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細說紅樓夢(全集)

初高中開始看《紅樓夢》,從頭徹尾看了不下三遍,紅學觀點也看了很多,每過一段時間,總有一個版本說《紅樓》,周汝昌的、吳世昌的、阮若琳的、劉心武的…從結構布局至修辭手法,再到警示真言…各家各言,聲聲入耳,這一次,又遇見白先勇。而今,距痴讀《紅樓》已十餘年之久,再讀和它相關的書籍,又是一番風味。似乎更能體味事態無常,儒、道、佛這三種哲學智慧夾雜在曹雪芹的筆尖。如跛足道人給的一個警告,好就是了,了就是好,給戀戀在紅塵中的人醍醐灌頂。人大概都會經過人生的經過,年輕時,入世哲學,儒家那一套,要求功名利祿。到了中年,大概受了些挫折,有了些智慧,道家至,有所醒悟。年歲更大些,要超脫人生境,修佛參悟。從儒道釋,大致都經過這麼三個階段,不衝突,水到渠成。我所讀的《紅樓》喜歡突出佛教哲學,了生死、斷恩怨、往無極,因為最終賈寶玉也是跟隨一僧一道回去了,如六道輪迴,曹雪芹筆下的各色人物在我心裡生生死死,很多遍了。白先勇先生是大家,寫作之好我就不一一讚賞了,僅拿評書里有幾個細節和我理解出入的地方,抱著學習的態度加以異議。有一筆寫到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到了黛玉的書房,滿桌子的書,劉姥姥就問這是哪位哥兒的書房?賈母就講了,這是我外孫女兒的屋子,並看到黛玉那個窗子的紗舊了,她就吩咐王熙鳳,把窗紗換掉,白先勇先生說這段顯得是老太太的品味與榮國府的奢華,因為吩咐用軟煙羅和霞影紗,那個軟煙羅只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晴,一樣秋香色,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著,就似煙霧一樣,所以叫作『軟煙羅』。那銀紅的又叫作『霞影紗』。而我見那一段,是充分表達賈母當著眾人挺黛玉的表達,《紅樓夢》中的人物很多都是對比著寫的,比如王夫人、襲人她們「戰靴」站薛派,就有賈母這樣的「茯苓」扶林派,所以更作證了賈母是疼外孫女的,畢竟大女兒當時還是得寵的,以及血親關係,前面誇寶釵,更像是和外人客套,這也符合傳統美德,沒有當著外人說自家孩子怎麼好怎麼好的道理…從曹雪芹一貫的寫作風格,應該印證著賈母始終保全著黛玉,這與後四十回有出入。還有一個地方是,他說在曹雪芹的眼中很少對人做絕對的批判,即使對人批判,也非常微妙,非常含蓄地在某個地方顯現出來。我覺得像這個的評論不該出現在他的筆下,因為辯證唯物論、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本就沒有絕對的事情,都是相對的。所以曹公只是以一個正常的再正常不過的視角去表達人物,當然,構思、邏輯、文筆還是非常驚嘆,而白先生之所以三番五次的強調曹公寫作的這個現象,只能說很多文學作品、影視作品中的人物太過決絕,非黑即白,這絕不是一個成熟的人應該表達出來的東西。所以也不值得在這方面大家讚揚。再有一處我個人認為是爭議最大的,他書評「至少巧姐後來在鄉下嫁給一個員外的孫子,庚辰本說嫁給了板兒,不是的!」巧姐嫁給板兒這件事兒我認為佛手那兒預示明顯。而且按照曹雪芹的筆法,不會無緣無故寫這麼一段兒對後面沒有意義的文字來,白先生也說紅樓要注重看細節,這點自己到忽略了,是極為不應該的。寫到劉姥姥他們到妙玉處吃茶,她單叫寶黛一處吃,且提到劉姥姥道「還好那杯子我沒喝過,我要是喝過那個杯子,我砸碎了也不給她。」黛玉問:這是不是舊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你黛玉這麼一個人也不識貨,也俗了。白先勇先生贊妙玉多講究啊!你看看,喝杯茶都這麼講究!而我覺得這段更像是對比寶玉與妙玉對待普羅大眾的態度構架的,妙玉只是清高的不入世罷了,真正修佛的人只是精神層次勝過入世標準,而修為只會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妙玉是自視清高,就算身在出世,精神實質還在入世。或者說,沒修到家,自然無法成佛。但寶玉雖然身入世,精神層逐漸出世。故說地獄門前僧眾多,因為食得是百家供養,修不上去,自然墜入地獄。按曹公寫黛玉、寶玉為仙人,寶玉更是得道成佛,妙玉不識,自不是修佛能成的悟性之人。佛祖面前,眾生皆苦,眾生平等,且怎會專門挑了三個人專門吃體己茶,對劉姥姥的態度,也不是能普度眾生的作為。所以白先生以此只見妙玉講究,有點兒差強人意吧。這文中比較印象深刻的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時跟賈母講,你是享福的人。賈母說:「悶了時和這些孫子孫女兒頑笑一回就完了。」看她的態度,真是個會享福的人。過貧窮的日子當然很艱難,富貴的日子也要會過,一個人能夠受富貴也不容易。光有錢,不會過日子也不行。富不等於貴,有錢還要有識,不然和暴發戶無異,故多讀書,讀好書,歲月不敗,情致高雅。當今物質充裕的繁榮中國最該做的就是有知識、有情趣,避免被貼上,人傻、錢多、快來的標籤。這段兒是勸讀用的,共勉。這樣的千古一夢,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我最喜歡晴雯,最不喜歡妙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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