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星雲禪話（七七）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作者：星雲大師

日期：2011-10-24

好雪片片

一天，龐蘊居士到葯山拜訪葯山惟儼禪師，沒多久，龐居士要辭別下山，葯山禪師便請了10位禪人為他送行。

當時外面正飄著細雪，居士走到門口，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意有所指地說：「好雪片片，不落別處。」

一位禪人馬上接過話來：「不落別處，那麼它是落在哪裡呢？」

龐居士忽然轉過身，重重地打了禪人一拳。

禪人嚇了一跳，大叫：「你怎麼這麼粗魯，隨便亂打人？」

龐居士揚起臉，喝斥他：「你這樣也算參禪的人嗎？閻王老爺可不會放過你！」

禪人仍不服氣，揚聲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龐居士嘆了口氣，說：「對一個參禪人來說，哪裡不是道？可是你卻眼見如盲，口說如啞，要我從何說起呢？」

禪人一聽，言下若有所會。

多年前，在上海的高樓上，有一位公子在寒冬夜裡推開窗戶，吟詩一句：「大雪紛紛滿天飄。」想不到樓下走廊上，一位貧苦人士聽到這句話，響應道：「老天又降殺人刀。」公子再吟：「再落三尺方為景。」窮苦的人就慨嘆說：「我輩怎能到明朝。」

同樣是下雪，可在貧、富人眼中，雪是不一樣的。龐蘊居士看到下雪，說雪不落別處，那麼落在哪裡呢？可能在空中就融化了，或者落在地上、落在身上、落在心上。龐蘊居士實在是一個參禪的高手，青年禪人哪裡是他的對手？所謂「本來無一物」，何必一定要了解它落在什麼地方？這樣的分別執著，哪裡能有所悟？所以，龐蘊居士才不禁教訓說：你眼見如盲，口說如啞，怎麼能悟道呢？

標月指

唐末五代時期清涼院的法眼文益禪師，浙江人，是漳州羅漢院桂琛禪師的法嗣弟子，後來開創法眼宗。文益禪師的禪法特色在於以「禪教不二」為綱要，「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為基礎，強調「一切現成」，主張「無修之修」、「無事為修」，他在點撥學人時，經常以直截了當的方式，讓學人體悟當下即是，自己本具真如本性，不假外求。

一次，一位學僧說：「佛經里提到，佛所說的八萬四千法門、部帙龐大的三藏十二部經典，就如『標月指』，見到了月亮，才知道語言文字所能說的，只是指引我們見到月亮的方便施設，並不是真的。」學僧問：「請問老師，什麼是月亮呢？」

文益禪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說，哪一個是你不問的手指？」

學僧再問：「那麼，學人不問月亮，請問老師，什麼是手指呢？」

文益禪師說：「月亮。」

學僧不解：「為什麼我問月亮，你說手指，我問手指，你又說月亮呢？」

禪師回答：「因為你問的是標月指，何必要如此分別？」

學僧豁然有悟。

萬里路程，總要從第一步開始，但開始之後就要往前行，不要回顧第一步，只看前面的目標；就像打獵的人，打中目標後，就要忘記弓箭。假如只在原地踏步，不捨棄最初一步，又怎能到達目標呢？假如打獵的人一直在保護自己的弓箭，忘記了獵物，所做又是何事呢？

得月忘指，這是目的；如果得月了卻還念念不忘手指，就永遠不能明白月亮是什麼。

佛法，當拈起的要拈起，當捨棄的要捨棄；就好像皮箱，有用的時候提起，不用的時候放下，放下提起、提起放下，只在取用之間，不必在管制上計較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