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古今巧聯妙對賞析·之四十二

07-07

古今巧聯妙對賞析

之四十二

逸梅

序言

楹聯（包括春聯、喜聯、輓聯、對句等）是獨具中華民族特色的文學形式，而絕非僅僅是文字遊戲，沒有廣博的知識，敏捷的才思，深厚的文學功底，是絕對對不工穩的。古往今來，我國一些文人墨客創作的巧聯妙對浩如煙海，這與他們才思敏捷、功底深厚、創作態度嚴肅是分不開的。近些年來，一些網友也喜歡撰聯以諷刺時弊，集市上也有大量的對聯出售。但上述兩種情況中絕大多數對聯除了上下聯的字數一樣之外，其它地方均不符合對聯的要求，而且有些過於俗氣，格調低下，其水平與古人所撰楹聯相去甚遠。為此，普及楹聯知識，傳承中華民族文化，應該成為每個中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源於此，本博主根據余德泉、孟成英夫婦編纂的《古今絕妙對聯匯賞》，選擇其中確屬上乘之作進行連載。因原著中差錯不少（主要是有悖於楹聯創作規律及與一些史實不符），加之排版之中謬誤頻出（或許是盜版的緣故），故本博主參考其他一些史籍及楹聯知識，予以訂正。其中一些注釋乃本博主根據平日所學予以重新修正，因而也可視作二度創作。不當之處，歡迎原作者及有識之士指教。

願與同好者共勉之。

【接上期】

401、弔客半地方官，自游擊都司及千百把總，協同分房府照磨，文武兩班，眼前可謂榮矣；

賢郎皆天下士，由優貢廩生應象會殿試，捷報翰林院修撰，誥封三代，身後大有望焉。

《據詹詹言》載，有一官宦之家辦喪事，備極鋪張。太史關道吾送一輓聯，客有言其詞語太冷落者。太史笑曰：「要熱鬧的嗎？我可再作！」於是戲撰了此聯。

游擊、都司、千總、百戶、把總，均為武官名。清代科舉考試。南北闈之同考官皆分為十八房負責閱卷。分房府，即閱卷之所。照磨，一種管照刷卷宗的小吏、優貢，科舉中由地方選送國子監的貢生之一種。因三年一選，每省不過數人，故經廷試後可任知縣、廩生，科舉中由各級政府發給生活補貼的廩膳生員。鄉，指鄉試；會，指會試；殿，指殿試，也稱廷試。修撰，翰林院中掌管修國史和宮廷實錄之官。誥封，明清時代對五品以上官員及其先代與妻室賜予爵位名號即誥命的一種封贈。

輓聯本在寄託哀思，故多「冷落」。今要「熱鬧」，只好寫其排場。而將參加弔喪的「文武兩班」一一列出，又都是一些小官，其「榮」便不免有些滑稽。好在「賢郎」爭氣，皇帝恩寵有加，下聯才有些氣象了。聯語採用了雖正實反及嵌名等手法，但上下聯比較，有些不倫不類。

402、因火生煙，若不撇開終是苦；

舛木成桀，全無人道也稱王。

對句很多，此句只是其中的一句。

聯語為析字對。「因」與「火」合成「煙」字。「若」字一撇若不伸開去，就是「苦」字。「舛」與「木構成「桀」字，桀是歷史上一個著名的暴君。「全」字去掉上面的「人」字，便是「王」字。上下聯既析字，又雙關。上聯意在宣傳禁煙，下聯意在痛斥暴君，是為無情對。

《紀曉嵐外傳》則說，紀曉嵐等人在京師醉月軒為翰林陳半江南昌之行踐行，酒到興頭，便以作對聯取樂，據說上聯是為劉墉所出，下聯為紀曉嵐所對。其他一些人也對了一些下聯，手法一樣。戴東原對得是是：

彩絲為綵，又加點綴便成文。

董曲江對得是：

人言為信，倘無尚書乃小人。

陳半江對得是：

一大冷天，水無兩點不成冰。

藝妓嫦娥對得是：

少女為妙，大來無一不從夫。

藝妓小如讀的是：

女卑為婢，女又何妨也稱奴？

《奇趣妙絕對聯》言舊時某煙館也題過一聯，上聯與前同，但下聯為：

官舍為舘，入能回首便成人。

「入」字諧音「如」。以上對句各有其妙。

403、因果證殊難，看殘棋局光陰，試問轉瞬重來，誰見種桃道士？

黃粱炊漸熟，閱遍枕頭世界，樂得飽餐一頓，做成食飯神仙。

此聯為河北邯鄲之北有呂仙祠由清人蔡錦泉所題，聯語大有看破紅塵之慨。「棋局光陰」，即下一盤棋的時間。相傳武陵漁人至桃花源內，見二翁對弈，一局未完便匆匆而返，至沅江邊，見來時所系之船已經腐朽，一切如同隔世。種桃道士，指唐劉禹錫事。元和十年，劉自朗州承召至京，寫有《戲贈看花諸君子》一詩：「紫陌紅塵撲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不久，又貶連州。十四年後再回長安，玄都觀之樹已蕩然無存。劉又作《再游玄都觀絕句》云：「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前後兩詩，足見世事變化之速。黃粱炊熟，用盧生本事。唐沈既濟《枕中記》載，盧生在邯鄲客店中枕著呂翁給的枕頭，晝寢入夢，歷盡富貴榮華。夢醒，主人所煮黃粱（小米）猶尚未熟。聯語多處用典，將富貴榮華稱為「枕頭世界」以及下聯末二句，均非常幽默。

404、吃老子的飯，穿老子的衣，一生到老，全靠老子；

叫天尊不應，喊天尊不靈，兩腳朝天，莫怪天尊。

以上楹聯載於《對聯話》，為某君為子做道場，作了以上輓聯。

從聯語看，這某君之子當為道士，否則不會扯到老子與天尊身上。梁羽生之《名聯談趣》就直接署為「挽道士聯」。「老子」一詞，語帶雙關，既指到家鼻祖老子，也指自己，下聯具有譏諷意味。

此聯在《佳聯趣談》中還有另一面目，是一位秀才為一位死去的道士寫的。聯文為：

吃的是老子，穿的是老子，一生到老，全靠老子；

叫不靈天尊，拜不靈天尊，兩腳朝天，莫怪天尊。

按照楹聯創作規律，此聯比上聯要工整，但此聯無語帶雙關。

405、吃苦是良圖，作苦事，用苦心，費苦力，苦境終成樂境；

偷閑非善策，說閑話，好閒遊，成閑漢，閑人就是廢人。

此聯相傳為大革命時期李甲穠烈士所撰。聯意大有孟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之慨。苦境終成樂境，非常辯證。閑人就是廢人，頗富哲理。中三句為排比，「苦」、「閑」二字為重言。

406、吸煙搖扇，眼前風雲際會；

撒尿放屁，胯下雷雨交加。

此聯載於《李調元佳話》。聯事說李回家省親辭朝後到南書房拜會紀曉嵐，言及自己小時候一日家中有客來訪，因是夏天，李遞扇進煙之後，客出上聯要自己對，李調元隨即對出下聯。

聯語用誇張手法，寫得頗有氣勢，且具幽默感，儘管對句有些失雅。

407、團扇遮羞朝北闕；

單刀赴會渺東吳。

此聯載於《南樓隨筆》，聯事為張勳復辟，康有為極力慫恿。後隨張至京師，康唯恐被人認出，下車後沿途以扇遮臉，秘密進宮，廬江宛鳳岐得知此事後撰寫了此聯以嘲之。北闕：代指朝廷。聯語將關雲長拿來與康有為對比，深刻揭示了康支持張勳復辟之見不得人與內心的膽怯。渺，小看之意。關雲長到東吳單刀赴會，毫無怯意，康有為隨張勳進京，卻遮遮掩掩，足見康之卑鄙無恥。

408、回憶去歲饑荒，五六七月間，柴米盡焦枯，貧無一寸鐵，賒不得，欠不得，雖有遠親近戚，誰肯雪中送炭？

僥倖今朝科舉，一二三場內，文章皆合式，中了五經魁，名也香，姓也香，不拘張三李四，都來錦上添花。

明中葉時，雲南陸良縣一位姓岳的讀書人貢舉授官後題有一聯云：

十年受苦辛，有欠有差，親不管戚不管，親疏戚賤，誰肯雪中送炭？

一朝蒙委任，無施無布，你也來他也來，你歡他喜，都作錦上添花。

此聯上下聯皆為反對。作者將貢舉前後截然不同的境遇對比著筆，諷刺強烈，聯中還用了自對、重言、反向和成語引用等手法。

《南亭四話》所錄與上聯相當。清代某人中舉前家徒四壁，親朋拒貸，生計無著。中舉後門庭若市，逢迎者伙，有感於人情冷暖，自署一聯於門如上。

上聯中的五經魁，指鄉試考在前面的前五名，每人都是一經的魁首。兩聯寫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可謂警世之語。

409、剛過新新年，又過舊新年，新新年才舊，舊新年正新；

先娶小小姐，後娶大小姐，小小姐為大，大小姐稱小。

此聯載於《佳聯趣談》。聯事為民國初年，一周姓政要之子，與楊氏一孿生姐妹戀愛，楊氏姐妹均發誓非周公子不嫁，周亦不忍離開其中任何一人，只好一娶為妻，一娶為妾。但誰也不願做妾，便抓鬮決定。結果，妹妹抓了「大」，姐姐抓了「小」。周於過陽曆新年時娶了二小姐，又於過陰曆春節時娶了大小姐。此事一度成了新聞，於是有好事者在報上發表了此聯。

聯語中「新新年」，指陽曆新年，當時也稱陽曆為「新曆」，「舊新年」，即指陰曆，也稱「舊曆」或「農曆」。上下聯最後一字雖然平仄顛倒，但聯事如此，難以循例。其手法是在「新」與「舊」、「大」與「小」上做文章，反覆換位、重言、連珠，且讓「才舊」、「正新」語帶雙關，構思頗為巧妙。

410、年來外務有深謀，近交遠攻，一生獨取聯俄策；

死謚文忠無愧色，扶清安滿，畢世惟知殺漢人。

清末，李鴻章為西太后寵臣，從鎮壓太平軍、東西捻軍至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等，皆使之聲名狼藉，1910年死去，有人撰寫了此輓聯發表在報紙上，對李鴻章這個賣國賊進行了辛辣的嘲諷。

戰國末張儀相親，以「遠交近攻」之術滅了六國，此處說「近交遠攻」，是譏諷李鴻章不懂外務。1896年，李受俄之賄賂，在莫斯科簽訂了《中俄密約》，出賣主權。李先後同英、法、日等國簽訂過賣國條約，故此言「聯俄策」為「一生獨取」，乃強調《中俄密約》有其特殊背景而已。「有深謀」為反語，「近交遠攻」與「扶清安滿」為自對，而「畢世惟知殺漢人」一語，更是對李鴻章平生賣國求榮的精闢總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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