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們,抓住你的心,賺到他的錢
『閱讀需要主張』
市場需求在哪裡,錢在哪裡,我們就奔向哪裡。這是現在很多人的邏輯。網綜網大網劇的接連盛行,咪蒙的《致賤人》《致low逼》《永遠愛國,永遠熱淚盈眶》篇篇爆火,你發現了嗎?咪蒙和三生三世們輕而易舉地就讀懂了你的心。以讀者和觀眾為導向,這確實是好聽的講法,而現實的真相或許只是,哪裡有錢哪裡就是戰場。
撰文 | 吳學銳
3月的第一天,熱播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迎來了大結局。這部劇講述了虛擬時空里一段跨越三世的愛情故事,一經播出就取得了傲人的收視率,微博話題討論量逼近3000萬,閱讀量更是超過30億,成為新年第一部現象級神劇。
雖然電視劇《三生》已經落下帷幕,但資本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積蓄了不少擁躉的「IP」:本月,《三生》的續集《三生三世枕上書》就將開拍;而今年暑期,電影版《三生》將登陸院線。如同它的前輩一樣,《三生》從寄居一隅的網文,華麗轉型為炙手可熱、婦孺皆知的文化品牌,裹挾著令人咂舌的巨大資本和利益,在一段時間內源源不斷地創造著財富。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作者:唐七公子
版本:湖南文藝出版社2012年10月
在網文改編影視作品的大浪潮中,《三生》完成了它從藝術創作向商業牟利過渡的使命,但它並不是個例,類同它的角色前赴後繼、數不勝數。著名的例子是網路寫手唐家三少,網文《斗羅大陸》系列的作者。他以旺盛的創作能力(在網上96個月不中斷更新作品,已經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著稱,連續在2012至2014年蟬聯中國網路作家富豪榜第一,入選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甚至成立了自己的「炫世唐門」文化投資公司。此外,網文大神蕭鼎創作的小說《誅仙》,迄今已經被改編為電視劇、漫畫、網遊、手游,且即將被改編為電影。
可以說,網路文學扮演著泛娛樂業中火車頭的作用,由於網路文學類型化突出、受眾面廣、以故事性強的小說為主體,成為了IP的主要源頭,因此它的身後牽引著寫手、互聯網公司、影視公司,以驚人的速度飛馳在「粉絲經濟」的高速鐵路上。
開放時代的創作由「通俗」來定義
在過去,孩子們把當作家看成是一大夢想,而如今,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中小學生,只要有訴說的欲求和遣詞的能力,就可以在網路平台上冠名為作家——雖然有人只將網路文學的創作者稱為「寫手」(writer)而非「作家」(author),以示區別,但難以否認二者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並且在這個平台創作,能夠面向在以往所難以想像的受眾規模;同時,付費閱讀的方式給予了網路寫手實時的物質激勵,創作與回報的周期大大縮短,網路文學遂成為流著奶和蜜的處女地,引來不同年齡不同層次的作者到這裡翻耕。大多數人難以避諱的是,他們創作的初衷根本上由利益驅動而非藝術導向。
有人把互聯網時代稱為媒介革命甚或一種視聽的文明:互聯網的興起將世界抹平,消費上,信息與知識獲取不再只向特定階層開放;生產上,知識的創造也已經削減了門檻。因此,傳統的精英文化日益被大眾文化所取代,依附於網路的文學因而告別了傳統文學的嚴肅性、封閉性。
這並不是說所有的網路文學都是不高雅不嚴肅的,只是在信息爆炸的大語境中,任何創作都必須重新審視自己的姿態,因為如今能夠媲美光速的信息獲取速度容不得受眾有甄別和完全沉浸在作品中的時間,文學作品能否在最短時間內拿準讀者的口味和閱讀需求,成了新時代創作的命門。因此,網路文學勢必要由「通俗」來定義。
創作者與創作內容的通俗化,本來是文學一直在經歷的過程。金庸的武俠、瓊瑤的言情,之所以取得了巨大成功,本質上是順應了這股文學通俗化的潮流。就這個意義來說,當今的網路文學其實與過去的通俗作品沒有質的區別,只是它把文學從精英邁向大眾的步伐極大地加快,快到傳統的嚴肅文學無法充分感知網路文學的新特性。
這個新特性是開放時代網路文學新的創作和傳播方式,它告別了以前「車馬慢」的年代「創作-出版-銷售-反饋」歷經數年的線性傳播、告別了經過藝術審視甚至制度審查的封閉創作,此時的網路文學以網路輻射深入讀者,同時能夠沿著娛樂業的流水線自如地轉變為多樣形式的文化產品,因此它的受眾規模日益龐大,影響愈發無孔不入,從而帶動我們的審美旨趣發生著變化。而我們的審美旨趣正是文化產業賴以生存的根本,我們喜歡什麼決定了生產者生產什麼。於是,被媒介革命深刻影響的我們也在重構文化的生態,就像一個不斷螺旋式上升的循環。
網路文學正在遮蔽嚴肅文學
嚴肅文學不能理解網路文學並不全然因為嚴肅文學食古不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網路文化浸淫的文學正在一步步自絕於嚴肅,墮落為低層次的工業品。網路文學的湧現伴隨而來低俗化的取向,寫手們為了獲得足夠的粉絲支援,必須在作品裡持續添加刺激讀者觀感的元素,這些元素可能是尺度過大的色情描寫,但更多的是沒有意義的情感關係,將原本反映社會生活與製造情感共鳴的文學創作降格為低俗旨趣的文化殘次品。
漢學家賀麥曉將這個問題的矛頭指向了失位的政策管理,他在其研究專著《中國的網路文學》里指出,改革開放後國家監管從文化事業急速撤退,造成管理的空白,尤其是網路環境里,相關的國家政策遠未完善。網路文學因此在「野蠻生長」,而它長得太過茂密,不免擋住嚴肅文學的作物曬到太陽。
《中國的網路文學》
作者:[英]賀麥曉
版本: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 2015年2月
嚴肅文學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畏懼通俗文學。如果說從前二者還能和諧共處,那麼到今天,以網路文學為代表的通俗文學已經開始蠶食嚴肅文學的領地了。其中很重要的就是我們作為讀者的注意力和審美傾向已經被通俗文學所扭轉。嚴肅的作品固然好,但我們想要的是更具話題性、戲劇性的東西,來作為我們的消遣,變成我們追求的、無腦的閱讀快感。尤其當文學與資本結合,這種侵略表現得更加明顯:網路文學改編的影視劇作品從一開始的版權出售就有多方哄搶,上映後則更是萬人空巷;而能夠切實揭露「當代病」的作品則獨立於工業之外,悄悄地走進電影院,又默默地離去。不管是主動還是跟風,我們的品位正在被這樣的文化結構影響;對於嚴肅文化的製造者來說,這並不是好的激勵。
除此之外,嚴肅文學的價值觀念也遭到網路文學的衝擊。嚴肅文學向來以深刻觸動人性、揭露和批判社會現實為主旨,而文本結構不枝不蔓,因為它必須經過藝術深加工,故事性和噱頭是次要的追求;網路文學則恰恰相反,它繼承了通俗文學的一切屬性,甚至有過之無不及:對戲劇衝突極端推崇,將文本的話題性、精彩程度視為首要,同時缺乏藝術精鍊,冗餘情節連篇累牘。
更重要地,網路創作無限放大了通俗文學缺失責任意識的弊病,一方面,創作者沉溺於自我情緒、自我想像的表達,缺失社會關懷,不能引導受眾反思問題;另一方面,網路平台引入即時經濟反饋(訂閱、打賞),寫手們寫作動機的逐利性更加明顯,創作的利己主義已經成為網路時代通俗文學的壓倒性特徵。
如果非要說網路文學還能夠反映什麼的話,那就是現代人的普遍焦慮,尤其在一切都在飛速變化的年代裡。但應當看到,網路文學停留在宣洩情緒、構建虛幻世界以求寄託的層面,仍然在逃避社會問題。我們不能苛求通俗文學都需要深刻性、啟發性,要警惕的是,零門檻的文學創作由於「規模效應」日漸扭曲文學所應當有的正確價值觀。
異常繁榮的網路文學市場是可持續的嗎?
在一切都推崇「大眾」的社會環境里,網路文學帶來的利好顯然要大於它的不好。「IP」這個概念正是由網路文學引入的。過去,我們目睹了舶來的「IP」,例如「魔戒」「哈利波特」,在中國電影市場興風作浪,創造了一個接一個的票房奇蹟,因此我們深刻意識到了「品牌」的重要性:一個好的「IP」往往已經積攢了一大批粉絲,願意為作品提供持續經濟回報;而用「IP」創造附加值的時候,基本能夠保證這一批粉絲買單,無論最後成品質量如何。而且網路文學以量為先,從一開始就奔著一套系列作品而寫,所以影視公司抓住一個品牌,就可以不斷變更其藝術形式,連綿不斷地榨取財富,富裕了掛在「寫手-互聯網公司-影視公司」這個產業鏈上的一大批人。
可是滾滾而來的財富不僅掩蓋了寫手們寫作套路的單一、影視編劇才華的枯竭,反而在鼓勵一整套工業體系跟風模仿、拿來主義。一個新穎的文學題材取得成功,很快的效仿之作就一擁而上。在閱讀寫作平台檢索「青春」「穿越」「宮斗」「盜墓」等關鍵詞,顯示的結果目不暇接;而回顧以往熒屏銀幕,雷同作品層出不窮。誠然,資本的本性是追逐利潤,但可悲的是藝術創作也被裹挾進來,一步步透支創新能力,消耗創新的勇氣。
網路文學不僅影響本國的文化系統,近年來甚至向海外傳播:2014年,一位美籍華裔的外交官辭去工作,創建了一個名為「Wuxia World」的網站,自發把中國流行的網路小說翻譯成英文,供外國讀者閱讀;如今這個翻譯群體日益壯大,而網站每天能有超過50萬的訪問量,甚至出現了粉絲跪求更新的盛況。有人因此把中國的網路文學視為中國文化輸出的「軟實力」「通俗小說將統治世界!」網站創始人如是說。
沒有人懷疑網路文學有獨到的魅力,畢竟它內容百變、文風多樣,甚或能非常及時地折射年輕人對生活的態度、對情感關係以及自我的想像,只是我們需要質疑,網路文學是否真正代表了中國新生代的創作素養和審美旨趣?
誠然,網路文學市場如今異常繁榮,甚至能夠創造新的經濟動力,但虛浮的繁榮背後是漸漸同質化的題材類型、粗糙的工業體系,本身作為文化的創新能力尚未知是否可持續;同時作品內容里往往有深厚的中國文化背景,雖然接中國「地氣」,卻不見得足夠「洋氣」,要向外推廣、展現出吸引力和凝聚力恐怕不如想像中容易。最重要的,它所蘊含的文化格調始終讓人擔心。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作者:吳學銳;編輯:戶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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