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虛假文化的源頭

讀完《中國人性的困境》一書,一個重要論點引人深思:我們的正統文化是虛假文化,這一虛假文化的源頭來自錯誤的人性觀念。該書的邏輯推論是:在沒有完成原始宗教向成熟宗教過渡基礎上,政治化的儒教成為國家宗教;儒教的人性觀念與天命王道對接,天子所代表的天理成為「性本善」之核心,排斥了「性相近」的真實需求和基本權利,人分三等並虛假偽善,從未建立符合人性的利己理性和價值理性,更沒有真正的宗教信仰。存活迄今的「專制覓母」同樣源於帝王與臣民人性的不平等劃分,以及由此而創建的天子神話(龍圖騰的權力)、聖人道德(堯舜美德)和世襲王權(君主專制)的三位一體。 國際歌與東方紅的倒錯,表明砸碎鎖鏈的奴隸渴望神化的救星,毫無人性平等的潛意識。《中國人性的困境》是一部學術著作,以人性的系統構成為坐標,分析了我國傳統人性觀念的五大謬誤和三大殘缺組合。如你無暇卒讀,以下書摘值得瀏覽(標題為樓主所加)。1、虛假文化的起點人性本善觀念的確立與儒教對封建社會倫理體系的設計緊密呼應。因為,一方面,人性本善才能自修至善,如果人性本惡就必須他制他律,無法僅僅依靠「思想進步」徹底改變;另一方面,皇帝才能以「極善」 之身偽裝成天之驕子,並掌管對天下百姓化性起偽的教化權力;這為封建君主排除他制他律的獨家專制和治心誅心的思想統治尋找到了充分的人性依據。2、重義不必貶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孔子將言利之人喻為小人、重義之人作為君子的形象表達,或許正是貶低自利愛己情感的思想源頭。 褒揚義貶低利的要害在於人為製造了兩者的天然對立;實際上,褒揚義並不必要以貶低利為條件;因為,義本身就是以利為心理基礎而延展的文化人性。所以,將義的價值提升到任何高度都無可厚非,儒家義利觀的缺失在於不應將義利對立。3、天子也是凡人「天命之謂性」之所謂天命,既有天定命運之推測,又含有天定人道之規劃,其核心是上天在決定人性及每個人的命運。本來,完全可以在上天與人世之間劃定一條界線,從而使自然人性全部處於一條等額線之上;但是,由於儒教的非宗教性質而必然以政治功利作為倫理方向,「上天」並未發育成為一套宗教化的精神價值體系,而是與世俗權力陰陽對接,皇帝成為天子而具有超凡脫俗的龍性。據此而往下類推,經由出生這一先天遺傳關係所決定,人的智慧能力和道德品質被分為三六九等。4、天子不等於上天從思維邏輯和宗教起源上來說,天人是否合一或者分離,成為中西文化規劃精神理性的兩種不同心理向度;但是,問題或許並非出在天人是否合一或者分離,因為這只是「人與天」之間關係的一種思考方式;我國傳統文化的錯誤拐點,在於處理天與人之間的的相互對接時,由神秘的陰陽比附而推導出「天」與「天子」兩位一體,繼而將上天不可更改的定性轉化為王權的超能和神聖;由此而演繹的神授王權,成為製造自然人性及其社會權利不平等的精神源頭。 5、官民文化的源頭於是,政治權力的正統與心理信仰的嚮往,寄托在一個本身與你我一樣都有優點或缺陷的凡人(天子)身上,「世俗的權威與宗教的權威皆握於一人之手,而宗教方面尤具重大分量。」(馬克斯*韋伯著:《中國的宗教:儒教與道教》第65頁,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權力與精神的雙向神化定位,官與民的分野先天俱來;這一官民文化的天命邏輯,至使下媚上、上役下的乾綱獨斷得以廣泛漫延,將轄下百姓視為草民而草芥人命並不鮮見。為了強化這種合二為一的精神超越,一方面,只有天子具有登壇祭天的資格,以表明上天所賦予的呼風喚雨之非凡秉性,一般民眾只能通過祭祖方式而祈禱上天護佑;另一方面,只有設立百官萬民都在一人之下的君主專制體制,才能盡顯天子的寡人之威,以遮蔽實為凡人的血肉之驅和不堪重負。6、權力並不代表崇高因此,以善德劃分人性的邏輯,自然地向官宦權力轉移而使王道成為度衡善德大小的準繩;擁有權力不僅榮華富貴,而且個人善德也出人頭地,似乎先天高於常人的自然人性;天下臣民都以謀取官位作為終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以彰顯在世的榮耀和死後的名聲。如是,天命之謂性被巧借而利用為皇帝的超人品性造勢。以天命善德作為標準,世俗的人類被分為三六九等,天子先天便遺傳了崇高美德,政治身份成為確立思想品質和社會地位的根本條件; 迷信權力和追求權力,成為士大夫階層的精神寄託和奮鬥目標;流傳至今的官本位和以權力教化天下百姓的榜樣化道德生成模式,由此綿延不斷、長空萬里。 7、大眾需要宗教信仰從心理起源和精神結構來說,儒教是一種政治信仰,因為它與宗法權力和世俗利益緊密結合-臣之所以尊君為綱,並非如孔子所願是由於他的美德而畏聖人之言,而是畏懼上級的生殺予奪的可怕權力。因此,一旦上級退休或離任之後,他的缺點也會隨之暴露,很少看見有人再去主動遵他為綱;同時,儒教的天命王道對各級官吏和士大夫階層更為有效,因為信奉它會帶來實際利益;這源於政治信仰與組織化的世俗利益二位一體的組合結構。可見,將政治化的儒教信仰推行為普通百姓的主要心理寄託,本身就是非平等制約機制的另類表現:一般國民需要的是成熟永恆的宗教信仰,因為他們並不能從政治信仰中得到社會權力和世俗利益。 8、迷信與信仰的區別原始宗教與成熟宗教的根本區別在於,前者源於生命內存的心理恐懼而以祈求祖先神靈保佑平安為心理主導,以巫術為代表的神靈護佑成為人們的主要心理寄託;後者則具有明確的人生意義,以價值理性為坐標而進行善惡選擇,為人們尋找永難滿足的生命幸福確立了心理權威。我們看到,儒家的忠孝文化正是以原始宗教的心理恐懼為立論基礎,祖先多神崇拜與忠孝恭順倫理互為因果,融為一體:對祖先和多神(鬼怪)想像的心理恐懼倒逼現世的忠順孝悌,害怕早逝祖先的鬼魂報復成為服從宗法權力的心理支撐;儒教的倫理價值的發酵並不需要成熟宗教的配套,而只需要人們停留於原始宗教的祖先崇拜和多神崇拜階段;所以,我國傳統人性的精神心理結構-天命王權和忠孝倫理,並沒有徹底消解生死恐懼和建構有限生命的永恆價值。9、以道釋善的虛假文化「人之初,性本善」正是這一虛假文化的立論基礎。以性本善作為思想前提的人性設計,排斥一切與天命王道無關的情感慾望;天命王道作為性善的核心內涵,遮蔽了人們實現自我需求的基本權利。據此,拋棄了人性之真的人性之善,必然建構以道釋善的虛假文化;跨越真而一步到達善與美,我國傳統人性嬗變為掩飾真情實感的「兩面人格」,說一套、做一套,里一套、外一套的虛偽行為司空見慣;另一方面,在「文以載道」的心靈桎梏之下,文學藝術和本土宗教缺失獨立價值體系,難以擔綱除蔽去隱、改造人性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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