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 安靜的犀牛|明星

海清, 圖/姜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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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搭檔吳秀波說過,海清像一頭犀牛。"犀牛給人的感覺比較強大,很安靜,不會繞彎,我在尼泊爾旅行時見過犀牛,它們吃素,膽子非常小。但不要攻擊犀牛,它們一旦爆發是真的很有力量。"海清這樣看待好友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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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翅膀

70年代末出生的演員海清說,自己這代人小時候沒有受過任何性教育。但性是如此自然發生的事,"禁慾不是一個好的渠道"。好些年前她從報紙上看到一條新聞: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一個生完小孩後用竹籤插死孩子,另一個把孩子扔到樓下,那種極端的行為讓她久久不能平復。

"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長嘆一口氣。本能的一個反應是:生下來,我來養吧。但這不現實,她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能減少這種行為的發生。

"我相信,她們有不得已的原因,但這種殺害真的不可以。能不能及早地防患於未然?如果父母、學校能在早期進行好的心理疏導,能不加歧視、正面引導,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避免慘劇的……少女們要有基本的保護意識,男孩子也應該有保護女孩子的意識。"

她一直想幫助這些女生,怎麼幫,卻沒有頭緒。不久前,她托朋友做了一次聚會,邀請聯合國婦基會、學者、NGO及廣告創意方面的專業人士,幫她想點子、提建議。那天的會以海清和她兒子身上的一則故事開始:

兩三年前,海清帶著全家在雲南旅行,父母坐前排,她和兒子燈燈(英文名丹尼爾)坐在後面。雲淡風輕,車子在泥地上飛馳,丹尼爾嚼著媽媽剛給他買的冰棍,"那是一個快樂無邪的午後。"

正吃著冰棍,丹尼爾說,"媽媽,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我很愛你。"

"我說是嗎?你怎麼證明?就因為我給你買根冰棍……"

"他說,不,我的小球球動了一下。"

那一瞬間,孩子姥姥姥爺都沒吭聲。"前排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樣。"

海清意識到,自己必須面對。她對兒子說,丹尼爾你真的很愛我,我也很愛你。

"那你怎麼證明?"丹尼爾接著問。

海清不想撒謊。"我愛你,就像蝴蝶翅膀會顫一下,心裡會軟一下。我想把你放在我的心裏面,因為我沒有球球。"她接著說,"你現在還只是喜歡。等有一天你長大了,像媽媽一樣,心像蝴蝶翅膀撲扇一下,那就是真正的愛。"

因為雲南那件事,她意識到,孩子很小就會有很自然的生理反應。對於性這件事,簡單地打斷、敷衍,或是阻攔和壓制,未必有好的結果。

回到她想做的項目。"如果你沒有能力撫養孩子,至少生下來之後不要傷害TA。"她聽說西藏某家佛學院的上師,還有某些棄嬰島,可以接收被遺棄的孩子。能為沒被流產的孩子們找到合法、安全的接收地,也許是她能做的第一步。但她又發現,因為各種原因,很多這種機構陸續被關閉。

2015年12月,海清參加"在行"的沙龍,分享了自己的故事與心得,希望能藉助頭腦風暴,在青少年安全性行為的教育和少女意外懷孕的事後救助兩方面做出一些實質努力 圖/徐磊

她還記得懷孕時聽過的一則故事:"一個女孩流了四五次產,醫生說,你不能再流產了。再流,子宮就沒救了。她還是要流。後來就得了癌症,不到3個月就走了。女孩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和那個男生結婚。結果男的不理她。她說,那能不能拍組婚紗照?男生也不理。"海清說很同情那個女孩,但也覺得,她一定沒有受到很好的性教育。

"海清很真誠,很感性,說話的時候聲音輕柔,當時房間的空氣都凝重了"。組織沙龍的在行創始人曾進說,"但如何讓這種感性落到理性和技術層面,能夠形成對二次元的年輕人有影響力和傳播效應的理念,達成健康的性教育,這是那天對話希望實現的目標。"

在場的人意識到,這個主題的公益並不"討巧"。它不像動物或環境保護,或者用金錢資助一些病症那樣一目了然。關於青少年的性和墮胎,這是在政府、學校和不同社會人群中存在爭議與分歧的話題。"例如青少年的性教育,現在就很污名化。一次我去參加全國性教育會議,有位老師先展示兩幅圖片,一張是漂亮的屋子,另一張是髒的黑的屋子,然後對學生說,如果你不自愛,有性行為以後又墮胎流產,你的屋子就像第二個屋子那樣。這種教育的導向是很失當的。"沙龍上,北師大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的王曦影老師說。她又建議,反墮胎這個概念也得慎用。"因為它很容易引發在女權領域,是forlife(為生命)還是for choice(為選擇權)的反彈。"

海清平靜地表示,她想說的不是鼓勵青少年放縱的性體驗,也不是一味反墮胎,而是更安全的性和避免無謂的傷害。一次拍戲,她看到醫院走廊掛著"安全胚胎摘除法"的牌子。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宣揚無痛綠色人流,並且稱之為"最好的避孕方法"。"我心裡想,我X,怎麼有權利說,流產是避孕方法,怎麼可以這樣宣揚?"

王曦影告訴她,根據在北京和蘭州的高中抽樣調查結果,"對絕大多數學生,懷孕後墮胎是惟一選擇。"

"她們不知道用避孕套嗎?"海清問。

"去買會不好意思,或者很麻煩。或者,性是突然發生的,沒有準備。更不用說有一個性的自我決策和商量的過程。"張曦影回答。

關注這樣的社會問題,對海清來說還有一個更私隱的原因。她隱約感覺到,母親因為國策,承受過身體的傷痛。"我經常夢到自己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她甚至想過做一部電影,從一個女孩17歲開始倒敘,到最後,其實這個女孩並不存在。

生命是那樣美好和寶貴。無論是曾經的一國之策,還是社會和家庭對於少年性行為、少女懷孕的不夠寬容,都釀成過種種悲劇。"我們已經很難影響60至70後的父母,希望90後甚至00後能夠形成健康的性觀念和性教育觀,一代一代傳下去。"海清坦承自己不是一個會演講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投注到這個公益項目上,但會持續關注這個話題。

"我不想說教,那樣沒有好的效果。也許能做出一個視頻、動畫或是紀錄片,我願意去演一個故事裡的真人,或者卵子、精子也很好啊!"她笑著,繼而正色道:"如果最後這個項目覺得,沒有我的出現能傳播得更好,我也沒有問題。關鍵看它的需要。"

輸也快樂

兒子丹尼爾在國際學校上學,但海清說自己本身不是特西化的人。"挺傳統。但是我挺反叛的。因為看到太多的悲哀、無奈、不幸福,看到沒規矩,沒教養。我會去想原因,如何改變,歸根到底就是教育的缺失。"

海清祖上是金陵大戶人家。沒怎麼帶過她的外婆,在小海清童年印象里永遠都是雍容優雅的姿態,行事皆有準則。

"有一兩年放暑假,外婆過來帶我,我很怕她,太嚴厲了。背《朱子家訓》,『黎明即起,洒掃庭除』,我最記得這一句。背不出來,她就拿針扎我。其實那針藏她手裡頭。夏天我想看連續劇《血疑》,她不讓我看,說背熟了再看。所以我是背熟了才能瞅上一眼。"

但等自己成熟、外婆老了,兩人卻親密得如同兩個頑童。

"我們打麻將。她說你別玩錢啊。我說我不玩錢。我們打的是衛生麻將。她坐個輪椅從裡頭出來,對我們家親戚說,她掙錢不容易啊,你們不要合起伙來坑她。她不會打麻將!外婆是麻壇高手,她覺得家裡的表姐表妹們是群狼,好容易逮著我這個『小鮮肉』會狠宰我。後來她不能打了,就在我後面支招。"

"如果有一個像海藻那樣的妹妹,你會怎麼辦?"我問她。

她想了接近半分鐘,"這種事不會在我們家發生——從我媽那兒就不會。她是看得很緊的。她會說,你要怎樣怎樣,我就打斷你的腿!"

她說自己特小的時候,對於"第三者"、"跟老男人好","傍大款"之類的詞兒,毫無概念。後來才慢慢知道怎麼回事。"在我們還不清楚這些事情什麼意思的時候,你害怕的是什麼?害怕的是,如果你一旦做了這個事情,你的腿就沒了。"

12歲便念藝校的海清,每周末回到家中,會很自覺地拿出中文古文、英文課本出來讀,不出去"瞎混"。但再懂事的孩子,也會有自己的心思。"喜歡穿裙子,媽媽不讓穿。我自己裝到書包里,找到機會偷偷拿出來穿。"

父親在家裡充當"潤滑劑"和"翻譯官"。母親的命令,經過父親的"翻譯",常常變得讓小海清能夠接受。"比如媽媽說晚上不準看書,爸爸會說,那就看一小會兒。他總會給我鬆一口氣。"

到她做了母親,已經懂得要尊重孩子的天性,給孩子自由。只是嚴和松、張和馳,如何拿捏,她也在當母親的路上學習。

話劇 《半生緣》 劇照

她會教兒子丹尼爾打牌。"電腦上打牌不行,小孩子得把牌拿在手上,鍛煉手指靈活度,還不能讓別人看見他的牌,對他來說太難了。昨天他說『我有4個3』,傻了,先走了一個3,後來發現還有3個3,大喊,我是有『炸彈』的人哪!"

"我說這沒辦法,這就是沒看清手裡的牌,被對手吃掉的後果。我告訴他,不管幹什麼,一定要知道自己手裡的牌是多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再來一遍。好傢夥,打了倆小時,打得我累死了。"

孩子不能接受"輸"這個結果,怎麼辦?

她說有段時間,丹尼爾只要一輸,瞬間就"不行"了,"能把其他人給掀了。"

"那你讓他知道,輸也是快樂的。昨天就是這樣,把外衣一脫,『我輸啦,我輸啦!我終於輸啦!』他特高興,終於可以脫衣服了,我帶著他往裡頭走——免得被阿婆(我媽)看見,阿婆在外面喊,要死啊,你把衣服脫了,光著身子,著涼啊?!他可開心了。"

天性里俏皮、整蠱的一面,會"慫恿"當媽媽的海清對兒子"使壞",比如試探孩子對自己不同處理方式的反應。有次她嚴厲教訓完丹尼爾,竟然來了一句"丹尼爾,不行,讓媽媽再來一條!"剛剛哭過的兒子居然也點頭答應,於是海清又用溫柔版重新"演"了一條。

她很早就跟兒子說,"媽媽是你的朋友,談戀愛一定要告訴我。"從小我就會給他出謀劃策,誰喜歡你什麼的,我們會這樣交談。所以他不會害怕告訴我。"

在禮儀、教養,尊重他人這方面,她則對兒子秉持著如祖輩般嚴格的方式。丹尼爾在飯桌上不好好吃,把腿蹺到飯桌上。她教訓起兒子的同時,回想起自己的童年,"要擱我小時候,膝蓋早被打爛了!"她帶著丹尼爾去收留和照顧重病、殘障兒童的NGO組織小花探望孩子。丹尼爾走進孩子們玩耍的遊戲區,看著玩具便開心地跑動起來,無意碰到了在裡頭玩耍的病童。海清臉一變,對兒子大聲說,"Get Out!"

問她孩子不聽自己話時是否會有挫敗感,她搖頭。"我只是在不同的角色之間轉換,有時是他媽媽,有時是他爸爸,有時是他的玩伴,有時是朋友。其實丹尼爾是我的老師。"

她給《男人裝》拍過一組尺度大膽的照片,想趁自己尚豐滿圓潤時,拍下來,作為送給兒子的成人禮:"告訴他,媽媽曾經年輕過。然後希望他把這份禮物再轉給他的孩子,希望我的孫子拿著這個說,奶奶這是你?我說是,奶奶也曾經年輕過。哈。"

最好的晴雯

走紅至今,海清接了和戲裡家庭主婦形象貼合的日用品廣告,也拍過各種走中性風、"總攻風"的大片。團隊里有人希望她能擺脫"國民媳婦"這層難以卸下的殼,甚至想過"亞洲中產階級"的定位——這個名詞來自於前盛大文學CEO侯小強的評語,他曾發微博表示海清是這個階層女性的"代言人"。

"是嗎?"海清眉毛一揚,不置可否。"中產階級?物質上或許達得到,其他的,說不清楚。"

"他們(團隊同事)有很多的設計,我能配合的就配合。我很早的時候就讓經紀人多簽一些藝人,像(吳)秀波啊(黃)海波,都是我讓他們簽的,這樣管理重心就不在我這兒,大家都掙錢,就沒那麼多人操心我。"她露出一個搗蛋鬼似的笑。

要在公眾面前呈現和打造出一個怎樣的海清?這種問題不在她的日常考慮之內。最近一次採訪,她坦白說起排《半生緣》時因為陷在戀情里,排戲不夠專註,又覺得角色能夠輕鬆應對,"有些輕敵"。回憶至此,她一個勁兒地表示對導演和搭檔的愧疚,"我那時真的很渾。"

關於"犯渾"的這段,在不同當事人的回憶里,呈現出羅生門般的畫面和結論。

那一年,剛演了《玉觀音》里的鐘寧,離家喻戶曉還早。一天正睡著覺,海清接到同事葛大力打來的"見工"電話。

"他說你現在能來嗎,我說來。我那時候穿一個破襯衫,頭髮披著……就想著見完趕緊回去,糊裡糊塗的,林奕華現在都記得我,特別懶散的一個人。"

在香港排戲,她老坐過站,一醒來就到了終點站,一看手機一堆電話,那邊說"快點回來排練,你他媽又坐過站了"。

電視劇 《小別離》 劇照

"有次廖凡在台上『翠芝、翠芝』喊我半天,我不知道在想什麼,你就知道那時候我多糊塗了。真的不是不當回事兒,是因為心就不在戲上。我在談戀愛,那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個事情。"

13年後,正在上海做新戲宣傳的林奕華聽到這些,先是有些錯愕。"哦,這些我都不知道。"又一頓,蹦出一句:"哈,這不就是晴雯嗎?最好的晴雯!"

在他的記憶里,第一次見到的海清的確睡眼惺忪,但穿著"整齊的白色套裝",眼睛不怎麼看人。"挺好,挺像劇里的翠芝,有自己的看法和個性。"

副導演讓海清按他們需要的方式念白。海清的反應是,"啊哈?"上揚的聲音里有種"幹嘛非得這樣,我自己念比你們的方式更好"的不服。

"她是有點反叛的。不會把有些事情太當回事。可你又知道,她是很認真的。對很多事情,她完全知道是什麼,但堅持希望用自己的一套去面對。"林奕華因此形容海清是"傲慢與偏見"。

到現在讀《半生緣》,林奕華腦子裡想的翠芝還是海清。"她眼裡有那種初生之虎的勁頭。她對人物是用直覺判斷,哪怕犯錯。"

那部話劇沒有使用一點張愛玲戲的上海元素,而是把觀眾當成對手。背景是圖書館的書架,演員坐在一張長條桌後,說台詞時只面對觀眾,爭議性很大。

"這就是做實驗。排的時候廖凡老是偷瞄海清,海清倒很快就完全掌握了那個形式,目不斜視。那種『哎喲,居然成功了』的滿足感,讓我們建立起深厚的友誼。"在上海接受採訪時已是子夜零點,林奕華卻沒有絲毫倦意,屢屢陷入回憶里。"你能感覺得到我的亢奮?當年雖然只排了兩個星期,但那個快樂,每天好像同學一道做功課,然後構想可以怎樣解開一道道數學題,很純粹的時光。"

戲中翠芝和世鈞結婚,心裡仍念想著叔惠,說叔惠這個時候應該下火車了吧。"她就突然哭倒了,對世鈞說怎麼辦,你也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像闖禍的孩子。"這場戲把劇組看哭了。

還有一場戲,要表現夫妻生活的平庸和厭煩。翠芝埋怨老公動作慢,提不起勁頭,說話尖酸刻薄。扮演世鈞的廖凡突然就拔高聲音,講她的台詞。海清不說話,只是用嘴形無聲地"說詞兒"。"這個處理就是,老公和老婆都太了解對方,能毫無差別地把她的傲嬌和他的埋怨演繹得淋漓盡致。所以他們倆一個是肉身,一個是原神。一場本來瑣細苦澀的戲,用幽默喜劇的方式演出來,完全相反的路數,效果也特別好。"

在那個組裡,海清學會了打敲三尖兒,但她說因為沉浸在愛里,每場戲都會出錯——雖然觀眾不會看出來。下台來她自然不好意思,會溜邊兒走,"廖凡、韓青就下來打我,我笑瘋了。談戀愛就是很奇怪,我這個人一心不能二用的。"

她把那時候不夠"沉潛"的自己總結為"犯渾"。回想當年,她認真地反思:"很快生活就會給你顏色看,告訴我你不去考慮別人,光顧自己這樣,這是不對的。"

在林奕華心裡,那時的海清就是個愛笑、也容易悲傷的性情女子,是一團情感的海綿。這些年,他們雖然見面不多,但林奕華的戲,海清有空就會去現場看,看過還會提出建議。比如《賈寶玉》,林奕華安排劇中的賈寶玉聽到林黛玉過世後,跑了一圈才回到瀟湘館。海清告訴林奕華,要是她來演,她連跑都不跑,轉一個身就到原點。"她覺得雖然你跑一圈很具象,帶著觀眾情緒在發展,但跑完,情緒也散掉了。簡單一回頭,更勝過千言萬語。也許可以試試看,更有力的表達?"

她說自己就是一根直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

和張譯熟了以後,看到他演的哪齣戲不順眼了,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張嘴就說:戲有那麼演的嗎?你哪一集哪一場怎麼回事兒,你當時是不是沒在狀態,心裡是空的?

"我說對,我沒抓住。她就說,那你就不要演啊,你傻啊,有毛病啊,這不是把自己給出賣了嗎?"張譯把海清比作伏特加,很烈,後勁兒大,但能暖和。"指出問題都是一針見血,不怕得罪人。創作碰到分歧,她會固執到和你爭得面紅耳赤,等你爭到絕望,她又會從對方的角度里考慮問題,可能全盤推翻她自己。"

老搭檔吳秀波說過,海清像一頭犀牛。"可能犀牛給人的感覺是比較強大吧,而且犀牛很安靜,不會繞彎彎,我在尼泊爾旅行時見過犀牛,它們吃素,還有就是膽子非常小。但是,你不要攻擊犀牛,它們一旦爆發是真的很有力量。"海清這樣看待好友的比喻。

《落地請開手機》里,她出演黑社會老大王浩的老婆阿月。只有兩三集的戲份,卻像火光四濺。有一場,在她住的小樓里,國安偵察員沈亢(孫紅雷飾)喬裝的假王浩和已經了解內情的阿月在眾人面前"演戲"。被沈亢打了一耳光後,"憤怒"的阿月用刀抵著他的脖子。見到他流血又心疼地質問,"你傻啊,不知道躲?!"阿月的"配合戲"結束,兩人快分開前,她在沈亢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只為讓他記住自己。

導演李駿覺得,海清本人和阿月氣質非常契合。"即便不爆發的時候,也能感覺到她那種力量,像匕首短刀,凌厲閃光。"

第一天開拍便是兩人在樓梯上的對手戲。孫紅雷對媒體回憶,"只要導演說『預備開始』,她就下黑手了。給我嚇了一跳,哪兒來了一個瘋子,真咬人。當時咬完了,導演說最好能留下點牙印,我一看那牙印好幾天都下不去。我們也算是老江湖了,碰到這種演員真的是一點兒招都沒有,你只有好好地跟她相處,否則就直接讓她給帶溝里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但物以類聚,惺惺相惜,孫紅雷心裡覺得"來了一個禍,這個禍挺有意思,來,咱們比劃比劃"。

問到海清,她笑得吃吃的,"我當時可是踩著風火輪去見的孫紅雷——見偶像啊!"

排演《半生緣》時翠芝詞不多,25歲的海清覺得自己肯定沒問題,能拿下來,沒想到依然會有失誤。"後來越是詞不多的角色,我越是要下功夫。"到《落地請開手機》,海清只參演了10天,但她和孫紅雷夜裡還會電話交流,磨合台詞和細節。

為了能說出阿月那種帶嶺南口音的普通話,她特地到港式茶餐廳,坐在說"廣普口音"的食客身邊,只為求人家教她說話。

"當時心裡急切,又覺得很打擾人家,說完『我是演員』這一句,從頭紅到腳跟。"那個好心人教了海清兩小時,她用MP4把他的話錄下來,回家慢慢練,一遍遍說給助理聽。雖然正式表演時大段台詞都被改了,海清卻不覺得"急訓"徒勞無功,"最後我說話終於有了點那種味兒。"

心懷忐忑

喜歡海清的粉絲們自喚"海棠",這大抵源自海清早年的一部電視劇名《海棠依舊》。海清在那部戲裡所演的角色袁葦,和阿月,還有《玉觀音》里的鐘寧,都有如出一轍的乾脆,執拗,為愛不顧一切。

"那就是年輕時候的我。"海清表示,"現在再演,也演不來那個勁兒了。"

但她對那種有創作空間、有嚼頭的角色始終懷有期待。最早進《蝸居》劇組時,她更樂於演海藻或者宋思明太太;《媳婦的美好時代》,她對性格極端的余好更感冒。就連那個戲份極少、卻很搶戲的《北京遇上西雅圖》中的女同,她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那是因為新鮮、有趣。我喜歡的,是難度和戲劇張力都更大的黃太那個角色。"在《媳婦的美好時代》之後,有四五年,她推掉了所有的家庭婆媳劇。

不過即便到今天,也不是所有看似生活化的角色都能駕輕就熟。《王貴與安娜》中的老年安娜,網友詫異"怎麼人老了說話就那麼慢?"海清老實承認,"就是演得不準確。八九十歲的老人病入膏肓,那就好塑造了,因為跟你很遠,有依靠有道具有服裝,可是五六十歲怎麼演?你看我爸媽活蹦亂跳的,他除了一張已經變老的一張臉和很多態度以外,沒有什麼變化,真的很難演。"

"過去七八年了,現在會有信心一點了嗎?"

"至少知道有條路是不通的,但其他哪條路是通的我還不知道。"

和六六最近的一次合作,海清扮演的行業菜鳥被時代步步推到管理者的位置。"那4個月里,我一直心懷忐忑,不停地問導演像不像?導演說你不要管像不像,你就是。說實話我很陌生,雖然做了一些採訪和實習,但那只是皮毛,一個在單位做了30年的人,和一個只實習了一個月的,肯定骨子裡溢出來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模仿他的表面行為不難,難的是內心你跟她的想法是一樣的,你接受任命以及戲劇給你的一些假定,你相信你的選擇,難的是這個。"

這個人物在生命里每個重要節點做出的選擇,都和海清自己很不一樣,她因此對角色充滿好奇。"你知道當你一旦把自己放棄掉,完全跟著人物的軌道走的時候,人物就一定會帶給你不一樣的信息,那些信息可能現在不起作用,但是在將來,你把時間點放長,它多少會對你產生影響,就是說角色反作用到演員身上。"

海青和師傅黃磊合作演出的新劇《小別離》下半年播出,黃磊鼓勵她接下這部戲。"那些性格突出或者單一、乍看亮眼的角色是能形成話題,但性格更全、從頭到尾貫穿一個戲的角色更難演。生活從來不是乏味的,家庭生活戲是一點點地把角色鋪陳出來。這不是包裹,是更袒露式的表演。需要極大的耐力。"

在黃磊眼中,海清的演繹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放鬆和直覺能力——這或許正是歲月帶給海清的變化。"演藝這個行業放大了人生的種種感受,把所有頓悟集中給你。這是一個最適合修行的職業。我們都在不斷地消化,這很珍貴。也是演員最需要的。"

(參考資料:《海清:人們會說做職業女性可以但不能影響家庭》,《孫紅雷戲稱海清是混蛋 回憶片場發飆史》,感謝經驗諮詢平台在行和林奕華工作室對本文的幫助,實習記者張丹亦有貢獻)

本刊記者|鄧郁 發自北京

編輯|翁倩rwzkstar@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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