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解西遊（二）天界水很深

看過西遊記小說或者電視劇的人都知道，小說講述了一個發生在神仙社會的故事。故事裡面神仙、妖怪、佛陀、凡人交織在一起，情節跌宕起伏，畫卷波瀾壯闊，給讀者呈現了一幅光怪陸離的神仙世界。在整個故事發展的進程中，凡人大陸固然佔據了絕大多數的場景，但是天界確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甚至於說是故事的核心也不為過。上一節我說了唐僧四人取經只是事件發生的一個表象，然而一力推動這個表象發展的後台力量就是天界這個龐然大物。今天就在這裡講述一下，天界的那些暗藏在平靜水面下的幕後故事。

天庭眾仙

天界有多大？這個問題作者吳承恩並沒有在小說中明確指出。小說中的天界是神仙社會體系下最高層的一個區域，是神仙生活的地方，其直接範圍包括天庭、海外仙島、西天極樂世界、洞天福地等等各個地方。這些地方居住著各個神仙和他們的從屬，每天的日常就是參禪修道、喝茶下棋、聚會宴請和煉丹打瞌睡等等悠閑的生活方式，給人一幅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畫卷。這樣的神仙畫卷是怎麼形成的呢？

從西遊記成書的過程看，這其實是明朝中葉的中國老百姓心中對神仙映像的一個綜合反映。每個老百姓心中的天界是不一樣的，但是一個群體老百姓心中對天界有著他們基本的標準和認識。而這些標準和認識，通過吳承恩的筆在西遊記這部經典神話小說中形成了這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世界。因此，天界的機構組成、人員結構、人物關係、背景故事等等各方面都符合那時候老百姓心裡的那個完美世界的標準典範。

玉皇大帝

讀書的時候語文老師都講過，吳承恩通過西遊記這樣一個神話故事隱射了明朝社會的衰敗和官場政治的黑暗腐朽。然而作者是怎麼在小說中反映這些當時社會的陰暗面，且合理的逃避過當時朝廷的文字管制的呢？通讀了西遊記原著後，我發現這個完美的神仙天界卻不是如老百姓心中那樣的不食人間煙火，看似如湖面般平靜的畫面下卻藏著雲詭波譎的人物關係和利益鏈條。整個天界中各個人物關係和利益鏈條的變化都隱射了明朝社會腐朽且黑暗的官場潛規則。吳承恩結合當時的社會現狀，與自己多年為官的所見所聞結合，對明朝社會和官場進行了全面的分解剖析，並將其在小說的天界部分中講述出來，成為幕後推動小說故事發展的那隻看不見的手。

天界的中心是天庭，這是天界統領四方的核心政治機構，就如大明朝廷管理著當時全中國的土地一般。推動西遊記故事發展的幕後黑手都是通過在天庭中的一系列操作，從而達成控制唐僧取經的故事情節的一步步發生。而天庭統治的範圍不僅僅是在天上的神仙世界，同時它還統治著人間四大陸地、四大海洋、幽冥地府等等區域，對西天極樂世界也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力。因此，從名義上來說天庭最大，其它地方都是天庭的下屬機構。在下屬機構中如四大陸地、四大海洋、幽冥地府這些又是相當於地方政府派出機構，直接服從於天庭的領導，而像西天極樂世界就如同藩屬國這樣的地位，自治權力相對較大，名義上還是要以天庭為尊的。因而天庭是整個天界進行政治博弈的主要場所，而天界其它地方如海外仙島、洞天福地、西天極樂世界等都是在故事中起輔助作用的利益相關方或者博弈參與者的角色。

太上老君

天庭在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是玉皇大帝，也僅僅是名義上的。西遊記的天庭卻並不是玉皇大帝一個人說了算，很多時候玉皇大帝說了不算，天庭所有的行動是多方博弈的結果。玉皇大帝是天道化生，代表天道治理諸天世界。然而在道教的理論體系中天道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大道。因此才有天道四九，大道加一的說法。在西遊記中正好有幾個領悟了大道的存在，如三清、如來這些大牛。這些人的能力是至高無上的，用佛家的話來說叫做無上正等正覺。這就是說沒有比他們更位階高的了，更正確的了，知識更多的了。這樣的幾個大牛要坐到統治者的位置上是誰也不讓誰的，而且誰也不耐煩治理諸天這種瑣碎的事務。沒辦法，大家商量找個代言人打工吧，於是就推出了玉帝。

但是玉帝只有一個，且權力太大，如果玉帝偏向任何一方，其它己方就要吃虧，於是又給玉帝加了幾個輔佐的，這就組成了著名的六御。如此一來，天庭統治階層標準的三清六御的管理架構正式形成。由於如來所在的西方極樂世界距離天庭較遠，算是神仙世界的蠻荒之地，因此他並不在天庭中佔有一席之地，而是在西天以小王國方式自治。(當然這裡面還有三清等其它的博弈結果，以後講封神與西遊的關係的時候再詳細道來。)

西天如來

在三清六御這個管理架構中，三清是幕後，六御是前台，所有天庭的事務都是六御負責管理和執行的。六御之間的權利分配也充分提現了整個天庭的派系關聯和利益鏈條。在唐宋以前的道家神話故事中，六御是地位是平等的，他們各管一方，好比是夥伴或者搭檔的關係。而到了唐宋以後，玉皇大帝地位逐漸升高，直到成為凌駕於其它五位之上的最高統治者，其他五位自然並不甘心，一番爭權奪利是少不了的。而西遊記的故事主線正好發生在唐朝，正是六御之間爭權奪利激烈的時候，這些政治博弈的過程和結果就成了推動故事發展的幕後黑手。

這其中玉皇大帝自然是排名第一的，他代表的是天道，理應自成一派，不偏不倚。而故事中也是如此，他一直期望如凡間的皇帝那樣乾綱獨斷，可惜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玉帝最為天道代言人和最高統治者，自然有著自己的班底，而且班底不弱。托塔天王李靖可以說是玉帝屬下中最忠心的存在，包括李靖的兒子哪吒都是玉帝的死忠粉。二郎神作為玉帝的外甥，雖然對舅舅不太滿意，但出生的血統就決定了他一定是玉帝一派的。這從他是聽調不聽宣，而不是聽宣不聽調，就可以看得出來。（這裡面學問大，以後細說）同時玉帝還有一個重要的盟友就是元始天尊，雖然不太可靠，但大多數情況下元始天尊都是站在和玉帝一條戰線上的。其他如四大天師、四大元帥、四大天王、五方揭諦、四值功曹等中下層仙人站在玉帝一方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實力有限。以上這些就是玉帝派的班底組成。

元始天尊

東極青華大帝和南極長生大帝是玉皇大帝的左膀右臂，但他們並不是玉帝一派的神，而是玉清的應化身。道家經典上說這二位大神是玉清元始天尊以九陽之精秘密所化的。他們被派遣到玉帝身邊既是元始天尊對玉帝工作的支持，也是督促和監視。他們代表著元始天尊一系與玉帝一派的結盟關係，而元始天尊以下的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廣成子、東海三仙等一系列金仙明面上也就站隊到了玉帝名下。這些金仙地位高，實力強，往往一個寵物都讓孫悟空上天求援。同時南極長生大帝管轄的神霄玉府也是天庭的強力部門。部門主管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是雷部最高天神，民間稱為雷祖，號稱上照天心大道，下濟幽冥群苦。因此這一派也是實力不俗，我們可以稱為元始系。玉帝派與元始系的結盟形成了六御之中最大的一個利益集團。

中天北極紫微大帝可以說是六御中實力僅次於玉帝一派的存在。在唐宋以前，紫微大帝地位非常高，隱隱壓住玉帝一頭。道經上說他「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治酆都，乃諸天星宿之主也。北極驅邪院是其正掌也。」因此，在天庭之中地位十分尊崇，執掌天經地緯，以率普天星斗，節制鬼神與雷霆。他手下能人極多，實力極為強橫。北極驅邪院的北極四聖實力就不在托塔天王李靖一系之下。四聖之首天蓬元帥也是天庭數一數二的悍將。（當然在唐僧取經過程中打醬油屬於另有原因）紫微大帝執掌的雷府也是天庭的強力部門。其他諸如北斗七星、九曜星官、二十八宿、天罡星、地煞星、五百靈官等等都是天庭武力中的實力派。除此之外，紫微大帝在天界以外還有管轄，他化身酆都大帝管轄幽冥地府，十殿閻羅皆是其下屬。公允的說，如果單論個體實力，紫微大帝在六御之中妥妥的排第一。可惜他不像玉帝那樣有個強力的盟友，因此只能位列玉帝之下。

天蓬元帥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是道教尊神「六御」中的天神，簡稱「后土」，俗稱「后土娘娘」，為主宰大地山川的的女性神。在中國道教神話中，后土往往與玉帝相對應，分別是地母與天公。她主掌世間山川河澤和陸地大海，管轄範圍非常的廣闊。后土娘娘在西遊記中並沒有出場，但是其屬下出場次數非常頻繁。唐僧取經一路上遇到的土地山神、河神龍王都歸其管轄。從道家神話傳說中看，三山五嶽正神和四海龍王都是其比較有實力的下屬。在天界的權利架構中，后土娘娘屬於是與世無爭的一位，基本上處於中立位置。在整個唐僧取經中，后土娘娘一系的諸神也幾乎沒有設過什麼阻攔，反而經常幫助孫悟空處理問題，算是比較好說話的一位。

西方太極天皇大帝在六御之中主要是協助玉帝執掌南北兩極和天、地、人三才，並主持人間兵革之事。這位大帝在西遊記中也沒有出場，其手下也沒有在唐僧取經的劇情中出現，因此可以判斷他並未參加天庭的爭權奪利。與他相似的是三清中的另一位，上清靈寶天尊也沒有直接參与派系鬥爭。

老君的青牛

這裡需要重點提一下的是太清太上老君。應該說，這位大神在西遊記裡面還是比較活躍的，說他是混元大羅金仙裡面最活躍的也不為過，遠超排名第二的如來。不僅他活躍，他的弟子，道童、寵物都非常活躍，出場率極高，每次都讓孫悟空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可以說在天庭政治鬥爭中，除了前面提到的玉帝派、元始系、紫微派之外，太上老君主導的老君系也是主要的參與者。太上老君在明面上沒有多少人，兩個道童、一頭牛、八仙弟子，就沒啥了，但是親自出場的和有嫌疑涉及到的事情比比皆是。

仔細讀過原文過後，我發覺在幾個派系的爭權奪利之中真正對唐僧一行人起到最大影響力的不是如來，反而是這位看起來沒多大勢力的太上老君。這位老君每次出手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深得機變權謀之精髓，在推動眾多事件發展得同時，以空手套白狼的手法，獲取大量利益。從西遊記的結局看來，最大的受益者必定是佛教無疑，而道教內部卻又是以各個派系利益重新劃分為主要結局的，這其中太上老君的推手不在少數。

至於天界的其他勢力，在整個事件的幕後基本上沒有主導權，只能順著大勢的發展分一杯自己的羹。當然上述的天界各個勢力之間也不是涇渭分明的，反而是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各個勢力之間互相挖牆腳、埋卧底、扯後腿的事情在小說中比比皆是。這種不顧大局，只為小集團利益進行爭奪，不擇手段用盡陰謀詭計的行為，正是明朝政治和官場最好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