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收入階層低賤的奢侈

07-06

我的一個朋友剛買了70平方米的套房，裝修花了10幾萬元。雖然首付里有他大姨媽的錢，老婆還得為還貸少去美容院，但大家還是不停向他道喜。走進他家的新房，最吸引我的不是牆面的裝飾，而是那個擠在窗子邊透不過氣來的樹根茶桌。這一茶桌自然是為我們準備的，我知道這個朋友從來不喝茶，他和老婆一定為這個很佔地龐的家什爭執過。我對他說：「我們一年到頭不來你家一次，這個樹根不是想勞累負責打掃衛生的嫂子嗎？」他只是做出一個笑臉，忙著表演他臨時學會的「茶藝」。他老婆在旁邊接話道：「花了6000多塊錢呢！不和我商量就抬回來了。氣死人了！」

能夠掏得出6000元的人很多，家中擺著整套茶具的人更多，但能時常保持悠閑自得的心景，自斟自飲的人卻很少見。茶對我們疲於奔命的人來說，只是解渴的飲品。發明茶道的中國古人，一定是衣食無憂的墨客閑士。這些人有很好的家景，受過聖賢書的熏陶，他們把生理需求的東西搞成藝術，就是為了將自己無聊乏味的日子搞得高雅一些。當然，我相信朋友買這個樹根的時候，一定是想像著聖賢們似仙非仙的飲茶姿態。中國人確實太累了，終於有一點好日子的人有這樣的憧憬，是很自然的事，朋友只是迎合了這種流行，只不過，這些東西最終只能成為落上塵埃的擺設。

擺上這些難得一用的東西，無非是想說自己是小資，不是窮人。街上模樣各異的人，除了身上掛滿破爛的乞丐，誰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窮人，這顯然是與那個餓肚子的年代比較的原因。現在稱呼窮人為最低收入者，富人叫最高收入者，剩下的就是中間收入階層。這三種人中，最可笑的是中間的那個。他們看不起窮人，其實，在富人眼中，他們從來都是在農貿市場斤斤計較的窮人。買不起房的不叫窮人叫什麼？或者說為還房貸需要辛苦一輩子的，應該叫窮人。這些所謂的中間收入者，看著富人坐豪車，他們也是心痒痒的。為了滿足他們的虛榮，銀行和賣車的聯合起來，搞出了分期還貸的購車消費，讓很多人圓了私車夢；汽車廠製造出了售價低得不能再低的車。敢坐這樣的車簡直可以算是亡命之徒。用一個國際友人說的話就是：「中國有很多漂亮的公路，但路上都是一些會跑的鐵盒子。」這樣的車不用發生怎樣嚴重的車禍，就會變成批沙薩餅。其實，這些人的虛榮並不是新生事物，還記得那個買「三大件」的時代嗎？每月工資只有十八元，居然敢買一百五十六元一輛的鳳凰牌自行車，一百二十元一塊的上海牌手錶，一百八十七元一台的蝴蝶牌縫紉機。騎上自行車，把袖口高高捲起，露出手錶，自己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這些人需要這樣的感覺。

中間收入的人對金錢渴望到了無恥的地步。窮人也有物質的奢望，也會夢想著中一個500萬元的大獎。但窮人沒有那麼下賤。常州就有公務員、老師在所謂養生會所里出賣肉體。她們有不錯的工作和收入，卻這樣辛苦地賺取外快，她們的辛苦和大多數妓女應該有很大的區別。一般妓女是這樣考慮自己的人生的：不管怎樣，先賺一點錢，等有足夠開一個服裝店的積蓄，就過有老公和孩子的正常生活。這和趙紅霞的想法是一樣的。窮人的這種賤法，我們大家都會理解。但這些在養生會所里賺外快的公務員和老師，肯定是為了住更大的房子，坐更好的車子，享受奢華的貴族生活。雖然中間收入者出賣肉體的很少見，但他們骨子裡的成分是一樣的。成千上萬的美女，只知道人家是雄性就來參加富人相親會，就很能說明問題的本質。據說其中有許多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這個收入階層的人還很奴性。如果我們做一個試驗：房內坐著窮人和那個中間收入的人，權貴走進這間房子，你猜誰會先站起來？誰的腰會更彎一些？誰的笑會更嫵媚一點？當然是中間收入的那個。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詩仙能有這樣感觸，他應該是那個時代的中間收入階層。窮人扶著自家的籬笆「悠然見南山」，沒有機會接觸權貴，也不知道見了權貴需要這樣的「禮節」，所以，不會有李白「摧眉折腰」的感嘆和舉動。

中間收入者，只要肯定努力，又遇上了好運氣，還是有可能成為奢侈的權貴。但儘管如此，他們骨子裡的東西，只會因財富的增加由下賤變為庸俗，永遠不會有貴族的優雅。他們發了財，就會有專門的茶室，擺著的樹根更氣派、更有藝術的味道——好的樹材需要幾十萬。但這些人哪有回家來喝茶的閒情逸緻，他們白天忙著事務、忙著賺錢，晚上不是醉生夢死的應酬，就是哄著懷中撒嬌的小三。富人們為了享受家庭生活的擺設，還有書房、撞球室、健身房，很是齊全。但一年365天仍然難得一用，結果也只是增加了保姆的工作量。牆上的字畫，書架上的名著，都是故弄玄虛的。他們的幸福就是小三給的快感。打高爾夫、進私人會所，是想把自己與窮人區別開來。不懂得休閑的權貴們的幸福，還不如早晚在廣場上跳集體舞的健康老人。當然，不只是中間收入的人變成富人會犯這樣的庸俗錯誤，窮人們發了財，也是這個樣。也許沒有哪個全國人民共同貧窮的歲月，中國人不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