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報》書評：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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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 C科瑞伊特原作者：China Miéville 發表時間：2015-04-19 特德·姜作為美國當代最優秀的華裔科幻作家，目前為止只發表過8篇科幻小說，但篇篇都稱得上是精品，獲得過星雲獎、雨果獎等科幻大獎。喜歡科幻的朋友一定不能錯過！書評作者是英國奇幻作家柴納·米耶維（China Miéville）。

（摘要：柴納·米耶維（China Miéville）陶醉於特德·姜的高概念小說集《你一生的故事》。）

顯而易見，短篇小說如今正處於極度危機之中，甚至出現了一個藝術理事會支持的活動，以期拯救此危機。該活動目的之一是給予這種文學形式更大的影響力和更高的認知度。其實，短篇小說是科幻小說，奇幻小說和驚悚小說中的重要形式。在文學界，有條規矩說的是如果你沒出版過一兩部小說，你就不能出短篇小說集。不過，有兩位年輕且傑出的美國作家嶄露頭角，打破了這個規矩，成為小說創作的新生力量。一個是凱莉·林克，她的力作《怪事年年有》在美國尚未出版。另一個便是特德·姜。

林克的一舉成名容易解釋：她大膽嘗試，試驗散文寫作，並將其與顛覆傳統的虛構倫理小說結合起來，這相當符合當今多種文學類型雜糅的口味。而姜則相反，和林克比起來，他算得上是個傳統的科幻作家。其語言清晰精確，卻不那麼動人；甚至有時流於平淡。他的作品中有時會出現一些「高概念」，需要大段雜亂的注釋——這些注釋被稱為「信息垃圾堆」。可是他成就不凡。這本書中收錄的八個故事（這是他十多年來寫出的全部故事）獲得了三個星雲獎和一個雨果獎——都是科幻界最有分量的大獎。他的獲獎也的確實至名歸。

在姜的筆下，科幻實實在在地成了「點子文學」，它最講究的是「驚奇感」。儘管有人看《你一生的故事》時帶著一種對經典哲學科幻小說（像阿西莫夫和西奧多·斯特金的作品）的懷舊情緒，這本集子卻不會過時。一部分是因為這些故事的「驚奇」之處是具有現代感又蘊含憂傷的超越，而非科幻小說的黃金時代——上世紀50年代的天真美夢。更重要的是，整本故事集都凝聚著一種人性的智慧，這種智慧和讀者親密交流，使我們對每個故事都有直觀體驗，也能感受到姜帶著理性的熱情。

語言，數學和物理是這些故事的要素，也是吸引讀者的敘述手法——這恰恰是科幻小說中讓那些文學假內行嚇得臉色發白的東西。不過，這八個故事都基於深厚的人文精神，所以即使是最深奧的哲學猜想也能打動讀者，引起共鳴。比如在《除以零》裡面，我們將自己置於主人公的位置，同情她，僅僅因為我們理解了她因為一個數學悖論造成的崩潰，也只有在理解這個的情況下我們才有此感受。

這並不是個謎一般的科學問題，而是本體論的災難，也是人類的災難。同樣在姜為此書做的註解裡面，他闡明了《你一生的故事》是怎樣由於對物理變分理論的興趣而寫出來的：「如果沒有科學上的猜想，這個故事也就不會有溫情和讓人訝異的感人高潮，溫情和高潮就僅僅是功能性的東西，這也許有些不可思議。」

在姜的科幻世界裡，人文主義是與理性主義同在的。二者並非感情上「冷」「暖」的對立，而是小說人物和作者的理性才使得他們充滿感情，有血有肉。這是八個故事共有的概念，甚至對於背景設定在自然規律充滿「魔力」，相異於人類世界的故事，也是一樣。在《七十二個字母》中，世界運行的基礎是有秩序，理性而帶有政治性的卡巴拉主義——和我們的世界的確大不相同。在《巴比倫塔》中，姜把他冷峻的思考投在故事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巴別塔並非關於出現不同種族的寓言，而是以建築為形式的哲學探索。

科幻小說和虛構充其量是兩個不同的範疇。姜最具」虛構性」的作品也保持著理性——同樣和科幻緊密相連。《地獄是上帝不在的地方》也許稱得上是這本集子中的傑作（同時獲得星雲獎和雨果獎）。該故事完全基於超自然的想像，但並不失理性和探索的意識。一些基督教原教旨主義被世人忽視的觀點卻是故事中盡人皆知的正確的科學預言。地獄和天堂都是存在的——故事裡的人有時能看得見地域和天堂，天使高歌著「神聖的存在」下凡，同時也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不過故事並沒有說教式的「狂飆運動」；儘管姜突出了故事中支撐世界的宗教存在的問題，他卻沒有讓故事變成一個典型自由知識憤青對世界的指責。故事反而以真實的人為中心，講述他們在這個世界怎樣努力過活——這個世界並不讚頌美德，甚至一個作惡多端的強姦犯或是謀殺犯都能升入天堂，因為他瞥到了天堂之光，而一個不愛戴上帝的好人卻被排除在外。故事引出了真切而深刻的道德質問，類似青春期的信仰危機又再度重演，煥發生機。宗教中對人最嚴厲的懲罰竟被當做科學來研究。姜用一反常理，甚至帶有主觀批評色彩的出發點創作了這個故事。而所有八個故事都揭示了一個無法逃避，悲天憫人的宿命。

譯者註：

卡巴拉主義（kabbalism），是一種猶太神秘主義，相信自然界有某些神秘力量。把希伯萊語的字母與數字以及各種自然之物相對應地聯結起來。《七十二個字母中》的世界是一個名字驅動一切的「魔法」世界，科學大師們通過命名賦予萬物以靈性。

巴別塔（TheTowerofBabel），又稱通天塔，《聖經·舊約·創世記》第11章宣稱，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此故事試圖為世上出現不同語言和種族提供解釋。

狂飆運動（SturmundDrang），18世紀德國文學界的運動，提倡自然、感情和個人主義，主張民族統一和創作具有民族風格的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