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殺者鼓掌加油可惡，但並不能說明中國人冷漠

07-06

在圍觀者的鼓掌加油下，甘肅一位大好年華的年輕女孩縱身跳下高樓，凋謝了。這讓人馬上想起了魯迅的一句話：「在中國，尤其是在都市裡，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車捽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高興的人盡有，有肯伸手來扶助一下的人卻是極少的。----------《經驗》一九三三年」，不禁讓許多人悲痛哀鳴，認為當代中國人和1933年並沒有太大區別，並憤怒地要求法辦這些鼓掌起鬨者。

雖然很可惡，但這群鼓掌者似乎與85年前的中國人還是有細微不同的，值得深究。這些鼓掌者在未搞清楚狀況時先入為主地認為，跳樓女孩是在給消防官兵添麻煩和浪費社會資源，尤其是許多起鬨者都持有「懷疑女孩在做戲」的思想，這很可能並不是「麻木冷漠」這麼簡單可以解釋的，也許有一點客觀原因，那就是有太多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上演自殺大戲的「假自殺者」，沒想到這回遇到的卻是一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假自殺者」的問題。

在有序的社會中，思想需要交流則直接與對方理性商談，心理問題需要幫助便會找心理醫生或社工傾訴，經常通過尋死覓活的方式來要挾則反映了無序和不文明。就像和諧社會裡人們靠誠實勞動與合作賺錢，而叢林社會中人們靠搶奪和綁架為生一樣，只不過動輒自殺者綁架的是自己的生命，或者說綁架的是別人對他生命的關心。我認為自殺者在中國是有人關心的，我們的社會可能並不一定是冷漠的。

由於不擅長溝通，一些人最終走到了靠演自殺大戲來溝通的地步。比如一位因高考失利而要自殺的學生，一定不擅長與「高要求」的父母相互溝通，一位因分手而要自殺的青年，一定不擅長與戀愛對象相互溝通，同時自殺者也一定不擅長與心理醫生或摯友溝通。最終，自殺大戲就成了越來越普遍的最後溝通方式，也讓圍觀者看多生厭了。如果要指責圍觀者有錯，我認為過去那些「玩自殺」的人也應該承擔一部分過錯，就像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中，西周的滅亡除了要怪罪諸侯「冷漠」沒有派兵之外，也要怪周幽王亂玩嚴肅的烽火台。

「假自殺者」擾亂社會秩序，使得一些圍觀者對真的自殺者喪失了警惕，這個鍋不能全由圍觀者背。

2，家長和社會的問題。

甘肅女孩是因為受到老師吳某性騷擾而想不開的，司法機關認為吳某厚不構成犯罪，將其處以十日的行政拘留。之後中國社會就沒有更多行動了，讓我看來則明顯少了一步心理醫生的干預。在西方發達國家，一場可能會導致受害人心理創傷的罪案或意外災難後，政府機構或社會公益機構都會派心理醫生進行干預和定期家訪，尤其是針對心理脆弱的兒童和婦女受害者，心理陰影將很可能改變此人的一生，社會可能會少一個快樂向上的青年，而多了一個鬱郁終生的，或走上犯罪道路的，或一個不久後自殺的青年。即使我們只看錢不看人性的話，這比賬也很好算：一個心理健康的青年一生為家庭和國家創造的價值，要遠遠超過在遭遇重大人生事件時派出的心理醫生的價格。

然而剛溫飽了沒多少年的中國社會，似乎普遍忽視對年輕人心理健康的科學建設（這也是為什麼中國兒童性教育至今沒有被很好地普及），並沒有意識到心理健康的建設最終也會體現在GDP及國家未來的前途上，並非只有高樓大廈的建設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中國社會如此並不一定是因為「冷漠」，這個詞沒有必要亂扣，有時候做得不夠很可能單純只是因為「無知」罷了（也許這個詞更嚴重）。我的親戚有得抑鬱症的，但我的父輩們祖輩們長期只是覺得這是「性格問題」，直到後來有了點知識後才意識到疾病的嚴重性，但也晚了。除此之外災難心理創傷或產後抑鬱症都有自殺案例（本次事件可能更接近於災難心理創傷）。家人和社會當然是關心自殺者的，缺乏的則是有識之士給他們灌輸知識以及大刀闊斧的改進社會機制，倘若災難一旦發生，心理醫生按照機制自動派出去，圍觀者們也就不用再去猜測「是真的需要幫助還是假自殺」了。

圍觀者的問題。

當路上有老人跌倒而周圍人無人去扶，並不一定說明社會冷漠，也許只是人們怕司法無法保護自己權益。指責這樣的社會冷漠，也許是批錯了對象，把錯了脈搏。當攝像頭遍布街頭時，街頭碰瓷行為得到了遏制，社會又逐漸熱情了起來，一個攝像頭就能讓社會風氣變得正能量，這說明中國人之前的冷漠並不是真的，我們沒有這麼糟糕。

因為女孩最終死了，所以我們可以說這群圍觀者「對生命冷漠」，但能看出他們至少對社會並不冷漠，他們明顯表達出了對「浪費社會資源者」的反感。倘若這次自殺者真的又是「裝模作樣一下」，這群圍觀者的評論可謂是「捍衛了社會資源」。僅此一點，圍觀者一定比1933年時的中國人好的多。

然而我要說，請謹慎對待和包容每一個自殺者，包括假自殺者。

如果不是為了一些很嚴肅的問題，我不認為有人會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坐在死亡的邊緣徘徊，而應該坐在清涼的空調房裡吃瓜。就算是做戲者，這場戲對他來說也尤為重要。就像一個即將進行危險特技表演來賺點賞錢的賣藝者一樣，圍觀者並不應該對其太刻薄，那點社會資源不比人命重要。

首先，在沒有確切信息證明是假自殺者時，圍觀者應該有足夠的客觀理性思維習慣，努力摒棄先入為主的判斷。其次即使真是惡意浪費社會資源的假自殺者，也自有警察叔叔對其治安處罰，假自殺者可惡，但完全罪不至死，請不要氣血上涌動輒要其死，他們浪費的這點社會資源，也遠遠比不上人命重要（這類似打死小偷這樣的法制觀念問題）。最後，若是圍觀者刻意起鬨導致了假自殺者真死了，起鬨者無論是法律上還是道德上都要承擔責任。起鬨者如此並不一定是因為「冷漠」，這個詞沒有必要亂扣，有時候很可能單純只是因為「法盲」罷了（也許這個詞更嚴重）

所以請不要對我們自己失去信心，有時候中國人只是需要一點智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