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太平天囯
07-06
作者:劍蘭探春2013-8-15 5:52:18轉帖:呼呼 怎麼評價「太平天囯」,它是一場極其落後腐敗的「烏托邦試驗」,還是一場偉大的農民革命運動? 如果不一味從現實政治的需要去看這段歷史,其眼光會公允得多,全面得多,遺憾的是近幾十年來,有眾多的學者專家「著書只為稻梁謀」,更有甚者是立說權作官身階,全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場上去評論歷史,難免多有偏頗和不實。在那個刀光劍影、風起雲湧的時代,凡事都為政治服務,且還在一段特殊的時期里,一切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一切以階級鬥爭為綱,故而對歷史和現實里發生的任何運動、暴亂等群體事件,都簡單而決絕地劃分為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好人和壞人兩條涇渭分明的界線。 因此,「太平天囯」總是以中國近代最偉大的反帝反封建、波瀾壯闊的農民革命運動定格在所有歷史教科書中,直到一九七八年後才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評價呈現於國人面前。 我從小學四年級上歷史課時,知道了太平天囯運動,知道了洪秀全和楊秀清,知道了石達開和李秀成,還知道了他們縱橫十四個省,建都南京,坐擁半壁江山,執政十四年。直到潛心讀完八本中國近代史資料叢書《太平天囯》,重新細讀羅爾綱的太平天囯專著叢書,這些書且都還是一九五八年前的直行版書。近幾年來又細讀了的有關太平天囯的眾多評論文章,對太平天囯的認識,有了自己結論。 太平天囯在一八五三年三月攻佔南京前,將攻克的武昌、九江、安慶全棄之,建都南京後,清朝的江南大營從南京鐘山至七橋瓮一線圍困太平天囯,江北大營從浦口到揚州一線進逼,太平天囯從建都南京開始,其首都就一直處在清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又哪來的半壁江山?當時有人說太平天囯是「天朝一統四十二里半」,這話雖誇張了點,卻是大大的實話。 一八五四年太平天囯發兵北伐和西征,一支孤旅如游寇從江南出發,攻關掠地,入河南到河北最後全軍覆沒。西征的石達開的鼎盛時期也不過佔領了安徽二十七個州縣和江西大部,而南昌等幾個大中重要城市卻始終在清軍手中。到了一八五四年九月,太平軍在岳陽、江西田家鎮半壁山戰敗後,再也沒有能力染指湖南湖北了。當時天下大勢是:江南一帶清軍和太平軍犬牙交錯,大部分地方為清軍所有,「半壁江山」究竟是以中國的哪塊土地來計算的? 所以說歷史是任何政治家篡改不了的。 孫中山先生開始投身反清事業時,就是要在中華大地上推翻獨裁的帝制,建立一個民主共和的中國。 1902年,孫中山囑劉成禺撰《太平天囯戰史》,欲使「洪門諸君子手此一編」,讓此書作為「吾黨宣傳排滿的好資料」,「揚漢皇之武功」,「俾讀者識……漢家謀恢復者不可謂無人。」(《孫中山全集》第1卷)。 孫先生當時鼓吹太平天囯,是出於革命的需要。 1905年以後,孫先生尖銳地指出太平天囯的實質是「只以驅除韃虜自任,此外無所轉移」、「太平天囯即純為民族革命的代表,但只是民族革命,革命後仍不免為專制,此等革命,不能算成功。」(《孫中山選集》)。 1924年,孫先生又指出,太平天囯「不懂外交」、「他們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後就互爭皇帝、閉起城來自相殘殺」,是失敗的「最大的原因」。 這些話均收集在孫中山《全集》里。 後來他清醒地認識到:「洪氏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權,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即使成功了,也不過是歷史上的又一個封建王朝而已。」 他在《民生主義與社會革命》中寫道:「五十年前太平天囯即純為民族革命的代表,但只是民族革命,革命後仍不免專制,此等革命不算成功。」 孫先生創立的三民主義,明確提出「立法、司法、行政、監督、教育」五權獨立的立國、治國主張。他在《民權主義》第三講中寫到:「中國的革命思潮是發源於歐美,平等自由的學說是由歐美傳進來的。」 你說孫先生會讚許洪秀全那種神權家天下的主張嗎? 因此,我深信即使是洪秀全統一了中國,孫中山先生也會發動民主革命去推翻這個變態的神權君主王朝。 我們曾經用十九世紀共產主義學說的始祖馬克思,也就是這幾十年來我們尊崇為一切領域的真理指南的先師,他對「太平天囯」有過較祥細認真的研究,也作了明確的評價和批判。我們斷章取義地引用馬克思聞聽太平天囯一事時,最初說的話來肯定太平天囯,卻偏偏忽略他了解和研究得出的論斷。 「太平天囯」誕生之初,馬克思激情地在《國際述評(一)》中說: 「世界上最古老最鞏固的帝國,八年來在英國資產者的大批印花布的影響之下已經處於社會變革的前夕,而這次變革必將給予這個國家的文明帶來極其重要的結果。如果我們歐洲的反動分子不久的將來會逃奔亞洲,最後到達萬里長城,到達最反動最保守的堡壘的大門,那麼他們說不定就會看見這樣的字樣:……中華共和國:自由,平等,博愛。」 隨著馬克思對「太平天囯」所作所為及其施政綱領的深入了解,最早否定太平天囯的正是馬克思。1862年6月他在《中國紀事》中是這樣評說「太平天囯」運動: 「中國革命的代表才真正奇特哩。除了換朝代之外,他們沒有抱定什麼任務。他們沒有提出什麼口號……他們的全部使命,似乎就在於用奇形怪狀的破壞、用全無建設工作萌芽的破壞來和保守派的腐化相對立。」 「在他們看來,握有無限權力,橫行無忌,這與消滅他人生命一樣重要。」 「士兵得不到軍餉,而是以戰利品過活的」。 「引起恐懼,這便是太平軍的全部戰術。」 「太平運動實質上乃是一種完全空洞的運動。」 「太平天國運動給予民眾的驚慌,比給予老統治者們的驚慌還要厲害,他們的全部使命,好像僅僅是用醜惡萬狀的破壞與停滯對立。」 馬克思最後總結說: 「顯然,太平軍就是中國人的幻想所描繪的那個魔鬼的inPersona(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國才能有這類魔鬼。這類魔鬼是停滯的社會生活的產物。」在馬克思看來,清廷與太平天囯不過是腐朽與醜惡的對立,兩者並無本質區別。 「舊有的服務多年而在游擊戰中鍛鍊出來的正規軍構成革命軍的核心。其餘士兵是些新招來的青年或出征時強征來的農民。……地方上的一切流氓無賴都自願歸附太平軍」 (以上均見於《馬克思恩格斯論中國》,人民出版社1957年。) 太平天囯開始時,馬克思是以極大的熱情來讚揚東方睡獅的覺醒: 「我們要提起一件事情,即剛巧在全世界似乎都處在沉靜狀態的時候,中國和桌子都開始跳舞起來鼓勵大家了」。(《馬克思恩格斯論中國》,第161頁。) 可是隨運動的發展和太平天囯實質的一點點顯現,最終他對太平天囯失望了,而且是徹底的失望了。幾十年來,我們在評述太平天囯時,引用馬克思的話都是從政治的需要出發,掩蓋其準確的評價,對歷史來說,某一先哲的某些語錄不是判斷史實是非的根據!,即是要引用他的話,絕對不能斷章取義,只取所需,這是對歷史的不尊重,對先哲的不尊重!這種敘述歷史的方法的目的是有意混淆事實,是地地道道的誤人子弟。 一九八九年一月,我國現代史學家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新編》第六冊出版,馮先生在書中說:「我之所以否定太平天囯,因為太平天囯是要推行神權政治。……假如太平天國統一了中國,那麼中國的歷史將要倒退到黑暗時期」「否定太平天囯必然要給曾國藩翻案,為曾國藩翻案必然要否定太平天國,可以說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曾國藩打敗了太平天囯避免了中國歷史倒退到神權政治的黑暗時期」。 當你公正地通讀了太平天囯的資料後,一定會同意馮先生的觀點。 天王洪秀全臆想出來、由南王馮雲山等人策動的這場暴亂,從一開始時就以冠以濃厚的宗教神秘色彩,以天權神授來誘惑最底層的勞苦大眾為他們的利益獻身。因此,洪秀全借基督教之名創立的拜上帝教,不是一種革命,一種進步,而是一種復舊,一種倒退。 清末民國初的學者、著名的百日維新領袖之一的梁啟超先生說:「所謂太平天囯,所謂四海兄弟,所謂平和博愛,所謂平等自由,皆不過外面之假名。至其真相,實與中國古來歷代之流寇毫無所異」。 晚清百日維新領袖康有為的門人、反滿鬥士歐榘甲也說:「洪、楊與其徒黨,起於草澤無賴……稍得土地,即以為安,封王數百,彼此爭功。」「一旦得意,其驕橫無禮,貽害眾民,恐有甚於滿清者。」 近代反清義士,時在晚清社會發聾振聵的《革命軍》作者鄒容,認為太平天囯是「以漢殺漢,山屍血海」,其結果「所保者卻是滿人」。 這場「革命運動」究竟死了多少人呢? 據中國近代著名學者容閎估計,這場歷經十四年的動亂,約有二千五百萬人死於非命。太平天囯時期從1851年到1865年,經過十四年的戰亂,中國的人口減少了四分之一。太平天囯和清王朝都有責任,互相屠殺。 太平軍內部還自相殘殺:1856年洪秀全的天京事變;9月2日東王楊秀清及其「統下親戚屬員文武大小男婦盡行殺凈」;9月20日又有兩萬多將士死於屠刀之下;11月2日,韋昌輝和所有姓韋的也全都被殺。 史學者郭廷以在《太平天囯的極權統治》文中說: 「太平天囯是一個低級的迷信,絕對的暴力集團,神權、極權、愚昧的統治,只為滿足自己的無限慾望,絲毫不顧及大眾的福利,所造成的是遍野的白骨,滿地的荊棘,喪失的生命最少為二千萬至五千萬。」 近代史學家簡又文先生說太平天囯的作用是「以破壞性及毀滅力論,太平天囯革命運動僅亞於現今日本侵略之一役耳,其前蓋無匹也。」 晚清名臣左宗棠在行軍中看到「浙中光景已是草昧以前世界。」(同治二年《致李鴻章》信)。這就是太平天囯運動帶來的荒涼景象。 1875年,動亂結束12年了,請大臣郭嵩燾在給皇帝的報告中稱:「江浙財賦之邦,經亂已十餘年,而土田之開墾無多,或七八成,或僅及五六成。皖南積屍填塞山谷,至今未盡收掩,田卒污萊不能辟,人民離散不能歸。」(郭嵩燾:《條議海防事宜》) 台灣史學界錢穆先生在「中國歷代政治得失」的演講中,多次扼要地提出了自己對太平天囯的一些看法: 「由今看來,大家同情太平天囯,認為是一個民族革命,但實際也不盡然。至少他們太不懂政治,他們佔了南京十多年,幾乎沒有絲毫制度上的建樹。」 「他們對下層民眾,想推行均田制度,大抵是粗淺一些的社會主義,他們是有此想法的。但說到政治就太低能了。」 「他們國號太平天囯,早可預示他們的失敗。這樣一個國名,便太違背了歷史傳統。正因為這一個集團里,太沒有讀書人。」 「若太平天囯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國歷史的失敗了。當時洪楊不是推不翻滿清,但他們同時又要推翻中國全部歷史,所以他們只有失敗。」 台灣陳致平先生在撰寫的《中華通史》里,對太平天囯與洪秀全都提出了嚴厲的批評: 「定都南京後,它所能統治的地方,不過江南一隅與安慶、九江、武漢幾個據點而已。所以太平天囯的政權完全建立在軍事上,而不能與政治配合。其作戰的『衝擊』、『屠戮』、『裹脅』與『流竄』的行動頗類流寇,而中國歷史上的『流寇政權』是沒有能成功的。」 「天國的法令森嚴,刑律慘酷,凡犯天條者,一律處死刑。天條以外之罪,也非杖即死。死刑中又有『點天燈』『五馬分屍』『割肉』『抽腸』等非刑。行刑之前,往往先鳴鑼聚眾,講說道理,宣布罪狀,然後當眾行刑,令觀者驚心怵目,自然俯首聽命,而造成一種恐怖氣氛。這種恐怖統治,完全違背了當初革命救世的人道宗旨,自然要歸於失敗。」 「洪秀全等人,起自草莽,既缺乏政治學術,又不能羅致政治人才輔弼,而始終建立不起一個健全合理的政治組織。人性弱點,往往能共患難而難共安樂,早年誓同生死的患難兄弟,一旦享富尊榮,經不住物慾的誘惑,與權勢的衝突,竟自斗而亡。最為諷刺的,是他自己揭示的革命宗旨,常自行推翻;自己所訂的天條,自已自行違犯。」 錢穆先生說得好,「若太平天囯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國歷史的失敗。」 「太平天囯」所建立的是極端專制的政教合一政權,它推行的烏托邦式的財產充公、夫妻分居的制度是違背人性倫理和社會常理的。 「太平天囯」是個迷魂陣,不只是大量使用隱語、忌諱語,其新造詞語更是怪異荒誕,它特有的「天曆」、官爵、體制、禮儀太匪夷所思。 「太平天囯」的性質究竟是革命還是進步,我無權作評判,只是想將我了解到的「太平天囯」史實整理出來,讓世人去判斷。 2、洪秀全紊亂思想初探 莫看洪秀全曾經做過塾師,他的詩文粗魯,語言貧乏,語法混亂,而且錯別字特別多,通順的文章真的沒有幾篇。其文化素養底下,文字表達能力相當差勁,難怪他會次次落第。倘真能高中,那將是今古奇觀之首篇,也是孔孟儒學、中華傳統文化的大失敗。 一八三七年,洪秀全第三次落第回家。鬱悶、絕望至極而導致精神恍惚,神經錯亂,勉勉強強撐到了家,終於倒地大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四十多天,整天胡思亂想、瘋言瘋語。病癒後,他四處說自己卧病在床上時,夢見一條龍、一頭虎和一隻雞,一起走進屋來,接著就有人抬來一頂華美異常的大轎子,恭恭敬敬地請他上轎,把他抬起上天,一直抬進了天堂。天堂的大門兩旁,有無數男女夾道迎接他。下了轎後,一個衣著華美的老婦女把他帶到天河邊,讓他下到河裡洗凈身體,回到宮殿里,有醫人剖開他的身體,掏出五臟六腑,然後給他全換上新的,那剖開的傷口立即就癒合了。隨後,他被引見給一個金髮皂袍的老人,這就是天父皇上帝,天父授給他一把劍,讓他同天兄耶穌一道去殺鬼斬魔,同時給了他一個印綬和一個不知道名字的金黃色的水果,洪秀全吃了水果後力量倍增,便同中年的天兄耶穌一起,在天堂里斬妖殺魔。返回天庭,天父皇上帝封他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 命令他下凡,做人間的萬世真主,救天下蒼生。 一八四八年冬,洪秀全將這些夢話寫成《太平天日》,書中說「天使扶真主坐轎」,「到天門,兩旁無數嬌娥美女迎接,主目不斜視」,上帝「身穿黑龍袍」,「常教主坐裝衣袍要齊整,頭要軒昂,身要挺直,兩手要覆在膝,兩腳要八字排開。」他的想像力也真的太次了,竟想出些與人間不同的景象和威儀來。書中稱上帝為「爺天父」,稱耶穌為「天兄」。這個東西不過是重施魚帛狐鳴的陳陟故技而已,來確定他天授皇權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一八三七年,洪秀全到廣州應考的途中,基督教徒梁發送給他一本《勸世良言》的小冊子,起初絲毫沒引起洪秀全注意,他還是醉心於功名仕途,再次的名落孫山,使他精神崩潰,乃至大病四十天,神經也癲狂了。洪秀全三次科考失敗,這條路他還能走得通嗎?科舉的路肯定走不通了,是瘋子則必找發泄的對象,於是,《勸世良言》就成了他新的良藥,《勸世良言》中新的神權思想和基督教義啟發了他新的暇想。白蓮教的失敗,反清復明的灰飛煙滅又清醒的告訴他走老路,借用中國陳舊的神教、偶像已沒有多大號召力了。以全新的泊來之神,也許更能迷惑愚昧的中國人,與其潦倒終身不如輝煌一日,不能流芳千古,也求遺臭萬年,這也許就是洪秀全當時的想法。 洪秀全知道基督教產生於外國,傳入中國的時間很短,影響面也很小,中國大多數老百姓還不知道,泊來之神神秘而高高在上,可以任你塗鴉,洪秀全恰恰利用了這點。 他自稱是上帝耶和華的次子,基督耶穌的弟弟,奉天父皇上帝的命令下降到中國凡間做君王,來拯救中國人民。他依照《勸世良言》的啟示,模仿基督教中最簡單的儀式,加入中國幫會的行規創建「拜上帝會」。後有外國傳教士知道了「拜上帝會」,便試圖傳播基督教教義和解析聖經內容,竟遭到洪秀全的堅決抵制。並因此被基督教斥之為異端邪教。後來他到廣州天主教堂請求入教行洗禮時,被教主拒之門外。洪秀全不是天主基督教徒,而是假上帝之名創私教野心膨脹的瘋狂教主。 洪秀全因自身的遭遇和對名利追求的屢屢受挫,故而反對中華民族的一切傳統信仰,特別反對孔孟之正統文化,因為他讀了「孔孟」十幾年,最終一無所獲,極度的失望使他不得不找別的出路,思前想後他選擇了標新立異。一本幾百千字的《勸世良言》居然成了他的「革命」指南,洪秀全回家後閉門造冊,寫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宗教教義——《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百正歌》、《原道覺世訓》和《改邪歸正》。隨之他試圖在在家鄉廣東花縣推行他的教義,第一個舉動是砸毀書塾中供奉的孔子牌位。在這個靠近廣州比較文明的地方,很自然地引起人們對洪秀全的反感和厭惡,人們把洪秀全看成瘋子,對他躲之、驅之,致使他無法在本地立足。萬般無奈中洪秀全便偕同一心要抗禦清朝的馮雲山等人云游到外地傳教,一直走到廣西貴縣賜谷村洪秀全的表兄黃盛均家,數月後,洪秀全因當地生活艱苦,加上沒收到幾個教徒心灰意冷,便獨自離開賜谷村返回廣東花縣。聽任不屈不饒的馮雲山獨自一人深入閉塞、愚昧、貧窮的廣西桂平縣紫荊山區,去做「拜上帝會」的組織工作和締造根據地的工作。 讀讀洪秀全的傑作:「天下凡間人民雖眾,總為皇上帝所化所生,生於皇上帝,長亦皇上帝,一衣一食並賴皇上帝,皇上帝天下凡間大共之父也,死生禍福由其主宰,服食器用皆其造成」。只有天父皇上帝才是人人應該尊拜的,他痛斥獨佔天子稱號的皇帝說:「天父上帝人人共,……何得君王私自專,上帝當拜,人人所同,何分南東,一絲一縷荷上帝,一飲一食賴天公,分應朝朝而夕拜,理應頌而歌功,人而舍此而他拜,拜盡萬般總是空。」 洪秀全明明白白的向世人宣告: 你能當皇帝我也能當!而現在世人「被魔鬼迷濛靈心,顛顛倒倒,自惹蛇魔閻羅妖纏捉」,不認識我這個真命天子而已,我是天父上帝之子,天兄基督之弟,奉命來到人世間斬殺地上的君王,做人間的新帝王,這就是洪秀全實際思想的出發點。 其實洪秀全思想貧乏得很,從這幾十年來被讚譽為農民革命運動綱領的《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百正歌》、《原道覺世訓》和《改邪歸正》中就能讀出他的文化底蘊、他的思想深度、他的行為能力。方言俚語、錯字別句充斥其中,全是些生澀、拗口、怪異、荒誕的文字,全無一絲文采,更談不上邏輯,居然一直被尊崇為「革命」的不朽文獻,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洪秀全從西方請來個「皇上帝」,用以反對中國傳統的各種偶像。 馮友蘭先生說:「洪秀全和太平天國是主張向西方學習的,但所要學習的是西方的宗教,是西方中世紀的神權政治,這就與近代維新的總方向和中國近代史的主流背道而馳了。」(《中國哲學史新編》)這話對一半、錯一半,洪秀全只是借用了西方宗教的外衣,而他和他的主要「王爺」從骨子裡就沒有向西方學習的意念,西方中世紀的神權政治他們更不懂,也沒有想著去學習,在很多場所他們表現出來的是唯我獨尊的排斥一切,包括他接了名字的宗教。 洪秀全對基督教的了解極為膚淺,得到一本很淺很淺、區區數百字的《勸世良言》,又在英國傳教士羅孝全那裡先後停留了約三個月的時間來學習教義,然而他的學習完全是按自己的需要,任意選擇其中的字和句,根本不去理解與體會教義的內容和實質。三個月的相處,羅孝全已經清楚了解洪秀全的意圖和目的,所以,當洪秀全請求入教受洗時,他斷然拒絕了。其實入教本是很簡單的事,無論何人只要請求就可以洗禮,洪秀全偏偏就是入不了。由此可見,洪秀全對基督教又能有多深的了解?他又能創造出什麼先進的理論呢? 洪秀全的專制思想特別嚴重,該思想在他個人的獨裁統治生涯中得到了最高最充分的發揮。例如洪秀全常以太陽自居,他在《天父詩》中說「只有媳錯無爺錯,只有嬸錯無哥錯,只有人錯無天錯,只有臣錯無主錯」。並明文規定「硬頸不聽教」「起眼看丈夫」「講話極大聲」「有喙不應聲」「面情不歡喜」「眼左望右望」等行為都「該打」「該過雲中雪(雲中雪是劍,說的就是殺頭)」。以「三綱五常」為基礎的封建倫理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難道這就是他的革命性?顯然他比皇帝士大夫更森嚴、更高貴,也更殘忍。 許多書上記載了洪秀全的一個「革命行動」,就是把受到當地群眾憐惜和尊重的一對追求婚姻自由的戀人塑像搗毀,還痛斥為「該誅該滅兩妖魔」「到處男歌和女歌」(《斥六烏》)。 洪秀全的宗法天命思想也表現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總之貧富天排定」「自古死生天排定,那有由已得成人」,在他的文章中這類文字比比皆是。 洪秀全生活在十九世紀中葉,思想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當代民主平等的先進性。他說「天人一氣理無二,何得君王私自專!」,他是在論證「開闢真神為上帝」的學說,上帝是天上人間的絕對權威,這難道是否定君主的民主思想?!他說天下男子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姊妹,確實與古代烏托邦式的大同思想相近,但他行的卻是等級森嚴,君臣有別!他說的話和之後做的事實在相差十萬八千里。為什麼偏偏有人只看到那麼幾句平等友愛的話,而不顧他講的大多是堅持等級、堅持專制的言論以及他的所作所為,硬生生要把一頂革命領袖的桂冠扣在他的頭上? 洪秀全建都南京後,也搞了些開科取士的事,但他出的命題卻可笑到極點: 「不好拜邪神賦」「誅殘妖以安良善策」「天王東王操心勞力安養世人功德巍巍論」。這大概是洪秀全對自己數度落第而向科舉制度報復的一種作為吧。 在太平天國應試的試卷中,解元新陽考生孫啟楙,文章被考官圈點的句子是「恨不得殺盡妖頭,上答天王之高厚」(《歲寒文稿》卷三)。 湖北狀元文章《真神獨一皇上帝》的圈點佳句: 「皇矣上帝,神真無二也。夫猶是神也。得其真者,非獨一皇上帝上而何。」「諸神皆非真神也。真神獨一皇上帝也」。 還有太平天國中廣為稱道、美曰流利的詩:「一統天朝界,山河萬重新。士民皆歡樂,成頌太平春」。簡直與打油詩無異。 洪秀全在南京開招賢館,親寫招賢榜: 「江南人才最多,英雄不少。或木匠,或竹匠,或銅鐵匠,或吹鼓手,你有那長,我便用你那長;你若無長,只可出出力的了。」這些白話確遠在他那些四六文字之上。 據清人沈梓《避寇日記》中記載,太平天國招收的人為: 「一、通曉天文星象、算學者;一、習知地理山川形勢厄塞者 ;一、熟讀孫武書,知兵法陣圖者;一、熟悉風士民情利弊者;一、熟悉古今史事政事得失者;一、善書記筆札者;一、民間豪傑能習拳棒武藝騎射者;一、綠林好漢能棄邪歸正者;一、江湖游士以及方外戲班中人有能飛行走跳者;一、醫士之能內外科者。」 於是才有了清人的諷刺:「天朝一統四十二里半,文武百官三百六十行」。 洪秀全說滿清貴族統治者「每年化中國之金銀幾千萬為煙土,收花民之脂膏數百萬為花粉」「奈何滿洲人以暴力侵入中國而強爭其兄弟之產耶!」。楊秀清、蕭朝貴的討滿檄文里說:「順逆有大體,夏夷有定名」「概自滿洲肆毒,混亂中國,而中國以六合之大,九州之眾,一任其胡行而恬不為怪,中國尚得為有人乎!」。其實陳腐了的夷夏觀念遠遠趕不上同化的進度,滿清入關二百年,漢文化依然是中國社會的主流。只是緣於統治階層的極度腐敗,人民大眾的反滿清實則是對腐敗勢力和權力的宣戰。 在宣傳和發動上,洪秀全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來引誘身處最底層的農民的:「眼前不貪生怕死,後來上天堂,便長生不死」「同打江山功勛等臣」「累代世襲,龍袍角帶在天朝」。許諾同自己一起造反者「在世則威風無比,在天則享福無疆」。(《諭眾兵將遵天令詔》,《諭兵將立志頂天真忠報國到底詔》)。 在組織上他實行政教合一的軍事化體系,把二十五家組成一個最基礎的組織,設兩司馬。兩司馬里又分五人為一伍,這二十五家派一個「兩司馬」的官員來管理他們的作戰、勞動、教育和婚姻生育等一切活動。「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的軍事體系,其官員就稱兩司馬、卒長、旅帥、師帥、軍帥。這就是軍隊的建制。軍隊再由王侯統領指揮。從基層到中央軍政統一、政教合一、行政和司法合一的嚴密軍事化組織體系,專制統治就形成了。 再說說《天朝田畝制度》的規定。世上的一切土地和財富都歸「上帝」所有,因此無論打下了什麼地方,奪得的任何財富,都歸天朝所有,實際上是歸「上帝的二兒子」天王洪秀全所有,任何敢私藏金銀財物的人將處以極刑。洪秀全不是要否定權力,而是要建立一個洪秀全私人的「太平天國」!這個「天國」,人人都不能有私產,「物物歸上帝」,即歸洪秀全。天下民眾的財產和權力都歸了地上的主宰,廣大民眾只能從他那裡分得一份殘羹剩炙,這樣,廣大民眾只能是他個人的奴隸!雖然他允諾分給民眾一份土地和財產,但在面對質地、數量不等的土地、面對權力強弱、能力大小、關係親疏時,又能怎樣去分配呢?只能是任由大大小小的權力官員來進行分配,這樣的結果會是什麼?不想都會知道,由沒有文化、只靠殺人戰功而擁有權力的人來實行分配,其結果必然是更大的不公。 還有所謂的「聖庫制度」。在紫金山暴動之初,洪秀全下令各地的「拜上帝會」教徒,「將田產屋具變賣,易為現金,而將一切所有繳納於公庫,全部衣食俱由公款開支,一律平均」。太平天國宣布:「商賈資本,皆天父所有,全應解歸聖庫」,定都南京後,建立了中央的「天朝聖庫」。「天朝聖庫」集中了沿途奪取的城市和南京城裡的官衙、官員、富戶及所有居民的所有金銀、糧食、貨物、房產等。這種財產集中完全是對老百性的掠奪,財產集中在洪秀全一人之手,那他的使用受不受限制呢?他是不是受限制的!他可以大肆揮霍「天國」的財產,天王府和各王府的建造就是鐵證。 洪秀全一八五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在武宜東鄉登基稱天王,正式登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皇帝寶座,不管現在有多少人,也不管前程如何,更不管你四處刀槍林立、炮聲隆隆,先做皇帝以了夙願。稱王(帝)後分封部屬: 楊秀清為左輔正軍師,中軍主將;肖朝貴為右弼又正軍師,領前軍主將;馮雲山為前導副軍師,領後軍主將,韋昌輝為後護又副軍師,領右軍主將;石達開左軍主將。 九月,太平軍佔領了地不滿二十平方公里的永安縣城,就詔令封王: 東王楊秀清,西王肖朝貴,南王馮去山,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洪秀全的無能就體現在此了:所封各王「俱受東王節制」,領袖和實際權力均交給了楊秀清。 東王府設有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各部尚書為分管各部的主要官員,軍事大事皆先經東王匯總裁處,再呈報天王。這就形成南京城裡的另一個、擁有實際權力的中央。 美國漢學家史景遷在《「天國之子」和他世俗王朝——洪秀全與太平天國》一文中說到: 「我將集中探究洪秀全的內心,並盡我所能去努力理解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夠在這麼多年裡對他的國家產生如此驚人的作用」。他認為洪秀全為完成上帝「委託」的使命,「執著於他的夢想……」。 他說「當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他開始向廣西山區的一小幫農民和季節性勞工傳道時,他是否有過一絲閃念,意識到由他的信念啟動的事態之發展將導致千百萬生靈塗炭,並將由中國的一些最偉大的政治家花上十多年時間竭盡全力地予以鎮壓?也許洪秀全真沒這樣想過,因為他把自己與上天的力量等同在了一起,逐漸相信他自己不受任何凡夫俗子評判的束縛。」 當時洪秀全紊亂思想的騷動和禍亂的歷史正如史景遷所說,千百萬生靈塗炭,晚清最傑出的四大名將竭盡全力花了十多年時間才掃清寰宇, 太平天國的集權專制與傳統的中國中央集權毫無區別,而其宗教性、專制性、落後性更勝前十倍。洪秀全利用清王朝的腐敗、保守和落後狀況,建立的「洪氏王朝」,本身就是家天下的王朝。 以這樣的思想和理念來領導一場運動,它會走向何方? 3、淺論太平天囯失敗的原因 我一九七四年得到老師贈與的一套《近代史資料叢書——太平天囯》和羅爾綱寫的有關太平天囯叢書,平常的空餘時間便潛心細細讀了起來。「太平天囯」在我的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最終得出的結論竟同我從小學到大學聽到的稱頌——是我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農民革命運動截然相反,它是一場暴亂,給已經陷入無限苦難的中國帶來一場空前的浩劫,是一個私慾極度膨脹瘋子為追求出人頭地而挑起的一場浩劫! 洪秀全四次科考秀才,全部落第而歸,升官發財的仕途夢完全破滅了,急得神經錯亂,大病一場卧床四十多天,在昏迷和清醒之中他都在尋找出路,終於他從布教教士那裡得來的小冊子里得到了啟示,創立一個人所不知的新教來慰藉他的夢。若不是馮雲山契而不舍地宣傳發動組織,他的那個夢就永遠停止在夢境里,成為自我安慰的畫餅。當他擁有些許力量的時候,他不是為奪取天下管理天下籌劃決策,憑自己意念中的權力,制定出一整套比中國歷代皇朝更落後、更迷信、更愚昧、更殘酷,等級更森嚴、生活更奢淫、貧富更懸殊的政教合一的專制統治,並在彈丸之地的永安到孤城南京就實行它的天條天規。 這是一種歷史的倒退,根本扯不上是革命、是進步! 太平天囯從一誕生就不尊重知識,打壓知識分子,摧毀孔廟,焚燒一切與孔孟有關的書籍,摒棄中華民族的一切民間傳統習俗,扼殺「拜上帝教」之外的一切宗教信仰,以誘騙和暴力強行搞起那個不倫不類的拜上帝教。 洪秀全在金南京後,進行了大規模的排斥孔孟、焚禁古書,身居南京的馬壽齡在《金陵癸甲新樂府》中說: 「爾本不識孔與孟,孔孟於爾亦何病?搜得藏書論擔挑,行過廁溷隨手拋,拋之不及以火燒,燒之不及以水澆。讀者斬,收者斬,買者賣者一同斬。」 太平天囯《詔書蓋璽頒行論》嚴令:「凡一切孔孟諸子百家妖書邪說者盡行焚除,皆不準買賣藏讀也,否則問罪也。」 後來太平天囯也開科取士,考試仍用八股體,詩用試帖體,題目完全出自太平天囯教義。這些題目讓大多書讀書人難以理解而望而卻步。 張德堅《賊情彙纂》里記載:安徽鄉官保薦一名龍秀才,龍秀才向洪秀全上萬言書,把洪秀全比作周武王、漢高祖,洪秀全批示「周武、劉邦是朕前部先鋒。」不授官職給龍秀才。 李秀成以「無讀書人」為太平天囯的缺陷,是對太平天囯的中肯批評。 《李秀成自述》里記載: 「天王常在深山內藏,密教世人敬拜上帝,將此之蛇虎咬人除災病惑教世人。從者具(俱)是農夫之家,寒苦之家,積多結成聚眾。……西王、北王帶旱兵在大黎里屯紮五日,將里內之糧谷依(衣)食等,逢村即取,民家將糧谷盤入深山,亦被拿去。……我家寒苦,有食不逃。凡是拜過上帝之人,房屋具要放火燒之。家寒無食之故,而隨他也」。 在閉塞、愚昧、極度貧窮的紫金山區,山中蚊蟲猛獸極多,用它們來恫嚇村民又會有幾個不怕的?兵起造反時,沿途村莊的房屋摧毀了了,糧食拿光了,村民不跟著走還能活得下去嗎? 我想,凡是一個身心健康、理智健全的人,只要看完了「教主」洪秀全留下來的所有教義和詩文,就會清楚它的本質所在。 太平天囯一八六四年滅亡,到一九四九年尚不足九十年,它留存而面世的史料很全(雖然南京的太平天囯資料大部被湘軍焚毀),各地的許多原始資料還是被介入這場動亂的列強們搶去而保存了下來。這要感謝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史學家們,他們跑遍中國、遠涉重洋,挖掘和完整的整理出太平天囯的存世的資料,仔細讀來,中國歷史上所有農民運動的史料只有太平天囯的是最為完整的了,這給後人研究這段歷史提供了最有益的幫助和指導。這些留存面世的史料,已經完全能夠說明太平天囯運動的性質是什麼,為什麼眾多的文人學者,又會以無產階級政治觀點即所謂歷史唯物辯證法來詮釋這一歷史現象呢?這大概就是中國現代文化的悲哀、中國歷史的悲哀吧。 從1950年起半個多世紀以來,中國大陸史學界的主流一致認為太平天囯失敗的原因,歸納為兩點: 1、客觀原因是太平天囯後期,由於中外反動勢力勾結起來,大大加強了反革命的力量,造成敵強我弱的不利因素,這是根本的原因。 2、主觀原因是太平天囯領導人中的內訌,大大削弱了革命力量,而太平天囯之所以犯這樣那樣的錯誤,歸根結蒂是由於沒有如同現在的無產階級革命理論的指導,沒有一個先進的革命政黨的領導。 「太平天囯失敗是指未能推翻封建剝削制度,歷史證明農民起義只有在先進階級(資產階級或無產階級)出現之後,並在它們的正確領導下,才能推翻封建剝削制度,取得解放。在太平天囯時期,中國社會上雖然具有資本主義萌芽,而未能形成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這就是史學界權威的結論。 此真滑天下之大稽!那劉邦、朱元璋的勝利又該作何解呢?他們沒在無產階級和共產黨的領導下而奪取了天下,可憐的無產階級史學家們啊!若說太平天囯失敗是指未能推翻清王朝,並把主要原因同樣歸結為沒有先進階級領導,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推翻了清王朝,這又將作何解?所以這種論點違背了歷史事實,對歷史的評判也是絕對錯誤、決不可取的。 太平軍從廣西金田到定都南京,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太平軍所到之處,各地的清朝軍隊都是節節敗退,看起來所向披靡,力量似乎很強大。 其實不然,滿清軍隊入關,建立清王朝二百年,原來能征慣戰的滿清八旗子弟,都成了國中貴胄,養尊處優、飽食終日,師老人惰,安排在全國各地的滿人綠營已是垂垂暮年,毫無戰鬥力可言了,以致逢仗必敗。再加之統治階層從皇帝到省市府衙的腐敗,民不聊生,國力銳減。兼之清政策閉關鎖國的政策,更導致的國勢的落後,十九世紀下葉,清王朝已到搖搖欲墜的地步了。一遇風吹草動,清王朝就手忙腳亂,最後不得不依靠漢人來收拾殘局。 可敬的史學家們一說起太平天囯,就無比驕傲地說:縱橫十六省,建國十四年。事實是太平天囯雖然佔領了南京,而南京自始至終都在清軍的重重包圍中,雙方軍隊犬牙交錯的對峙,南京城門外大多數地方走不上十里就有清軍屯守,太平天囯從來都沒有真正完整的佔有過半壁江山或江南一省。 從一八五四年以後,太平天囯就沒能再染指湖南湖北,即使是石達開出走也僅僅是大軍路過。因此說是縱橫十六省,建國十四年的勝利,太牽強附會了。 說太平天囯失敗的根本原因是由於農民階級本身的歷史局限性和階級局限性,他們雖反抗地主,卻不能也不懂得怎樣去消滅地主階級。可事實上他們一路上消滅的地主、富豪、仕族太多了,而且都是從肉體到精神連根拔起。所以以上觀點我決不苟同!再說洪秀全們能代表農民階段嗎? 太平天囯的《天朝田畝制度》是一個用以蠱惑和號召無地、少地農民群眾追隨他們造反的手段。在這裡我不談祥它的主要內容,只說它的原則: 「商賈資本皆天父所有,全解歸聖庫」「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歸上主」。 這個上主是誰,就是洪秀全等少數幾個人,人不滿萬、地無十里時,洪秀全就急不可耐地登上權力的最高峰——天王,誕生了一代新帝! 縱觀太平天國十幾年的作為,《天朝田畝制度》推行了嗎?一八五三年進南京後,在江西佔領區,石達開曾經推行過分田;一八五八年後,李秀成在蘇州、常州一帶也推行過,但真正得到田地和財富最多的都是擁有重兵的王侯。 一八五四年,針對《天朝田畝制度》的實施,楊秀清發布浩諭: 「在爾民人,以為盪我家資,離我骨肉,財物為之一空,妻孥忽然盡散,嗟怨之聲,至今來息」。 為此等景象,楊秀清等王聯名上奏天王: 「建都天京、兵士份眾,宜廣積米糧,以充軍儲而裕國課,弟等細思安徽、江西,米糧廣有,宜令鎮守佐將,在彼曉良民,照仍交糧納稅……」,請求地主自主土地和收租納稅。 這提案經洪秀全批示「即遣佐將施行」,於是又回到允許地主擁有土地和繼續收租的秩序中來。 據清張汝南《金陵省難紀略》載: 「此示一出,被惑鄉民方如夢覺。然此令已無人理,究不能行」。後來太平天國在很多佔領地還是依舊制要求農民、地主「照舊交糧納稅」。太平軍規定「富戶貧民宜一體完納」,「示諭佃農照常輸租」(《太平天國文書彙編》)。 太平軍在江浙等地發給地主、農民田地憑證,設立收租局,並強迫農民交租納稅,規定佃農「租戶仍將該還錢米繳還原主,不得抗欠」(沈梓《避寇日記》),並非是把地主的田地全部無賞平分給無地的農民,推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而且在太平天囯佔領的許多地區,附加稅、田捐等是由太平天囯的軍隊直接向佃農徵收,徵收額又往往隨戰爭的進程而浮動增加(沒有減少的事例),農民的負擔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在不斷加重。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天朝的聖庫制度。一八五一年洪秀全令: 「各軍各營眾兵將,各宜為公莫為私」「凡一切殺妖取城所得金寶綢帛寶物等項,不得私藏,盡繳歸天朝聖庫,逆者議罪」。一八五二年在進攻長沙時再下令:「通軍大小兵將,自今不得再私藏私帶金寶,盡繳歸天朝聖庫,倘再私藏私帶,一經查出,斬首示眾」。到南京建都後就更加嚴厲了:「凡私藏金銀者,就是妖,定斬不饒」。藏銀五兩(含五兩)以上不繳者一律處斬刑。 物資的分配,金以豬肉的配給為例:最初時天王每天十斤豬肉,以次遞減到中級官員(總制)每人每天半斤豬肉,總制以下的中級官員到全體軍政人員就沒有豬肉分配了。其他物資那怕是針頭線腦的分配就更加細化了,無一不在聖庫的掌控和分配之列。這種分配公平嗎?後來,城市打下的多了,財產積累的多了,除少部分分配給各營聖庫執行起分配製度,大部財富充實了中央聖庫,天王等中央層的用度就實行各取所需了。 而且天王和各王在南京的巧取豪奪斂財聚富,大興土木營造宮殿,奢侈揮霍生活糜爛,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太平天囯高層在南京城裡的自相殘殺,是群王爭權奪利之必然。 「天京事變」是太平天囯由盛變衰的轉折點,只有這一點大陸史學界的權威們的認識是一致的。 史學界的多數人認為這是由於楊秀清野心太大,行事飛揚跋扈,逼封萬歲而殉命,完全是咎由自取。野史和另一種說法則認為洪秀全是事變的挑起者,洪秀全殺楊之心久遠而堅定,口中不說還故意加楊秀清「萬歲」,以至韋昌輝氣極把楊秀清殺了。洪秀全加封楊秀清「萬歲」,表面上是忍讓和謙恭,實際另有圖謀,一面麻痹楊秀清,一面激怒韋昌輝,最後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 這個隱患在太平天囯最初就埋下了,一八四八年三月三日,洪秀全受不了廣西紫荊山的艱苦和寂寞,早早離去回了廣東,實幹的佈道者馮雲山又被當地官吏抓進了監獄,拜上帝會瀕於瓦解,這時楊秀清假借天父附身下凡「傳言」,發號施令,穩定了會眾,使拜上帝會轉危為安。當時在經濟、文化相當落後的廣西潯州地區,長期以來一直有種自稱鬼魂附體、溝通陰陽兩界的「降僮」的迷信形式,楊秀清就是以 「降僮」的形式,簡單直接的把「天父」「上帝」帶到人間,從此獲得了拜上帝會中至高無上的天父傳言的權力。 一八五零年,洪秀全發布起事總動員令建立太平天囯前,楊秀清忽然口啞耳聾的大病起來,大家都以為他殘廢了,可是一到了金田營地,他突然開口說話,自稱天父降托,耳聰目明、心靈性銳起來,井井有條地指揮軍營中的大小事務,他的神秘和權威、以及代天父傳言的可信度進一步加強。到永安封王,洪秀全不得不令所封各王「俱受東王節制」,生生地把實際權力交給了楊秀清。 進了南京,東王府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冊封各部尚書,尚書為各部的主要官員。天國的所有軍務、民政一應大小事務由所管轄的王侯整理,必須先報東王府,匯總裁處,由東王楊秀清拿出意見呈報天王,天王的權利就是批複。於是南京城裡就有了一個最高偶像和擁有實際權力的兩個中央。 孫中山先生曾說「因為當時洪秀全、楊秀清爭皇帝做,所以太平天囯的洪秀全、楊秀清、韋昌輝、石達開那四部分的基本軍隊,都完全消滅了。太平天囯的勢力便由此大衰。推究太平天囯的勢力之所以衰弱的原因,根本上是由於楊秀清想做皇帝的一念之錯。」孫先生不究史,其為一家之言,並非真理。 如此的兩個中央安能相安無事!若洪、韋聯盟殺楊的說法能得到多種史料的證實,那麼洪秀全就成為天京事變的罪魁了! 太平天囯政權的性質,史學界中有人認為是舊式的農民起義:「往往是有過短時間的、暫時得到農村支持的勞動專政,但是卻沒有過勞動者的鞏固政權,經過一個短時期,一切都又倒退了,所以倒退,是因為農民勞動者、小業主不能有自己的政策,他們經多次動搖之後,終於要退回去」。他們認為太平天囯是以反滿清王朝為起點,以封建化為終點的不能成功的農民運動。 其實不然,洪秀全根本不懂「高築牆,緩稱王」的道理,從建立太平天囯國號開始就是君體獨裁,甚至比滿清更加等級森嚴,這從一八五一年永安封王和頒布的各項制度法令就充分顯現了的。 洪秀全在述懷詩里說「明主敲詩曾詠菊,漢皇置酒當歌風,古來事業由人做,黑霧收殘一鑒中」,顯然他在自比劉邦和朱元璋。後來又用封官許願來鼓舞士氣,他說:「目下苦楚些,後來自有高封也。」「凡一概同打江山功勛等臣,大則封丞相、檢點、指揮……,累代世襲,龍袍角帶在天朝」,只要全體將士能「各做忠臣勞汗馬」,就能保證大家「金磚金屋光煥煥,高天享福極威風,最小最卑盡綢緞,男著龍袍女插花。」洪秀全是急不可耐地要登上皇帝的寶座。 這是否就是農民起義?自古揭竿而起的農民領袖都提出「耕者有其田」的主張,到最後田又歸了誰,二千餘年來的老百姓都知道,那就是成者為王!太平天囯跳不出這怪圈,任何一個家天下的集團和政黨也跳不出這個怪圈! 太平天囯定都南京後,其政權建制、職官制度、等級制度、禮儀制度等,全都是沿襲家天下帝王專制的模式,他們把奪來的權力變成另一種方式,名正言順的變成自己獨有的權力。 以娶妻為例,太平天囯「天條」規定:一切官兵百姓,均不得嫁娶婚配,天王和各王,可以「廣置姬妾」,「妃嬪在武昌選四十人,至江寧選百八人,陸續增添,大約不滿二百人。」 其規避制度更加專橫:「東王、北王、翼王及各王駕出,侯、丞相轎出,凡朝內、軍中大小官員兵士,如不迴避,冒沖儀仗者,斬首不留。」 天王洪秀全在南京修建的天王府:「城周圍十餘里,牆高數丈,內外兩重,外曰太陽城,內曰金龍城,殿曰金龍殿,苑曰後林苑,雕琢精巧,金碧輝煌」。洪秀全在「林苑芳菲,蘭桂迭妍」的宮牆內,過著「金玉堂中快樂多」的生活,寫些自我歌頌和訓戒后妃的「詩」,如「萬方萬郭萬來朝,萬山萬水萬飄搖,萬里萬眼萬鑽至,萬知萬福萬功勞」等等幾百首。 他一再重複自己是「日」、是「太陽」,要后妃們「速照本心對太陽」,「各莫鬼迷過太陽」。他訓斥后妃:「爾對夫主心常真,金磚金屋住爾身,爾對夫主心常假,難上高天難脫打」。「天京事變」後,他逼走石達開,宣布「主也是朕做,軍師也是聯做」,在朝中重用文盲且無德無才的長兄洪仁發、次兄洪仁達和十歲的幼西王蕭有和,說什麼「幼西王出令,有不遵幼西王者,台朝誅之」。 實則洪秀全把太平天囯當成是父子承襲、「肅體統,大一尊,一人垂拱於上,萬民咸歸於下」的洪家天下。 還有人認為太平天囯的失敗有多種因素: 一 、1852年圍攻長沙一役,西王蕭朝貴戰死;1854年林紹璋湘潭戰役的失敗,關鍵性地影響了整個太平天囯的進程。 二、老將曾天養在岳陽戰死,對太平軍的軍心是個沉重的打擊。 湖南兩戰兩敗,損兵折將,士氣受到明顯打擊,畏怯湖南;使太平軍不能據有湖南魚米之鄉,缺少了一個重要的後勤補給之地;湘軍因此才能發展壯大,最終成為對付太平天囯的絕對主力;還有湖南每年上交清政府290多萬兩白銀,湖湘學子為清政府所重用,為垂死的王朝打了針強心劑。 三、太平天囯北伐軍的全軍覆沒,三萬老廣西將士的消亡;還有湖北田家鎮一役,太平天囯精銳損失殆盡。 四、內訌之後,倖存下來的兩廣老弟兄所剩無幾。「天京事變」標誌著宗教統治的破產,作為天國支柱的平等思想,也因為上層的爭權奪利貪污腐化驕逸奢侈和等級制度更勝於清朝而破滅。倖存的兩廣老兵,也因為「天京事變」變得心灰意冷,整個太平天囯上下可謂是離心離德。 五、翼王石達開的分兵他走。 六、後期沒有一個像東王楊秀清那樣能統攬全局的領袖人物,洪秀全的「天王是朕做,軍師亦是朕做」的策略加劇了上層的矛盾。 七、太平天囯內部指揮不暢,行動不協調,將領不合心,不能同心共濟。以後期李秀成、陳玉成為例,兩支柱尚不能合作,況他人乎? 其實,太平天囯失敗的主要原因歸於腐朽和濫殺,一個瘋子和一群失意的人在貧瘠的大地上,用前者腐朽的制度建立起更腐朽的制度,它一出生就已病入膏肓,在中華大地引發空前的大瘟疫,它怎麼能順應天時民心而入主中華。 1860年,江寧李圭著《思痛記》里記載: 江蘇丹陽被李秀成部佔領後,「殺戮之殘,蹂躪之酷,無日無之。……弱者存活,十不二三。……行此事者,大抵湘、鄂、皖、贛等籍人,或流氓地痞,裹附於賊,或戰敗而降賊者。其真正粵賊,則反覺慈祥愷悌,轉不若是之殘忍也」。「賊亦令禁止騷擾百姓及劫掠衣物等,……顧賊眾奉行者少,而以清軍之降附者尤為兇殘貪暴。」 江西高安縣誌: 「癸丑(1853)賊至,所擾惟典鋪大家為甚。乙卯(1855)再至,惟以仇視官紳,苛勒殷富以售其黠,淫掠焚殺猶未甚也。至辛酉(1861)逆酋李秀成至,而禍斯極矣,分擾各屬,放手焚殺,恣意淫掠,各鄉勇男婦死者不下數千人,所過成焦土」。 外人亦言晚期太平軍缺乏戰意鬥志,惟以燒殺破壞為事。 據英國人說,在1858年,南京吸食鴉片的,佔全城人口的三分之一。 太平天囯是腐朽沒落的清王朝的土壤里衍生出來的怪物,從一出現就註定了它的滅亡。可以說太平天囯高層里沒有一個政治家、軍事家,有的是各有遭遇、各懷私心、各具目的的野心家和梟雄,要以比原來更落後的制度來取代前朝,倘若真能勝利,那將具有改寫人類歷史的「功績」了。 孫先生當時鼓吹太平天囯,是出於革命的需要。 1905年以後,孫先生尖銳地指出太平天囯的實質是「只以驅除韃虜自任,此外無所轉移」、「太平天囯即純為民族革命的代表,但只是民族革命,革命後仍不免為專制,此等革命,不能算成功。」(《孫中山選集》)。 1924年,孫先生又指出,太平天囯「不懂外交」、「他們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後就互爭皇帝、閉起城來自相殘殺」,是失敗的「最大的原因」。 這些話均收集在孫中山《全集》里。 後來他清醒地認識到:「洪氏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權,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即使成功了,也不過是歷史上的又一個封建王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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