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殤《白鹿原》：那些人那些事

來自雅舍茗香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陳忠實，趟過歷史的長河，站在白鹿原上，秉持著文人的良心，用洞察史實的銳利，以悲天憫人的情懷，揭開了人性乃至民族的瘡疤，讓我們看到了其中的齷齪和鮮血淋漓。

作為民族靈魂的一面鏡子，史詩般的《白鹿原》無論思想容量還是審美境界，都是那個時期小說藝術的登峰造極之作。

電視劇《白鹿原》不僅站在當權者的角度講述著白鹿原上的人和事，而且將小說中的人物和情節改得一塌糊塗，完全悖離了原著的精神和基本常識，尤其是貫穿於全劇的紅色宣傳，更是該劇最大的敗筆。

但是，一部電視劇立項十年才通過審核才被許可拍攝，剛播了1集就被緊急叫停，原本的85集也被刪減成77集以近乎爛尾的結局匆匆畫上句號，不難想像這其中編劇和所有人都經歷了什麼。我確信他們是在用生命和強大的信念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正如主創們在宣傳該片時用到的一句話：我們不苟且，不妥協，我們是原上人！

不說了，關上電視，還是繼續讀原著吧！

「黑娃被槍斃事件」中白稼軒的真實心態

白孝文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滋水縣第一任縣長，白嘉軒心知肚明兒子的卑劣嘴臉；白嘉軒也曾為營救黑娃盡了心，但是，最終黑娃還是以人民的名義被槍斃。

作為族長的白嘉軒，他的大仁大義之下首先是一個農民、一個父親。白鹿兩家鬥了這麼多年，終究是白家佔了上風，鹿子霖瘋魔，兒子孝文當了縣長光耀了門戶，也許就是因為當初自己設計換了鹿家的慢坡地做祖墳地，正是這塊風水寶地蔭育的結果。小說的字裡行間表明，白嘉軒分明還有幾分竊喜，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兒子是靠不擇手段和踩著黑娃的屍體上的位。

延安肅反中被活埋的白靈

白靈出生入死，在西安城裡堅持中共地下工作；投身於南梁革命根據地後，白靈以自己最大的熱情和才華給根據地帶來歡樂和笑容，然而，在延安大肅清運動中，卻慘遭自己的戰友活埋。

在肅反運動中，一批投奔延安的知識青年悉數被活埋，因為廖軍長的庇護，白靈是最後一個。

白靈被關進囚窯，日夜呼叫不止，先是呼叫畢政委："我要跟你說話！"接著呼叫畢政委的尊姓大名，隨後就帶有侮辱挑釁性地呼叫畢政委的外號：畢—眼—鏡—畢瞎子！

面對畢政委，她像一頭拚死的母獅在猛烈地咆哮："你就是一個純粹的蠢貨，一個窮凶極惡的無賴，一個狗屁不通的混蛋！……"

畢政委燒騷得坐不住了，拍響了桌子："廖軍長庇護你，你迷惑了他！我早看穿了你，你罵我不在乎，這是反革命垂死的瘋狂……"

白靈冷笑一聲說："我早已不考慮我的下場了，我的下場早都擺在那兒了。我今天死比前半月前一月死沒有兩樣，唯一的好處是我把罵你的機會等到了！你處死我，我也同時記住：你比我渺小一百倍！"

陳忠實先生欽定的白靈扮演者李夢

白靈原型為張景文，乳名張秀雲，出生於藍田縣安村鄉宋家嘴村一個富裕的地主家庭。曾組織學生運動，帶頭打戴季陶，以家庭聲望為掩護從事中共地下活動，1934年任蘇區政府婦女委員長，1935年3月其丈夫死於圍剿，1935年秋在大肅反運動中被活埋，死時年僅二十四歲。後平反昭雪，被追認為革命烈士。

被「掘墓曝骨」的朱先生及原型關中大儒牛兆濂

自信平生無愧事，死後方敢對青天。朱先生是白鹿原上的聖賢，是白鹿的化身。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朱先生傳道授業的白鹿書院成了種豬場。

因為洞察歷史、參透了世事，朱先生死前就算定了要被人揭墓，所以不裝棺木，也不用磚箍砌墓室。整個墓道里只有一塊經過燒制和打磨的磚頭，就是封暗室小孔的那一塊，兩面都刻著字。

果不其然，文革時期，一群紅衛兵掘開了朱先生的墳墓，把屍骨從墳里揚了出來。在墓中發現一塊磚頭，上面刻有「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的字樣，小將們氣極，把磚頭摔在地上，磚頭破開，發現裡面又有一行小字：「折騰到何日為止。」

先朱生原型關中大儒牛兆濂

朱先生原型為牛兆濂，1867年出生在陝西省藍田縣新街鎮。小時候就是鄉里出名的「神童」，21歲時考中舉人，卻因父歿母病，沒有去北京參加會試。

1900年，關中大饑荒，牛兆濂在縣賑恤局工作，深入村野探查災情，訪問疾苦。

因為他的孝行和學問，兩任陝西巡撫端方和升允幾次向朝廷舉薦，光緒御批「孝行可風，著賞加內閣中書銜」，他卻敬謝不敏。

牛兆濂一生中投入時間、精力最多的是講學。1901年，他創辦芸閣學舍。其間他曾擔任藍田縣勸學總董和高等小學堂堂長，並被選為省咨議局議員，力主查禁鴉片。

辛亥革命爆發，西安新成立的軍政府曾邀請牛兆濂加入，據說他帶著家眷避開了。但在革命軍與清軍激斗的緊要關頭，為免生靈塗炭，他和同門好友張曉山冒著生命危險趕到清軍陝西巡撫升允的大營，說服他與革命軍議和。而在此之前，革命軍的談判代表雷恆炎剛被升允斬殺，棄屍井中。

1926年藍田民團與軍隊衝突，軍閥劉鎮華派出部隊，意欲屠戮，也是被他勸退。

中華民國建立以後，牛兆濂回到老師賀瑞麟創辦的清麓書院，遠近來訪學者多時達數百人。他還和同門籌資，贖回老師作序、校勘的69種古籍，使其得以印刷流傳。

東三省失陷，日軍步步緊逼、國軍守不住節節敗退之際，他聯合同門，募集義勇軍五百餘人，通電全國，宣言出師抗日。義勇軍抵達西安時，被他當時在省府擔任公職的學生楊仁天，以「私自出兵，無所聯屬，何以得達前線？且餉糈由何供給」為由婉言勸阻，只好作罷。

「文革」期間，牛先生為之奮鬥一生的芸閣學舍被付之一炬。據說燒書的大火五天五夜不熄，其長子發瘋似的，雙手顫抖著圍著噴出烈焰的書堆繞圈，口中疾呼著「天作孽呀」。牛先生本人同朱先生一樣亦被掘墓曝骨。當紅衛兵們掘開先生的墓時，驚異地發現墓道暗室是用未經燒制的泥磚箍砌的。於是民間傳說他死前就料定會被人掘墓，故意沒有用成磚。

秉承著士子精神，牛先生一生踐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儒家思想。

當年寫作《白鹿原》時，陳忠實常常站在家門前的灞河邊，眺望對岸七八里遠處的黃土高崖。高崖下有一個小小的村子，那是牛先生出生和入土之地。在他眼裡，牛先生可能是理學關中學派的最後一位傳人。

聖賢已去，世間難尋牛兆濂，世間再無朱先生。

陳忠實：好好活著！活著就要記住，人生最痛苦最絕望的那一刻是最難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熬過去掙過去就會開始一個重要的轉折，開始一個新的輝煌歷程；心軟一下熬不過去就死了，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好好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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