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地》:新中國第一部受批判的小說

2012年12月21日 14:52:19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11版創作於戰爭年代的長篇小說《腹地》,以1942年日軍「五一」大「掃蕩」為背景,被作家孫犁稱為「一幅偉大的民族苦難圖和民族苦戰圖」的優秀作品,1949年9月出版後曾引起熱烈反響。但隨即遭禁,成為新中國成立後第一部受到批判的小說。作者王林遭受了怎樣的磨難?「絕不中途退場」的作家王林1909年生於河北省衡水縣。早年在青島大學讀書期間,他就在沈從文主編的天津《大公報》文藝副刊和《國聞周版》文藝欄陸續發表一系列鄉土題材作品,並出版了長篇小說《幽僻的陳庄》。這部小說得到了沈從文的高度讚賞。1942年春,日本侵略軍在冀中平原展開了慘絕人寰的「五一」大「掃蕩」。根據上級指示,為保護和儲備幹部,冀中軍區黨政軍機關的人員,要暫時撤離,轉移到平漢路西的太行山區。王林時任冀中文建會副主任、火線劇社社長,屬於這次轉移之列,但他堅決要求留下,堅持鬥爭。王林向奉軍區首長程子華、呂正操之命前來接他撤走的同志表示:「冀中最後留下一個幹部,那就是王林!最後剩下一個老百姓,那也是王林!日本鬼子要搞『三光』,只要王林活著,冀中就不能算『光』!」王林的解釋是,「這正如同演戲演到高潮一樣,我不能中途退場。我要作為歷史的一個見證人和戰鬥員,來表現這段驚心動魄的民族革命戰爭史。」經組織批准,王林作為例外留了下來。土裡把手稿挖出來王林1942年冬開始在硝煙戰火中動筆,1943年夏完成《腹地》初稿。在戰亂中,王林今天轉到這村,明天轉到那村,寫完一沓稿紙,他就藏在地道里。直到抗戰勝利後,王林才從土裡把手稿挖出來。這部小說的主人公叫辛大剛,是一位因傷致殘回到村中的八路軍戰士。他參加了劇團,並跟劇團主演、一位美麗的姑娘白玉萼相愛。村支書范世榮是破落地主後代,喪妻後想將白玉萼續弦,於是在村中開會批判辛大剛。此時,日軍開始了殘酷的「五一」大「掃蕩」,村支書卻躲到了親戚家。危急之時,辛大剛毅然擔負起軍人的職責,帶領村民開始了艱苦卓絕的反「掃蕩」鬥爭。作品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了許多共產黨員、普通的農民,昭示出冀中人民的喜怒哀樂和他們的民心向背,才決定了抗戰的最後勝利。然而,這部著作卻引發了不同的聲音。1946年,王林將《腹地》手稿本拿給文藝界的朋友們看,徵求意見。曾在延安魯藝任戲劇系主任的張庚提意見說:「第一節到第六節氣魄大,但辛大剛到劇團中搞戀愛去了……這村前後兩任支書皆壞蛋,令人不知光明何在。」令王林欣慰的是,持肯定意見的人也不少。作家康濯寫信給王林:「花了兩天時間,看完了大作《腹地》,我激動得不行!我拚命找黑暗,但找不著!我拚命找『看不出人民力量』的東西,但人民力量都向我湧來!」但稿子無著無落,王林茫然無措,不知如何處理。丁玲勸王林「將《腹地》給周揚寄去」。周揚看過部分章節後,認為修改一些部分即可出版。於是,1949年9月30日,小說《腹地》由天津新華書店出版。1950年5月在上海再版,在群眾中引起了巨大反響。然而,在1950年第27、28期《文藝報》上,時任該報副主編的陳企霞發表了長達兩萬多字的文章《評王林的長篇小說〈腹地〉》。文章認為:「在小說《腹地》中,抗日戰爭在一個具體的村子裡,黨的領導實際上是被否定了的,黨的作用是看不見的,黨內的鬥爭充滿了無原則的糾紛。」在看過這篇文章後,王林感覺到,「因為陳企霞同志的批評,《腹地》實際上成了禁書。」這篇重磅長文將《腹地》定性為「否定黨的領導」,實際上已經宣判了這部小說的死刑。當時雖然也沒有具體的禁止發行這本書的文件,但這篇批判文章一出,新華書店很快就全部下架,買不到這本書了。這次事件,是王林命運的拐點。此後,他因為這部小說一共寫過8次檢查。面目全非的修改王林畢竟是一位堅定的作家,他一面檢討一面投入創作。《一二·九進行曲》《站起來的人民》《叱吒風雲》等一批長篇小說和話劇劇本也在艱難中產生。但王林最看重的還是遭禁的《腹地》,為此他不惜把後半生的心血搭進去,一改就是30載。偶爾,王林也會讓子女幫自己謄抄《腹地》修改稿。而子女們卻說,你改那個幹什麼?寫個回憶錄多好!他們對父親感到很失望。經過多年修改,新版《腹地》終於在王林去世後的一年(1985年),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王林至死也沒能看到纏繞自己幾十年、代表自己思想改造成果的新版《腹地》。新版與原生態的老《腹地》相比,已被他修改得面目皆非。這樣,作為建國後第一個遭批判的作家,王林始終在不斷校正自己,但卻與真實的文學世界漸行漸遠。2007年,解放軍出版社重新出版了1949年版《腹地》。廣大讀者和評論家對舊版小說好評如潮,說它是「解讀和反思偉大抗日戰爭的第一筆」「真實細膩的自然主義手法是《腹地》的靈魂」「王林是位了不起的戰地軍旅作家」。2009年11月,中國現代文學館、天津作協和解放軍出版社聯合舉辦「紀念王林百年誕辰座談會」,充分肯定了王林的文學成就。王林反映西安事變的長篇小說《叱吒風雲》榮獲魯迅文學獎。由呂正操將軍作序的《王林日記》也由於解放軍出版社出版,並推出了7卷本《王林文集》。(於繼增)來源:《文史精華》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