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做一棵無欲無求的蔬菜--《普羅旺斯的一年》書評

（這是我寫於2008年9月的文字，那時，我第一次讀到彼得.梅爾關於普羅旺斯的書，非常嚮往那般愜意放鬆的生活。那些年，我經常去法國出差，但都是行色匆匆，每次只有一周的停留，瘋狂地開會、參展、談判......剛倒過來時差就又要返程了。我那時就渴望著，有一天，我一定要悠閑地晃蕩在法國南部的小鎮，不問時間，無所事事，閑聊，大笑，喝紅酒、品美食，在陽光下，作一棵無欲無求的蔬菜——希望這個夢想很快就能實現。）

「穿襪子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已經成為了遙遠的回憶。手錶躺在抽屜里也很久了，我發覺，憑著庭院中樹影的位置，我大致可以估算出時間。但至於今日何日，我就不大記得了，反正也不重要。我感覺自己快要變成安分守己、無欲無求的院中蔬菜了。」

摘自《普羅旺斯的一年》P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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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裡生活久了的蟲子們總有厭倦的一天，中國的城市青年很多會選擇逃到麗江或者大理，在那裡曬太陽，發獃，無所事事，進行自我放逐，做一個有固定期限或者無期限的流浪漢；而一個在紐約麥迪遜大街的廣告業中打拚了十五年的、曾經的國際大廣告公司的高級主管---英國人彼得.梅爾，他選擇的放逐地是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而且是告別城市的一切，永久地停留在這裡。他和妻子在這裡買了一幢鄉間的房子和一片葡萄園，帶著他們的兩隻愛犬，隱居於此。

在封底，彼得.梅爾有這樣的自白「我是一個匆忙的都市人，我享受著繁華，失去了健康和寧靜。我哈欠連天，沒有胃口，脾氣暴躁，沒精打采，還有輕微的妄想症。突然間，我想逃，遠離這一切......我找到了普羅旺斯，在這裡靜靜地度過了一年，我是幸運的，在別的地方，也許你永遠只是一個觀光客，但在這裡，我感到悠然自得......」

這本書就寫於彼得和妻子在普羅旺斯生活了一年之際，它的章節劃分非常有趣，以一年的十二個月為分隔，彼得非常詳盡地記述了他們在盧貝隆山腳下的梅納村裡每一個月份發生的或閑逸或有趣的鄉居生活。

彼得.梅爾從1975年開始專職寫作，我非常喜歡他的文字風格：文筆流暢幽默，觀察細緻入微，在善意的調侃別人和沒完沒了的自嘲中講述了一個又一個普羅旺斯鄉村生活的小故事。彼得.梅爾以飽滿的深情寫著他們在普羅旺斯的三層樓小石屋，門前一條土徑穿越櫻桃樹叢,屋後就是終年鬱鬱蔥蔥的盧貝隆山。

作者不吝筆墨地寫著他和妻在這裡的寫意生活：除了西北季風肆虐冬季，他們享受在普羅旺斯無邊無際的陽光里，他們去周邊的小村閑逛，觀看某個村的山羊賽跑；跑很遠的地方去品嘗某個小村裡家庭小菜館的絕世美味；春光大好的日子，騎著單車在濃蔭下，野花間徜徉；去美麗的埃克斯小鎮，坐在咖啡館裡欣賞著青春逼人的女大學生們；逐一去周邊的葡萄城堡買來最上乘的葡萄酒，去不同的小村品嘗風味各異的麵包，在他們家的院子里舉行的妙趣橫生的滾球大賽.....

除了用詩樣的筆觸描寫金燦燦陽光下天堂般的普羅旺斯生活，作者還用幽默的文筆、幾乎是漫畫式的誇張描寫了一系列可愛的普羅旺斯人：他的鄰居福期坦，一個善良的人，堅定的悲觀主義者；生著一口讓最樂觀的牙醫也感到絕望爛牙的馬索，一個極度仇恨德國露營者的養著三條惡狗的獵人；酷愛在工作間隙發表關於氣象、政治、經濟各方面的演講、業餘愛好是吹笛子的水管工曼尼古希......這些人物就象是一個個跳躍的音符，為原本是抒情散文詩風格的曲子帶來了快樂和動感。這些可愛的普羅旺斯人的交叉出現，讓這本書在閱讀時非常有快感，以至於我只用了四天就讀完了彼得.梅爾先生在普羅旺斯一年的生活，這本280頁的書。

我還翻過彼得.梅爾的另外一本書《吃懂法蘭西》，他自稱作為一個不重視美食的英國人，他的味蕾在法國才得到了蘇醒。那本書中他通篇都在寫法蘭西讓他味蕾一次次顫慄的法國大餐或者家居小食；從這本書中也可以看出彼得的味蕾全迷失在普羅旺斯的美食中，他用大量的筆墨寫一家家隱於深山的家庭小餐館，用幾乎是完全複製菜單的固執讓讀者知道他吃的每一頓銷魂的法國餐。所以這本書也可以作為了解法國南部美食的入門教材，當深夜時分，我在一次次的吞咽口水中翻過這些頁碼時，我多麼想立刻就衝到兔肉餡餅、點綴著水果醬的豬肉砂鍋、淋著濃汁的洋蔥豬排、酥軟細膩杏仁餅的身邊，像他一樣，作一個全情投入美食的法國人。

當然，普羅旺斯並不是天堂，彼得.梅爾一家在這裡的生活遠非無憂無慮，他們要被從英國來這裡度假的親朋故舊一次次打擾，用了快一年也不能完工的散漫拖沓的裝修隊工匠們也讓他們無可奈何，但最終，一切還是完滿的，「過去一年裡，我們從未間斷地應付不斷造訪的客人，還長時間地生活在近乎原始社會的狀態下，忍受著建築工程造成的極大不便。實在很難想像，現在房子居然修好了，既整潔又乾淨，而且完全只屬於我們兩個人。最近的一批客人上周離開了，而下一批號稱要幫我們迎接新年的客人要到除夕才會抵達。在聖誕節這天，我們將終於可以獨自清靜一會兒了。」

這本書到這裡基本上打住了，不知道彼得其後在普羅旺斯的生活究竟怎麼樣，但從書後對他其它幾本書的介紹中可以看出，普羅旺斯讓他果然「喜悅滿懷」，因為他又寫了《永遠的普羅旺斯》和《重返普羅旺斯》兩本書。祝福彼得和他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兩條狗，希望他們的幸福一天天綿延下去。

如同大多數人一樣，我無法像幸運的彼得能夠在金燦燦的陽光下作一棵無欲無求的蔬菜，合上書時，我所能做的只有穿過這座城市厚厚的塵霾，在心中構想出一個遠離塵囂的田園，在那裡，我日出而做，在那裡，我與陽光呆在一起。

（寫於2008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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