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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拍砸了怎麼辦?

電影《三體》開機了。面對中國科幻迷「會不會把原著拍砸了?」的擔憂,小說作者劉慈欣顯得很坦然。本文為《南方都市報》對劉慈欣的採訪。

劉慈欣:《三體》總比不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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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中江

南都:姚海軍曾說與美國科幻相比,中國科幻嚴格意義上講是有差別而不是差距。差距可能主要是在市場上。你是否認同他的看法?

劉慈欣:我基本認同。因為科幻作為一種類型文學,如果從文學品質來評價它,很難有一個客觀的標準。對於任何一個國家的讀者來說,他們自己喜歡的就是好作品。

當然在文學方面的差距也不是說沒有,也有一點。因為美國科幻相對來說在文學上比較成熟一些,因為它經歷了很多時代的延續發展。我們的科幻雖然起步並不晚,清末民初就有了,但中間屢次中斷。到現在而言,我們的科幻在文學上還比較不成熟。同時我們的科幻作者比較年輕,不像美國大部分作者歲數比較大。在閱歷各方面的限制,可能文學上有一些不成熟。但這個差距並不太大,真正差距大的就像姚老師說的是在市場上,多大呢?連人家十分之一都到不了。這是個巨大的差別,很難趕得上。

南都:是說在科幻這個鏈條上,在文本之外,影視、動漫和其他衍生產品,還差很多嗎?

劉慈欣:電影的差距比文學差距還大得多,(中國科幻電影)幾乎是零。科幻(電影)不能說完全空白,也做過嘗試。中國第一部科幻片民國就拍出來了,後來上世紀50年代也拍過。80年代到現在也有零星嘗試,但影響力都很小。

衍生出的玩具什麼的,這塊也幾乎為零,差距也是非常大的。你比如說《三體》,幾乎沒有衍生品。也就是有個T恤,還是一些愛好者在小店偷偷摸摸做出來。

南都:你曾經說過,《三體》之外你的作品也並不是很暢銷,其他作品的市場反應如何?

劉慈欣:我昨天還和姚海軍在談這個問題。科幻不樂觀,從銷售這個嚴峻的現實就看得出來。按常理說一個作家如果有一部作品產生影響,會帶動以前的作品。我的《三體》確實產生了很大影響力,按說應該帶動我其他的小說銷售。但是,單賣的並沒有帶動。我的作品是這樣,別的作家更不用說。到目前科幻市場還是沒有啟動起來。大部分科幻作品,比較好一點的也就是賣五萬冊左右。這些年沒有出現很有影響力的作品,有影響力的作家也十分少。

南都:你的知識儲備非常多,我們知道你喜歡軍事類的書,你主要受哪些書的影響?

劉慈欣:科幻作家對我影響並不大。對我影響比較大的是奧威爾,寫《一九八四》的那個。文學方面的影響,可能舊俄羅斯文學對我影響比較大,像托爾斯泰。

南都:你什麼時候開始接觸俄羅斯文學,具體喜歡哪些作品?

劉慈欣:接觸俄羅斯文學是我們這代人的普遍現象,那時候能看到的就是這些。俄羅斯文學分三個時代,真正對我影響最深的是黃金時代,像托爾斯泰的三部曲這樣的作品。其中影響最深的是《戰爭與和平》。另外像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我影響都非常深。另外一個托爾斯泰(阿·托爾斯泰)寫的《苦難的歷程》。也包括蘇聯時期的文學,《靜靜的頓河》、《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近衛軍》等等。

當然這個影響也不全是好的影響,也有壞的影響。蘇俄文學有一種厚重感,它的語言、文筆、敘述方式,不太適合科幻文學。但我被影響了,你看我的作品中有強烈、舊俄文學那種東西,很凝重、很不活躍,沒有那種空靈感、跳躍感。這不是現在讀者喜歡的。像馮小剛(微博)的《一九四二》其實拍得不錯,但大家都不看,票房慘敗,不是電影拍得不好,是太沉重了。我的科幻也是這樣,《三體》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南都:傳統文學還讀過哪些作品?

劉慈欣:看得比較少,國內國外零零星星看過一些。看過村上春樹、馬爾克斯、卡爾維諾、博爾赫斯的。特別提一本,國內有本書對我影響出乎意料地深———王蒙的《青春萬歲》。雖然我不喜歡詩,但他開頭的詩我都能背下來,對我的科幻創作影響也很大。他那本書很純地描寫出理想主義的傳統,雖然他描寫的那個時代也未必是理想主義的。在他筆下上世紀50年代初的社會充滿陽光、沒有雜質的感覺,對我影響很大。

南都:如何看待科幻作品的文學性,是否在這方面有新的考慮?

劉慈欣:我的文字肯定不會改變。阿西莫夫說過,科幻文學的語言,一大要素就是透明。你讓讀者直接看到的是內容而不是語言。科幻是內容的文學,不是形式的文學,說什麼比怎麼說更重要。我的語言努力想做到這一點,讓讀者忘記你的語言,看到裡面的東西。不可否認,你讓我寫華麗的語言,我也寫不出來,工科男么(笑)。但是我還是有意讓自己的語言不要變得不透明。

科幻有它自己的美感,有與文學不同的美。我有一篇小說是《帶上她的眼睛》,是說一個地航員,航行到地心進行科學探索,結果到六千多公里的地心後出故障回不來了,飛船上只活下來一個小女孩。她就要在幾平方米的空間里過一輩子。小說就是寫男主人公怎麼知道地心的這個遭遇,但知道以後通訊就斷了。我最滿意的就是這個小說的結尾,他很懷念那個小女孩。他說以後無論走到哪,有一個想法安慰著我:無論我走到哪,我離她都不會再遠了。這句話不讀科幻的人體會不到它在說什麼。很簡單,地球的半徑都是一樣的,走到天涯海角都不會離她更遠了。這個美感,普通文學不會出現,只能出現在科幻里。科幻中有一種很獨特的美。

南都:你曾經編了一個寫詩軟體,是不是對詩歌創作的調侃?

劉慈欣:我是個碼農,我就是搞計算機的。我對詩也不感興趣,只是對編程感興趣。我編出來之後把詩給一個詩刊寄過去了。編輯說你的勤奮我很欽佩,但是有一點,從頭到尾一點進步沒有,風格始終一樣。至少有一點我很驕傲,他沒有看出來那是電腦寫的。當然那會兒電腦很罕見,相信那個詩刊編輯部沒有電腦。我那個軟體編得很費力,編了好幾個月呢。一是玩,二是學習,當時C語言是個很新的語言,我得掌握它,掌握它就得編點東西。

南都:《三體》中文版總共賣了多少?

劉慈欣:累積的銷售數字(從出版商、《作家富豪榜》、網店作者補貼幾方面來看),到現在是四十多萬套,單本很難統計。(收入?)肯定比一百萬多。我從來沒說過只掙到一百萬。

南都:《三體》的影視改編權很早就賣了?

劉慈欣:2009年就賣了。那時科幻文學影視改編的市場還沒現在這麼火。科幻電影沒有這麼受關注,價格肯定不能和現在比。

南都:很多讀者擔心電影拍壞了。

劉慈欣:拍總比不拍強嘛。未必你等,環境就好了,都不一定。我們搞科幻的就這樣,一般不規劃三年以後的事,誰知道三年以後什麼樣?我下一部作品肯定是三年以後了,那會兒紙媒還有沒有?幾年以後地球還有沒有了?(笑)而且幾年後電影環境也會改變,未必會向好的方向改變。

現在還有一個有利之處,《星際穿越》一上映很受歡迎,雖然美國人反應平平淡淡,我們科幻圈也平平淡淡。為什麼?因為咱們的觀眾還沒有看過科幻的好東西,這個對《三體》來說很有利。等觀眾什麼都看見了你再弄?所以說現在拍也很有利。

南都:你剛才也說自己是「工科男」,你對這個標籤認可嗎?

劉慈欣:很認可,十分認可,這不是貼標籤,我就是這個身份。工科畢業出來當工程師,一當三十年。(大家對工科男有固有印象:不善言辭,不浪漫……)不錯啊,不錯不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們今天是聊科幻所以聊得好,要是聊別的,那……

(本文選自《南方都市報》「閱讀周刊」,原文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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