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競選「王牌」

2015年08月16日 星期日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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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日，美國共和黨總統競選人舉行首場電視辯論，億萬富豪特朗普成為毫無爭議的焦點，他極具個人風格的言論引發無限爭議，但並未有損支持率。這位大亨娛樂美國政治的同時還為此次辯論帶來超過NBA總決賽的收視率。美國政論分析人士認為，特朗普是真正獨一無二的政治人物，他的崛起是民粹主義政治向傳統政治精英發起的挑戰。特朗普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能夠異軍突起？他是共和黨的王牌還是攪局者？能將支持率最終轉化為選票嗎？他將如何改變美國政治生態？

　　王牌1知名度

　　他不僅是政治人物更是明星

　　他標誌性的髮型，一撮輕薄的銀黃色頭髮，在支持者歡呼的海洋中穿過，這是地產大亨唐納德·特朗普在曼哈頓特朗普大廈乘電梯「從天而降」的情景。今年6月，特朗普宣布作為共和黨人競選美國總統。

　　「可悲的是美國夢死了，如果我能當選總統，我一定會讓美國夢以空前盛大和強健的姿態回歸，我們一起會讓美國再次強大起來。」特朗普再次宣布參選。

　　英國《衛報》一段視頻以調侃的語調講述了自1987年起，特朗普一次次「非常認真」的競選之旅。這種競選大多因各種無厘頭理由無疾而終，其中一次是潔癖。最近一次是在2011年，特朗普意欲挑戰奧巴馬，但中途退出。

　　「今天將是特朗普作為總統候選人獲得關注最多一天，也是最後一天，沒人會把他當真的。」特朗普宣布參選當天，美國公共廣播電台資深政治記者萊阿森對特朗普的競選之旅下此斷言。

　　就在所有人都把他的參選當成一場笑話時，特朗普真的成為攪動美國政治的現象級候選人，最新一份美國民調顯示，雖然因為在辯論中口無遮攔引發爭議，但特朗普依然穩居共和黨陣營首位，獲得24%民意支持率。

　　24%的支持率在此次共和黨初選中實屬不易，2016年總統大選是美國選舉制度改革後共和黨「參戰」人數最多一次。

　　目前已有17名候選人宣布參加角逐。為何特朗普能一枝獨秀獲得如此高的支持率？社科院美國所助理研究員刁大明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特朗普擁有一般美國政治人物不能企及的知名度，你可能會拒絕政治，但你很難不知道一些流行文化因素，特朗普不僅是政治人物更是明星，再加上競選造勢過程中有很多非理性因素。

　　王牌2「販賣」成功學

　　大選也不忘炫富

　　「特朗普」（Trump）這個詞在英語中意指紙牌中的王牌，特朗普就像其姓氏一樣，在他的世界裡金錢、美女、知名度，一樣不缺。

　　特朗普的父親起家於房地產生意，創設「特朗普公司」，興建並經營中型公寓。富二代特朗普顯然比父親更有野心，他看出紐約市的經濟潛力，開始著手興建外觀壯麗顯眼的高樓大廈，賺取較高利潤。成功興建凱悅大飯店後，特朗普在地產界嶄露頭角。

　　相比父親的低調，特朗普更愛萬眾矚目的感覺，他以招搖炫富著稱，此次大選中也不忘炫耀其凈資產高達90億美元，雖然今年3月《福布斯》稱特朗普個人總資產為41億美元。

　　不僅如此，特朗普出行時喜歡像搖滾明星一樣美女環繞，並對選美活動產生濃厚興趣，遂一舉買下「環球小姐」、「美國小姐」等選拔委員會的支援機構與主辦權，成為這些選美活動的後台老板，他還迎娶模特為妻。

　　「特朗普這種愛出風頭的性格一定程度上源自他的母親，他在傳記中寫道至今仍記得母親在電視里看到伊麗莎白二世加冕禮時目不轉睛的情景，特朗普也承認繼承了母親這種喜歡氣派場面的性格。」刁大明說。

　　這種行事風格讓特朗普成為八卦雜誌的常客，也一度讓他成為美國「最討人嫌的富翁」。

　　招搖並不是特朗普的全部，善於作秀的他，諳熟炒作之道，並將這一套應用到本次大選中。

　　經歷了上世紀90年代初期的滑鐵盧後，特朗普以自傳《特朗普：回歸的藝術》一書捲土重來。之後，他不但撰寫各種兜售成功學的暢銷書，更是通過主持真人秀《飛黃騰達》讓很多美國人愛上了「特朗普成功學」以及他敢說敢做的行事風格。

　　王牌3我行我素

　　答非所問也不影響支持率

　　「我們需要(在美國和墨西哥之間)建一座牆，還得快點兒。我不介意建好牆後再建一個漂亮的大門，這樣人們就可以合法進入美國了。」——在共和黨首場辯論上問道大選必考題移民問題時，特朗普我行我素地回答。

　　如此愛出風頭自然讓特朗普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人物，《赫芬頓郵報》民調顯示共和黨積極分子幾乎對所有參選人都比較熟悉，但最熟悉的還是特朗普，熟悉度高達97%，第二位是略低一個百分點的傑布·布希。

　　「這種知名度帶來媒體的高關注度，而媒體對特朗普的過分關注也起到疊加效應，報道特朗普的媒體不僅是政治類，還有娛樂類，民眾在新聞中不斷看到特朗普，這會體現在民調中。」刁大明認為。

　　高支持率讓特朗普如願以償成為首場共和黨辯論的焦點，6日，在通過民調入圍篩選進入辯論的10名候選人中，這位地產大亨以最高民調支持率站到舞台最中間，其餘9人依次在他兩側站立排開。

　　電視辯論是美國大選中的關鍵環節，核心候選人通過電視直播向公眾展示自己的執政理念的個人才華，對選舉結果影響重大。

　　特朗普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個人秀機會，美國媒體普遍認為雖然特朗普在首場辯論上炒作自我成功，但執政理念乏善可陳，有媒體指出，特朗普雖信誓旦旦要復興美國，但具體如何復興仍是個謎。

　　作為支持率頭號候選人，在辯論中少不了被盤問，金牌主持人梅根·凱利對特朗普提出了很有針對性的問題，但特朗普都表現得很不耐煩。

　　問題之一是其對女性的蔑視言論，凱利說，特朗普曾稱不喜歡的女性為笨蛋和令人作嘔的動物，並接著反問這像是一個我們應該選為總統的人的氣質嗎？特朗普則回應稱，「我就是這麼說話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很抱歉，我一直對你很客氣，考慮到你這麼對我，我本可以不好好對你，但我沒這麼做。」

　　雖然特朗普在首場辯論中常所答非所問，且沒有提出建設性主張，但奇怪的是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支持率，最新民調顯示，特朗普在被稱為大選試金石的艾奧瓦州和新罕布希爾州民調中一騎絕塵，頭號種子傑布在這兩個州都落後特朗普，這兩個州是未來最先打響黨內初選的重要州。

　　刁大明認為，「這兩個州領先很耐人尋味，因為全國性民調領先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特朗普知名度高，但這個數據作用不大，美國選舉是以州為單位選舉。艾奧瓦州是比較保守的農業州，新罕布希爾州則是比較開明的商業州，在這兩個州都領先說明特朗普有一定競爭力了，如果其他共和黨候選人輸掉這兩個州很難獲得提名，這是美國總統大選的必爭之地。」

　　王牌4無懼政治禁忌

　　公眾對美國政治失望的一種宣洩

　　特朗普如此口無遮攔，且在執政理念上也並不出色，為何仍能民調領先，美國媒體認為，這一定程度上折射了一股全球潮流即草根與精英政治的衝突。

　　從茶黨崛起到佔領華爾街，美國也出現了這種反傳統潮流。刁大明指出，次貸危機後，共和黨黨內精英與草根階層分裂，特朗普很好地駕馭了這種潮流。

　　不同於傳統政客，代表反叛者形象的特朗普敢於大膽觸碰政治禁忌，他在辯論中直言不諱地揶揄美國的政治正確，「這個國家最大問題就出在政治正確上。好多人都質疑我，但我實在沒時間對付這些政治正確。說實在的，這個國家也沒時間。這個國家正在遭遇大麻煩，我們正在輸給所有人。」

　　這種一般政客不敢有的想法就說深得一些普通民眾青睞，刁大明認為，這是公眾對美國政治失望的一種宣洩，特朗普不同於一般虛偽的政治人物，有「圈外人」的那種坦率，公眾寄希望於他能改變華府政治生態，代表公眾發聲。據CNN近期民調顯示，共和黨選民中希望政治人物代表公眾信念者、期待政治人物不要代表政府立場者都達到全體選民的80%以上，而支持非典型政治人物的共和黨選民也超過50%。

　　雖深得草根支持，但特朗普這種無所顧忌顯然不能被共和黨精英認同，同為候選人的共和党參議員格雷漢姆怒斥特朗普是頭蠢驢。

　　「特朗普把共和黨初選娛樂化了，大家都像是造星一樣在選秀。雖然近年來，美國選舉娛樂化已成為一種趨勢，但此次給人感覺過度娛樂化，因為特朗普本身是個笑話所以也讓選舉變成笑話。共和黨精英希望特朗普儘快出局，他的存在對於共和黨來說是親者痛仇者快。」刁大明表示。

　　共和黨在前兩次大選中鎩羽而歸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失去少數族裔尤其是拉丁裔選民支持，因此本屆選舉中共和黨志在爭取這部分選民，但特朗普卻接連在移民問題上亂放炮。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甚至給特朗普電話要求他「低調」，但特朗普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爆料「主席給我打電話，我不打算給面子」。

　　王牌5「宮斗」

　　共和黨「玩」不過特朗普？

　　特朗普對共和黨另一個巨大殺傷力是佔用大量媒體資源，其他候選人則缺少展示個人的機會，使原本有希望的候選人因知名度和支持率不高而被淘汰。

　　美國《政治家》網站稱，諷刺的是，共和黨剛剛改革辯論程序，以免重演2012年「馬戲班」氣氛，而讓特朗普登上首場辯論，絕對有違黨內初衷。

　　不僅如此，特朗普自從參選後還口無遮攔重傷本黨其他候選人，甚至有美國媒體統計他對黨內同僚的攻擊要遠遠多於對其他黨派候選人的批評。他不僅嘲笑傑布·布希太軟弱，還稱前得州州長里克·佩里在參選前應接受智商測試，連沒參選的資深參議員麥凱恩也受到攻擊。

　　特朗普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是否會攪亂共和黨選舉大局？刁大明認為，這取決於特朗普能在競選中保持高支持率多久，時間越長殺傷力越大。這只是特朗普的個人秀，如果其他共和黨候選人只能在他的個人秀中當配角，那讓美國民眾如何相信其能夠問鼎白宮，這是一個嚴重的信任危機。

　　確實不可小覷特朗普的殺傷力，他曾因質疑奧巴馬是否在美國出生而引起關注，奧巴馬為結束爭議，不得不公示出生證。

　　目前來看，共和黨精英似乎還沒有好辦法能叫停特朗普荒誕的個人秀，也沒有任何一個候選人能夠蓋過他的風頭。但與此同時，美國媒體卻一邊倒不看好他能獲得黨內提名，因為選舉畢竟長路漫漫。

　　縱觀共和黨初選歷史，曾出現最終提名候選人被黑馬領跑的現象，上次大選中，先後有多人輪番領跑民意，最終勝出者羅姆尼幾度被擠到第二，在2012年年初才最終確定領先優勢。

　　如參考這一歷史經驗，重在作秀的特朗普應該會在某個時候遭遇拐點，這個拐點究竟何時到來？刁大明分析說，目前只是第一次辯論，特朗普並沒在闡述政策上讓人眼前一亮，反而引發爭議，接下來還有很多辯論，這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公眾會對他有更清晰的認識，發現他不是有執政能力的人。民意的狂熱會最終冷卻，並投票的人和目前民調受訪者也不完全是同樣的人。

　　觀看特朗普演講的一位觀眾在被問到其能在橢圓形辦公室(總統辦公室)里辦公的幾率時回答說：「連想都不要想，這是他秀出來的，他就是喜歡賺眼球。」

　　CNN也認為雖然特朗普像龍捲風一樣，但能否最終將民調優勢轉化為選票還有很長的路，很多陪跑候選人都曾經歷發跡、被媒體公眾審查、最終衰落的過程，雖然特朗普現在壟斷媒體，導致其他候選人沒機會，但媒體不斷需要新故事，特朗普也會成為老皇曆，而且特朗普需要在明年初選前拿出具體政策。

　　「當你要應對龍捲風或颶風時，你通常必須讓它們席捲而過。」美國明尼蘇達州前任州長、共和黨人蒂姆·普蘭提如此看待特朗普風暴。

　　應對特朗普確實不能正面交鋒，刁大明說，傳統政治精英不喜歡他，但越這樣共和黨普通支持者越喜歡他，因此越針對特朗普越激怒民意，這也就是為什麼辯論中其他候選人沒將火力集中到特朗普身上。

　　距明年1月初選還有近半年，特朗普很可能最終被選民厭棄，但這樣一個作秀者竟能在共和黨初選階段呼風喚雨，《華盛頓郵報》認為，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美國政治制度是失靈的。

　　刁大明認為，美國政治制度這種失靈是由於太開放造成的，准入門檻太低，導致一些人駕馭民意，這更像是一種反精英的政治生態怪象。不過特朗普確實已經產生很難挽回的影響，即便被淘汰，民主黨也會抓住這個理由不放，這種給民眾帶來的不信任感也會持續下去。

　　B02-B03版采寫/新京報記者王曉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