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大樹
來自專欄年輕的筆
(應情舊作)
生長在城市裡的大樹,之於它本身而言是種不幸。
不知曾幾何時,自己仔細地觀察過林蔭道上的梧桐。作為這座城市常見的綠化樹,他們更像是擁有各種都市創傷的標本:兩人合抱粗的樹榦上,零星的塊狀樹皮像緊扣肌膚的斑駁瘡疤;被御蟲粉包裹著的下半身儼然飽經風霜的殘垣,沒有一絲生命跡象;枝杈被強行鋸斷,截面上裸露著腐朽的木質部與無奈的形成層;滿樹枯葉在西風中落下,惱人的飛絮在東風裡紛亂……那是他們的碎心。
又到了春天,公路旁的大樹漸漸醒來。他們做了一個冬天的夢,那些白雪下的美好化作嫩綠萌芽,而寒風中的憤恨則被塞進一粒粒樹籽,被大樹們丟棄在風中。那些憤恨的種子或帶著一腔哀怨風化在春光中,或湊巧落在鮮花的根下孕育新的憤恨。
當漫天飛舞著大樹的噩夢時,便是春天了。
不知在什麼心境下,我開始喜歡仰望這些大樹。
在春日的陽光下,大樹顯得百無聊賴。站在樹蔭下的我抬頭仰望著從樹葉間隙滲出的陽光,默默細數著樹枝上的刻痕,那些被頑皮孩子用刀刻下的。當在一根枝條上數到第三十七道痕迹時,我停下了,閉上雙眼。隨後,我開始默記樹榦上小廣告的張數。
在塵煙瀰漫的馬路旁,我站在一棵樹榦貼滿廣告,枝條遍布傷痕的大樹下。身後,幾十棵這樣的樹默默站立著。他們在污濁的城市中,年復一年地萌發著夢想,同時將積累一年的不快與煩惱丟棄在春風中,飄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於是在仰望大樹時,我開始思索:他們怎麼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城市給大樹的,無非是污染與喧鬧,也許還有大樹第一次被移栽到這裡時城市給他們的幻想和憧憬。當他們認清城市的真正面目後,大樹渴望逃離。
城市給大樹提供了兩種逃離方法:枯萎或被砍伐。兩者的結局,都只有死。
大樹們怯懦了。他們選擇得過且過,每天在壓抑的環境中不斷地積聚抱怨、不滿,同時編造著安慰自己的謊言。他們無法改變城市,無法報復城市。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污染自己,強制自己忘記過去的美好,並活在虛假的臆想中。他們如是得過且過,在不滿和無奈中沒心沒肺地成長著。
在城市裡,他們是可憐的。一如籠中困獸,國中世人。
但他們至少有人仰望,至少有我仰望。
誰來仰望人呢?誰來仰望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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