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髮廊小姐和三個男人的離奇故事
她從小受盡繼父的虐待,情竇初開的年齡又遇人不淑。在絕望之中,她來到武漢做了髮廊妹……也許有人會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但它的確是真的。楓真(化名)生怕記者不相信,還特意將故事中的3個男人請來與記者見了一面。當我懷著複雜的心態跟他們交流時,真切地感受到,人性的複雜與多面,生活中每天上演的故事,遠遠比電視劇情更精彩,更傳奇。回首我經歷過的遭遇,真像做夢一樣。感謝命運,讓我遇到他們,讓我在歷經苦難之後,看到希望,看到明天。
嘗盡了組合家庭的酸澀。
我是江夏人,6歲時父親因病去世,下面還有一個4歲的弟弟,媽媽一人難以支撐艱難的生活,兩年後改嫁了,繼父身邊帶著一個10歲男孩。
繼父是個工人,酗酒,脾氣暴躁,稍有不順就摔東西罵人。媽媽不敢得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個人躲著哭。記得有一年春節,媽媽準備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年幼的弟弟饞嘴,先伸筷子夾了塊肉塞進嘴裡,要是在平時媽媽肯定會打一下弟弟的手,說他兩句,可能是那天過節,媽媽心情很好,不但沒有說弟弟,還主動又幫他夾了一塊,哪知繼父不高興了,重重地放下筷子,一臉不快。媽媽當時也有些生氣,說了句,大過節的你這是幹嘛?這句話不打緊,繼父氣惱地將桌子給掀了,我們姐弟兩人驚恐地躲在一邊不敢出聲。這件事給我的刺激太大了,從那以後,我在家裡很少說話,見了繼父就躲。
到了我十幾歲青春期的時候,繼父毫不避諱,夏天常穿著短褲在家裡走來走去,媽媽勸他兩句,結果換來一個巴掌。那一次,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衝上去大聲說,不許打我媽媽。繼父又一巴掌打到我臉上,媽媽受不了,衝上去跟他扭打起來,繼父的兒子也上來幫忙,我和弟弟拚命地護著媽媽,全家人糾纏在一起,一場混戰。事後,我跪在渾身是傷的媽媽面前說,媽,你跟他離婚吧,我們3個人就是討飯也比這種日子好過。媽媽把我摟在懷裡,哭得那麼傷心。
在我的記憶中,這段成長曆程是灰色的,黯淡的,我心中充滿了仇恨與憂傷,沒有一天不想逃離。這種痛苦激勵著我發奮學習,我的成績一直是班上前幾名,中考的時候我順利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繼父卻再也不肯供我上學了,媽媽跟他軟磨硬纏,只差沒有跪下,總算說服了繼父,把我送進了高中。高中住校,我像得到了解放,如果不是為了拿生活費,平時我都不願意回家。高二下學期發生的一件事,促使我下定決心退學。那個星期六,我回家拿生活費,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回家,實在撐不住了。繼父在客廳看電視,見我推門進來就吼了一句,討債的又回來了。進了房間,見媽媽在床上躺著,臉上還有傷痕,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媽媽什麼也不說,就是無聲地哭。我問弟弟,才知道,媽媽見我這麼久沒回家,擔心我沒有生活費,就跟繼父商量給我送點錢,結果又吵了起來,繼父動手打了媽媽。
我抱著媽媽坐了許久,然後回到房間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走到繼父跟前說,書,我不讀了;家,我也不回了。請你好好善待我媽媽,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就這樣,我離開了心愛的校園,踏進了社會。
為了一個小混混我被逼上絕境。
從家裡出來後,我暫住在一個同學家裡,到一家酒店做服務員,後來又跳槽到一家超市做營業員,3個月後我在外面租了間小房安頓下來。 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加上在缺乏愛的家庭中長大,我內心深處更渴望得到愛和溫暖。這個階段,我遇到了猛子(化名),他大我6歲,沒有什麼正當職業,靠在外面坑蒙拐騙過日子。當時我都不了解,只覺得他對我好。我們是在滑冰時認識的,猛子後來就找到我上班的地方,天天等著接我。他很懂女孩子的心,每次來都會帶點小禮物:揣在懷裡的一隻蘋果,或是從商場買來的口紅,加上他大膽而熱烈的情話,我很快就答應做他的女朋友。那個夏天的晚上,他賴在我的出租屋裡不肯走,說會一輩子對我好,說我受了那麼多的苦,將來一定要讓我成為最幸福的女人。也許是我相信了他的話,也許是那個夜晚太寂寞,我像做夢般把自己交付給了他。那時,離我18歲生日還有一個月零兩天。從那天開始,我們天天在一起,他的惡習也一天天暴露出來。但我不在乎,只要他對我好,我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我太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第二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問他怎麼辦?他輕描淡寫地說,拿掉吧。可我害怕,要他陪我一起去,他以各種理由一直搪塞,直到第3個月,實在是隱藏不住了,我只有找到媽媽,媽媽哭著把我罵了一通,陪我到醫院做了人流手術。媽媽讓我搬回去住,我不肯。本來媽媽對我退學的事很生氣,現在又出了這種事,媽媽真是傷透了心,甚至說出了不認我這個女兒的絕情話。
猛子又跑來找我,雖然對他有怨恨,但幾句溫軟的話又將我的心撫熨平整。我們就這樣混著日子過,猛子從來不帶我到他家去,對將來的事也隻字不提,其間,我又為他流了兩次產。醫生說,再這樣下去你將來就做不了媽媽了。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已離不開他了。2007年12月的一個深夜,猛子突然渾身是血跑了回來,手裡還握著一把刀,右手食指幾乎被砍斷,一進門就急促地說,快給我包紮一下。我嚇得半死,簡單處置了一下趕緊將他送到了醫院。
後來得知,那晚猛子跟人血拚,結果對方將他的手砍了,他呢,差點將對方捅死,對方家人要求他付兩萬元錢,否則就要去告他。他哪兒來這麼多錢呢?我拿出了這幾年所有的積蓄,還向朋友借了5000元,幫他過了這一關。
我以為經過這些磨難,我們之間的關係會更緊密一些。結果我又錯了。2008年春節前,我又懷孕了,這一次我堅決要求跟他結婚,生下孩子。猛子不肯,吵鬧幾次後,他乾脆不來了,打電話也不接。實在沒有辦法,我找到猛子的家。其實,我們那個地方很小,我和猛子間的事他父母都知道,我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持或是安慰。結果,他的父母冷冰冰地告訴我,年輕人的事自己看著辦,他們也管不了。我的心都涼了。一個人悄悄做完手術,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別人都在歡天喜地準備過年,我的出租屋除了冷還是冷。心與身都處在冰窖里。那個春節,我終生難忘,外面是鞭炮齊鳴,我在初一的晚上割破了手腕,鮮血浸透了床單,我還活著。
心灰意冷做了髮廊小姐。
命還在,心卻死了。2008年春節過後,我決定到市區找工作,一來想擺脫家鄉的環境,二來我需要儘快賺一筆錢,還朋友的債,還要接濟一下在窮困中掙扎的媽媽。
沒有文憑,沒有技能,在武漢找工作真的很難,很多地方都不提供住宿,我經常是早上來,晚上又搭車回去,每天跑得很辛苦。一天,路過一家髮廊,見門口貼著招聘服務員的啟事,我便走了進去,後來才知道,這裡的髮廊妹都可以暗地為客人提供性服務,賺取小費,老闆也從中漁利。那時,我已完全沒有了羞恥心,只想多賺點錢。就這樣,我在這家小髮廊里呆下來,每天過著麻木的生活。2008年五一期間,我正在髮廊里閑著無事,門外走進3個男人,年齡都在30歲上下,說要洗髮。我給其中一個年輕偏大點的服務,沖洗,按摩,聊著天,這才知道,他們三人是湖北安陸人,很要好的兄弟,他是老大,兩年前合股到武漢開了個科技貿易公司,公司地點就在髮廊附近。在我接觸的客人中,很少有這麼坦誠介紹自己情況的,語氣這麼親切,我的心被輕輕牽扯了一下,手上的力度更輕柔了些。臨走時,這個男人問了我的姓名,說下次來還找我。此後,他又斷斷續續來了幾次,我叫他程哥。
6月份的一天,他們其中最小的一個兄弟勇子跑來找我,說程哥讓我過去一趟。那天晚上,我就留在程哥的房間里,他跟我聊天,那天我很傷感,流了很多淚,把我以前所有的遭遇都說給他聽。程哥默默地聽著,什麼也沒有說。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寧。第二天一大早,我準備走,程哥拉著我的手,給了我一疊用報紙包著的錢,說,這錢不多,把你手上應急的事辦了吧,以後再換個工作。我低著頭,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哭了好久,最後我堅決不要,跑出了房間。
當一個人被他人尊重時,才會覺得自己應該活得像個人樣。程哥的舉動,喚醒了我麻木的心,和一絲尚存的尊嚴。我還在髮廊上班,但不再做特殊服務了,我的心中殘留著程哥的溫情,但我不知道明天在哪裡。8月份的一天,我正在給客人洗髮,突然腹痛難忍,疼得倒在了地上。老闆嚇得趕緊將我送到醫院,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要馬上動手術。手術需要親屬簽字,面對醫生的詢問,我脫口而出說了程哥的電話。他們三兄弟很快趕到了醫院,為我辦好了相關手續。接下來,我在醫院所有的費用他們全都承擔下來,還輪流到醫院照料我。
3個好心男人撐起了我的天空。
手術很成功,醫生建議我回家休養。可我回哪個家呢?繼父肯定不會接納我,在武漢我也沒有固定的住所。程哥說,你還是回江夏吧,我們幫你租個房子,再說服你母親來照料,畢竟在家一切都方便些。我聽從程哥的建議,他們事先在我家附近租了間房,又開車將我送了回去。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媽媽竟然拒絕來照料我,說不知我在外面惹了什麼事,給她丟臉。我蒙著被子哭,讓他們走。三個男人在屋外商量了半天,最後程哥進來對我說,妹子,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妹妹,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輪流來照顧你。程哥的話,讓我哭得肝腸寸斷。他們說到做到,在隨後的一個月里,他們三人隔天輪流開車來,送吃送喝,還帶來一些書及影碟給我解悶。這時我才慢慢了解到,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他們的生意也不好做,為了照料我他們花費了很多精力,公司的生意還受到了影響。我問程哥,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得有人幫啊。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我後來通過江夏的朋友打聽了一下,都是真話,你是個好姑娘,就是命太苦了。
說來你不信,我們四個人真的成了兄妹,那種歷經患難的感情,是那麼的真,那麼美。徹底康復後,程哥在武漢幫我找了份公司文員的工作,還送我去學電腦。現在,我在公司已經幹得很順手了,程哥時常在電話中給我打氣,讓我好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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