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帝煙幕彈:袁世凱忽悠心腹大將馮國璋
前排從左起,分別為王士珍、馮國璋、袁世凱、鐵良、曹錕、言敦源;後排右起第二人為段祺瑞
有人說,袁世凱的稱帝野心,是從他讓當時被稱為「憲政第一人」的湘湖才子楊度等人組織籌安會的時候開始的。的確,袁世凱大規模的正式稱帝行動,都是在籌安會成立之後進行的。
然而,事實上,袁世凱的稱帝準備,早在這之前的1915年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這些準備活動更多是在輿論上造勢,並試探和拉攏各種政治勢力而已。而在袁世凱想要拉攏的政治人物之中,就包括了馮國璋、梁啟超等人。
當時的梁啟超,由於得到了袁世凱的支持,成功組建了進步黨,因此,一時之間,與袁世凱原來的險惡關係得到了改善。為了拉攏梁啟超,1915年的一天,袁世凱的大兒子袁克定專門邀請梁啟超和楊度到府上參加酒宴。
最開始,袁克定說這個酒宴只是聯絡下感情,增進下友誼。可是,酒過三巡之後,袁克定竟然在酒桌上公然談起了所謂的「變更國體」的話題,而且還不時地拿這個話題詢問梁啟超。至於楊度,袁克定自然不用去詢問,因為楊度根本就是袁世凱稱帝的「宣傳部長」。
梁啟超本來也以為這次酒宴就是一次平常朋友聚會,誰知竟然被問到了如此尖銳的問題,當時心中就感到十分驚訝和緊張。在梁啟超看來,自從1914年袁世凱解散國會以來,不僅沒有再次恢復國會的意思,而且還變本加厲,乾脆把中華民國的國務院也給改成了政事堂,相應地,國務總理成了什麼國務卿。這些舉動,確實都有明顯的復古變制的傾向。只不過,梁啟超怎麼都沒想到,袁世凱竟然是想要稱帝。
聽到袁克定的詢問。梁啟超頓時明白過來,所謂「變更國體」其實就是要為袁世凱稱帝鋪好路子。想到這裡,梁啟超驚出了一身冷汗,對袁克定的詢問,他便借著不勝酒力並未給予明確的回答。
從袁府回到家之後,梁啟超十分焦急地思考著這個問題。此時的他,雖然被詢問了上述的問題,卻依然不敢相信袁世凱想要稱帝。袁世凱一旦這樣做,那將是一件會引起天人共怒、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
要知道,當時的中國雖然還有著深厚的封建皇權思想,但是畢竟已經經過了民主革命的洗禮,西方近代啟蒙思想也已經深入民心。加上袁世凱本人,曾經也是推動廢棄帝制的頭號幹將,因此梁啟超才始終不肯相信袁世凱會稱帝。他想來想去,最終覺得這可能只是袁克定自己的一廂情願,並不能代表袁世凱的意思。
因此,在那次酒宴之後,梁啟超一有機會見到袁世凱,就向他委婉地進諫,從側面試探和勸說。比如,此後梁啟超曾經回廣東新會家鄉,給父親做壽。在此期間,他給袁世凱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從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以及袁世凱個人的利益得失等角度,婉言勸告袁世凱不要有稱帝的念頭。
在信中,梁啟超言語懇切地說道:「何苦以千金之軀,為眾矢之鵠,舍磐石之安,就虎尾之危,灰葵藿之心,長萑苻之志」。換句話說,袁世凱一旦想要稱帝,梁啟超自然是要反對的。
儘管最開始梁啟超對於袁世凱稱帝這件事情有所懷疑,但是他在給父親做完壽回到上海之後,卻感覺到了一股支持帝制的思想浪潮。
當時,整個上海都在流傳著「共和不合中國國情」的言論,這讓極富政治敏感意識的梁啟超深深覺得「無風不起浪」,這些思潮的背後肯定是有人在作怪。至少,是有人在進行刻意的輿論宣傳。加上先前袁克定在酒宴上的那次試探性詢問,就更加讓梁啟超放不下心了。
於是,剛剛回到上海,梁啟超就來到南京面見馮國璋。他此行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要從馮國璋這位袁世凱的心腹大將那裡,摸摸袁世凱的真實意圖。
然而,當梁啟超見到馮國璋,剛剛說出一些試探性話語的時候,就發現實際上馮國璋也正在為此事發愁。不過,讓馮國璋發愁的,不僅僅是袁世凱有稱帝的可能性,而且還在於作為袁世凱的心腹大將,追隨袁世凱出生入死那麼多年,袁世凱有這樣大的舉動竟然事前沒有讓馮國璋知曉。換句話說,此時的馮國璋對於袁世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同樣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眼一抹黑。
就在梁啟超前來拜訪他的時候,馮國璋還在派人四處打聽消息。因此,梁啟超的到來,讓馮國璋十分高興。因為在馮國璋看來,此時的梁啟超跟袁世凱走得還算是比較近的人物之一,或許能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消息也未可知。
可是,當馮國璋聽到梁啟超的試探性話語之後,他頓時明白過來,梁啟超同樣是蒙在鼓裡的。不過,既然大家的情況差不多,而且都關心同樣的問題,那麼問題就有了可以共同協商解決的可能性。於是,馮國璋就詳細地詢問起梁啟超先前的情況來。
很自然地,當馮國璋聽說袁大公子曾經在酒宴上詢問過梁啟超對於「變更國體」的態度時,他心裡確實相當的不舒服。
馮國璋的不滿情緒,主要是因為:首先,他自認為是袁世凱的心腹,可是這樣大的事情,袁世凱和袁大公子竟然沒有徵求自己的意見,反而去試探政治立場上不屬於自己人的梁啟超。
其次,拋開其他不說,就僅僅從馮國璋個人的利益角度考慮,一旦袁世凱稱帝,那麼按照帝制傳統,袁世凱去世之後,掌握國家大權的自然是他的兒子,這樣一來,馮國璋就沒有了當上國家最高領導人的機會了。
再次,當時的政治局勢是,南方的國民黨勢力雖然經過二次革命遭到了嚴重打擊,但是卻依舊在蓄積力量,等待時機發動變亂。
更重要的是,像上文說的那樣,當時的中國老百姓已經深受西方近代啟蒙思想影響,民主共和觀念深入民心。因此,一旦袁世凱違背歷史潮流稱帝,自然會造成政局的動蕩不安。到那時,馮國璋坐鎮的東南肯定不能幸免於難。
正是由於這些考慮,與梁啟超商議之後,馮國璋決定和梁啟超一起進京面見袁世凱,以心腹和老部下的名義,規勸袁世凱放棄稱帝的念頭。
就這樣,馮國璋暫時離開南京,和梁啟超一起來到了北京。然而,剛到北京不久,馮國璋還沒來得及展開各種活動的時候,一些支持袁世凱稱帝的人物都紛紛前來拜見馮國璋。
這些人之中,既有北洋將領段芝貴等人,也有楊度等一手策劃袁世凱稱帝的幕後推手。他們前來拜訪馮國璋,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推舉馮國璋代表北洋軍全體軍事將領,勸袁世凱「上進」,也就是稱帝。
就在馮國璋不停地被這些支持袁世凱稱帝的各路人馬「騷擾」的同時,袁世凱這方面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稱帝的輿論造勢行動。
袁世凱按照事前的計劃,將分駐各省的將軍和巡撫召到北京來,表面上說是彙報工作,實際上就是試探性地詢問這些地方大員對於自己稱帝的態度。當然,老謀深算的袁世凱並不會傻到直接問這些人是否贊同自己稱帝,他巧妙地換了一種說法,那就是看這些人是否同意變更國體。
十分自然地,在袁世凱的威逼利誘之下,除了極少數的地方大員表示將會堅決支持民主共和之外,絕大多數被召見的官員都紛紛表示中國當時必須變更國體,不然將會有更大的政治危機。其中,最讓人噁心的是奉系軍閥的張作霖。基於個人利益考慮,張作霖甚至「痛陳國家安危繫於我大總統一人」,也就是說,整個中國的安危都在袁世凱的掌握之中。毫無疑問,這是明顯在支持袁世凱的稱帝。
袁世凱在京召見各省大員,並詢問他們對變更國體態度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馮國璋的耳朵里。這樣一來,馮國璋就可以肯定,稱帝確實就是出自袁世凱本人的意思了。
於是,馮國璋在6月22日拜見了袁世凱,準備對他進行規勸。本來,馮國璋想的是,自己好歹也是袁世凱的心腹,自己以一種家裡人的口氣向袁世凱進言之後,袁世凱肯定會明白地告訴自己他的真實想法。然而,這一切都是馮國璋的一廂情願。對於馮國璋的來意,袁世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早就準備好了一番說辭,好搪塞馮國璋。
兩人見面那天,馮國璋開門見山地向袁世凱問道:「外間傳說大總統欲改帝制,請予為秘示,以便在地方上著手布置。」這句話表面看來,馮國璋似乎準備支持袁世凱稱帝,但實質上只是一句試探性的問句。袁世凱聽出了馮國璋話裡有話,於是就把臉色一沉,十分嚴肅地答道:「你我多年在一起,難道不懂得我的心事?我絕無皇帝思想,袁家沒有過60歲的人,我今年已58歲,就做皇帝能有幾年?我想謠言之來歷,不外有兩個原因:第一,許多人都說我國驟行共和制,國人程度不夠,要我多負點責任;第二,新約法規定大總統有頒賞爵位的權力,於是就有人認為這是改革國體的先聲,但是滿、蒙、回各族都可以受爵,漢人中有功於民國者豈可喪失這種權利?這些都是無風生浪的議論。」說完這番似乎很客觀理智的話之後,袁世凱見馮國璋還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於是就開始跟馮國璋套近乎,用家裡人的語氣說道:「你我都是自家人,我的心事不妨向你說明,我現在的地位與皇帝有何區別?當皇帝的最大之利,無非為子孫計。而我的大兒子身有殘疾,二兒子想做名士,三兒子不識時務,其餘還都太小,豈能把天下交給他們?何況帝王家從無好結果,我即為子孫計,也不能貽害他們。」
然而,此時馮國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便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是啊,南方流言紛紛,都是不明了總統的心跡,不過到了將來中國轉弱為強,天與人歸的時候,雖然大總統謙讓為懷,就怕推也推不掉。」
很顯然,這句話跟馮國璋的第一句話一樣,都採取了以退為進的方法,表面上看來是準備全力支持袁世凱稱帝,實際上都只是想摸清袁世凱真實的想法。
可是,這一次,袁世凱卻並沒有向馮國璋透露自己心思的打算,他見馮國璋還是在懷疑,於是乾脆假裝生氣地大聲說道:「什麼話!我有一個孩子在倫敦求學,我已叫他在那裡購置一些產業,倘若有人再逼我,我就到那裡做寓公,從此不問國事。」
看到袁世凱都有些生氣了,馮國璋只好暫時打住了話題,不再繼續詢問下去了。當然,此時的馮國璋依舊不相信袁世凱的話。畢竟,外間的謠言四起,加上袁世凱先前確實召見各省大員詢問他們關於變更國體的態度。
看來,袁世凱還是沒有對馮國璋說真話。不過,在兩人見面的那一天,袁世凱都已經把話說到上面的份上,馮國璋也不好再繼續糾纏下去。馮國璋心想:「我知道你袁世凱會演戲,當著各省大員一個樣,當著我又是一個樣。但是,你要是真要稱帝,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時候看你怎麼跟我交代!」
實際上,馮國璋不再追問下去,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考慮,那就是在他看來,即便袁世凱要稱帝,也不會那麼快,至少也應該在近一兩年之後。而在這短時間裡,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局勢的。因此,此次面見袁世凱之後,馮國璋又兩次到袁府拜謁。而每一次馮國璋到來,袁世凱自然都殷勤地款待,不僅備下了豐盛的酒席,而且還賞賜給了馮國璋的夫人周砥很多珍貴的禮物。
看到袁世凱的熱情和友誼,馮國璋一度甚至相信,袁世凱真的沒有騙自己。於是,他便把自己跟袁世凱的上述對話如實轉告給了梁啟超,由梁啟超通過新聞媒介公之於眾。
這些對話發表之後,輿論又是一番嘩然。不過,從當時的情況看來,這些對話發表之後,民眾對於袁世凱的政治支持率又得到了上升。
然而,就像馮國璋心底上已經意識到的那樣,袁世凱確實是騙了他。在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時,袁世凱幾乎是一句實話都沒有說。也就在那次見面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袁世凱按照早就訂好的計劃,請來了美國著名的憲法學家古德諾,寫了一篇題為《共和與君主論》的文章,並於1915年8月3日發表在了袁世凱的御用報紙《亞細亞日報》上。
這篇文章,從表面上看來是在探討深刻複雜的政治制度問題,但實際上就是為在中國實行君主制度張目,認為在當時中國的國情下,國家最好的政治制度就是君主專制制度,因而需要變更國體。至於中國改變共和國體,實行君主專制制度之後,應該由誰來當皇帝,古德諾的文章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是在當時稍微有著政治意識的人都知道,這個人肯定是袁世凱無疑。
這篇文章發表之後,馮國璋感到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欺騙。看來,自己對袁世凱的那番試探是白費心機了。不僅如此,馮國璋對袁世凱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同樣付諸流水。這一切,都讓馮國璋十分不滿。
袁世凱這方面,卻沒有因為馮國璋的不滿而放慢稱帝的準備工作。在古德諾博士發表臭名昭著的《共和與君主論》一文的同時,袁世凱又在楊度等人的幫助下,成立了一個旨在為他稱帝宣傳造勢的機構,這個機構就是所謂的「籌安會」。在袁世凱的授意下,1915年8月14日,楊度、孫毓筠、李燮和、胡瑛、劉師培和嚴復等人聯名發起成立了「籌安會」。隨後,就展開了一系列的宣傳造勢行動。
為了敦促全國各省的地方大員儘快拿出一個明確的表態來,就在籌安會成立之後不久,同樣是在袁世凱的策划下,出現了北洋軍政界內部的請願行動。這些北洋將領們紛紛表示,袁大總統應該變更國體,「上進」成為中華帝國的皇帝。
於是,袁世凱開始出面了,他假惺惺地表示,自己何德何能擔當此任?但是如果全國各地的大員們都同意,那麼他袁世凱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接著,在袁世凱的授意下,段芝貴等人就向各省的將軍及其他文武大員發去了一封密電,內容就是催促他們儘快表態。
籌安會的成立,以及袁世凱後面的這一系列行動,實際上等於是當面給了馮國璋一記響亮的耳光。此時的馮國璋簡直是又羞又氣,覺得自己根本就在被袁世凱當成猴子在耍。
他雖然心底上也有些不信任袁世凱,但是先前的那次談話,讓他覺得袁世凱還真的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決不做皇帝,以至於馮國璋以為這是袁世凱的真心話。加上馮國璋從理智上分析了一下,覺得袁世凱就算稱帝也不會這麼快,怎麼也得要到一兩年之後。因此,他才對袁世凱稱帝這件事開始不那麼警惕了。
誰知,一切都事與願違。兩個人見面交心而論的場景還在眼前,這邊袁世凱一掉頭就已經在帝制自為了。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馮國璋才生氣地對身邊人說了前文我們曾提到的那句話:「我跟老頭子這麼多年,犧牲自己的主張,扶保他做元首,對我仍不說一句真話,鬧到結果,仍是帝制自為,傳子不傳賢,像這樣的曹丕(馮國璋指的就是袁克定),將來如何侍侯得了。」
到了這個時候,袁世凱稱帝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不過,出於謹慎起見,此時已經回到南京的馮國璋,還是派了幾個人到北京去打聽情況。馮國璋最關心的問題是,像籌安會等組織的背後操縱者是不是袁世凱。
很快,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他們告訴馮國璋,在背後支持楊度的正是袁世凱和袁克定。這下子,馮國璋就徹底對袁世凱失去了信任。
受到欺騙的馮國璋,決定不伺候皇帝,於是就開始從各方面反對和阻止袁世凱的帝制自為。首先,馮國璋聯絡了當時在徐州擔任長江巡閱使的張勳。大家都知道,張勳在二次革命之後,由於得罪了日本人,加上袁世凱本來就不放心他在江蘇掌權,因此被調到了徐州,當了一個沒有實權的長江巡閱使。很自然地,張勳對於袁世凱相當的不滿。除此之外,張勳本來是一個保皇黨,他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恢復清朝的統治。因此,當他聽到馮國璋說袁世凱準備稱帝的時候,當即表示願意與馮國璋合作,一起反對袁世凱的帝制自為。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當段芝貴率領北洋將領聯名致電袁世凱,請求他「上進」為皇帝時,馮國璋和張勳都沒有參與其中。很明顯,此時的北洋軍已經在袁世凱稱帝這個問題上,分成了意見極為衝突的兩派。
實際上,後來段芝貴、梁士詒和朱啟鈐等北洋將領,再次向馮國璋和張勳發來密電,請求他們兩人同意改變國體。然而,段芝貴等人又怎能料到,此時的馮國璋和張勳,其實已經跟袁世凱處於即將反目的境地,又怎會答應他們的請求呢?
因此,在接到這個密電之後,馮國璋便讓張勳領銜,一起致電政事堂和統率辦事處,聲稱他們並不同意改變國體的意見。至於段芝貴等人,那只是三五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在這封密電裡面,馮國璋和張勳還表示,中華民國中央政府應該在統籌全局的情況下當機立斷。假如真的需要改變國體,那麼也應該由「國務卿定稿領銜,聯合京外文武長官列名陳請,提交參政院代行立法院公議,以召公正,而免參差。」
其實,在這裡,馮國璋耍了一個狡猾:即便是要改變國體,進而推舉袁世凱為皇帝,那也必須在時任國務卿徐世昌的領銜下,率領其他軍政要員聯名進行。很明顯,這是在增加袁世凱帝制自為的難度,故意設置阻礙。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馮國璋已經料到,徐世昌雖然也是袁世凱的老部下,但是他對於袁世凱的稱帝,也是不敢輕易表態的,畢竟在當時民主共和深入人心的社會氛圍里,幾乎除了袁世凱之外,沒有哪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的。
後來的事實證明,馮國璋對徐世昌的判斷是正確的。當徐世昌得知上面那封密電的內容後,他當即向袁克定表示:「我不阻止,亦不贊成,聽任諸君好自為之。」實際上,這句話已經表明徐世昌對於袁世凱的帝制自為不以為然。只不過,基於跟袁世凱的私人交情,徐世昌不好直接反對罷了。
馮國璋的這個舉動,確實讓袁世凱等人一下子陷入了被動的局面之下。在當時的很多官員看來,確實不應該只由北洋軍將領領銜聯名勸袁世凱「上進」為皇帝,皇帝好歹是個政府最高長官,那麼自然也就應該由政府的國務卿領銜聯名其他官員來勸進。
這樣一來,袁世凱就不得不去做徐世昌的思想工作。可是,正如上文說到的那樣,徐世昌心底上是不贊同袁世凱帝制自為的。因此,當袁世凱派人勸說徐世昌出面領銜時,徐世昌直接予以了拒絕。而且,為了不遭到袁世凱的政治報復,徐世昌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辭去了自己的國務卿一職,落得個無事一身輕!
看著徐世昌離去,袁世凱自然失望透頂。不過,對於袁世凱來說,徐世昌確實並不重要,他要走就讓他走吧,走了還省去了找他領銜勸進這件讓袁世凱頭疼的事情。不過,既然馮國璋等人提出了需要國務卿領銜這種做法,即便徐世昌走了,袁世凱想要稱帝,就還得需要下一任的國務卿來領銜勸進。
因此,對於此時的袁世凱來說,最大的對手便不是徐世昌,甚至不是下一任國務卿,而是馮國璋。因為馮國璋只要不同意自己稱帝,那麼即便袁世凱讓一個支持自己稱帝的人當了國務卿,從而有了領銜勸進的人,馮國璋依然會找到各種借口來阻擾袁世凱帝制自為。
不僅如此,此時的馮國璋,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江寧霸主」。他和「長江三督」之中的另外兩位王占元、李純手握重兵,坐鎮東南,本身就已經是對袁世凱的很大威脅。這時,又平白多出了一個一心想要清朝復辟的張勳,更是讓馮國璋如虎添翼、力量大增。
因此,在徐世昌走之後,袁世凱便把工作的重心,轉到了勸說馮國璋上面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徐世昌走後沒多久,袁世凱就派了自己的高級幕僚阮忠樞到南京去面見馮國璋,對他進行解釋、疏通和勸說。
阮忠樞見到馮國璋之後,並沒有急於勸說他同意支持袁世凱的帝制自為。他只是說,大家都是北洋集團內部的人,在眼前這個世事紛亂的局面下,最重要的是保持北洋人自己的團結。
說完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之後,阮忠樞話鋒一轉,開始跟馮國璋商量起正事來。在阮忠樞看來,馮國璋完全沒有必要直接反對袁世凱稱帝。用他的話說,就是馮國璋等人「不必明白贊成,亦不必正當反對。」也就是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很明顯,這句話是話中有話的:馮國璋贊成袁世凱稱帝自然最好,假如他「正當反對」,也就是擺明了跟袁世凱對著乾的話,那麼雙方就只有兵戎相見了。對於阮忠樞話中的含義,馮國璋當然聽了出來。
他仔細衡量了一下,覺得要是此時和袁世凱鬧翻了臉,別說是自己的實力可能最多和袁世凱相當,而二虎相鬥必有一傷,就算是自己的實力勝過袁世凱,並最終打敗了他,在臉面和情誼上也說不過去。畢竟,用馮國璋自己的話來說,他和袁世凱從公的一面來說,自己對袁世凱是「心悅誠服」的;從私交這一面來說,則自己受了袁世凱很大的恩惠,「分雖僚屬,誼猶家人」。
思前想後,馮國璋最終於9月下旬,向袁世凱發去了一封電報進行了解釋,說自己之前之所以沒有及時地領銜勸進,全都是因為在當時紛亂局勢下,首先考慮的是東南的防務。因此,自己才不方便輕易表示意見,只好發密電到政事堂,請求讓徐世昌領銜。自己這樣做,只是為了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並不是有意跟袁世凱過不去。
接到馮國璋的這份電報,袁世凱高興異常。他當即回電,言辭熱情地對馮國璋的識大體表示了讚賞,希望他以後繼續支持自己。從明白反對袁世凱稱帝,到暫時同意支持袁世凱,馮國璋和袁世凱之間的矛盾似乎消除了。但是,這一切依舊只是表面和暫時的。隨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在各自利益的深層次考慮和權衡之下,馮國璋和袁世凱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地越積越深,以至於最終呼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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