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白雲深處有人家

白雲深處有人家

天空像一位哲人

把白雲放在青山之巔

沿著山麓的人家婉蜒而去

人間半隱半現

遠上寒山，石徑就斜在那裡

楓葉就棲在西霞之上

山蘊含碧綠，探在薄霧中

日夜相偎相愛

你或許會遇上杜牧

斟酒說桑梓，話慢慢暗下的昏黃

雲霞再炫麗一點，柴門犬吠

看裊裊炊煙

或擇山而居，依水為畔

或孤游到此，日落山曜

你可沿著那條小徑

走著走著，就到了白雲家

疊翠

層巒疊嶂，綠意蔥蘢了六月

一行碧翠，陡峭山谷

山麓掩映的小村莊

記憶著潺潺溪水的遠方

一座青山依著一座青山

沿著風的方向

一道山壑緊靠一道山壑

寂靜的，多像藍天

遇見陽光

就可以流動，一浪浪的抵達

直到彼此無間

直到海角天涯

你看，黎明時分，森林都在呼吸

給你的語言也在生長

我們都在彼此靠近，溫暖

默默的，這樣多好

紀念日

那個日子已經毫無緣由

如庭院的木門縫長的一棵小草

屋裡的時光依舊吧

門檻倚著的阿黃

永遠像等待著誰

虞美人依舊開得嬌羞

碩大的葉子接住每個微露的清晨

這一天，應是屋檐遺漏的水滴嗎

長長短短的記憶里

苦澀過渡苦澀，伶仃依著伶仃

很多事，情非得已

很多物，面目全非

歡喜中歡喜，悲涼中悲涼

在這破敗軀殼內，慢慢生長出一株茯苓

剩餘的鳥鳴

穿行於森林，荒漠

一層層的梯田，加寬了我的翅膀

所見的山川，河流及湖水裡的倒影

都在後退

五月的狂風，已經凌冽

吹走的山坡，倒向裊裊炊煙

一雙眼，望不盡青山之後

掀起的山洪之隙

清晨，黃雀在廢墟上啄食

一條壯年的狗在舊屋刨土

有人在老榕樹下撿丟失的落葉

撿未走完的人間

你知道的，一茬茬的稻田

谷未歸倉，青山未遠

這慢慢暗下的昏黃

剩餘的鳥鳴，日日夜夜會不停

異鄉

山坡長滿很多熟悉的植物

節骨草、馬唐，芨芨草

都有他們的名字

七月的枇杷，八月桂花

都是家鄉的景物

一座山連著一座山

每個山頭也有他們的名字

本鄉本土，他鄉他人

都在這裡一一排隊

父親老了，背不動一座大山

他就在山坡上住下

看那些熟悉的花花草草

和故鄉的多麼相似

父親很孤寂吧，他說不會

夜晚可以呼朋喚友，喝酒聊天

他都一一認得芳鄰

父親的五個孩子散落各地

很久都沒通電話了

記得那把二胡，時常響起幽怨的低昂

我們有的，父親其實都有

唯一沒有電話

想他的時候，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斷章

橫在小溪的那根樹木，足夠大

讓流水穿越底下的空間

水楊梅就揚著臉，數著陽光下的蝴蝶

還有山柿子，垂著青澀的綠

像山林的一個個句號

也不管了，你看蜻蜓就要卸下背上的一顆露珠

飛到皂角樹上

石楠開著紅葉，引來蜜蜂設計一朵花的形狀

山裡的茅草們都在固執地生長

全然不顧鋸齒一樣的葉片

刮傷迎風而疾飛的鳥兒

一條蛇橫在馬路上，是標本

一根樹木跨在溪流上，是小橋

清晨，看到的都在這裡了

昏暗的天空，風掀起樹的一角狂舞

雲層就厚厚的積下來

像一本未曾翻閱的老皇曆

紫薇花開得香艷，搖著低垂的露水

匆忙而過的人們，來不及看它一眼

也無暇顧及樹上無處安放的鳥

山裡的迷霧一浪浪過來

搖晃著店鋪藍色的招牌哐哐作響

路的上垃圾也被吹得散亂一地

河水毫不遲疑地奔流

包括絕望的枯枝和岸邊的荒草

而你躲在玻璃房子里

一場暴雨，驟然而至

光陰慢

這是七月的清晨，嫩黃的落葉就在你腳下

把遺漏的陽光再撿拾一遍

新長的桑榆樹，張開了闊大的翅膀

替你舉著天空

透著雲捲雲舒的日子

就在黛綠色的街角，葉子吹開了

曾經讀過你的碎片，又落在古舊的長木椅子上

親愛的阿斯曼老人

一起把書翻開到第一頁了嗎

銹著墨黑的木欄柵，伸出的幾枝粉艷的紫薇

也在探聽春天的信息

陽光似乎記得，把書翻閱到的那一頁

一根白髮夾在厚實的文字里

一起靜默的數著

陪你慢慢虛度的光陰

版權聲明：圖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