦艇的總噸位只有1.5萬噸；而到了1905年，日本已經建立了一支總噸位25.2萬噸，由31艘現代化巡洋艦和戰列艦組成的強大海軍。1894年到1905年，日本相繼與清帝國和俄羅斯開戰，其間每年的軍費開銷占政府財政支出的40%以上。

這支日本海軍的核心由一批受過良好訓練、擁有武士道精神、視死如歸的海軍精英構成。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就來自這支軍隊，他在對馬海戰中負過傷，後來在二戰中策劃並指揮了偷襲珍珠港。山本五十六在海軍軍官學校學習時，他們整個班曾被扔到北海道的海島上進行游泳訓練，目標是附近的另一座小島，海水冰冷刺骨而且暗流涌動，最後有十幾個學生沒能活下來。

至於俄羅斯海軍，此時已經陷入了衰敗。儘管俄羅斯海軍有許多富有野心精明強幹的軍官，但海軍部的高層思想死板，而且也沒有足夠的錢來維持太平洋艦隊的實力。不過這時的俄羅斯還保有一支強大的陸軍部隊，足以威懾西方各國。

日俄戰爭爆發

1904年2月10日，日本突然對俄宣戰並派海軍攻打旅順港。在戰爭初期，日本海軍順利地在黃海海戰中打敗了俄羅斯太平洋艦隊，隨著旅順陷落，太平洋艦隊覆沒。後來雙方進入了激烈的地面戰，最終在奉天會戰中，日本取得了決定性的大勝。這場會戰也被後來的戰史學家看做第一場現代化戰爭：日本投入了40萬兵力，俄羅斯投入了35萬人，最後的傷亡超過了20萬人。

為了奪回失去的「勢力範圍」並重塑自己的國際威望，俄羅斯將波羅的海艦隊重新命名為「第二太平洋艦隊」，由海軍中將奇諾維·彼得洛維奇·羅澤斯特文斯基統率，此外海軍上將內巴加托夫還率領了幾艘80年代的老式巡洋艦加入了這支艦隊，長途奔襲前往遠東。這支艦隊原本是要馳援旅順，但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傳來了旅順失手的消息，因此這支艦隊的目標變成了打一場復仇之戰。

羅澤斯特文斯基的目的地是俄羅斯在遠東地區最好的軍港海參崴。日本海軍大將東鄉平八郎也清楚這一點，他派遣哨艦兵分三路監視俄羅斯艦隊所有可能的入港路線。

俄國艦隊向遠東航行的同時，日本艦隊還在東鄉平八郎的督促下，頻繁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他相信「一門百發百中的大炮勝過一百門百發一中的大炮」。以逸待勞 的日本聯合艦隊因此作好充分的準備，迎戰即 將到來的俄國第二太平洋艦隊。

1905 年5 月27 日，屠殺

5 月26 日傍晚，當俄羅斯艦隊進入對馬海峽時， 儘管有薄霧掩護，但日本巡洋艦信濃丸還是發 現了拖在俄羅斯艦隊後方的兩艘醫療艦。到了 5月27日中午，俄羅斯艦隊將陣型部署成一列， 從西南偏南向東北偏北方向前進，在沖之島附 近與日本的第三分艦隊相遇。此時日本艦隊已 經在西東北的方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攔截俄 羅斯艦隊。

俄方有45 艘艦艇，包括12 艘戰列艦和8 艘巡 洋艦，還有一些驅逐艦和輔助船隻。日本艦隊 數量較少，只有4 艘戰列艦。東鄉平八郎觀察 了俄羅斯的艦隊陣型後，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 他下令艦隊掉頭，近距離跟隨俄羅斯艦隊。 由於俄羅斯艦隊新舊艦性能不一，全隊列最 大航速只有11 節，而日本艦隊的最大航速則 有16 節，因此在跟隨作戰的機動性上佔有絕 對優勢。

下午2 點，羅澤斯特文斯基的旗艦蘇沃洛夫公 爵號率先向東鄉平八郎的旗艦三笠號開炮。隨 後呈相對水平位置的兩軍艦隊，在相距6200 米 的海面站穩陣腳相互炮擊。日本艦隊的炮火非 常猛烈，每小時能發射2000 發重炮，此外日本 還採用了一種新型彈頭，這種彈頭擊中俄羅斯 軍艦的上層甲板後，會發生劇烈爆炸，對全艦 造成損傷。參加了這場海戰的俄羅斯海軍艦長 塞莫諾夫回憶，日艦的反擊「是我從來沒有遇 見過的，我甚至沒有想像過會有這麼猛烈的炮 火。他們的炮彈好像長了眼睛，一發接一發地 落到我們的船上」。

兩軍艦隊在航速和艦隊調動上存在差異，東鄉 平八郎利用了這個優勢，指揮艦隊將俄羅斯艦 隊的前進路線封死，形成「T」字形射擊陣地並 強迫俄羅斯艦隊兩次穿過這條陣線，遭受日軍 的猛烈炮擊。此外，日本艦隊還很好地運用了魚雷這種新型武器。開戰時日本的驅逐艦瞄準俄羅斯艦隊發射了74 枚魚雷， 瞬間擊沉了西索沃維利奇號戰列艦和兩艘巡洋艦。

羅澤斯特文斯基的旗艦在遭到炮擊時，一塊彈片擊中了他的頭骨，導致俄 羅斯艦隊開戰不久就失去了指揮中樞。到16 點30 分，退出戰場的俄羅斯 艦隊向北駛往海參崴，日軍憑藉速度優勢再次趕上追擊，18 點時炮擊再次 開始。這場戰鬥成了單方面的屠殺，晚上8 點30 分戰鬥結束時，俄羅斯艦 隊的蘇沃洛夫公爵號、歐斯利亞比亞號、亞歷山大三世號和博羅的諾號戰 列艦相繼被擊沉。

第二天，海軍上將內巴加托夫統帥的5艘戰列艦被迫向日軍投降。此外還有3艘俄羅斯巡洋艦在戰鬥中向南駛入了美軍在馬尼拉的海軍基地並遭到了扣留。最後，只有2艘受損的驅逐艦和一艘小型輔助船隻抵達了海參崴軍港。

在對馬海戰中，日本以117人死亡、583人受傷、3艘魚雷艇被擊沉的微小代價，給俄羅斯海軍造成了決定性的打擊。俄羅斯艦隊中，4380人死亡、5917人受傷、超過4000人被俘，曾經強大一時的太平洋艦隊、波羅的海艦隊和後備艦隊從此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後續

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後來主持日俄兩國在英國朴茨茅斯和談，並在1906年9月6日簽訂了《朴茨茅斯和約》。根據這份和約，俄羅斯退出滿洲里，承認朝鮮是日本的勢力範圍，同意日本租借遼東半島並將這一地區的南滿鐵路控制權交予日本，此外還將北緯50度以南的庫頁島領土割讓給日本，並允許日本漁民在俄羅斯近海捕魚。

羅斯福在朴茨茅斯見證了日本的崛起，1906年他在一封私信中寫道：「十年之內，英、美、德將不再視彼此為太平洋貿易之最大競爭者，日本將成為這一地區最大之威脅。日本絕非中國，若我等不保持海軍之最高實力，則必大難臨頭而不自知。」

但《朴茨茅斯和約》簽訂後，日本國內卻是一片嘩然。此時日本國民已然認為自己是一個「富國強兵」的新興列強，負責簽訂《朴茨茅斯和約》的人沒有讓日本得到足夠的好處，是一種叛國行為。因此日本軍部的影響力大大提升，而政府則遭到輿論的唾棄，這也為後來日本出現軍國主義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