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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學園祭 作者:赤川次郎

【序幕】 「真知子,嗨,真知子。 順著聲音的方向抬起了頭,真知子實在難以置信自己所目睹到的那一幕,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棟鋼筋水泥的校舍四樓,同班同學山崎由子正從那兒的陽台朝著真知子揮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陽台的欄杆上。 欄杆的寬度只有幾公分而出,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氣定神閑地在那上頭走動著。 「你這是在做什麼!」 真知子這才回過神來大喊了一聲。 「我在走路呀。」 上方傳來悠閑的聲音。 「實在太危險了!快下來吧!」 陽台的下方是一條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幫忙才行。 「不會有事的啦……」 「不行!萬一摔下來怎麼得了!快下來!快下來吧,由子。」 學校早已放學,附近很本找不到人幫忙……「你別鬧了!下來吧!」 「好吧。」 由子揮了揮手,真知子總算鬆了一口氣。接著,由子便從欄杆下來了,往欄杆的外側一躍而下。 真知子從沒見過人從高處墜落的場面。在電影裡頭,人通常都是緩緩向下墜落的,而且還伴隨著不絕於耳的尖叫聲。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毫無預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欄杆上完全消逝,同時還聽到咚的一記悶響,由子蜷縮著身體,倒在距離真知子數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陣子,真知子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由子……」 真知子雙子掩面,開始向前跑。辦公室,那裡應該會有人在的。真知子不停地跑著……那是五月的一個黃昏。 結城真知子時值十七歲,就讀於大阪的這所私立「M學園」,儘管她才剛升上高二,不過今天卻也是她在這所學校的最後一天。因為父親結城正造工作的緣故,全家就要搬往東京了。有個在貿易公司擔任部長的父親,真知子早已習於搬家、轉學的生活,不過她還是想要在這最後一天好好地看看這個學,於是獨自來到了已近黃昏、不見人煙的校園。 學校就位於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鋪上了柏油的操埸還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進了這個狹小的空間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舊舊的校舍中,來到師生座談室,她將自己暫時沈浸在感傷的情緒之中,接著又信步走到斜陽滿布的校園。單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經延伸至校園的盡頭,真知子突然覺得有些懷念不舍。儘管她在這裡待的時間並不長,或許是因為正處於十七歲這個年齡,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新鮮而嶄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園裡閒蕩了好一陣子,在吊了一會兒單杠後,準備走回校舍。聲音就是在那個時候傳來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 【第一章:T飯店】 第一部武藏野學園 「你爸爸好像還沒到呢。」 「我們來得太早了。先坐一下吧,媽媽。」 真知子和母親結城惠子在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唉唷,這沙發怎麼搞的。」 真知子笑了笑,「一旦坐下去就很難再站起來了。」 這是東京日比谷的T飯店。推開厚重的旋轉門之後便是寬敞的大廳。制服上別著金絨飾帶的服務生敏捷地來回走動著,出入此間的客人一半以上都是外國人。 真知子留心聽著打從身邊經過的外國人士們的對話片段。除了英文和法文,其他就聽不出來是什麼語言了。儘管聽不懂,真知子還是有著自己儼然成了外交官,身在國際會議廳的感覺。 「真是挺不舒服的。」 坐在沙發上的母親惠子不時挪動腰部,因為她太胖了,一旦沈甸甸地陷坐進去,想要再站起來就會非常吃力。此外,惠子也不太適應這種場所,因為她從小在東京鬧區長大,不習慣這些拘謹的繁文縟節。 「我說真知子啊,你這件連身洋裝還是搭配一條項鏈比較好看。」 「是嗎?」 真知子低頭看著身上的淡藍色洋裝。 「聽我的沒錯啦。你何不趁著你爸爸還沒來的這段空檔去逛逛呢?去吧,有我在這裡等著就行了。」 「媽,你真的不需要為我考慮這麼多。」 「有嗎?」 「你的心意我都了解。」 真知子面露微笑。自從真知子目睹由子自殺後,媽媽認為她會深受打擊,就事事為她設想。 「我已經沒事了,別擔心啦。」 「可是,真知子……」 「是真的。當時,我的確受到相當大的震撼,不過,我現在反倒對這件事感到很有興趣呢。」 「你胡說些什麼呀!」惠子睜大了眼。 「這也難怪呀,因為我怎麼想都不認為由子會自殺。」 「可是警方說她是自殺」 「她的確是自己跳下去的沒錯。不過,當她走在欄杆上時,簡直就像在做特技表演一樣。平常的她是個不太引人注意、而且個性安靜的人,我不懂,這樣的她在自殺的時候,為什麼會做出那麼誇張的舉動!」 「誰知道一個死掉的人在想些什麼。」 「這是個謎。我想警方一定掌握了些什麼。」 「拜託你別再提到警察好不好。」 惠子神情嚴肅地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那麼不愉快的經驗。」 「媽你也真是的,警察會那麼做也是因為職責所在呀……」 「他們簡直就是把你當作不良少女嘛,那個刑警實在很討人厭。」 由於真知子是由子死亡時唯一的目擊者,所以被警方帶回去偵訊,而惠子則在那個時候跑去警察局大吵大鬧了一番。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竟然把我們家女兒抓起來!這個孩子的個性向來是多愁善感又纖細的,光是親眼目睹同學死亡就已經夠教她受的了,現在竟然還被關在這個又臟又亂而且到處是細菌的垃圾堆中這麼多個小時,你們未免大不懂得體諒人了!我要你們立刻放她走!況且,讓她單獨和一個男人待在小小的房間里也實在太危險了吧!不管是刑警還是警察局長,說穿了還不都一樣是男人嗎?幹嘛露出那種表情?要是我女兒看到你那張活似癩蛤蟆的臉,肯定會嚇得抽筋的!快點把那孩子帶到這裡來!」 跟刑警先生一起待在會客室里的真知子聽到了母親連珠炮似的叫罵,一直忍著不笑出聲來。 在刑警費盡唇舌說服之下,惠子才總算同意讓真知子接受偵訊,但條件是必須有她陪同,不過這下可又慘了,因為刑警每問一個問題,她總會在一旁插嘴說出「哪有這種問法! 」「你的文法有誤!」「請你不要說話那麼刺耳!」之類的話來。還只是個新手的刑警只好頻頻拿著手帕擦拭額頭的汗珠,一邊提出問題了……老實說,真知子和死去的山崎由子並不算太熟,而且也甚少交談。 由子究竟為什麼會死呢?就算真是自殺好了,但從來也沒聽說過有人是那種自殺法的。 可惜真知子在警方尚未調查終結時便離開了大阪,雖然她曾經拜託過要好的同學,一有消息就立刻寫信通知她,其實卻暗自在心裡盤算著要靠自己來解開這個親眼目睹的死亡之謎。 「你爸爸來羅。」惠子說。 一位高挺、穿著瀟洒的紳士踩著穩健的步履進入了大廳。 「爸爸。」真知子揮了揮手,父親,結城正造看到後立刻走了過來。 「等很久了嗎!」 「才剛到而已。」 「爸爸,人家快餓死了啦。」 「那我們趕快上樓去吧。」 「要吃什麼啊?」 「這裡的法國料理相當美味喔。」三人走向電梯。 「法國料理?就是要吃鼻涕蟲啊?」母親惠子露出嫌惡的表情問道。 「媽,你說得好噁心唷,是蝸牛啦。」 「這兩種東西有差別嗎?不知道有沒有賣炸豬排飯?」 「我可以幫你問問看,不過可能性應該不高。」 「算了,也只能硬著頭皮了。」一進入電梯,惠子立刻閉上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真知子總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如此性格迥異的父親和母親,為什麼會結為夫妻呢?而且,這兩個人為什麼偏偏又這麼速配呢? 正造年輕的時候曾經留學德國,現在也經常因為業務上的需要而造訪歐洲。頭髮雖然有點花白,不過卻是個四十五歲,正值壯年的成熟男人,因此常常可以聽到學校的同學們贊「真知子的爸爸好帥喔」。對真知子來說,除了父親常出差不在家這個缺點之外,他實在是個十分具有魅力的爸爸。而母親在生活上則充分展露了庶民的氣質,儘管經濟寬裕,她仍然將四處尋找百貨公司的特賣商品視為最大的樂趣。不過因為這個活動需要消耗大量的汗水,所以也可說是她為了要讓自己瘦一點所做的努力之一吧。 真知子非常喜歡這個凡事樂天,無憂無慮的母親。 對了,可不能忘了介紹真知子自己。再怎麼說,她才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呀。 既然是故事中的女主角,所以應該是個絕世美女才對雖然事實上她並沒有美到那種程度,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可愛的女孩。這點,真知子繼承了父親的端正相貌,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個酒窩呢。有些人雖然美,卻成天板著臉,這實在很令人受不了,而真知子個性爽朗,讓人家很容易就跟她打成一片,這項優點倒是遺傳自母親的庶民特質。 此外,從一般人對女主角的印象來看,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個子是有些缺憾,而且八十公斤的體重更是讓讀者難以想像,但事實上真知子的體格要較中等身材的女孩略瘦些,不過提起胸圍、腰圍和臀圍卻是不,這跟我們現在要談的無關,還是不要公布好了。我只能說,她的身材非常勻稱。 身為女主角該具備的條件還有許多,她當然不會是那種才跑個五十公尺就氣喘吁吁,累倒在地,或是看到可怕的東西就馬上暈倒的弱女子。提到真知子的運動神經和膽識,可一點都不輸給同年齡的男孩呢。 這樣似乎把真知子描述得太完美了,但我總不能把她那種比別人旺盛的好奇心、想像力豐富,以及對事情設想周到的特質,說成是她的缺點吧。 總之,她是由性格完全不同的父親和母親所混合而成的上等雞尾酒這正是真知子。 而且這絕妙的味道任誰都無法柢抗,沈醉其中……「學校方面進行得怎麼樣了?」惠子一邊和盤中的酥炸牛舌魚纏鬥,一邊問著。 「全都搞定了。」 「你該不會又當理事長了吧?」 「這也沒辦法呀,稚教校長是我的老朋友呢。吃完飯後,我還得出席理事會哪。」 「待會兒?哇,真是辛苦。」惠子發著牢騷。 「那是個什麼樣的學校?」真知子好奇地問道。 「那裡的環境相當好,這點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證。」 「就這樣啊,真無趣。」 「這不是很好嗎?嗯……學校叫什麼名字來著?」 「校長手冢是這所學校的創辦人,所以校名是手冢學園。不過呢,從它給人的印象以及建築外觀來看的話也許把它叫作『武藏野學園』會比較恰當。」 【第二章:奇怪的錄影帶】 當結城一家人正在T飯店享用法國料理時,有三張臉孔也在同一時間,神色倉望地窺視著手冢學園的某一間教室。 「……喂,還是回去吧……喂。」 怯懦地說著話的人,是個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會因為區區小事而有所動搖的大塊頭胖妞。 「也對……萬一被發現就糟了。」 說起話來含糊不清,囁囁嚅嚅地在一旁附和的人,則是個和之前提到的那個胖妞有如天壤之別的瘦高女孩。 「你們說這是什麼話嘛!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居然還說要回去?放心啦,不會被發現的。」 慫恿其他兩個人的,是當中個頭最小,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女孩。 從三個人身上所穿的制服來看,可以斷定她們是這所學園的學生。所謂的制服,並不是那種索然無味的寬鬆水手服,而是剪裁得宜的灰色連身裙,搭配藍色上衣,再繫上一條IVY(常春藤盟校)風格的窄幅領帶,相當漂亮。儘管三個人的體型各不相同,但穿在她們身上卻都很合身,這是因為制服是由指定的百貨公司量身訂作的。 「不過,要是被發現就完了,我的英文成績已經夠危險的了。」那個胖妞說道。 「被發現的話,到那時候再說。沒問題的啦。」那個戴著眼鏡的女孩,絲毫看不出來會這麼強悍。她不耐地數落著。 「也對……。被發現的話,到時候再說……」那個高高瘦瘦的女生似乎沒什麼主見,很快地便改變了心意。 「無論如何,先進去再說吧。走!」 三人進入的是位於視聽教室後面的控制室。狹窄的房間里,放著十六毫米的放映機、幾部幻燈片放映機,以及錄放影機,所以走路的時候只要稍不留神就會撞到東西。錄放影機的功能是將影像傳送到教室里的兩台大型電視機。 機器設備的另一側,放了一個不鏽鋼的架子,上頭排放著裝有十六毫米的影片、幻燈片的箱子,和已經錄過的錄影帶。 「錄影帶在這裡。快找!」 三人的目標是錄有電視播放的「物理實驗」的錄影帶。她們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來找那種東西呢?當然不會是因為她們好學不倦,而是因為最近在學生們之間流傳著一則八卦消息。 事情是這樣子的教物理的小田老師,是個非常可怕的人,考試經常給學主打零分。 因為小田老師的緣故,使得為數眾多的柔弱(?)女學生淚眼婆娑。不過,有傳言指出這個像頑石般嚴格的小田老師,卻是某位號稱「少男殺手」的少女歌手的死忠歌迷。他會在月票皮夾中放著那個女歌星的照片,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拿出來看,而且像個獃子似地邊看邊笑。此外,他還會在錄電視播出的物理節目時,利用剩餘的空白帶錄下那個女歌星的歌唱節目,然後在放學後躲在這裡偷看。 如果這個傳言屬實的話,那就是個報平日之仇的絕佳機會。因此,這三人組為了要一探這則八卦的真偽,出征來到了這裡。 「嗯……『地理』……『化學』……」 「在那裡,在那裡:就在那個地方。」 「『野鳥的生態』……拜託,這是『生物』好不好。」 「找到了!就是這卷。」 當找到錄影帶時,這三個人一下就將剛剛的恐懼拋諸腦後,欣喜若狂地大聲尖叫。 「快放來看看。」眼鏡妹說道。 「小田老師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看這卷錄影帶吧?」 「現在是家長會時間,他一定正在家長們面前說得口沫橫飛,怎麼可能會來呢!」 她們立刻將原先放在錄影機中的帶子取出,然後放入找到的錄影帶。 「你知道怎麼操作嗎?」 「包在我身上。」 說這話的是高個子女孩。「我家也有,所以我很熟悉。」 「真的啊,我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按下PLAY的按鈕。胖妞從放映室的玻璃窗看著教室,用手指頭比了個圓圈,做出了OK的手勢。 「好,用快轉。」 一會兒快轉,一會兒停止,重複好幾次這樣的動作後,總算找到了物理節目的「結束」 畫面。沖啊,三人一起沖入了空蕩蕩的教室,在電視前面擺好陣式,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 「怎麼會這樣啊?」 「什麼都沒有嘛。」 「真讓人失望……」 當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發著牢騷的時候,螢幕上突然出現了那名女歌星的臉部特寫,還唱著走調的「我的愛人……」。 「太好了,太好了!」三個人高興地跳了起來。 「嘿,下次上課有好戲看了。」高個子說道。 「要怎麼做呢?」胖妞問道。 「要求老師放這卷物理錄影帶給我們看呀,他一定會很樂意的。」 「而且,一定會叫學生去操作錄影機。」 眼鏡妹說道。「所以呢,我們到時就自願去擔任這份工作,然後故意將錄影帶快轉,把這部分的影像播出去。」 「真迫不及待要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三人回到控制室,將錄影帶倒帶,放回原來的位置。 「我說礙…」 眼鏡妹說道。「我們既然都來了,何不看看別的呢?」 「前面那捲是什麼啊?」胖妞問道。 「嗯……」 高個子女上仔細瞧了瞧。「什麼都沒寫耶,會是什麼呢?」 「什麼都沒寫才可疑。來,放放看吧。」 按下PLAY鍵,折回教室,看到電視畫面上出現古老的人物肖像。 「這是什麼畫呀?」 接著畫面改變,這次是風景畫。接下來是連續三張的抽象畫。 「這一定是美術節目。」高個子說道。 「可是很奇怪,怎麼會沒有聲音呢?」眼鏡妹接著說。 接下來的畫面,是一枚很大的紅寶石戒指。 「是寶石喲!」 「好漂亮呀。」 王冠、項鏈、耳環……讓人眼花撩亂的珠寶一一呈現,三個人看得出神。女人打從這種年紀開始,就無法抵擋珠寶的誘惑。 「你們在做什麼?」 三人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了十公分。原來有個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就站在她們的背後。 「你們在做什麼?」那個老師重複問了一遍。 「嗯……」 高個子正想解釋的時候,眼鏡妹用手肘頂了一下她的腰。因為眼鏡妹從豐富的經驗中得知,這種時候保持沈默才是上策。 「誰去把錄影帶停掉?」 高個子去關掉錄影機,然後回來。 「你們應該知道這裡是不能隨便進來的吧。」 三個人默默地低著頭。這種時候把嘴巴閉得緊緊的才是上策。老師盯著三個人好一陣子,不久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目己在學主時代也常幹這種事。」 三人鬆了一口氣,稍稍把臉抬高了一點。老師的臉上甚至還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她們也不能把在這裡發生過的事和我放她們一馬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喔。」 「好!」眼鏡妹很有精神地大聲回答。 「把班級和姓名告訴我。 「二年C班,小野治子。」眼鏡妹說道。 「同一個班級,柳田真弓。」高個子接著說。 「同一個班級,細川恭子。」最後回答的是胖妞。 「好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我們告辭了!」 這三個人真的很現實,平常在回家的路上就算碰到老師也不會打聲招呼,現在卻向老師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跑出教室。 「啊,嚇死我了。」 「我早就說過不要這樣做了嘛。」胖恭子說道。 「反正又沒有怎麼樣。」 眼鏡妹治子愉快地說著,「你看,我們放手一搏,不就海闊天空了嗎?」 視聽教室位於三樓,所以三人急忙跑下樓梯,為了怕被其他老師發現,火速離開了教室大樓。 三個人完全沒有察覺到剛才那位老師正從視聽教室的窗邊盯著她們。要是這三個人看到了那位老師的臉,一定會被那不同於之前和藹可親的冷酷表情嚇得全身發抖吧……【第三章:新生】國立。這個地名可不念作「KOKURITSU」,而是「KUNITACHI」。手冢學園就位在這個地方。 這裡是文教區,有許多學校,像是著名的H大學、F學園,還有音樂學校以及都立高中。出了車站就可以看到一條筆直的路,兩旁栽滿了銀杏,綠意盎然的環境讓人感覺這裡就像個大學城。 五月某個晴朗的早晨,結城真知子第一次走在這條有著銀杏路樹的街道上。從車站到學校約需步行十五分鐘。原本父親也要一起來的,但是因為工作緣故臨時去了北海道,所以真知子第一次上學只好獨自前往。 她心裡想著,天空真是亂藍的(這是學母親說話的口吻),藍得好像會將人給吸進去似的,讓人彷佛有從天空俯瞰湛藍大海的錯覺。 很自然地,真知子的步伐也輕快了起來。前往新學校的期待與不安、隨著爽朗的天氣而為之雀躍的心情,許許多多的事物交雜在一起,使得真知子的臉頰因而泛紅。 順著被告知的路線,很容易地就抵達了手冢學園。還不到八點,一個學生也沒有。約好八點要去校長室,所以還有一些時間,她決定先逛一圈校園。 這所學校的規模並不大。初中加高中共六個年級,每個年級只有三個班。 兩楝鋼筋水泥三層樓高的嶄新校舍並排在一起,每一個樓層都有相連的天橋。校舍對面是體育館和游泳池。校園十分寬敞,不,或許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大,只不過對於一直在市中心的學校就讀的真知子而言,感覺上似乎很寬敞罷了。此外,還有圍繞校園一周的櫻花樹,櫻花樹後面看不到灰色的大樓,湛藍的天空因此得以毫無阻隔地如長弓一般覆蓋在上方,實在太美了。 當她出神地望著校園的時候,聽到背後傳來了「嗨」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啊?」 回過頭,看到一個身穿運動衣和緊身褲的女孩站在那裡。 那個女孩正看著穿著制服的真知子。 「你是幾年級的?」 「高中部二年級。」 「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從今天開始在這裡就讀。」 「喔!」女孩會意過來,點了點頭。 「我想起來了,倉林老師曾經說過有個新同學要來。那麼,我們就是同班同學羅。」 「啊,請多多指教。我叫結城真知子。」 「我是長池幸枝。」 幸枝的體格看起來很強壯,皮膚曬得黝黑,給人一種相當健康的印象。真知子心想,這個人跟媽媽有點相像。從她的笑容可以感覺到她的個性爽朗,很容易和人親近。 「你穿著運動服在練習什麼嗎?」真知子問道。 「空手道。」 「真的呀!」真知子睜大了眼睛。 「開玩笑的啦。」幸枝笑著,「我平常食量驚人,所以每天早上必須這樣出來流一些汗,以免愈來愈胖。」 連這些小地方都很像媽媽。 「需要我為你作校園導覽嗎?」 「那就麻煩你了。」 「不過,你得陪我跑步才行。」 「沒問題。你別看我這個樣子,我以前參加學校的一干五百公尺賽跑,還拿過冠軍呢。」 「還真有你的。準備好了嗎?預備、起!」 真知子就這樣穿著制服抱著書包跑了起來。兩人繞校舍跑了一圈,忽而跑上三樓,旋即又跑了下來。那裡是餐廳(幸枝一開始就告訴我這個地方),那裡是置物櫃,那裡是我們的二年C班…:,幸枝一邊指著一邊向前跑。 當跑回原來的地方時,兩人都氣喘吁吁,流了一身汗。雖然疲累,卻有一股無可言喻的舒暢感。 「唉呀,已經八點十五分了。」真知子看著手錶,「我得去見校長了,待會兒見。」 「我們的導師,倉林老師很帥喲。」 「真想趕快見到他。」 真知子一邊走向校長室,一邊滿意地心想能這麼快就交到朋友真好。 校長手冢一郎從容地坐在沙發上,望著真知子。 「你長得跟爸爸一模一樣. 「是的,他現在人在北海道。」 「他從以前就是這樣,是個到處飛來飛去的男人。」 手冢校長是父親的舊識,年紀卻此父親大很多,感覺是個慈祥年長的紳士,並不會擺架子,但是他那種刻意拉近距離的說話方式,反而給人一種壓力,真知子心想,所有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吧,這也是沒辦法的。 有人敲門,一位身材高佻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您找我嗎?」 「啊,倉林老師。她是新來的學生,結城真知子。以後就拜託你了。」 「你好。」 「請老師多多指教。」 好帥呀,幸枝說得一點都沒錯。倉林老師個子又高臉部的輪廓又深,皮膚被太陽晒成淺褐色,強壯得像個運動健將。略長的頭髮,穿著高領毛衣配上深藍色的法蘭絨西裝外套,打扮上也是無懈可擊。相信全班女學生的崇拜眼神,一定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跟在倉林老師後面,走向二年C班的教室。在三樓。 「我看過你以前學校的成績。」走到一半倉林老師說道。「相當優秀嘛。」 「真的嗎?」 「尤其是英文很好,這點更是讓我欣賞。」 倉林老師教的是英文閱讀。 「我讀推理小說都是看原文的。」 「難怪,這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克麗斯廷庫因的頭號書迷呢!」 「哇,太棒了!」真知子不禁高聲驚叫。 「你也是嗎?那我們以後可以好好討論嘍。」 進入教室後,學生們各自坐回自己的座位。倉林老師在介紹她時,真知子一直在一旁恭恭敬散地站著。察覺到班上同學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變得有點緊張,但是能夠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認為這種感覺也不錯。雖說年紀還輕,但女人畢竟還是女人。長池幸枝從座位上朝真知子眨眨眼。很幸運地幸枝隔壁的座位是空的,介紹結束後,真知子將會坐到那個位子上。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笑容。 班上大概有四十人。教室非常寬敞,桌子和椅子也都是大尺寸的。這些地方顯出這個學校的大手筆。這所手冢學園在創校之初,有許多富家子弟來就讀,甚至在媒體上還造成轟動。學費雖然不便宜,但因為設備充實、環境幽芙,所以還是頗獲好評。至今還是有許多公司老闆之類的商界名人,大老遠地讓自己的女兒來這裡就讀。也正因為如此,當學校要募款的時候,非常容易就能達到預定目。當然,這裡給老師的薪水也比其他學校要好,導致附近的私立學校為了要留住老師,也必須要提高薪資才行。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這類的傳言總是不斷。 早上的課外學習結束之後,真知子的四周立刻顯得非常熱鬧,並築起了一道人牆。 「喂,你家在哪裡?」 「你父親做什麼工作?」 先從這類身家調查問起,接著是 「興趣呢?喜歡什麼運動?」婦女周刊型的問題。 「要不要加入英文社團?」 「歡迎你來我們排球社。」招攬社員的對白也陸續出籠。 「有作業不會做的時候來找我,我有一群東京大學學生組成的智囊團,收費非常低廉。 」竟然連這種「佳作」也出現了。 會有這麼熱鬧而且無憂無慮的氣氛,大概是因為這群千金大小姐生長在富裕之家,從小不知人間疾苦的緣故吧。真知子也立刻融入了她們之中,就好像已經是多年的老同學了一樣。 【第四章:最初的事件】 「真是個讓人愉快的學校呢。」晚飯的時候,真知子如此告訴母親。 「那太好了。」 惠子邊夾酸梅邊說道,「我本來還很擔心那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適應呢。」 「你也來參加一次家長會看看嘛。」 「我不習慣參加那類的活動。」 真知子覺得很不可思議,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總是討厭家長會之類的活動。然而並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而是在真知子上了高中之後,媽媽才變得很不喜歡去真知子的學校。真知子心想,媽媽其實是個害羞的人,跟外表一點都不像。 「爸爸是不是又當上學校的理事了?」 「好像是。」惠子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為了我,他老是接下一些麻煩的工作。」 「你別為那種事擔心了。他這個人啊,本來就比較適合忙碌的生活。」 「今晚他是在札幌嗎?」 「不清楚耶,會是在哪裡呢?」 這個時候,電話鈴聲大作,惠子連忙去接電話。 「啊,爸爸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咦?」 聽到媽媽講電話的聲音。真知子對著掛斷電話走了回來的媽媽問道:「他在札幌嗎?」 「不,他已經到了羽田機埸,現在就要回家了。」 真知子和惠子相視大笑。 「真拿他沒辦法,實在是個閑不住的人。」 真知子突然靜下來仔細聆聽。 「啊,下雨了。」 走到窗邊,外面是著一片漆黑。 「雨勢還真不小呢。白天的天氣那麼好,怎麼……」 「住這種地方真不好,待在屋裡頭連天氣變了都不知道。」 因為是臨時搬家,一家人只好暫時先住進了中野某大廈的六樓。房子相當寬敞,不過對於喜好純日式住宅的惠子而言,還是嫌局促了些。 真知子來到了有遮雨柵的陽台,望著眼前不停落下而且還發著光的串串雨珠。 在俯瞰地面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從陽台上一躍而下的由子。 自從離開之後,事情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進展。打個電話給大阪的朋友吧。真知子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就像是躍入游泳池一般地撲到床上,拿起桌上的電話。這是走廊上那支電話的分機,只要那支電話沒人使用,就能打出去。當初惠子並不贊成在真知子的房間里裝電話,不過,父親正造卻說:「沒關係啦,誰教真知子是獨生女呢……」應允了她的要求。想必這一陣子,真知子一定是電話公司的大客戶。 大阪的區域碼應該是「0六」吧。真知子躺在床上,等著對方接起電話。 「喂喂……令子?是我,真知子啦。嗯,你好嗎?……我很好……學校方面呢?……我這邊的學校簡直棒透了,十分令人滿意呢。」 光是向令子說明新學校的事,就大約花了十五分鐘。 「對了,令子,我想跟你打聽由子的事,有什麼新的消息嗎?」 「喔,那個礙…」感覺得出電話另一端的令子似乎有些躊躇。「那個礙…這件事我已經答應別人不能說出去了。」 「令子!難道我們的交情只有這樣嗎?我明白了,以後我再也不會」 「等等,等等!我說就是了……嗯,你記不記得我有個叔叔是新聞記者,我是從他那兒聽來的,不過這個消息還被禁止刊登出來呢。」 「你應該知道我的口風一向都是很緊的。」 「嗯……那個,聽說由子死的時候,身上曾經注射過毒品。」 「毒品?」真知子不禁從床上跳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種所謂的興奮劑。」 「就是LSD之類的……」 「是的。注射那種東西之後,好像會產生錯覺,認為自己變成了一隻小鳥,能夠在天空飛翔。」 「所以才會那樣……」 「而且會以為走在陽台欄杆上,對目己而言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沒想到由子竟然會吸毒……」 「我也是嚇了一跳。要不是從叔叔那裡聽來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那,警察是怎麼處理這件案子的呢?」 「叔叔也只知道這些而已。我猜想警察一定是在進行秘密調查。對了,真知子,你千萬不能跟任何人說喲。」 「知道啦,我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連爸爸媽媽也不會說!」 由子吸毒……。掛了電話之後,真知子躺在床上,一直盯著天花板。那麼乖巧的由子怎麼會染上毒癮呢?她家應該就在學校附近,離繁華的市中心有著一大段的距離。她既不是不良少女,也沒有那一類的朋友。 不過話又說回來,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由子和毒品之間,雖然就像諾貝爾獎跟奧斯卡金像獎的關係一樣,八竿子打不著,但是……或許警察在暗地裡調查由子背後的販毒組織。一個單純的高中女生自殺事件,有可能牽扯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大黑幕。 過了不久,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是爸爸。真知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爸爸,你回來了!」說著,打開了門。 這陣雨下得真煩人。 今天真是倒相透了……。早上,鬧鐘沒響睡過了頭。趕到學校的時候,遲到五分鐘,被老師狠狠地訓了一頓,而且因為慌慌張張地出門,所以忘了帶數學課本,慘得一塌糊塗。 放學回家的時候也是一樣,由於心情鬱悶,因此去朋友家聽搖滾樂,聽著聽著就遇到了這埸雨。想要找人來接自己回家,但很不湊巧,今天家中一個人都沒有。於是向朋友借了一把他們用不到的雨傘,可是這把傘又因為太舊所以會有雨水漏進來。 好想早一點回到家。恭子心中只有這個念頭。頭髮和上衣都因為淋濕而變得冰冷,鞋子也因為踩進水窪而濕透了,實在很想痛哭一常從地鐵的車站走回家,平常大概只要花十分鐘左右,但是今天感覺好像已經走了超過三十分鐘。回家的路,必須穿越過寧靜的住宅區。 十點剛過不久,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影。街燈在雨中顯得閃爍不定,恭子只是一味地快步前行。她連回頭看的多餘時間都沒有,當然不會察覺到有一輛沒開車燈的車正尾隨在自己的後方。 右轉、左轉,在轉了好幾次彎之後,總算來到了家門前那條筆直的道路。再兩三分鐘就到了,恭子鬆了一口氣。 當尾隨恭子的那輛車跟著開到這條路上時,突然像是要歇口氣似地停了下來。接著,亮起車燈猛然向前沖,有如一頭猛獸倏地睜開了眼撲向獵物一般。 雨聲,蓋過了車子的引擎聲。背後的燈光讓恭子知道有車子正向自己駛近,於是轉過身去。閃到路邊去吧……。刺眼的燈光已經迫在眉睫,就連驚嚇的時間也沒有。 車子在黑夜的大雨中疾駛離去,留下了趴在水窪中的恭子和一把扭曲變形的雨傘,任憑雨水摧殘。 出事了。當倉林老師走進教室時,真知子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的想法。大家所想的似乎都一樣,全都不安地望著老師。學生對於老師的一舉一動是最敏感的了。 倉林老師的臉色有些鐵青,而且表情僵硬,完全不見昨日的笑容。行禮之後,班長宮原昭子一如往常地站了起來準備點名。 「不必點了。」倉林老師阻止了宮原昭子,接著一邊環視全班同學,一邊說道。 「我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們。」 全班頓時安靜了下來。 「細川恭子同學,昨晚發生了車禍。」 「啊!」叫出聲的是那個眼鏡妹小野治子。 「老師!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倉林老師迴避著治子的視線,垂下了雙眼。 「細川同學已經過世了。」 鴉雀無聲。倉林老師從口袋裡拿出了千元紙鈔,交給了呆若木雞的宮原昭子。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去買束花嗎?」 接過錢後,宮原昭子遲緩地走向教室的門,接著突然哇啊地哭了出來,奪門而出。治子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教室響起了此起彼落的啜泣聲。 「校長要我告訴大家……」倉林老師接下來說的話,已經沒有一個人聽得進去。 真知子沒有哭。雖說死去的細川恭子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但她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太記得起來,因為真知子是昨天才來的。不過,真知子卻為了完全不同的事感到錯愕。前一陣子才親眼目睹由子異常的死亡,現在又在這個地方……。如此年輕的少女,接連地死亡,世上真有這麼不幸的巧合嗎? 真知子一直望著那唯一一個沒人坐的座位。 真知子的父親正造,也以學校理事的身份出席了細川恭子的葬禮。 一個晴朗但是有風的日子,並列上香的同學們,都被強風吹亂了頭髮,看起來更讓人感到傷痛欲絕。恭子的父親是某建設公司的部長,加上公司方面的人員,參加葬禮的人數變得很多。 「撞了人還逃跑,實在太卑鄙了!」 「逮到這傢伙的話,我非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這還不夠,還得加上烙刑!」 這些駭人的泄憤話語,傳進了等著上香的真知子耳里。不過,最傷心的莫過於恭子的摯友小野治子和柳田真弓了,這兩個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和恭子在一起。治子和真弓才稍稍停止了哭泣,但一朝棺材的方向看去,眼淚又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 真知子捻完香後,同恭子的父母行了個禮。才四十多歲的年輕父母,哭得紅腫的雙眼目光獃滯,機械式地答著禮,心裡頭則是百般地不願意。 父親正造在接待處和一個男人交談,看起來像是校方的人。他看到真知子,於是朝她走了過去。 「爸爸還要留在這裡,你先回去好了。」 「嗯,你要早點回家喲。」 「知道了,自己小心點。」父親的表情出現了少有的凝重。 「真知子,你要離開了嗎?」長池幸枝小跑步追了上來。 「嗯,我實在是難過得待不下去。」 「我也一樣,真的好難過,好像自己也快死掉似的。」 「那我們走吧。」 於是兩人離開了細川家。走了幾十公尺左右,一輛黑色的中型轎車從他們旁邊經過,並且在細川家前面一點的地方停了下來,兩個穿著舊西裝男人從車裡走了出來。 真知子立刻停下了腳步。 「怎麼啦?」幸枝覺得奇怪地問了真知子一聲。 「是警察。」 「咦?」 「那兩個人,是刑警。」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見多了。」 接著,她又對吃驚得睜大了眼睛的幸枝說道:「搞不好,撞人逃逸的事有進展了。我們去瞧瞧。」 語畢,真知子馬上掉頭朝細川家走去。幸枝連忙從後面追趕上來。 「你打算怎麼辦呢?」 「不知道,只是想去瞧瞧而已。」 看起來像是刑警的男人繞到了細川家的後門,在通往廚房的入口處和一位應該是細川家親戚的女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麼。那個女人點了點頭後便離開了。 「他們在做什麼呀?」幸枝問道。 「我們再走近一點看看。」 「不會被罵嗎?」 「要是被發現了,就說我們迷路,不就好了嗎?來,走吧。」 真知子和幸枝沿著細川家的外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可以聽到刑警們說話聲的樹叢,悄悄躲了進去。 恭子的父親從廚房走了出來。 「有什麼發現了是嗎?」 「您好……。很抱歉在這種時候來打擾」 「別說那些客套話了。」恭子的父親打斷了刑警的話,「是不是抓到犯人了?」 「還沒有。 「原來如此……。唉,你們特地跑這一趟,我還以為準是……。不過,兩位今天來的用意是?」 「事情是這樣子的……」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刑警顯得有些難以啟齒。「這些話實在教人很難說出口……」 「是什麼事?」 「根據現場勘驗的結果,我們發現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是什麼?」 「是關於那輛撞死令嬡的車,我們在現場並沒有找到任何煞車痕迹。」 「你的意思是說,那輛車連停都沒停就跑了?怎麼會有這種混蛋!」 「不,車子是有停下來,在開了二十公尺左右。不過,接下來就開始倒車後退。」 恭子的父親似乎無法理解刑警的意思。 「倒車後退。」他口中喃喃念著。 「沒錯。撞到令嬡後,那輛車一度停了下來,接著倒車,從令嬡身上輾過。」 恭子的父親臉色慘綠。 「那麼……那麼,你的意思是,那輛車是為了輾死恭子牙故意倒車的,是嗎?」 「沒錯。」 恭子的父親搖晃了一下,背靠著牆才勉強能夠站好。 「可是……那不就表示犯人打從一開始就想置恭子於死地嗎……?」 「應該是那樣沒錯。總之,這是一樁有計畫的謀殺案……」 「所以我們想來問問看你這邊有沒有什麼頭緒。」另一位刑警說道。 「不可能的……。不……那樣的事……我實在難以想像……」 恭子的父親只是茫然地搖著頭。真知子和幸枝悄悄離開了樹叢。 【第五章:行動開始】 「喂,我想請你幫個忙。」真知子喊了一聲後,原本坐在窗邊迷迷糊糊打著盹的小野治子,帶著睡意地摘下眼鏡,探了揉眼睛。 「是真知子埃什麼事?」 「有事想請你幫忙。」 「幫什麼忙?」 「就是上回你提過的那件事。」 「喔喔!」治子點點頭。 當時聲稱只要花很少的錢就可以找人代寫作業的人,就是這個眼鏡妹治子。 「不過真知子,你也會有這種需要,真是難得耶。」 雖然真知子來到這個班級不過兩個禮拜,不過她功課很好的風評已經傳開來了。 「我有事要跟男朋友出去,所以就沒有時間做數學習題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明天就要了對不對?這樣的話得用限時專送,所以費用也會高一些。」 「無所謂。現在就要付嗎?」 「不需要,寫好以後再付就可以了。明天放學後可不可以來我家一趟?我把東西交給你。」 「好的,我會去。麻煩你了。」 「謝謝惠顧!」 治子好像也終於能夠走出恭子死亡的陰霾,她扮了個鬼臉,並且做出用手指撥算盤的動作。 午休時間,真知子和幸枝坐在學生餐廳最裡面的桌子,吃著午餐。雖然說是學生餐廳,但與那些提供只有厚厚的裹粉卻不見肉的豬排,以及沒有任何料在裡面的味噌湯之類的學生餐廳有些不同,一樣都是自助餐,不過這裡供應的卻是炸明蝦、法式煎豬排、奶油飯、義大利面、漢堡等等,與西餐廳的菜色比起來不遑多讓,而且味道也很棒。 餐後還有冰淇淋或是咖啡可供選擇,這裡的咖啡可不是自動販賣機的咖啡,而是用咖啡壺煮出來的,而且還有吧台呢,實在是設想得很周到。 「進行得怎麼樣?」幸枝邊嚼邊問。 「相當順利。明天放學後我會去治子她家一趟,一定可以問出些名堂來的。」 「不過,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耶。」 「無法相信什麼?」 「恭子被殺的事埃別看她塊頭大,膽子可小得很,她真的是個很乖巧的女孩。」 「可是,警察說得斬釘截鐵耶。」 「說的也是,但這件事完全沒有見報。」 「警方一定在暗地裡調查,他們大概是怕兇手起了戒心。」 「兇手……」 「要不要喝咖啡?」 「好埃」 真知子從吧台端來了兩杯咖啡。 「那個殺人犯,不知道長得是什麼德行。」幸枝說道。 「他一定是個普通長相,到處可見的那種人。」 「不過,還真虧他下得了手,竟然還故意倒車把人輾斃……」 幸枝皺眉搖了搖頭。 「你說,恭子有沒有可能是被人給誤殺了?」 「起初我也這麼想過。放學後她不是去了趟朋友家,而且還借了把傘回去嗎?」 「會不會就是因為那把傘的緣故,而被誤認成她的朋友……」 真知子搖了搖頭。 「不可能。如果恭子是在她朋友家附近被殺的話,那倒還有可能,但事實上她搭了老遠的電東,然後才在回家的路上被殺的。」 「也對。」 「我認為兇手對恭子瞭若指掌。你想想看,那天不是下著大雨嗎?要是不小心殺鍺人那還得了?兇手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確定那一定是恭子,所以才下手將她輾斃的。」 「難道沒有辦法透過清查車輛來找到兇手嗎?」 「如果現埸有遺留剝落的烤漆之類的話,那一定可以找出真兇。不過從至今尚未破案的情形來看,相信這個人一定是個智慧型的兇手。」 「你自己要當心點。」 「當心什麼?」 「你要調查是可以,不過千萬要小心別讓自己成了兇手的目標……」 「放心吧。」真知子笑著說,「如果兇手因為要攻擊我而現身的話,那才真是求之不得呢。」 「別鬧了。」幸枝緊蹙著眉頭,憂心地說道。 走出餐廳,兩人利用剩餘時間在校園裡閑晃。時序已進入六月,潮濕的梅雨季節轉眼將至。即使是晴天,總還是覺得空氣濕濕的。 操埸上,老師們正在打棒球,學生們則在一旁尖叫觀戰。 這所學校里有著各種有趣的老師,真知子上了一段時間的課之後就感覺到了。例如現在正走上打擊位置的,教數學的林老師。不知道為什麼他有個綽號叫作「妖怪」,已經年紀一大把了,卻喜歡爬山,只要一提到山的話題,就會忘了講課,而在課堂上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當他突然想起現在正是上課時間,又會立刻中斷話題,突兀地改口:「接著來看練習題A……」因為他實在轉得太硬了,所以全班同學就會哄堂大笑。 接著是當投手的西田老師。他教的是美術,才三十齣頭,因為個子矮小再加上娃娃臉,所以母性本能比較強烈的女學生們會覺得他是個「可愛的」老師,而仰慕(?)著他。他為了要凸顯自己的藝術家氣質,經常在嘴裡銜著煙斗,營造出瀟洒的樣子。 啊,林老師打擊出去。向前跑。雖然很慢但他確實是在向前跑。打出去的只是個平凡的內野滾地球,但是內野手小泉老師卻讓球從兩腳之間穿過,全場觀眾嘩然。正因為如此,腳程再怎麼慢的林老師也能安全登上一壘。 搔著頭的小泉老師,是位中年微微發的國文老師。他自稱是「慈悲如佛的小泉」,但學生們卻認為他是「心如惡鬼的小泉」,兩者之間的評價有如天壤之別,不過大致而言,教師本來就是這兩者的混合體。 現在站在打擊區的,是我們的倉林老師。他有一雙傲人的長腿,體格又好,所以觀眾席傳來的「加油」聲,足足高了八度。 接下來,是二三壘有人的絕佳機會。就在這個時候「請讓我出場!」 跳出來說話的是從剛才就在一旁看著比賽乾著急的幸枝。學生們一陣歡聲雷動。幸枝也很得老師們的喜愛,於是就由代打長池幸枝出常真知子也大聲地加油,西田老師投出了第一球。「嘿!」在打擊者用力喊出聲音的同時,揮出去的球棒響起了清脆的聲音,白球飛得好遠好遠,飛出了校園。 西田老師看傻了眼。就在同學們欣喜若狂的時候,幸枝意氣昂揚地跑回本壘……而被打出去的球,落在操埸外的道路上,彈了兩三下後,打到了對面人家的圍牆,接著又彈回馬路上。 撿起那顆球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穿著一件淺黃色的運動襯衫,配上燙得筆挺的藍色休閑褲,五官端正,頭髮略長,手上拿著球四處張望,不曉得球是從哪裡飛來的。 「對不起。」 從學校後門跑出來的女學生喊了一聲。是真知子。她想把幸枝擊出的這個全壘打球放在房裡當裝飾,所以過來取球。 真知子看到轉過身來的年輕人,突然停下腳步。 「球,可以還給我嗎?」 年輕人臉上掛著笑容。 「沒問題。」說著,將球去了過去。「是你打的嗎?」 「不,是我的朋友。」 真知子總覺得那個年輕人一直盯著自己看。我的臉上是不是黏著什麼……「謝謝你。」 真知子微微點了點頭後,轉身朝後門跑去。走進門時,她偷偷瞄了一眼,那個年輕人已經快步離去。悵然若失的心情油然而生。 當然,那時的真知子並不知道自己日後還會再碰到這個年輕人。 午休結束的鐘聲響遍了校園,真知子趕忙跑向教室。 從吉祥寺站下車後,穿過老舊的鬧市,約需十分鐘的路程即可抵達小野治子的家。兩層樓的大房子,有著一長排的窗戶。這也難怪,因為是公寓嘛……除了這棟之外,治子的父親另外還經營了三棟公寓,生活似乎過得相當富裕。一樓一半的空間是治子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治子還有哥哥和姊姊,不過他們都結婚了,而且也都以低廉的租金向他們的父親租了房子。 「他們只會佔老爸的便宜。」 治子笑了笑,「不過呢,我結婚之後也打算那麼做。可是,我不會要老爸把房租算我便宜一點。」 「你會如數付款?」 「才不呢,我要叫他讓我免費租房子!」 「這種比佔便宜更離譜的行為叫什麼呀?」真知子笑著說道。 治子讓真知子在自己的房裡等著,一個人跑去租二樓房子的東大生那兒,花了十分鐘左右才回來。 「讓你久等了。」 「謝了。 真知子除了規定的二千五百元之外,另外還加上「限時專送費用」,一共給了三千元。 「我沒辦法開收據喔。」治子正經八百地說道。 「這樣吧,我泡杯茶請你,等一下喲。」 真知子在治子到廚房去的時候,看了一下東大生所寫的作業。事實上,她自己也已經寫好了。 「什麼嘛,還有寫錯的哩。」真知子苦笑。 治子的房間是六個榻榻米大的和式房,鋪著暗黃色的地毯,有沙發床、書桌、書架、衣櫃之類的傢具,還有許多洋娃娃、絨布娃娃等,牆上更是貼滿了海報、相片,顯得異常擁擠。真知子靠坐在沙發上抬頭一看,披頭四正從天花板上俯看著她。 書架的最上層擺著一個相框,裡面放著治子和柳田真弓以及死去的細川恭子三人勾肩搭背的照片。 正在看照片的時候,治子端著泡好的紅茶進來。 「唉呀,真不好意思。」 「別客氣,反正紅茶又不是我買的。」 兩人邊吃餅乾邊啜飲紅茶。正當真知子心想該如何切入話題的時候,治子先開口說話了。 「恭子死了之後,我和真弓約定了一年不吃甜點。不過我只忍耐了一個星期就撐不下去了。當我去跟真弓道歉的時候,她竟然告訴我她只堅持到第四天。」 「不要太放在心上。只要你們有那份心意,相信恭子就會很高興了。」 「我也是那麼想,所以現在吃得比以前還要多呢。」治子點著頭。 「希望能夠早一點逮捕到肇事者。」 「就算抓不到也無所謂。」 「為什麼?」 「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因為我要親手替恭子報仇。」 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真知子,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什麼事?」 「不久前,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刑警給欄了下來。」 「真的埃為什麼呢?」 「他說想要知道關於恭子的事,問我她是不是跟什麼人結過怨,男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兩人的交往是不是很順利……」 的確,站在警方的立場,想要知道恭子的秘密,與其去問她父母親,不如問她的好友來得實際一些。 「如果只是單純的肇事逃逸事件,那警察問這些事也太奇怪了,不是嗎?好像是有某個人想要謀殺恭子似的……」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 治子立即否認。「恭子是不可能跟任何人結怨的。」 冶子站了起來,走到書架旁盯著照片看。 「雖然我們喜歡惡作劇,不過那些點子都是我出的,恭子只不過是聽我指揮而已。因為我的緣故害她常被老師罵對她真不好意思。現在就是想要向她道歉,也已經太晚了。」 「別再想那些事情了。恭子一定不會怨恨你的。」 「是呀……。她是個大好人呢。」 「她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呀?」 「她喜歡搖滾樂,據說是去聽演唱會的時候認識的。」 「你也認識他嗎?」 「曾經見過面。跟我們同年紀,個子高高的,看來是個很體貼的男孩。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真知子喝著紅茶,邊想著是不是可以問出什麼線索。不過,事到臨頭卻又想不到該問些什麼。 治子跟真知子說了很多她們三個人做過的惡作劇。她們曾經在西田老師的煙斗里塞了紙火藥,當西田老師吸著吸著,突然發出「碰」的響聲,害老師從椅子上跌下來。把粉筆泡在藍墨水裡,讓它們全都變成藍色的粉筆。還有把老師拿來改考卷用的鋼筆中的紅墨水,全那換成了清水……「實在是太愉快了。」治子嘆著氣,「說也真奇怪,如果三個人沒有湊在一起的話,就不會想要惡作劇呢。 「你們最後的那次被發現了嗎?」 「沒錯,就是在恭子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偷偷潛入視聽教室」說到一半,治子連忙用手住了嘴,「糟糕,我們約好一定要保守秘密的。」 「別這樣嘛,快告訴我。」 「嗯……怎麼辦呢……」 「沒關係的啦。」 「事情是這樣子的」 走廊的電話響了起來。 「對不起,失陪一下。」 治子急忙跑出去。真知子喝光了剩下的紅茶。 「是的,是我。」治子的聲音傳了過來。「真的呀?不,我不知道,她沒有過來。 還沒回家啊?我也不清楚……今天我們沒有在一起。 治子擔心地走回房間。 「發生什麼事了?」真知子問道。 「嗯……」 「誰打來的?」 「真弓的媽媽。」 三人組的另一個,那個高個子的柳田真弓。 「柳田的媽媽?她說了什麼?」 「聽說真弓還沒有回家呢。」 真知子看著手錶。 「才六點呀,還很早呢。」 「今天是她要去練鋼琴的日子。五點半開始,她總是期待著這一天,所以從來沒有遲到過。可是今天卻……」 真知子心中湧起不祥的念頭。莫非是……。不,怎麼可能! 「你知不知道真弓可能會去的地方?例如說她男朋友那裡?」 「沒有。如果有的話,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過我們還是得找一找才行呀。」 真知子被莫名的不祥預感籠罩著,不安地說道。 「真知子,你是不是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是埃」 治子眨著眼鏡後方的眼睛,「我也是。總覺得心跳個不停……」 「治子,恭子是被預謀殺害的!」 治子一時之間無法了解這句話的意思。真知子於是將恭子喪禮那一天,刑警對恭子父親所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治子脹紅著臉。 「太過份了! 「別急,別急。現在還是先解決真弓的事要緊。」 「真弓?難道連真弓也……?」 「我雖然不知道恭子為什麼會被殺害,但如果是基於某個我們所不知道的理由的話,那麼也許真弓也有危險。」 治子突然站了起來。 「我去學校看看。或許她是因為有事,所以還留在學校吧。」 「我也跟你一起去。」 兩人急忙跑出門外。希望不要有任何意外才好……。真知子在心中祈禱著。 穿過了天色還很明亮的街道,兩人匆忙趕往車站。 【第六章:第二個事件】 就在真知子與治子趕往車站的兩個小時前,也就是在四點剛過不久,柳田真弓悄悄地進入了學校的大禮堂。 一般而言,許多學校的大禮堂通常會兼作體育館來使用,但是手冢學園這個大禮堂卻有著廳院式的規模。在電影院般的階梯式地板上,並排著坐起來非常舒適的椅子,無論是內部的裝潢,或是音響效果,以這裡的設備來辦一場演奏會,都是綽綽有餘。 舞台非常寬敞,為了要在校慶時能夠利用這個場地表演戲劇,所以也有完整的舞台設備。此外,這裡除了可以放映電影,還為了因應特別演講時的需要,安裝了架空投影機。 真弓從側面的小階梯爬上了舞台。在舞台的一角,放著一部平台式鋼琴,真弓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靜靜地站在鋼琴的前面,掀開了琴蓋。並沒有上鎖,這是因為教鋼琴的王澤美子老師總是非常健忘,甚少鎖琴的緣故。 真弓把帶來的琴譜放在鋼琴上,拿開絨布,試著按了一個琴鍵。深沈的樂音在大禮堂中形成了波紋,擴散開來。 真弓坐在鋼琴前面,立刻開始彈起剛剛學會的練習曲。起先她只敢戰戰兢兢地彈出細微的聲音,但是彈著彈著就投入其中,用力地敲打出強烈的音符。 這和在家裡彈琴真有著天壤之別!真弓心中想著。家裡的是直立式鋼琴,而且為了怕吵到鄰居,所以在底下鋪了厚厚的地毯,讓琴聲不要有太大的迴音。沒有迴音的鋼琴,就像是少了什麼的咖啡,真的是索然無味。 真弓偶爾會來到大禮堂,彈彈這部平台式鋼琴。三澤老師並非不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她規定學生不能擅自來這個地方,但因為真弓的確是非常積極在練琴,所以她也就默許了。 大禮堂的時鐘指在四點三十分。還可以再練習三十分鐘。鋼琴老師五點半才會來,而且真弓家離國分寺車站很近,所以只要五點離開這裡的話,就來得及。 真弓想像自己是在音樂廳開獨奏會,因此故意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彈著。現在正是她彈琴興緻最高的時期。而且,今年秋天她鋼琴老師的學生們要開個發表會,為了要參加,所以必須從夏天就開始練習才行。 「我要彈哪一首曲子才好呢……」 通常,只要曲子本身不是太離譜的話,在發表會上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曲子來彈。如果選太難的曲子會很辛苦,但是如果選太有名的曲子,又怕和別人撞在一起。所以最好選擇一首略微有名卻不是太有名,有一點難又不是太難的曲子。 「不知道有沒有我想要的曲子?」 真弓翻閱著帶來的琴譜,開始彈著蕭邦的作品,十之三練習曲。 這是一首叫作「離別曲」的名曲。 有一雙眼睛正從舞台的側面盯著面對鋼琴的真弓背影。那個人繞過了舞台後方,爬上了金屬梯。 「你真用功呀。」 真弓被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因而回過了頭。 「啊,是老師。」 是教音樂的三澤老師。她的年紀大概是四十多歲將近五十歲。和藹可親的表情,感覺上應該比較適合當幼稚園老師。 「對不起,我擅自……」 「沒關係,反正現在也沒人使用。」 「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嘍。發表會要彈的曲子已經決定了嗎?」 「不,我還在猶豫呢。」 「是嗎?不管怎樣,我是一定會去聽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彈喲。」 「好!」 「我先走了。我一直待在這裡,想必會讓你彈得不自在吧。」 「我可以彈到五點嗎?」 「沒問題。反正晚上工友伯伯會來上鎖,所以練完後放著就行了。」 「知道了。」 王澤老師離去後,真弓再度面向鋼琴。 剛才的那個人,從舞台正上方俯視著真弓。那裡是位於舞台上方的狹窄走道,是檢修升降布幕的裝置、照明設備以及拉出布景的機械時所使用的通道。 三澤老師的意外出現,讓這個人一時之閑慌了手腳,但是看到現在只剩下真弓一人,於是放心地吁了一口氣。為了慎重起見,稍待片刻之後,他從口袋中取出了螺絲起子,開始鬆開舞台上方大型照明設備的螺絲。 「離別曲」是真弓最喜歡的曲子之一。雖然也有人填了歌詞來唱,但是它原來的旋律之中本來就洋溢著「歌」的意境。她又重新彈了一遍。 蕭邦。還是決定彈蕭邦好了……。突然,真弓的手停了下來。舞台上傳來了不明的聲音。回頭一看,舞台中央滾動著一顆銀色的東西。 「是什麼呀……」 真弓從鋼琴前面站了起來,走向舞台的正中央。雖然她平常沒戴眼鏡,但視力也不算太好。她靠近過去蹲下來看。 「搞什麼,原來是一顆螺絲呀。」 發出銀色光芒的東西,是一顆粗螺絲。大概是鬆了,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的。如果不撿起來的話,別人踩到會很危險的……就在她伸手要撿起螺絲的時候,正上方的沈重照明燈不聲不響地,朝著真弓的位置直落而下。 真知子和治子抵達學校的時候是將近七點鐘。天空已經昏暗,附近逐漸籠罩濃濃的黑。 「校門已經關起來了。」 「看我的。」 治子帶著真知子繞過學校的側面,來到一處用鐵絲網圈起來的圍牆缺口。 「要翻越這道鐵絲網嗎?」 就在真知子抬頭望著的時候,治子默默地用雙手抓住鐵絲網,用力搖晃了起來。 「唉呀?」 真知子睜圓了眼睛驚叫。 「你還沒搞清楚對不對?當我遲到或是想要蹺課的時候,這可方便得很呢。」 越過倒塌的鐵絲網進入學校之後,她們就把網子擺回原處。那裡正好在體育館的後方,所以不太會有人注意到。 「要從哪裡找起?」真知子問道。 「先到我們的教室去。然後再去英語社,接著是……」 「接下來要找的地方待會兒再說。」 兩人急忙前往二年C班的教室。教室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二人穿過天橋,往另一棟教室大樓走去。各個社團的辦公室並排在一起,佔了那棟樓三樓的一半空間。 網球社、撞球社、排球社…… 「喂,你看…」治子提高音量。 在寫著「英語社」的門縫下,露出了光線。 兩人安心地互相望了一眼。 「她一定就在裡面。」治子說道。 「她還真會折騰人呢……」治子把門打開。 「真弓,你也真是的」 「喔,原來是你們呀。」 倉林老師從書桌上抬起了頭。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治子和真知子兩人說不出話來,呆立了一會兒。不久,真知子說道:「我們是來找柳田的。」 「柳田?她怎麼了?」 「她還沒有回家。」治子說。 倉林老師搖了搖頭。 「我沒有看到她。 「我們很為她擔心。」治子像是在傾訴心事,「之前,恭子遇到了那樣的事,而今天真弓原本該去上她最喜歡的鋼琴課,卻一直還沒有回家……」 倉林老師也放下了拿在手上的筆,陷入沈思。 「嗯……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的,但是」 「老師您知道恭子是被預謀殺害的嗎?」真知子問道。 「我從警察那裡聽說了。我始終無法相信。我告訴他們我完全猜不出兇手是誰……」 「我們猜想,莫非柳田也會遭到不測,所以才趕了過來。」 「去教室看過了嗎?」 「是的。那裡一個人都沒有。」 一直在沈思的治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道:「大禮堂!」 「咦?」 「在大禮堂!一定在那裡。真弓經常下課後一個人去那裡練鋼琴。」 「我們去看看吧。」 「好,老師也去。」 治子第一個衝出去,接著是倉林老師,真知子殿後。 跑下一樓後,匆忙穿過走廊,從這條走廊有一個連接走道,一直通往大禮堂。在沒有人煙的走廊上,只有三個人小跑步的皮鞋聲雜亂交錯著。 看到大禮堂入口的厚重門扉了,三個人加快腳步。就在這個時候,門被從裡面推了開來,工友伯伯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伯伯,怎麼了?」 倉林老師大聲問道。工友伯伯慘白著臉,像是閃到腰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老師……糟、糟糕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工友伯伯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門扉。 「里、裡面……倒著……學生……」 冶子發出了短促的哀嚎,旋即用手住了嘴。 倉林老師推開了門走進禮堂。真知子與治子也尾隨著。穿過大廳,打開門,三人魚貫而入。 他們來到舞台正下方。鋼琴前面沒有人,琴蓋是打開著的,樂譜還放在上面。 倉林老師由旁邊的階梯走上了舞台,突然停下腳步。 「別過來!不可以過來!」 「真弓」治子喃喃念道。 柳田真弓倒卧在舞台的中央,修長的身體無力地癱著。頭被敲破了。身旁掉落一盞看似沈重、沾滿血跡的照明燈。 「真弓!」 治子想要跑過去,卻被真知子一把抱祝 「不可以!不可以過去!」 「放開我!」 「已經沒救了!她已經死了!」 治子「哇!」她哭倒在地。真知子抱住治子也哭了起來。 倉林老師慢慢地靠近真弓的屍體,茫然地看著,不久才回過神來。 「警察。得趕快報警才行。結城,你」 「沒問題。……老師,你去通知警察。我在這裡等著。」 「好。」 真知子在倉林老師走出大禮堂之後,擦乾眼淚站了起來。她已經不再感到驚恐。沒關係了,振作一點!她將陷入恍惚、坐在地板上的治子扶到一旁,悄悄走到倒卧在地的真弓身旁,看著掉落在地板上的照明燈,然後抽頭望著上方黑暗處。 大概是從那裡掉下來的。 是意外嗎?還是誰弄掉下來的? 很難想像這是一場意外。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子的意外。要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就是一宗殺人事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繼恭子之後,真弓也被殺害了。 真知子朝治子那裡瞄了一眼。下一個被鎖定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治子……不過,這也實在太奇怪了。鋼琴放在舞台的一端,真弓卻死在舞台的中央。她為什麼會刻意來到這裡呢?由鋼琴琴蓋打開的狀況來判斷,真弓應該是正在彈著琴才對。那她又為什麼要刻意站起來,走到照明燈的正下方來呢? 真知子突然看到真弓的手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於是蹲下來看個究竟。在那半張開的手中,有一個全新、發出銀色光芒的粗螺絲。 【第七章:疑惑】 「不要再去讀那所學校了好嗎?」母親惠子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 真知子大口吃著早餐的土司麵包,聳了聳肩膀。 「可是,實在令人心裡發毛。連續兩個人都……」 「不過是湊巧而已嘛。而且警察也斷定那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警察的話怎麼能夠相信呢?」 真知子默不吭聲,喝著英式咖啡。她也有相同的想法。怎麼可能會是湊巧呢?到底警察在想些什麼?但是,真知子目前還不打算轉學。事實上,已經有一部份的家長想讓自己的子女轉學,但都被學校給說服而打消了念頭。 這麼說對過世的恭子和真弓也許有些不敬,但是難得遇上這麼大的一個謎團,身為懸疑小說迷,實在是躍躍欲試想要親自解開這個謎底。真知子暗自下定了決心。 「而且還都是你的同班同學呢。」惠子還在發著牢騷。 「媽媽,你老愛瞎操心。別忘了我可是學校理事的女兒呢,如果我轉學了,那麼其他的同學也一定會接二連三地離開,不是嗎?」 「說得好。」父親正造探出頭來。 「啊,爸爸,早安。」 「早。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好得很呢。」 「不錯,年輕人就是應該要這樣才對。」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剛才真知子不是說過嗎?那只是湊巧而已。」 「就算是湊巧,你沒聽過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嗎?」惠子滿臉不高興。 「你想太多了。」 正造苦笑著。「幫我泡一杯咖啡好嗎?」 有二就有三。 「爸爸,你今天會來學校嗎?」 「嗯。上午我跟人有約,不過下午我一定會去。」 真弓去世至今,過了一個禮拜。父親正造提早結束了在夏威夷的公事,昨夜剛趕回國,為的是要召開臨時的理事會。 學校好不容易總算稍微平靜了下來。學生接二連三地死亡,尤其是在真知子的班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了笑聲,每天都像在守靈似的,最近終於逐漸恢復了以往的氣氛。 唯一無法恢復的就是小野治子。當然,治子也一定覺得真弓是被殺害的,她雖然嘴巴不說,但相信她也一定認為自己可能會是下一個。於是一直保持緘默,往日的古靈精怪也不知消失何處,和同學之間也幾乎不再交談。 「我走了。」 「自己小心點。」母親的言詞中有著平日不曾有的不安。 梅雨季節一個冰冷的早晨。雨一直下個不停,根本沒有要放晴的跡象,雖然著傘,但還是感覺到衣服被雨給濺得濕透了。 從中野搭上了中央線。在下一站的高圓寺,如往常一般,長池幸枝也搭上車來。兩人約好平常都要在同一班電車的同一個車廂上車。 「早。」 「早。真知子,英語文法的作業寫好了沒有?」 「嗯。」 「待會兒借我看。」 「OK。 幸枝苦著臉搖搖頭。 「我問過她家人了,他們說真弓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是嗎……?太可惜了。」 真知子臨時想到柳田真弓也許會留下日記之類的東西,從中或許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尋,因此拜託平日和真弓還算親近的幸枝幫忙調查。 「她家人有沒有對你起疑?」 「沒有。我騙他們說要在校內報紙刊登真弓的消息,所以要是有真弓的日記的話,請他們借給我。他們知道我以前在新聞社待過,應該不會察覺異樣才對。」 「真的呀?你以前是新聞社的?」 「嗯。不過沒多久就被除名了。」 「為什麼呢?」 「因為我用力一刷,竟然把鋼版給弄壞了。」 ※※※ 「我有懼高症……」幸枝抬頭望著金屬梯,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也是一樣呀。快,忍耐一下,華生。」 午休時間的大禮堂看不到其他人影。真知子一直很想親自爬上去一探究竟。 「不過……我要是爬上去的話,梯子很可能會折斷。」 「這可是鐵作的耶!」 「知道了啦。我爬上去就是了……」 幸枝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上了細細的梯子。真知子跟在後面。舞台上方有一些昏暗,但不多久眼睛就習慣了。眼前到處爬滿的不是粗鐵管就是鏈條,再不就是繩索,讓人搞不清楚什麼是什麼。在鋼樑和鋼樑之間,有一條狹窄通道相連。通道上面鋪著木板,還有及腰的扶手。 「喔,原來這上而是這樣子的。」幸枝忘了恐懼,好奇地四處張望。 「就在那附近。」 真知子催促幸枝,往橫跨舞台正上方的通路走去。架設舞台照明燈的鋼骨架和這條通路是平行的,因此,只要站在通道上,便能換裝或是維修這些照明燈。殺害真弓的就是這些照明燈中的其中一盞。 「就是這個。」 一盞正好位於正中央的照明燈附近,散落著許多自色粉未,是警察在采指紋時所留下來的。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特別可疑的指紋。 「事情就發生在這盞燈的正下方。」 幸枝喃喃說著,往下看了又看。真弓死後,學校擔心再度發生意外,於是立刻在照明燈下方的二公尺處加裝了絲網,如此一來,就算燈具掉落,也會被鐵絲網給攔祝「警方是不是已經完全認定這是一樁意外事件了呢?」幸枝問道。 「好像是。」 「可是,你覺得這麼牢固的螺絲有可能會鬆掉嗎?你看,扳都扳不動。而且這些都還是新的呢。」 「新的螺絲反而容易鬆開。那些生鏽的螺絲,儘管會因為太舊而彎曲變形,卻無法鬆動。」 「原來如此。 「我的看法是這樣的。犯人一定是先取下兩很固定照明燈的螺絲,然後以單手支撐住燈具,並且將其中一很螺絲丟向舞台。當時正彈鋼琴的真弓聽到了聲響,為了一探究竟,於是走到了燈的正下方想要將螺絲拾起。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原來如此。兇手究竟是誰呢,為什麼這麼狠心?」 「這就不得而知了。總之,這個人想必相當熟悉真弓的作息,知道真弓經常會到這個地方來練琴。再者,這件事發生在下午快五點的時候。兇手在行兇後一定就離開了學校,所以我認為這應該是個就算在學校待到很晚才離開也不會讓人起疑的人。」 「可是,那不就是……」 「沒錯,兇手一定就是學校里的人。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老師、學生還是職員所為,不過一定就在這些人當中……」 「這麼說,我們不就天天都和殺人犯一起待在學校裡面嗎?恐怖死了!」 「噓!」真知子敏銳地出聲。 「有人爬上梯子來了!」 仔細一聽,果然聽到了剛剛那座梯子傳來了腳步聲。 「現在怎麼辦?」幸枝低聲問道。 「先躲到通道的盡頭再說吧。來,快走。」 兩人來到了通道的另一端,舞台旁邊的幕簾正好垂掛在那裡,於是她們便躲到帘子後面。 「這裡正好可以藏身,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真知子稍微貼近幕簾,觀察外頭的情況。幸枝也緊張地伸長了脖子。 不久,通道的彼端,冒出了一個男人的頭。 「啊!」幸枝輕呼一聲。 「噓,安靜點!」 是倉林老師。老師走在逋道上,並且正如所料地在中央的位置,也就是兩人剛剛所站的地方停了下來,一直盯著舞告看。老師的模樣似乎不太尋常,真知子心裡想著。他一會兒搖動照明燈,一會兒抽頭看著天花枝,而且身體還一直倚靠著扶手,臉上露出平常從沒出現過的沈重表情,似乎有著很深的煩惱,不時搖頭嘆息。 這樣的動作大概維持了五分鐘後,倉林老師重新站直了身子,似乎在說給自己聽:「還是非得弄清楚不可。」他斬釘截鐵地說完這句話後,便掉頭順著通道離去。 傳來了下樓梯的聲音,直到腳步聲消失在大禮堂,真知子和幸枝才從幕簾後而走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啊啊,這個幕簾還真是骯髒,衣服全沾上灰塵了啦。」幸枝在衣服上四處撣著。 「剛剛倉林老師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真知子陷入沈思。 「我也弄不清楚。」 「搞不好,老師知道兇手是誰。」 「怎麼可能!要是他真的知道的話,怎麼會什麼都不說呢?」 「因為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認定那個人就是兇手呀。當然這也有可能真的只是一樁意外,不過,我還是覺得怪怪的。比方說,會不會是有人作了假的證詞,而倉林老師在無意間知道了那是個謊言?可是對倉林老師來說,他並不能只憑這樣就認定那個人是殺人犯,因為那個人也有可能是為了別的事情而說謊的呀。但倉林老師還是覺得他不能就這樣不管……辛枝還是不太相信。 「那只是你的推測吧?」 真知子猶豫了一會兒。 「也不盡然。」她說道。 「換句話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和治子兩個人尋找真弓時所發生的事?當時,倉林老師人在英語社的辦公室里,他說他不到五點就在那裡辦公了。」 「然後呢?」 「然後呢,當治子說出真弓或許在大禮堂,大夥立刻衝出去的時候,我瞄了一眼辦公桌。∽郎戲胖幢ǜ嬗玫鬧秸藕捅剩還繳鮮裁匆裁恍矗簿褪撬的鞘且徽虐字健? 附近也看不到已經寫完的紙張。除此之外,桌上並沒有其他的東西。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五點前到七點這一段時間老師不是一直都在那裡工作的嗎?」 幸枝將目光自真知子身上挪開,陷入長考。 「我認為,倉林老師一定知道些什麼。」真知子說道。「只不過,他自己也有隱情,所以才無法明確地說出事情真相。」 兩人沈默了好一陣子,各自在心裡想著這待解的謎題。 「唉呀!」真知子回過神來,「現在幾點了?」 「糟糕,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了!」 兩人慌慌張張地下了樓梯,衝出禮堂。≌餼褪茄焯僥鹽牡胤健? 名偵探也需要歇口氣,儘管她大可不必拿這個當作理由,不過當天晚上真知子還是去聽了一場她所喜歡的民謠歌手的演唱會,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她決定從車站抄近路回家。只見她在一條看不到什麼人影的道路上疾走,而總算停了,濕答答的路面被路燈照得閃閃發亮。 當她走下一個小坡道時,看到了好幾個十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子聚集在一輛停放在路邊的小型轎車旁。顯然他們都是未成年,不過嘴裡卻都叼著香菸(雖然真知子也曾經吸過),而且穿著誇張的襯衫,腳踩著拖鞋,戴著太陽眼鏡,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少年。 真知子有了不祥的預感,於是她靠向馬路的另一側,打算快步通過。突然,那群男孩之中的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擋住了真知子的去路。真知子毫無所懼地面視著對方的眼睛。 「請你們讓開。」她說道。 「長得挺不賴的嘛。」其中一人說道。「要不要陪我們去兜兜風呀?」 「我拒絕。」 「別說得這麼無情嘛。」另一個人邊嚼口香糖邊說著。「很好玩喔,大夥都要去海邊夜遊,跟我們去嘛。」 「我還有急事!」 當她強行從兩人中間通過時,其餘三個人又擋住了她的去路。真知子前後都被包圍了。 「請你們讓開!否則我要大叫羅。」 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很害怕的樣子。 「叫得出來的話,你儘管叫叫看呀。」 「你到底是那裡不爽啊?」 「你是嫌我們分量不夠嗎?」 對方一步步逼近過來,就連向來膽大的真知子也不禁腳軟,臉上頓失血色。就在這個時候「喂,你們在幹什麼?」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群不良少年同時朝聲音的方向回過了頭。一個個子相當高的年輕人站在那裡看著真知子他們。 「沒幹嘛呀,只是在聊天而已。」其中一名不良少年回答道。 「我被他們纏住了!」真知子提高了聲調。 「喂,我勸你們少干那些無聊的事。」年輕人走了過來,「放她走。」 真知子總覺得好像見過這個年輕人。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給我滾到一邊去!」 「可是」 一個不良少年從口袋裡亮出一把刀。另一個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拿來了一條鐵鏈,用手甩動著。 「不想受傷的話,就快滾吧!」 真知子屏息望著年輕人。這些東西足以讓人受到重傷。 「去找人來幫忙吧!拜託你!」 年輕人用眼角餘光看了真知子一眼。不良少年手持利刀朝他走去。另一個人揮舞著鐵鏈,發出咻咻的聲響……年輕人突然掉頭衝上坡道,揚長而去。 「哼,沒出息的傢伙。」 「他如果找人來就麻煩了,快走吧。」 真知子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她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汗水正從額頭滑落。 「我說這位小姐啊,你也別再故作矜持了,跟我們走吧。」 刀鋒抵在真知子的臉頰上,冰涼的觸感令她嚇了一跳。 「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沒錯,我們大夥兒都會很愛護你,絕對會讓你感到很快活的。」 啊啊,拜託誰來救救我,救救我吧…… 「走吧。」 一個不良少年粗暴地抱住真知子的肩膀,準備將她帶上車。 「不要!放開我!」真知子不由自主地大聲呼喊。 「難道你想受傷嗎?」 被刀鋒抵住脖子,真知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還是乖乖聽話吧。」 完了。沒有人會來救我的。當真知子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奇妙的聲音。轟隆轟隆,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在滾動。不良少年們抬起了頭。 「什麼聲音啊?」 剎時,一輛手推車從坡道上滑了下來。是一輛在工地找到的、堆滿了鐵材的手推車。 「危險!」 「要衝過來了!」 真知子甩開不良少年有些鬆動的手,奮力逃開。手推車的速度愈來愈快,衝進了不知所措的不良少年之中。有人被彈了開來,有人為了躲避而跌倒,也有人哇哇大叫落荒而逃。 「喂!快一點。」 真知子吃驚地朝斜坡上看去,原來是那個年輕人在大聲叫著自己。 「我來了!」 看我的。恢復了精神的真知子,一口氣衝上了斜坡。 「快跑!」 年輕人和真知子使盡全力賓士在夜路上。 「謝……謝……你……」 「哪……里……沒事……就好……」 在亮處,真知子目不轉晴地盯著那名年輕人的臉,看著看著,突然「骯地叫了一聲。 「你,就是那一天……幫我撿球的那個人嘛。」 年輕人困惑地望著真知子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喔喔!你就是國立那所學校的學生!」 兩人相視而笑。 「我叫結城真知子。」 「我是神山英人。」 他稍稍環顧四周。「找個地方喝個茶休息一下好嗎?」 夏天一下子揭開了序幕。經過一夜,已不見梅雨的蹤跡,耀眼的晴空在頭頂無限延展。 中午休息時間,在校園裡閒蕩的學生人數也急遽下降。女孩們差不多到了這個年紀就會開始擔心日晒會在臉上形成黑斑、雀斑。樹蔭下,總可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坐著聊天。 現在還只是六月下甸,卻已有了七月中旬左右才該出現的暑氣。由於這所學校的學主在夏季可以不必穿著校服,於是多采多姿的服裝便有如朵朵鮮花盛開,將校園點綴得似花圃般光鮮奪目。真知子站在陽台上抬頭望著晴空,心想著,就快可以游泳了。 今年的夏天該如何安排呢?每年,父親總會在夏天請一個禮拜左右的假,帶著真知子去旅行。在輕井澤或是箱根租下一間別墅,享受自炊的生活也是很有樂趣的。 不過,今年真知子的興緻並不高。至於是什麼理由,她本人倒是相當清楚。是因為這次的殺人事件。儘管她跟此事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不過由於她也是發現真弓屍體的其中一人,也難怪她會比別人對這個謎團更感到興趣了。 儘管這樣,真知子還是一想到就生氣。真搞不懂那些警察在搞些什麼!連那部肇事逃逸的車子都找不到,又不是推理小說中的警察,簡直就跟睜眼瞎子沒什麼兩樣嘛。 「真知子。」 「是你呀,幸枝。什麼事?」 「剛剛我在職員室聽到一件事。撞死恭子的那部車已經找到了。」 真知子不由得嗆了一下。 「怎麼啦?」 「嗯,沒什麼。那兇手呢??」 「聽說那是一部贓車。說得更清楚一點,那輛車原本是停在恭子下車那個車站前面的停車場里。卻被兇手用鑰匙打開開走。」 「那輛車現在呢?」 「兇手好像又把車開回原來的地方了。正因為如此,所以車子的王人才沒察覺有任何異樣。雖然他發現車子的烤漆有些掉落,也知道有稍微凹陷,可是他卻一直以為是停車期間被其他車輛給撞的。」 「那個車主一點可疑的地方都沒有嗎?」 「聽說警方其實早就查出是那部車了,只不過因為花了很多時間去調查車主所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才沒有馬上公布。結果,那名車主果然是清白的。」 「換句話說,警方也沒有閑著。那個車主不是學校里的人吧?」 「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而且也跟恭子扯不上任何關係。」 真知子陷入沈思。既然警方已經調查得那麼詳細,那應該錯不了(對警察的想法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是這麼一來,要想從恭子這條線來追查出兇手就更加困難了。 而另一方面,在處理真弓事件時,警方為什麼卻又十分輕易地便認定那是一樁意外事件,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會不會是那件事一樣存在著還無法公開的隱情呢? 「大不公平了,你不覺得嗎?」 真知子用吸管戳著冰咖啡里的冰塊,說道。 「什麼事不公平啊?」笑著回問這句話的人,是神山英人。 兩人看完電影后,來到冰果室納涼。還真虧了上回被不良少年糾纏那件事,不過短短的半個月,兩人就已經約會五、六次了。 「你看嘛,小說里的名偵探,不都只需要專心辦案就好了嗎?他們不但可以東奔西跑,甚至還可以出國呢。可是你看看我,不但得寫作業,得交報告,甚至還要準備期末考,就算我再有心想調查,也只能無奈地埋首在書桌上。照這個情形下去,就算是名偵探也找不出兇手了。」 英人笑了笑。 「那就快點變成大人吧。」 「可以的話,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快要期末考了吧?」 「是啊,煩死人了。」 「後來事情好像就沒什麼進展了是嗎?」 「嗯,不過,或許這樣遠比較好。」 真知子緩緩吐出這句話。與其讓治子送命,倒不如什麼都別發生的好。 「可是就這樣掉進了迷宮,真的讓人很不服氣。」 「放心吧,警察又不是笨蛋。」 「要是我能解決的話……」 「千萬別那麼做。」 「為什麼?」 「正如同你所說的,我也認為這兩件事的確有著關連性。果真如此的話,你插手管這兩檔事,不就等於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嗎?」 「喔,你是在擔心我埃」 「這樣會讓你感到為難嗎?」 真知子兩手托著下巴,一直看著坐在對面的英人,心裡想著,我喜歡這個人。在這之前,真知子也曾經有過好幾次和異性交往的經驗,可是不知怎麼的,這次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真知子不再是孩子,她已經能體會愛情的重要。 「我很想見見你爸爸。」 「見我爸爸?」 「老是聽你讚美你爸爸,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樣一位了不起的人。」 「那,不如今天到我家去吧。 「我一定會去的。不過」 「不過什麼?」 「我有點擔心,因為作父親的通常對接近自己女兒的男人都沒什麼好感。」 「我爸爸才不會那樣呢。他是一個很開明的人。」 說著說著,真知子覺得自己的雙頰漸漸發燙。 因為她腦子裡突然出現了英人對著父親說出「請將令嬡交給我……」的畫面。 神山英人是東京W大學經濟系三年級的學生。雖然家住大阪,不過由於他自高中起就一個人住在東京,所以現在看起來跟土生土長的東京人沒什麼兩樣。真知子很喜歡和英人之間充滿機智的對話,也很高興他把自己當作大人看待。兩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真知子會主動讓英人來挽自己的手,但英人的表現卻是十分地紳士。這令真知子不禁大嘆,實在太不刺激了。 【第八章:第三個事件】 到了七月,愈接近期未考,教室里的氣氛就變得愈緊張浮躁。話雖如此,但並不表示這些學生只是些愛念書的書獃子。大家心裡想的,只是希望考試快點結束,而一心挂念的也不過是接下來的暑假該如何計畫罷了。 教室里常可見到幾個要好的同學自組團體,計畫著要去旅行或者去海邊玩耍。看著她們手不離時刻表地擬定計畫,一會兒這樣不行,一會兒那樣也不好,簡直要吵翻天了,要是這些人能將這股熱勁用來念書的話,想必個個都會是模範生吧。 「跟我們一起去高原玩吧!」「要不要去海邊?」,有好幾個團體都跑來邀真知子,不過真知子都沒答應。 眼前,她只顧著準備考試。這是她到這所學校來的第一次考試,她可不想考得太爛讓父親沒面子。真知子當然也跟其他同學一樣,盼望著考試能夠早些結束,因為她還惦記著好幾件事。 就算不提英人好了,光是殺人事件就教她夠煩心的了,到目前為止一件也沒解決。其他的學生,早就對這些事件不感興趣,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知道嬉笑、玩耍,但真知子絕對無法像她們一樣置之不理。 倒是幸枝有點出乎人意料之外。本以為她一定是精力充沛地準備到處旅行,但她卻沒加入任何一個團體。 「我哪兒也不去。」 她是這麼說的:「我不是很喜歡出門。」 儘管聽起來總覺得有違她的本意,不過真知子倒也沒再多想。況且,自己在暑假期間進行調查的時候,能有她在,事情也好辦多了。 只不過,最近幸枝看起來似乎特別煩惱,這一點讓真知子滿擔心的。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算問她: 「什麼事?」 她也只會打哈哈,完全不像從前那麼爽朗,午休時候也常常失神地看著窗外想事情。幸枝也是會有煩惱的,真知子決定不再多問。 總之,一切等考完試再說吧。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白天的氣溫是今年入暑以來的最高溫度,到了傍晚熱氣依然未退,實在是悶熱異常。 放學途中,真知子繞到圖書館去查資料,八點左右一進家門,媽媽惠子就對她說:「剛剛有你的電話喔。」 「誰打來的?」 「一個姓小野的女孩。」 「是治子!她說了些什麼?」 「我跟她說你還沒有回來,她只回了句『那就算了』就把電話給掛了。」 治子打電話過來?到底是什麼事啊?真知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她的口氣聽起來怎麼樣?」 「怎麼樣啊?我覺得還好礙…」 「聽起來會不會很急?有沒有什麼異狀?」 惠子似乎被考倒了。 「我沒特別注意耶……」 「唉唷,媽你也真是的!」真知子立刻跑向電話。 鈴聲響了好久,可是沒有人接。明天就要考試了,治子卻不在家? 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好一陣子沒和治子交談了,她怎麼會突然打電話過來呢?或許真的沒什麼事。不過,萬一發生了緊急事件……。算了,不管考試了! 真知子打了通電話給幸枝。 「喂,幸枝?」 「是真知子啊,什麼事?」 「剛才在我回到家之前,治子曾經打了通電話給我。她沒說找我有什麼事就把電話給掛了,我剛剛打電話到她家,卻沒有人接。我有點擔心耶。我想去她家一趟。」 「知道了。我在高圓寺的月台等你。」 毫無怨言地全力配合對方,這正是幸枝的長處。真知子對母親說了聲:「我要出去一下。」 換作是普通的媽媽,一定會嘀咕著「明天都要考試了還要出門」,但惠子卻只說了句:「要是會弄到很晚,就打個電話回家。」 真是個好媽媽。真知子一邊快步跑下樓梯,一邊在心裡想著。 治子在得知真知子不在家之後,放下話筒,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再等等吧,一個人做太危險了。但話又說回來,這本來就是我們三個人自己的問題。我非自己解決不可。沒多久她又改變了主意。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一定要替恭子和真弓報仇! 治子拿來一本教職員學生名冊,一頁頁翻著,找著她要找的名手。翻到名字所在的那一頁,她使勁用手按了一下,然後將打開的名冊放到電話旁邊。 撥通電話之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喂。」 「是老師嗎?我是小野治子。」 「誰?」 「老師應該認得我。我就是那個曾經偷偷闖進視聽教室被您發現的,小野治子。」 「喔,是小野呀,我想起來了。」 「我有話想跟老師說。」 「什麼事?」 「今天晚上十點,請您到學校的體育館後面來。」 對方沈默了一下,笑著說: 「為什麼要到那麼奇怪的地方呀?」 「如果我們的談話內容被別人聽到的話,會對老師非常不利。」 「怎麼說呢?」 「因為恭子和真弓是老師您殺死的。」 對方沈默不語。治子祭出最後一招。 「您不想來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就去跟警察報個案好了。只要警方展開調查,相信那捲錄影帶的秘密馬上就會被發現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那就算了。我現在就去警察局一趟。」 「等等!」 對方沈默片刻之後,「知道了。十點鐘是吧?」 「是的。」 「我一定會去。」 治子用顫抖的雙手將電話的聽筒放了回去。 現在是七點四十分。九點的時候出發吧。對方不可能那麼早來的。體育館後面很暗,眼睛要適應那樣的光線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先在那裡等著,等到對方倉皇地出現在黑暗中時,便上前攻擊。 治子一點都無意將替恭子和真弓復仇的工作交由警方來處理。警方大概連逮捕人的證據都找不到。兇手充其量只會因為罪證不足而被釋放。 治子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打開了手帕。那是白天她在百貨公司買的一把大型登山刀。取下皮套,寬幅的刀刃閃耀著銀色的光芒。 治子愈想愈苦惱。提議偷闖進視聽教室的始作俑者明明是自己,但卻害得另外兩個人賠上了性命,這也是讓治子下定決心報復的原因。 她十分清楚,就算對方真是殺人犯,但是殺了他後果還是會很嚴重的。不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如果不親手報仇的話,是絕不甘心的。 看著發出銳利光芒的刀刃,她開始不安地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下得了手。然而一想到他就是那個倒車輾死恭子,還用重重的照明燈砸死真弓的人時,這種猶豫就頓時消失無蹤。 為了怕自己會遭到不測,治子於是坐在書桌前,給真知子寫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在視聽教室所看到的事情。她覺得真知子會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給真知子, 為了怕我萬一發生意外,所以才寫這封信。殺害恭子和真弓的人是……」寫完信的時候是八點。 「該出門了。」 治子把信放入信封袋,並在上面寫著「結城真知子收」,然後放在書桌上。父母親應該要到半夜才會回家,他們好像去參加某個親戚的周年忌,最快也要到十二點,或許還會打電話回來說今天要住在那裡呢。 手被墨水弄髒了,因此治子走向浴室,在洗臉台洗手,順便卸下了眼鏡放在一旁,洗了把臉。流著汗的肌膚遇到冰冷的水,感覺舒暢無比。用手摸到了毛巾,蓋在臉上,用力地作了個深呼吸。就在這個時候,走廊上的電話響了。大概是真知子吧。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不去接也不行。 用毛巾擦了擦臉,看著面前的鏡子。因為沒有戴眼鏡,所以看起來是一片模糊,但依稀還是看到了身後有黑色物體在動。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一根細細的繩圈,從治子的頭上方套了下來,並且緊緊地勒住她的脖子。 「礙…」 聲音被微微擠出後便消失了。治子感覺到繩索無情地陷入脖子里。模糊的視線變得越來越黑暗。很不可思議地竟然感受不到痛告……俯視著躺在磁磚地板上的治子,男子氣喘吁吁。雖然也曾想過總有一天得下手,但沒想到卻突然被逼得動手,著實令他幾乎要慌了手腳。掛上治子打來的電話後,立刻飛車趕了過來,心中盤算著如何殺了治子而後故布疑陣,讓人看起來像是一場自殺。不知道治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這讓他感到非常不安。 剛才在走廊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終於靜了下來。並沒有其他需要留意的地方。男子讓屍體維持原狀,來到走廊,去搜了一下治子的房間。因為治子打了那通電話過來,所以猜測她家一定沒有其他的人,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沒錯。要是猜錯的話,那事情就嚴重了。 不知道治子會不會留下信件什麼的,於是他決定到治子房間找找看。幸好這麼做了,因為他看到書桌上有個信封,上面寫著「結城真知子收」。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男子似乎大吃一驚,連忙把信封塞進了口袋。還好有來這裡找一找。信封旁邊有個手帕包著的東西,不經意打開一看,男子睜大了眼睛。是一把登山刀。 要偽裝成自殺的樣子,實在是件大工程。雖然個子嬌小,但是癱在那裡的治子卻是重得不得了,要將她扶上椅子都非常困難。而要一邊抱住屍體,一邊將繩索綁在釘於天花枝的窗帘金屬軌上,更是費了一番力氣。 雖然如此,他終於還是汗流浹背地將屍體吊了起來,能把椅子弄倒在地,布置成自殺的樣子。前後花了將近三十分鐘。 這裡是一棟公寓,也許隨時有人會過來也不一定。不宜久留。就在他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疏忽掉的地方時,聽到玄關有聲音傳了過來。 「治子!你在家嗎?」 約在高圓寺會合的真知子和幸枝,從吉祥寺車站匆忙趕往治子家。額頭上浮現汗珠,背部也濕透了,襯衫黏在身上感覺很不舒服,但是現在卻無暇管這些了。 「希望是我多心了才好……」 也許抵達目的地之後,會看到治子開門出來驚訝地問道:「發主什麼事了?」真知子心想要是那樣的話就好了。 站在玄關正要按門鈴的時候,幸枝說: 「玄關的門是開著的。」 的確,玄關的門細細地開著一條門縫。輕輕將門推開,真知子探頭入內問道:「治子!你在家嗎?」 沒有任何的回應。 「難道不在家嗎?」幸枝也探頭入內觀望。 「真奇怪,門怎麼會是開著的呢?」 「是呀……」 「我們進裡面去看看。」 兩人進到玄關,脫了鞋走入屋內。 「治子的房間在哪裡?」 「這條走廊最裡面。」 兩人穿越走廊。走到一半,真知子在電話的地方停下腳步。 「喂,幸枝,你看。」 「那本書是什麼?搞什麼,原來是學校的通訊錄呀。」 「沒錯,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本。」 「是不是她在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拿來看的?」 「一定不是。你看,這頁被打開,還用東西壓住呢。 「她是不是打電話給老師呢?」 「打給哪一位老師呢?」真知子手上拿著通訊錄說道。「總之,先到房間去看看。」 進入冶子的房間之後,真知子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房間整理得非常乾凈。上次來的時候,這個房間給人的印象是雜亂無比,但今天卻是整整齊齊,給人一種有條不紊的感覺。書桌上放著原子筆和信紙本。翻開封面,裡面是空白的信紙。 「治子!」又叫了一遍。 「去看看其他房間。」 起居間、餐廳、廚房等都繞過了之後,兩人來到了浴室。首先自睹這一幕的幸枝,發出了短暫的驚叫聲。她們在入口呆立了片刻,茫然地望著吊在那裡的治子……真知子好不容易才想到要打電話給一一0。幸枝坐在玄關前的走廊。真知子也突然感覺全身無力,和她並坐在一起。 「我們得把她放下來。」 幸枝說道。真知子搖了搖頭。治子的確是已經死了,放下來也沒用,而且這麼做會讓自己的心情難以承受。 「是自殺嗎?」 「我也不知道……。沒有看到遺書對不對?」 「是 「有可能。我覺得她應該是被殺害的。」 「太過分了……」 幸枝別過了頭,看著玄關那裡,突然蹙起眉頭。 「真知子。」 「什麼事?」 「門……開著一條縫。……進來的時候,我記得有把門關好。」 真知子和幸枝互望了一眼。將視線拉回玄關的真知子,訝異地倒抽了一口氣。 「鞋子!」 「什麼?」 「鞋子!剛才進來的時候,有一雙男鞋放在角落。現在不見了。」 「你確定嗎?」 「當然!雖然那是雙很普通的黑色皮鞋,可是因為整整齊齊地排在角落,所以我才會注意到。那雙鞋現在不見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當時一定有人待在裡面。趁我們進入治子房間的時候,溜出去的。」 「是誰呢?」 不用問,兩個人都知道答案。當她們來的時候,殺人犯躲在浴室。 連真如子都感覺到背脊襲來一股寒意。兩人不自覺靠在一起,全身顫抖著。 一直等到警車前來,兩人始終是靠在一起一動也不動。 【第九章:結束】 「沒想到這次的事件,你會插手到這個地步。」父親正造板著臉說道。 「對不起。」真知子慢慢地讓身體坐進座椅中。 已經是半夜兩點。警察問完話之後,真知子和來接她的父親一起搭計程車回家。 「總之,明天開始的不,是今天開始的期末考不要考了。回家後,我立刻打電話給校長。」 真知子覺得彷佛在作夢。身邊三個和自己同年齡的女孩死去了,而且三個人都是被某個人給殺害的。當然,警察並不那麼想。 「那個女孩也真是太可憐了。」正造搖了搖頭,「相繼失去了兩個好友,或許因為這樣,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爸爸,您真的以為那是自殺嗎?」 「警察不是那麼說的嗎?」 「可是……?」 「你到現在還認為三個人是被同一個兇手給殺害的嗎?」 「是的。」真知子頏固地說道。「因為,是三個人喲。怎麼可能連續三個人都『偶然』 遭遇不測,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不對不對,你想想看,其實『偶然』只有一次。第一次的那個女孩是被某個人故意輾死的,這件事大概可以確定就是這樣,一定是她招惹了哪個男孩的緣故吧,兇手總有一天會被警察抓到的。就在這個時候,偶然,她的好友被掉下來的照明燈砸死。這的確是少見的偶然,不過,世界上比這個機率更小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而第三個女孩是因為連續失去兩個好友,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才會突然自殺。這可不是偶然,而是有著堂堂的嗯,這麼說也許很奇怪,應該說是有著明確的自殺動機。 爸爸的說法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不過……」真知子心想。不對!事情絕對不是那樣! 我們當然也可以找出很多推翻這些說法的理由。首先,治子並沒有留下遺書。一個年輕女孩沒有寫遺書就自殺,實在令人很難想像。會相信那是一樁自殺案件,大概是因為警察都是男的,又全是老頭的緣故吧。而且,真知子所看到的鞋子不見了,還有玄關的門被打開這些事情,又要怎麼解釋呢?真知子和幸枝在警察局努力地想要告訴警察這些事,不過警察卻毫不理會,還說在那樣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注意到這些事情的,這純粹是兩人的想像而已。不,他們並沒有把話說得那麼白,只不過很顯然的,警察並沒有認真地在聽真知子和幸枝所說的話。 此外,真知子還注意到另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治子的眼鏡好端端地放在洗臉台上。 既然要自殺,為什麼還刻意將眼鏡摘下呢? 每一件事情都只不過是小小的片段,不過要是將這些聚集起來的話,就會像拼圖一般,拼出一幅「殺人」的圖像。 真知子沒再多說。警察很本就靠不住,而爸爸基於學校理事的立場,當然願意相信治子是自殺的。 「可是,」真知子為了不讓正在想事情的父親聽到,刻意壓低了音量。「我不會就此善罷干休的。我一定會挖掘出真相讓你們瞧瞧。」 第二天,學校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校方發出公告,期末考延到暑假過後再舉行,暑假則從今天正式開始,因為校方擔心接二連三的學生死亡事件,會讓其他學生心生動遙年輕世代的心理是捉摸不定的,同時卻又可以維持微妙的平衡。特別是治子的自殺,校方唯恐會引起連鎖反應。 看到倉林老師那麼痛心,真知子也覺得很難過。自己的班上竟然一下死了三個學生,而且其中一位還是自殺,換句話說,級任老師在督導上出現了重大疏失。可是,校長和理事會針對這件事情,都不願意追究倉林老師的責任。學生們也是,對老師有的只是同情,完全沒有責難。 全體學生被叫到大禮堂集合,手冢校長面色凝重地站在講台上,發表了哀悼小野治子之死的談話之後,便宣布學校從今天開始放暑假。 「希望你們在這個暑假期間,能夠好好思考人類生命的課題。我們也會思考,包括全校老師和理事們。」 真知子邊聽著,邊祈禱他不要再扯出一大串的道德論,那才真正讓人受不了。所幸校長很快就結束了談話。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們。今天早上,我收到了去世的三位同學的導師倉林老師所提出的辭呈。」 學生們頓時起了騷動。倉林老師在舞台一端,和其他老師表情嚴肅地站在一起。 「我已經請倉林老師再重新考慮。」校長接著說道。「不過,老師的決心似乎很難動搖。所以,在這裡我要拜託你們,希望用大家的力量來留住倉林老師。」 大禮堂中響起了掌聲。全體學主都站了起來,或是拍手,或是叫喊。禮堂的屋頂幾乎都要被掀了起來。 校長走向倉林老師,從西裝的內袋取出自色信封。 「可以……」倉林老師哭了。 校長將辭呈撕成兩半時,再度響起了較之前更為熱烈的掌聲。真知子在歡呼聲中,感覺到自己的眼角變得溫熱起來。班上的同學全都哭了。看看隔壁的幸枝,她的模樣比真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用雙手住了臉,用力抽泣著。真知子愣了一會兒。 「治子的日記?」 「是的。 「沒關係。如果有日記的話,我們多少就可以知道一點她為什麼要自殺的原因了……。 不過很遺憾,印象中我並不記得有看過那孩子寫過日記。她不是那種勤奮的小孩。」 「這樣埃」 「不過,你何不去她的書桌找找看?搞不好能找出些什麼。」 「我可以嗎?」 「嗯。 「那我就失禮了。」 治子母親的雙眼已經哭腫,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後,走回告別式的席位。 真知子穿過走廊進入了治子的房間。屋內的模樣和發現治子屍體當時完全一樣。真知子祈禱著治子有留下可以成為線索的字條之類的東西。 拉開抽屜的時候,真知子突然覺得冒犯了死去的治子,於是在心裡默念著:「為了找出真兇,請允許我這麼做。」 她檢查了每一個抽屜,沒有找到日記本。還是徒勞無功。雖然失望,但真知子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放棄,她拿起了手邊的幾本筆記本翻閱著。 啊,想到了,那是在翻數學2B筆記本的時候。筆記本雖然只用了前面三分之一的部分,但在最後一頁卻寫了一些東西。 上頭列著一些數字,真知子原本以為那只是計算時的摘錄,不過仔細一看並非如此。 「211淺田三000」 「37長井三五00」 就像這樣,上頭記載著像是日期的數字和班上同學的名字。 「喔,原來如此。」 原來這裡記的是治子幫人家代寫作業所賺得的外快。真知子很驚訝,這門生意竟然這麼興隆,就連其他班級和其他學年的學生姓名都有。雖然並不知道她實際上付給負責寫作業的那名東大生多少錢,不過她似乎真的賺了不少錢。 目光遊走到最後部分時,真知子嚇了一大跳。筆記最後所記載的,是真知子的委託,也就是真弓死亡那一天的紀錄,但在接下來的空白處,還潦草地寫了些東西。 「恭子和真弓的死。視聽教室的 帶子中的畫和寶石里藏有秘密?」 而且在最底下用粗體手寫著: 「復仇」 視聽教室。 治子說:「我們偷闖進視聽教室被逮個正著。」還說:「我們約好要守密的。」就在真知子想問個詳細之前,真弓母親的電話就來了。 「帶子」指的應該是錄影帶吧。「畫和寶石」到底指的是什麼呢?真的有錄下那些畫面的錄影帶嗎?治子寫著那裡頭藏有「秘密」。還有最後的「復仇」兩個字……復仇,指的一定就是替恭子和真弓復仇。也就是說,治子應該知道兇手是誰才對。 「為什麼不寫下那個人的名字呢?」真知子不禁脫口而出。 當她拿著那本筆記本回到告別式的座位上時,學生們的上香儀式也已接近尾聲。 當載著稍材的靈柩車在炙熱的日照中緩緩駛出時,在一旁送行的學生隊伍中,再度傅來了啜泣聲。治子的個性是那麼的開朗,大家都非常喜歡她。 治子,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真知子對著逐漸遠去的車隊,如此說道。 【第十章:倉林老師的秘密】 第二部夏日的冒險 「一心二用族」(指同時做兩件事以上,例如一邊聽音樂一邊讀書的人)這個詞,在很久以前曾經流行過,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使用這個說法了。並不是因為「一心二用族」消失,而是所有的人都成了「一心二用族」。 真知子也不例外,她可以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寫著英文習題,同時嘴裡塞滿了蛋糕,心中還想著明天的計畫。這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這個暑假卻無法讓她如此稱心如意,因為想要同時進行寫暑假作業、搜查殺人事件真相、談戀愛這三件事,這對再怎樣有能力的真知子而言,也是無法辦到的。如果能夠在傾訴愛意同時,右手翻著字典,左手拿著手槍,右腳踏著舞步,左腳去追殺人犯,那她肯定是個妖怪。 看來還是得一項一項解決,既然如此,最好先從能夠迅速完成的項目做起,這才是有效率的作法。在剛才的三件事中,辦案以及談戀愛都會牽涉到其他人,所以比較不容易按照自己預定的進度來進行。剩下來的只有暑假作業。以往都是在暑假結束前三天,才會一氣呵成寫完,而這次卻要痛下決心,在暑假的前三天就寫完它但卻事與願違。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確實是有心要寫,但在英翻日作業的第一頁,才翻譯了三行,她的思緒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既然這樣,不如等到調查結束,逮捕到兇手,確定作業不會白寫之後,再來完成它會比較好。嗯,一定要這麼做才可以。真知子下了這個極具理論基礎的結論。 那麼,現在又該做什麼呢?這個星期天邀請了英人到家裡來玩,而父親正造當天好像也能夠待在家中。得要作些準備才行。 「由我來負責作菜吧!」 既然已經在父母親的面前誇下了海口,不硬著頭皮去做也不行。真知子對於作菜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這麼說好了,如果講到泡速食麵,那她可是具有大師級的水準,不過……「去書店買食譜」 真知子在書桌的便條紙上寫下這件待辦事項,接著寫著:「打掃房間。把去年的月曆丟掉。整理書架。整理相簿。」要是在平常的話,這些工作可是要花上三年才能做完。然後盯著月曆(今年的),安排什麼時候該要做些什麼。不過,無論任何事情,在心中計畫時是一回事,真正付諸實行的時候可不見得能夠按表操課了。今天呢,先做到計畫的部分就好了。 接下來輪到殺人事件了。該從哪裡著手呢?日前,真知子手上握有的只有兩張牌,那就是治子所寫的關於那捲似乎是存在於視聽教室的「畫與寶石」錄影帶,以及倉林老師那謎一般的喃喃自語。不過真知子還是搞不清楚這些跟殺人事件有什麼關連性。 真知子想要先跟倉林老師見一面。 下午兩點。正值盛夏。真知子在武藏野小金井車站下車後,為了不讓自己流太多汗,盡量放慢腳步。 即使如此,酷暑依舊。雖然大阪也很熱,但是東京的炎熱卻是那麼的獨特。這個小金井附近還算是好的,如果東京都心的暑氣,就算是躲到樹蔭下也難逃它的魔掌。如果想要尋找涼意,只有躲進咖啡廳。不過那種地方為了讓顧客不要待太久,通常都把冷氣的溫度調得極低。當你受不了走到戶外時,一股熱氣直逼而來。這就像是一下跑進冰箱,一下又跑進烤箱似的,就算再新鮮的年輕人,也會變得非常奇怪。 真知子並不是一個很容易流汗的人,但是才沒走多久,就感覺到全身已經是汗流浹背了。 「真是失策……」 早知道就約老師在車站附近的咖啡廳見面。待在涼快的地方聊天和身處蒸籠活像兩隻水煮章魚在說話,頭筋的靈活度可是有著天壤之別呢。神探竟然也會犯這種鍺誤,真是受不了。振作點巴! 克麗絲汀小說中的神探波爾羅也有弱點,就是怕暈船和牙醫。真知子不斷用這個來激勵自己,最後終於來到了她要尋找的地址附近。 向人問了路之後,總算找到了「清泉庄」這個聽起來非常涼爽的公寓。那是一棟和清澈的泉水完全兜不在一塊兒,狹窄的二層樓水泥公寓。 門牌號碼是「二0二」,所以應該在二樓吧。爬著陡直的樓梯時,真知子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報紙的斗大標題。 「高中女生,慘遭老師殺害!老師住處遇襲」 這麼一來,別人一定會認為我是到這裡來的動不單純。 「想太多了啦。」真知子像在說給自己聽似地脫口說出這句話。 走在狹長的走道上時,一位背著小孩的太太提著菜籃走了過來。 「對不起,謂問倉林老師的家在哪裡?」 「喔,找老師啊,就是從最後面數過來的笫二間。」 「謝謝。」 「老師現在大概不在家吧。我剛剛才看到他出門呢。」 「這樣礙…」 都怪自己,本以為突然跑去找他才能問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連通電話也沒先打,結果大熱天的來到這裡,他竟然不在。真知子感到很泄氣。 「不過,」那位大太接著又說,「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吧?他太太在家,你去問問看嘛。」 真如子聽得自瞪口呆,愣在那兒好一會兒。太太?倉林老師有太太?這位太太會不會是把別人錯當成倉林老師了。 最後面數過來笫二間的大門。門牌上的確寫著「倉林」兩個字。真知子深呼吸,背脊綳得筆直,撳下了門鈴。來開門的會是鬼還是蛇?該不會真的是一個手裡牽著掛著兩條鼻涕的小傢伙,背上還背著嚎啕大哭的嬰兒的太太出來應門吧?真知子實在不願見到自己的美夢破碎到這種地步。 「來了。」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接著門打了開來。 「礙…」 「礙…」 門裡門外的人彼此都錯愕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真知子面對的居然是幸枝。 「……請、請進。」幸枝說話變得結結巴巴。 ※※※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真知子嚴厲地說道。幸枝瑟縮地坐在一旁。 「直到進門的前一刻,我都還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卻什麼事都沒告訴我,為什麼呢?是因為不信任我嗎?是不是?是那樣沒錯吧。我懂了。從現在開始,我和你不再是朋友了,請你了解!」 「等等,結城同學,請聽我解釋。」 一臉為難站在旁邊聽著的倉林老師,打岔進來。他只不過出去買包菸,沒想到一回來就撞見這個情景。 「請老師不要插嘴!」真知子斷然說道,倉林老師睜大了眼睛,立刻閉上嘴巴。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說到這裡,真知子再度面對幸枝,「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半年前……?」 「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沒有。」 「真的?」 「是真的。就連老師們也不知道,除了校長和總務主任之外。」 「你保證?」 「我保證。」 「今天是七月十八日……」 真知子想了一下,「我都是月底領零用錢的。」 幸枝聽得一愣一愣。 「所以呢,要到下個月才能買結婚賀禮給你,可以嗎?」 「……真知子。」 「拜託你別那麼肉麻好不好。 說完,真知子噗嗤笑了出來,而幸枝也跟著笑了起來。一旁的倉林老師這才鬆了一口氣。 「老師,」真知子說道。「用巧克力聖代來堵我的嘴吧!」 三人在酷熱的天氣中走到車站,直到進入冰淇淋店,才靜下心來。 「其實,我們兩個原本也沒打算要這麼早結婚的。」 倉林老師邊用濕毛巾擦著曬得發燙的臉,邊說道。「按照原定計畫,至少也得等到幸枝畢業再說。可是呢,去年年底我回鄉下老家時,並不知道我們兩個的事的雙親,竟為我準備好了相親的對象。我覺得如果無意和人家結婚,卻又接受安排去相親的話,對對方來說會是一種傷告,於是便將幸枝的事說了出來。不過,因為在這之前我老是拿這套說詞當作擋箭牌來逃避婚事,所以父母根本不相信我,於是要求我把人帶來,眼見為憑。沒辦法,我只好在除夕那天又回到東京,去了幸枝的家。她父母也相當震驚。不過,最後我還是取得了他們的諒解,急忙帶著幸枝回到鄉下。」 「就是大年初一那天。」幸枝補充說明。 「幸好我父母也相當喜歡她。不過,喜歡過頭了,居然要我立刻結婚。我告訴他們,再怎麼說幸枝畢竟是我班上的學生,談結婚實在是太早了,可是他們根本聽不進去。我母親還在一旁幫腔說『我十六歲就嫁人了』呢。」 「後來呢?」 「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只好在回到東京之後,跑去找校長商量……」 「等等、等等。」真知子打了岔。 「你剛剛那句話聽起來好曖昧唷,該不會是漏掉了哪一部份吧?」 「沒有礙…沒那回事呀,對不對?」 「嗯……」 「幸枝,你是不是又在瞞我了?如果你還這樣的話……」 「我、我知道了啦。」 幸枝連忙說道。「嗯……我是年初一到他們家去的,在那裡住了三天。他父母一再設法要我們早點結婚……,所以,那、那三天他們把我們的睡墊都鋪在同一個房間里。我又沒辦法擅自搬到別的房間睡,而且走廊又凍得要命……」 「而我又跟父親多喝了兩杯。連這個都好像是他們設計好的……」 「然後,唉呀……就是那麼一回事啦。」 「那麼一回事,是什麼意思啊?」真知子緊追不捨。「真是愈來愈熱了呢。」 「校長笑著原諒了我們,還當我們的證婚人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幸枝,你為什麼還住在高圓寺呢?」 「高中畢業之前,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只有在周未,我才會到這裡來。」 這種事情,或許可以說是非常開放……。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土裡土氣的幸枝竟然會……。唉!真是服了她了。真知子受到不小的震撼。《粵碩粵耍鉅壞閫擻惺慮橐仕亍? 真知子問倉林老師關於他在大禮堂里自言自語的那件事。 「嗯,幸枝也曾經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不過,我真的是不太記得了。我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呢……。我想或許是因為班上連續死了兩個學生,我認為我必須要負起責任,所以才會那麼說的吧。」 「真的嗎?……聽了真讓人失望。對了,老師您那時候在英語社的辦公室里做什麼呢?」 「那件事呀!真是服了你的觀察力,你的確有當神探的資質。」 「真知子,說了也許又要惹你生氣了……」 「什麼事?」 「那時候,我也在那裡面呢。」 真知子啞口無言望著兩人。倉林老師慌忙解釋道:「別誤會,你不要瞎猜。我們什麼事都沒做。在神聖的校園裡,我們是絕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我可什麼都沒說呀。」 「我們只是在那裡商量家計的問題。」幸枝說道。「就在那時候聽到了腳步聲,我們當然想不到你們會來。要是被看到我這個非英語社的社員和老師在這裡獨處,那一定會啟人疑竇的,所以我就躲到書架的後面。」 啊啊,自己像個笨蛋似的,大老遠專程趕來聽他們的愛情故事。我可是為了要尋找殺人事件的線索才來的。x周刊的記者在的話,還可以賣一條獨家新聞給他呢。標題是「獨家報導!倉林老師有個十七歲的少妻!」。 回家的路真遙遠。在月台等電車時,只見快車、特快車以及貨物列車一列列從面前呼嘯而過,等了老半天開往東京的電車終於來了,但是很不幸地除了擁擠之外又沒有冷氣,而且在半路上還因為車門故障,讓列車進退維谷,真是倒楣透了。不過,讓真知子表情憂鬱的,並不只是這個緣故。 算了,我不是也有英人嗎?對了,我得去買食譜。 真知子急忙繞道去了一趟書店。 食譜多得令人目不暇給。不過在找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真知子所得到的結論是,可以讓廚房新手很容易就能夠烹調出來,非常好吃又看起來很高級的,適合夏天的料理,是很本不存在的。 【第十一章:意外的面孔】 「我是神山英人。」 「你好,我是真知子的父親。請坐請坐,放輕鬆一點。」 「是的。」 坐在沙發上的兩人,都顯得有一些不自然。最後還是英人先開口:「您的工作好像很忙。」 「還好啦。你是那個科系的?」 「經濟系。」 「喔,那你一定對貿易很感興趣羅。」 「是的!如果有機會,我以後想要朝這個方面發展。」 英人說起話來的那般熱勁,一看就知道是刻意表現出來的。儘管如此,正造還是很高興地跟他開始聊起了貿易界的現狀。站在門邊偷聽的真知子總算鬆了一口氣,轉身進入廚房。 「媽媽,要開始準備了嗎?」 「我現在正在弄呢。先端點冰的飲料給他們喝吧。」 「嗯。」 真知子今天穿了件漂亮的園裙,突然間很有少婦的味道。其實,她早就把料理這檔事,全交到惠子手裡了。 「這孩子長得挺帥的嘛。」 「真的嗎?」 真知子將冰汽水倒進玻璃杯里,然後再用托盤端著,高高興興地走到客廳。兩人還在討論貿易方面的話題,不過,當真知子一走進來,正造立刻睜大了眼睛。 「真難得,你這個大小姐平常連個茶都不會泡呢。」 真知子狠狠瞪了爸爸一眼。英人看了,在一旁竊笑。 「是嗎?就只知道損我,氣死人了。」 真知子和英人走向車站。這時約莫晚上九點。徐徐的微風吹在發燙的臉頰上,好生舒暢。 「你還會再來吧?」 「只要你願意的話。」 「那還用說嗎?」 「找個時間一起去海邊玩吧。我可以跟朋友借車。」 「就我們兩個人?」 「不行嗎?」 「不是啦。」真知子急忙說道。「什麼時候去?」 「下個禮拜左右。我再打電話跟你聯絡。因為我得先問問打工那邊什麼時候可以休假。」 英人目前在補習班裡教課兼差。 「我等你電話。」 真知子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兩人一起去海邊。 「對了,殺人事件方面有沒有什麼進展?」 「完全沒有。」 真知子提起了倉林老師和幸枝的事。 「現在僅剩的線索就只有治子留下來的那行字『畫和寶石的帶子』了。」 「在視聽教室是不是能找到些什麼呢?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學校正在放暑假,視聽教室應該都是關著的吧?」 「還有暑期輔導。那是為了三年級學生考試所準備的課程。」 「考試埃連暑假都不得休息,真可憐。」 「就是埃七月一整個月都得到學校參加輔導呢。我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地調查一下視聽教室。」 「好是好,不過,你千萬要小心喔。一有什麼不對勁,立刻通知我,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 「我會的。」 「一言為定喲。」 「一言為定。」 英人站了起來。 「唉呀,竟然讓你送這麼遠。回去的路,沒問題嗎?」 「這條路人很多,沒關係的。」 「不過有很多醉漢,我還是送你回去好了。」 「那我送你來這裡就沒意義了。」真知子笑著說。 「無所謂!」 兩人朝剛才來的路往回走。 「拜拜。」 在大廈一樓的電梯前,英人說道。「今晚我很高興。」 「我也一樣。」 「請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 「晚安前的親吻。」 真知子紅著臉,指了指臉頰。英人笑著:「那,閉上眼睛。」 真知子湊上右臉頰閉起了眼晴。英人的手觸摸著臉龐,就在這同時,他的嘴唇卻落在真知子的唇上。稍微猶豫片刻,真知子抱住對方。英人的手緊緊地擁抱著真知子……嘴唇分開,睜開眼睛之後,看到英人的笑容。 「生氣了嗎?」 「一點都不。」 真知子就像是鳥兒一般,從英人的手中飛了開來,進入電梯里。 「晚安!」真知子說道。 透過即將閉起來的門縫,看到揮著手的英人。當電梯緩緩上升的時候,真知子靠在牆上,喘了一口氣。 初吻!這真是一生當中最美好的一天。 「這麼一來,」真知子自言自語,「我們之間的差距就縮小了,幸枝。」 雖然明年就要輪到自己,不過三年級也實在太可憐了。真知子一邊進入學校一邊在心中想著。平常的話,暑假期間應該可以好好休息才對,可是高三生在七月底有暑期輔導,進入八月,從十號開始又有特別輔導,這些都不能不參加。之後的輔導課可以參加也可以不參加,不過因為大家都參加了,所以也不好意思不去。 話雖如此,手冢學園畢竟是一所女子高中,絲毫看不到考試戰爭的殺伐之氣,大家都是抱著來玩的心情悠然前往。似乎每個人都期待著回家的時候,能夠順便去哪裡玩玩。 高三的暑期輔導到下午兩點結束。現在是一點十五分,視聽教室附近應該是沒有人才對。 視聽教室的門並沒有上鎖。桌子以階梯式排列著,正面有兩台大型的電視機。真知子穿過教室,進入了位於後面的控制室。 這間控制室里因為保管著影片和錄影帶,所以開著冷氣,非常涼爽。真知子鬆了一口氣,讓自己涼快一下之後,開始檢視排在架子上的錄影帶的標題。 「好像沒有我要找的東西。」 如果是隱藏著什麼秘密的錄影帶的話,應該是不會放在這裡才對。要不然就是上面寫著完全不相關的標題……「在找東西嗎?」 突然聽到聲音,真知子嚇得差一點跳了起來。 「啊,西田老師,對不起。我情不自禁地跑了進來……」 「沒關係,反正這裡也沒有會被弄壞的東西。∧閽謖沂裁綽穡俊? 「不,不是的。我只想看看這裡到底都放些什麼而已……」 「沒什麼有趣的東西吧,全都是教學節日的錄影帶。我覺得偶爾給學生看一些電影應該也不錯。」 「要是能那樣就太好了。」 「不過,當然也不能讓你們看那些色情電影或是恐怖片之類的。」西田老師笑著說,「對了,上次三澤老師有錄下一場演奏會的實況轉播,要不要看看?」 「好呀!」 西田老師拿出一卷錄影帶,放進錄影機里。 那是一場法國年輕鋼琴家的演奏會。真知子對於古典音樂並不是非常熟悉,不過,因為鋼琴家很帥,所以覺得很有趣。古典音樂現在演變成靠感覺來聽的時代了。曲子好像是蕭邦之類的。西田老師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跟死去的柳田真弓是同班同學對不對?」 真知子忽然被拉回到現實。 「是的。」 「柳田她以前也彈鋼琴,對不對?」西田老師用感傷的語氣說著。「三澤老師還稱讚過她,說她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 「是呀。」 真知子忘了是從班上誰那裡聽來的,說西田老師年輕的時候對音樂也非常有天分,他旁徨了很久,才決定選擇美術。 「老師,您也彈琴是嗎?」 「那是從前。現在早就不彈了。」 西田老師溫和的臉上突然蒙上一絲陰影。當初選擇美術,到頭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成就。真知子心想,老師的心裡或許一直後悔著,要是當時選擇的是音樂就好了。 「這個學期,不幸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 「是埃」 「不過,能在年輕的時候死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能夠在生命中最充滿希望,對未來懷抱最美麗的夢想的那一瞬間死去,或許也可說是一種幸福吧。」 「嗯……」 真知子模稜兩可地做了回應。沒想到會從西田老師的嘴裡聽到這番話。這些話,一點都不像是那個平常看起來十分開朗,總是和學生們打成一片的西田老師所說的。 剎時,真知子心中湧起了恐懼。這間教室里,目前就只有西田老師和自己而已。話又說回來,西田老師為什麼會到視聽教室來呢?老師的家應該是在三鷹那一帶呀,而且暑期輔導的課程只安排了跟大學入學考有關的科目,應該沒有美術才對。 西田老師究竟來這裡做什麼?而且真知子才剛踏進視聽教室,他就像是一直緊追在後似地出現了。他會不會一直都在這附近守著呢? 真知子的視線落在西田老師的鞋子上。黑色的皮鞋,因為塵沙而顯得有些灰白。是一雙很普通的便宜貨。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西田老師繼續說著。「失去了希望仍舊苟且活著。比這更糟糕的則是,明明知道自己在浪費生命卻還是無意義地活著。……沒錯。」 電視畫面上,白皙柔軟的手指在琴鍵上遊走。真知子覺得電視里那個鋼琴家頭上的沈重照明燈似乎即將要掉下來。 「我有時候也會非常後悔,想著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種事呢?不過事到如今再後悔也是於事無補的。」 真知子覺得西田老師是在自言自語,因為老師的眼神凝視在遙遠的地方,彷佛真知子並不存在似的。瞬間,她打了個寒顫。因為,她在那對眼睛裡,看到了莫名的異樣。 教室門口傳來了聲音。回頭一看,只見手冢校長在這種大熱天里,還是整整齊齊地穿著一套深藍色的西裝。西田老師在回頭看到手冢校長的那一剎那,臉上立刻又回復了平時溫厚的表情。 「喔,是校長埃」 「音樂監賞是嗎?」校長臉上帶著笑意走了進來,「我也很想加入當個觀眾呢。」 「可以是可以,不過門票很貴啵」西田老師笑著說道。 「啊,是你呀。」校長看著真知子,「你不就是結城老弟的千金嗎。」 「您好。」 「西田老師,你要好好照顧這個學生喔,她可是我們學校重要的贊助人結城理事的千金呢。」 「是嗎?真是的,我一點都不知道。早知道就該多跟你聊些正事才對,例如請你去拜託父親為我們加薪之類的。」 三個人高聲笑著。 形形色色的泳衣,女孩子們的歡呼聲,水花的雪白光輝,還有那古銅色的肌膚被身上的水珠襯得更加耀眼的人群……大海真是太棒了!夏天真是太棒了! 「休息一下吧?」 「嗯,好吧。」 從海水中走出來的英人,喘著氣,坐在沙灘上。真知子以崇拜的眼神望著英人那年輕富彈性又結實的軀體。當他穿上衣服時,看起來有些消瘦,沒想到實際上竟然這麼有肌肉。 「你平常有沒有做什麼運動?」 「高中時候打過籃球。現在懶得參加社團。」 「你真強壯,讓我對你另眼看待。」 「謝啦。」英人笑著,「你也很漂亮呀。」 「那有。」真知子紅著臉。「我人又胖,身材又不好。」 「怎麼會呢!」 真知子穿著亮橘色的兩件式泳衣。因為平常不太曬太陽,所以肌膚雪白,帶著平滑陶器般的色澤。英人望著她那伸直的白嫩雙腿。 「不要那樣看人家嘛。」 真知子兩手抱住雙腳,縮了起來。 「捨不得把美麗的東西給別人看,這是對人類的一大罪過喲。」 「你說得太誇張了。」真知子微笑之後,抬起頭看著晴空,「真是個好天氣。這才是真正的夏天。」 由於是非假日,所以出遊的人並不多。來到這裡的幾乎都是年輕的情侶,全家出動的倒很少見。 一個海灘球滾到了兩人的腳邊。 「對不起。」 穿著比基尼的女子跑了過來,接過英人拋去的球後,又跑走了。真知子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也曾經從你手裡接過球呢。」 「是埃」 「那個時候,你在那裡做什麼啊?」 「我有個朋友就讀H大學,租的房子就在那附近。那時我正好從他那兒離開準備回家呢。」 「當時你一定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 「才不呢。我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女孩長得真可愛。」 「真的嗎?」真知子笑道:「隨你怎麼說都行,反正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再用那種眼神去看別的女孩子了。」 「跟你比起來,其他的女孩子簡直……」 「咦,那你剛剛為什麼要那樣看那個比基尼女郎呢?」真知子挖苦英人。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 「啊,現在就要走?」 「我們去附近的飯店休息一下,吃個晚餐再回家,你看怎麼樣?」 「太棒了!我舉雙手贊成!」真知子說完,隨即又憂心忡忡地接著說:「可是,你說要去飯店休息一下……莫非……」 「傻瓜,你可別想歪了。」 英人笑著說道。真知子也笑了。 離真知子所住的大廈還有一段距離時,英人便將車停了下來。時間是晚上十點左右。會搞到這麼晚,一方面是因為路上塞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很晚了兩人還在途中喝了一杯咖啡的緣故。 「你不送我到家門口嗎?」真知子覺得不可思議地問道。 「待會兒。」英人將引擎熄火。 真知子還沒意會過來時,自己已被英人擁入懷中了。她閉上眼睛,接受著英人溫柔深情的吻,同時也感到體內有如烈火般熾熱燃燒著。怦怦的心跳聲,甚至還在腦中回蕩。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可以再進一步!千不可以再……英人突然將身體抽離開,靠坐在駕駛座上,深深嘆了一口氣,眉頭緊蹙,看起來好像一直在壓抑著痛苦似的。 「你怎麼了?」真知子擔心地問道。 「沒事。」英人搖搖頭。 「生氣啦?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 英人露出了微笑。 「你是個好孩子。」 「什麼好孩子嘛,少把人家當成小孩看。」真知子綳著臉,「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英人笑了。 英人把車開到了大廈前面。 「對了,視聽教室那方面有沒有什麼進展?」 「那個礙…」 真知子把在視聽教室所發生的事告訴英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千萬不可以在瞞著我的情況下採取任何行動的嗎?」英人神情嚴肅,「如果那個老師真的就是兇手,搞不好你會被殺呢。」 「對不起……?」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想再去調查一次。」 「好,那下次我也跟你一起去。要打電話給我喔。」 「嗯。」 兩人沒有互道晚安,而是再度輕輕相吻。 一進門,真知子就看到父親在客廳里看報紙。 「回來啦,玩得高興嗎?」 「嗯,還可以啦。」 「那就好。」 「你今天不是應該在大阪嗎?」 「反正明天也得回來一趟,所以我乾脆就搭早一點的車回來了。」 「這裡有事啊?」 「學校三十日要召開家長會和理事會。我想還是儘可能不要缺席的好。」 家長會?真知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家長會和理事會召開那一天,老師們一定會全部出席。如此一來,不正是好好調查視聽教室的絕佳時機嗎? 「家長會是幾點開始啊?」 「我記得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理事會則是在那之後才召開,到時一定又會弄到很晚。 你問這些做什麼?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真知子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好久沒游泳,真把我給累死了。我要去洗澡睡覺了。」 「去吧,晚安。」 「晚安。」 真知子真的累了。大概是曬太陽的緣故吧,全身都覺得懶洋洋。洗了澡後,立刻鑽進被窩。 原來爸爸也在同一時間接起了走廊上的電話。真知子心想可能會是自己的電話,便拿著話筒聽著。 「我是K偵探社……」 「你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耶,」爸爸壓低了聲音。「我應該告訴過你干萬不要打電話到我家來吧?」 「是的。不過,我看您對這件事好像很急……。而且打電話到貴公司,他們又說您今天休假。」 「算了算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真知子無法掛上電話。現在掛的話一定會發出聲音,這樣一來爸爸就會知道自己在偷聽了。而且,爸爸究竟找偵探社做什麼呢? 「我已經針對令嬡的三位結婚對象作過調查了……」 真知子差一點就驚呼出聲。 「……M先生日前和同公司的一名女職員過從甚密,所以似乎不太妥當……」 真知子從沒聽過那個男人的名字。偵探社那個男子接下來說出的那個名字,同樣也讓她感到陌生。她實在是聽得目瞪口呆。 「第三位,嗯,也就是神山英人先生。」 真知子不禁屏住了氣息。 「他男目前是個學生,就讀W大學經濟系三年級,家住大阪,父親是位腳踏實地的公務員……」 偵探社的男子像是在寫履歷表似的,一項一項地列舉著。 「他的在校成績優異,目前好像沒有女朋友。不過呢,他最近倒是經常告訴友人他要去跟一個女孩子見面,這個嘛」 「這個女孩應該就是我的女兒。其他呢?」 「再來就沒什麼了。」 「我知道了,辛告你了。」正造說道。「請款單麻煩你以『私人信件』的方式寄到我公司來。」 「了解。」 兩人講完電話後,真知子也放下聽筒,坐到床上。∽芩閂宄饈竊趺匆換厥鋁恕 原來爸爸是為了要對英人作身家調查,所以才隨便扯了他所認識的兩個男人進來,以調查結婚對象的名義請偵探社進行調查。因為要是不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大概會覺得心虛吧。 「爸爸實在大過分了!」 真知子怒火中燒。她立刻站起來打算要去向父親興師問罪,不過電影正巧演到精彩的部分,於是她又改變了主意,打算看完再去。 等到電影演完的時候,真知子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站在爸爸的角度一想,他是關心女兒埃況且調查之後,並沒有發現英人有哪一點不好,這個結果或許反而會讓他對英人另眼相看吧。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去當面質問父親:「怎麼樣?你現在知道英人有多優秀了吧?」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忍了下來。 真知子打了通電話到英人的住處。他的房裡沒有電話,所以得麻煩別人去叫他出來聽。 「喂。」 「這裡是旭庄。」 一個女人不耐煩地應對著。 「麻煩請神出英人接一下電話。」 「喔你就是結城小姐吧?」 「是的……」 「神山先生要我轉告你,他臨時有事要處理,所以大概三天左右都不會在家。」 「埃」真知子吃了一驚,「他有沒有交代其他的事?」 「沒有了。」 「這樣啊謝謝你」 真知子還沒道完謝,對方就喀喳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這下怎麼辦……」 真知子氣英人為什麼連一通電話也沒打過來。會不會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呢?而且,視聽教室的調查該怎麼辦?要是獨自前往,一定又會被英人罵。可是,召開理事會的日子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再者,也不見得就會有危險。真遇到危險的話,趕快逃就是了嘛。 如何可以找出那捲謎樣的錄影帶,下回見到英人的時候就可以拿到他面前炫耀說:「看吧,就是這個。」他肯定會大吃一驚的……【第十三章:前往視聽教室】會不會太早了些?真知子邊看手錶邊忖度著。現在是傍晚六點二十分。八點到那裡,所以只要七點從家裡出發就綽綽有餘了。 關於幾點到那邊比較妥當,她考慮了許多,夏天天黑得較晚,到了晚上七點天色都還很亮,很容易被人發現,而且家長會大約會舉行到六點,理事會要在那之後才會召開,所以一定會開到很晚才結束。真知子之所以最後會決定八點去視聽教室,一方面是因為不必擔心會被開完家長會的家長撞個正著,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個時間正好是理事會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老師們不可能會在校園內閑逛的。 爸爸因為也要參加家長會,所以中午以後就一直不在家。都已經放暑假了,他們還開這個會做什麼?想必一定是為了暑期研修的方式,或是該如何輔導學生們在暑假期間的行為而進行研商吧,不過呢,如果能讓學生們說句話,她們肯定會說:「多謝雞婆!」話又說回來,若是家長們能因此感到安心的話,那麼開開這種會議權充家長的鎮定劑,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對於要不要找幸枝一起去,真知子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作罷。畢竟幸枝已經為人妻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被「先生大人」恨死才怪。 真知子告誡了一下有些浮躁的自己。因為已經有三名女學生遭到殺害了。事實上,這很有可能是攸關性命的一個行動。 不過,雖然有這層認知,真知子的心臟還是因為興奮而劇烈跳動著。不管是再大的危險,只要可以冒險,對年輕人來說就跟做運動沒什麼兩樣。年輕人的莽撞,有時反而比成年人的謹慎更容易化解危機,這或許是因為多了一層輕鬆,所以反而能夠放鬆心情的緣故吧。 真知子一直猶豫著該穿什麼衣服去才好。難得扮演神探,她當然不想穿那種奇奇怪怪的衣服,但總也不能穿洋裝及高跟鞋去呀,因為很有可能要跑要逃,或是要偷偷潛入,甚至還要搏鬥(!)呢。因此必須選擇那種可以因應上述場合,又不失流行的衣服……經過了高難度的抉擇,終於定案,這時的時間是六點四十分。最後選定的是深藍色的運動襯衫,搭配牛仔褲的裝扮。本來想要選擇色彩更鮮艷的上衣,但是怕在暗處過於明顯,所以才選了深藍色,只不過在頸部又搭配了一條粉紅色的領巾。這除了可以作為點綴之外,受傷時還可以拿來當繃帶使用。 真知子橫躺在床上。 她一點都不知道今夜的探險能不能得到一些成果。手邊的線索實在是太模糊了,但是目前只有這些線索,所以也沒辦法。真知子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小說中的神探之間的落差太大,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小說中的警察會幫忙搜集情報,那些神探只要將所得的情報像積木般堆起來即可,而真知子手邊卻完全沒有任何像樣的線索,她得從一張完完全全的白紙出發。 「如果我這樣都能抓到兇手,那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真知子不禁這麼想。 六點四十五分,還剩十五分鐘。真知子想像著自己捉到殺人犯的模樣,眼前浮現報紙的頭條大標題。 「女高中生,逮捕殺人犯!」「捉住殺人犯的年輕情侶!」兩人的照片醒目地刊登在報紙上。也許不久後,電視也會來要求兩人上節目呢。 跳過了這一幕,真知子幻想著自己已經和英人結婚。在一棟潔凈的公寓里,朝陽遍灑屋內,英人在餐桌上翻閱著報紙。真知子穿著可愛的圍裙,泡好咖啡,做好火腿蛋之類的早餐後,端到英人面前說聲「請吃」。英人展現溫柔的笑容,給她一個早晨的輕吻……。「再不快一點就要遲到了。」真知子羞赧地說著,一邊還烤著土司。早晨的一幕。「再不快點出門的話……」「不快點出門的話……」 因為無法預測待會兒會經歷什麼樣的探險,所以剛剛在晚餐時真知子決定先把肚子塞飽再說,沒想到卻因此睡著了。 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 「糟糕!竟然睡著了!」 揉揉眼睛,心想頂多只是睡了五分鐘或是十分鐘罷了,看了看錶。八點三十分。「說閎鄭吭趺純炊濟淮懟R蛭鞘竅允臼值牡繾穎懟? 「怎麼辦……」 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但是也沒辦法。只好儘快趕過去。 真知子跑出房間。 「我要出門了!」 沒看到母親在哪裡,只是大聲地通知,然後迫不及待打開玄關的門,跑出走廊。 真知子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多了。因為是跑著來的,所以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理事會或許也已經開完了。真知子拿起手帕擦了擦汗,接著急忙趕去以前治子曾經帶自己來過的秘密通道,卸下鐵絲網,走了進去。 「糟糕!」 由於太過慌張,襯衫因而鉤到了鐵絲的尖端,劃破一大道。 為了不在回程浪費時間,所以真知子只將鐵絲網輕輕靠著,便躡手躡腳地進入校園。藉著月光,不費力地就能夠看清楚四周的景物。 走向校舍的真知子,突然停下了腳步。是車子!而且全是大型轎車,有十多輛,並排停在校舍與校舍間的天橋的下方。他們在那裡做什麼呢?有停車場卻不停,為什麼要停在這種地方呢? 車子的司機們閑在那裡沒事,抽煙聊天。真知子要是直接走近的話,一定會被發現,所以只好從最近的入口,潛入校舍中。爬上三樓,穿過教室來到陽台的話,就可以順著陽台直通視聽教室的門口。 真知子悄悄地爬上黑暗的階梯。真後悔沒有帶手電筒來,不過事到如今想這個也無濟於事。登上三樓,穿過教室,來到陽台。在陽台的盡頭,也就是視聽教室附近,看到有燈光流泄出來。莫非視聽教室里有人?她感到有些失望,心想要是這樣,那隻好改天再來嘍。 不過,還是先去一探究竟再說。 順著陽台前進。視聽教室因為是呈階梯狀,所以入口雖然在三樓,但是在最底部,也就是正面放著電視的講台,卻剛剛好是二樓的高度。從三樓的陽台,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 真知子放輕腳步,走向有光線溢出的窗戶。因為穿的是膠底鞋,所以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窗戶雖然用遙控器放下了百葉,但還是有足夠的縫隙來窺視內部。真知子跪下來,偷看裡面的一舉一動。 階梯狀的座位上坐著十多名男子,都在看著講台。他們全是身材魁梧,剛過中年,打扮得體的紳士。裡面沒有真知子認識的人。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呢?在開理事會嗎?不過人數這麼少,而且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開才對。真知子將手放在窗上輕輕地拉一拉,沒有上鎖,她於是稍微拉開一道細縫。裡頭傳來了男人透過麥克風說話的聲音。? 「大家意思如何?我希望能夠儘早開始。」 正在說話的男人,應該是站在講台上。可惜真知子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處死角,看不到講台的情況。 「八百。」一個坐在位子上的男人說道。 「一千。」另一個男人立刻介面。 「一千二百。」 「一千二百。」 聲音愈喊愈大。麥克風的聲音插了進來。 「傷腦筋,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我是不會輕易讓出來的。這可是非常值錢的東西呀。」 「一千五百。」 「一千六百。」 真知子聽得出來,這是一場拍賣會。只是,到底賣的是什麼東西呢?所謂「值錢的東西」,指的究竟是什麼呢?真知子突然想到了,治子的筆記本里所記載的畫和寶石。錄影帶中的畫和寶石。可是,如果只是單純地賣畫和寶石,為什麼需要用如此神秘的方式呢?而且,還是在學校裡頭……「你確定東西一定會到手嗎?」其中一名男人問道。 「一個禮拜之內我們就可以拿到手。」麥克風的聲音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出二千萬。」 二千萬!竟然是二千萬!真知子啞然。 「那就這麼敲定了。」 「東西不能馬上交給我們嗎?」 「那樣子太危險了。」麥克風的聲音回答道。「如同我之前向各位說明過的,這項東西不但體積相當龐大,而且還需要慎重處理,所以沒辦法郵寄或是委託快遞,必須直接交到你們手裡才行。因此我們才要小心謹慎,選擇最佳方式……」 「是不是有什麼好方法呢?」 「請交給我們來處理。您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我們就會以安全的方法,送到您的手中。」 「那我就相信你們吧。」 「快讓我們看下一件東西。」另一名男子說道。 一陣嘈雜,似乎是在為下一個「物品」的拍賣作準備。 真知子想要看清楚講台的情況。透過麥克風傳出來的男人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雖然麥克風有迴音聽不清楚,但是那聲音確實曾經聽過。 要看到講台的話,得透過更前面的窗戶才行。真知子輕輕她離開窗邊,站了起來,打算往陽台前方移動。 突然,感覺背後有人。正想回頭看的時候,有一雙手已經從背後抓住了真知子,同時還用手帕之類的東西住她的口鼻。聞到酸甜的味道後,真知子感到一陣暈眩。 是迷藥!有人要把我弄暈。真知子想要掙脫,但是手腳卻不聽使喚。頭越變越重,眼前也越來越模糊。酸甜的味道似乎滲入腦內,眼瞼變重,閉了起來。之後,真知子就失去了所有知覺。 聽到自己的喘息聲。雖然知道自己眼睛是睜開的,卻完全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東西。一片漆黑。自己身處暗處。而且是躺著的。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了,想起來了。自己被人用藥迷昏,因而陷入沉睡。≌飫鐧降資悄畝兀? 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了呢? 漸漸地焦距變得能夠集中一處,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真知子一骨碌生了起來。睜大眼睛,環顧四周。 「……怎麼可能……這到底……這到底是……」 真知子茫然地坐著。這個地方既不是置物櫃的一角,也不是人煙罕至的森林中。這裡竟然是真知子的房間。真知子是坐在自己房間內的床上。 【第十四章:危機】 「也不說一聲就突然消失,真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 中野車站附近的咖啡館。英人拚命在安撫氣嘟嘟的真如子。 「突然接到通知,說有個親戚命在旦夕,我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人到了之後,總有時間打電話吧。」 真知子死咬著不放。「算了,反正你總是會忘了我的存在。」 「怎麼會呢?喂,不要那麼生氣嘛。」 「也許我現在早就被殺死了,而你卻是」 「你說什麼?」 「沒事。」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算了。」 「怎麼能算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該不會又一個人做了什麼吧?」 「誰叫你要突然消失的。」 「我不是嚴重地警告過你,不要單獨行動的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他這麼慎重其事地問道,現在反而是真知子顯得有一些不好意思。 「嗯,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小事一樁……」 「請你把話說清楚。」 「嗯……那個……」 「發生了什麼事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什麼意思?」 「我說出來的話,你一定不能笑我喔。來,打勾勾,說你絕對不會笑我。」 「我保證不會笑你。」英人不解地說道。 真知子將三天前的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英人。告訴他關於自己準備要出門卻又睡到八點半的事,連忙趕到學校卻看到許多奇怪轎車的事,還有在視聽教室里舉行的「拍賣會」的事……「然後呢?你看到那個用麥克風說話的人了嗎?」英人熱切地問著。 「我本來想要起身看個究竟,但就在那個時候,突然被別人從後面抓墜「被誰抓住?」 「我也不知道。我被一條噴上藥物的手帕蒙住了臉,然後就昏睡了過去。」 「真的嗎?然而,你卻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英人盯著真知子看,「該不會是幽靈吧?」 「別嚇我了。總之,那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呢?」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竟然在房間里。」 「在哪裡的房間?」 「我的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 英人一臉茫然,不停地眨著眼睛。真知子忙說道:「不準笑!你保證過!千萬不可以笑!」 「知、知道啦……」雖然嘴巴這麼說,但英人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實在是」 「你不準笑!否則我會在這裡放聲大哭喲!」 「知道啦、知道啦。」英人連忙拿起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水,用來抑制心中的笑意,「都怪你,誰要你那麼講話。要是一開始就告訴我那是一場夢,我就不會這樣了。」 「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咖啡被端了過來,兩人喝著熱咖啡,陷入沉思。天氣熱的時候喝熱咖啡。這才是最好的。 「不過如果這是作夢的話,你不覺得太鉅細靡遺了嗎?我可是能夠清楚地記住每一個細節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也有那種像是看電影一般,非常完整的夢境呀。」 「說的也是。」真知子露出無奈的表情,「況且,媽媽也說看我睡得那麼熟,所以才沒叫我起床,而爸爸別說他開完理事會差不多九點左右回到家時,我還在呼呼大睡呢。你不覺得所有的跡象都指向我真的是在作夢嗎?真受不了,我都快搞糊塗了。」 「別那麼泄氣嘛。」 「可是……。就連衣服也是一樣。」 「衣服?」 「就是那天晚上我所穿的衣服。我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運動襯衫,當我卸下鐵絲網走進去的時候,不小心鉤到了鐵絲,破了一道縫。不過當我醒過來一看,卻連個洞也沒有。牛仔褲照理來說也應該有弄髒才對,不過卻十分乾凈。看來,我好像真的是在作夢耶。」 「也對。不過,還好是夢,如果不是夢的話,搞不好你現在早就沒命了。」 真知子無精打采地喝著咖啡。突然,她停下了手。 「等等。唉呀,我怎麼沒想到呢!」 「怎麼回事?」 「我們現在就去學校一趟吧!」 「去國立?為什麼?」 「鐵絲網!我進入校園的秘密通道呀!那個地方應該沒有其他人會知道才對。」 「所以呢?」 「當時,我進入校園時,為了待會兒出來方便,所以只有將鐵絲網輕輕靠上,並沒有裝回去。不過,乍看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如果那件事真的發生過的話,那麼那面鐵絲網就應該還是處於輕輕靠上的狀態。」 「原來如此。可是……天氣那麼熱……」 「無所謂!反正我可以一個人去。」 「好啦、好啦。」英人連忙起身。 夏日的午後。一天當中最酷熱的時段。兩人不停地拿手帕拭汗,在烈日下從國立車站疾行。其實可以慢慢走的,但真知子卻頻頻催促「快快快」。 「就在那裡!」 總算抵達解開謎團的關鍵地點,真知子趕緊驅步向前。 「怎麼樣?」 「不偏不倚地在它該在的位置。」 真知子幾乎要哭出來了。 「唉呀呀,這種大熱天,還真是辛苦你了。」 「對不起。」 「我看這樣吧,我們順便去『現郴瞧瞧好了,反正來都來了。」 真知子的意願雖然不高,但還是卸下了鐵絲網進入校園。 「襯衫是在哪裡被鉤到的?」 「就在這一帶……」 仔細看了看鐵絲網,並沒有發現像是會鉤到衣服的尖銳突出物。×餃送I嶙呷ァ 真知子說道: 「當時車子是停在那附近。」 英人去察看了一下那裡的地面。 「地面上鋪著碎石頭,很本看不出車胎的痕迹。∠胂肟椿褂忻揮釁淥模俊? 「想不起來……」 「對了。你不是說過,司機們在抽煙嗎?」 「是的,應該就是在那附近。」 英人尋我了一陣子之後,說道: 「找不到煙蒂。」 「我看算了。我真是個笨蛋。啊啊,真想死掉算了。」 「振作點。我們循著你之前所走過的路,進裡面去看看吧。」 兩人於是依照三天前的夜晚,真知子行動的順序(?),先進入校舍,然後爬上三樓,來到陽台。 「你看,從這裡可以看到裡面。」 「真的。可是看不到講台。」 「我就是在這附近被抓住的。」 「不知道有沒有留下掙扎過後的痕迹,例如牆壁剝落之類的。」 「我又不是金剛!」 「好,那麼最後我們到裡面去看看吧。」 兩人繞到正面,偷偷進入視聽教室里。 兩人察看了教室以及控制室,但都沒有任何斬獲。 「真是白忙了一常」真知子氣餒地說道。 「你只要把它當作是偵探活動的實地訓練不就好了。」 「我們去哪裡玩玩吧。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一回到家,真知子正好接到幸枝的電話。她說想要親手作菜請真知子吃,所以邀請真知子去她家玩。真知子也正想要送一份結婚賀禮給她,因此決定和英人一起去。 第二天,真知子和英人約在新宿見面,先在百貨公司買好禮物,然後再前往幸枝她家。 因為倉林老師位於小金井的公寓過於狹小,所以決定改在高圓寺的幸枝娘家宴客。倉林老師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抵達幸枝她家的時候,正好是中午。真知子雖然來過兩三次,但卻是第一次見到幸枝的父母親。這對夫妻,兩人都是不拘小節,非常穩重大方的人。幸枝和她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她家雖然是開藥房的,但是店面在別的地方,所以這棟純日式的房子,就只住著這對父母親和獨生女一家人,空間顯得太大了一些。 「將來打算請老師也搬來和我們一起祝」幸枝父親愉快地說道。 幸枝完全是一副為人妻子的打扮,穿著花色的圍裙,進進出出地忙著。由於英人只看過穿著制服的幸枝,因此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歡迎你們來。」 倉林老師從裡面走了出來。真知子把英人介紹給老師認識。 「他長得很帥對不對?」幸枝看著英人對老師說道。「跟你就是不一樣,因為他是那麼地年輕。」 英人苦笑著,對真知子悄悄地說: 「我好像是來當箭靶的。」 四個人聚集在里側的幸枝房內,吃著三明治的午餐,開心地聊著各種話題。 真知子看著倉林老師和幸枝,心中想著,這兩個人實在是絕配。兩人只要對看一眼,或是老師微微點個頭,幸枝就會馬上站起來去拿煙灰缸,要不就是去泡紅茶。 交談的時候,兩人會把頭湊在一起,低聲說著話,真是不折不扣的夫妻。這正是和男女朋友不同的地方。談羨慕,或許太早了點。畢竟我才十七呀……真知子刻意避談跟殺人事件有關的話題,當然也禁止英人說出夢中冒險的那件事。 在幸枝家一直待到吃過晚飯,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左右了。倉林老師和幸枝說要送真知子和英人到車站,所以也跟了過來。這段離車站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四個人就這樣一路閒蕩過去。 走著走著,男生和女生分成了兩路,真知子和幸枝高聲笑談著走在前面,老師和英人則在後頭悠閑地走著。因為倉林老師在大學時代也打過籃球,所以兩人興緻勃勃地聊著運動的話題。 車站附近,到處都在興建著大樓。 「白天的時候吵死人了。」幸枝發著牢騷。 「那何不乾脆搬到小金井去呢?」 「現在這個樣子比較好,才不會那麼快就膩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嘿嘿……」幸枝伸了伸舌頭。 兩人正好走過大樓工地旁邊。英人和倉林老師的話聊到一半,看著走在前頭的兩個女生,接著又不經意地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那是什麼?有東西掉落下來。有東西。 「危險!」英人大叫著。 好幾根鋼筋從真知子她們的正上方掉落下來。兩人抬頭往上看。英人飛步沖了過去,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那時,幸枝用力推開了真知子。鋼筋發出凄厲的聲音掉落在水泥路上。 「幸枝!」 倉林老師跑了過去。≌嬤鈾淙幻庥詒桓紙鈐業劍切抑Φ氖滯筧慈局恃鋈頌鋇乖詰厴稀? 「幸枝!」 真知子立刻爬了起來。英人反應靈敏: 「快叫救護車來!」 然後抬頭往上看。在遙遠上方的鷹架上,閃過一個影子。 「有人在上面!」 英人立刻沖入工地。一面走在堆滿建材的地面上,一面環顧四周。透過零星架設的燈火,才勉強能夠看清楚周圍的狀況。不遠處有座階梯直通上方。是一個用鐵板簡單搭成的樓梯。 英人飛似地跑了上去。到底有幾樓呢?大概是七層還是八層吧。總之那個人是在靠近最上層的地方。當他喘著氣,爬到四樓左右的時候,突然聽到聲音。那是ㄅㄨ的馬達聲。聲音在遠處逐漸下沈。 「糟了!是電梯!」 一定是工地用的電梯。英人又飛似地衝下樓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第十五章:追蹤】 天總算亮了。真知子在醫院的候診室里迷迷糊糊地打著盹。 「真知子,快醒醒。」 張開眼,便見到英人在注視著自己。 「英人。幸枝呢?」 「沒事了。這真是奇蹟。鋼筋一根也沒直接打到她的身上,僅僅被彈開的鋼筋打到手腕而已。」 「太好了!」 「只不過,她受到很大的驚嚇,剛剛服用過安眠藥後現在已經睡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警方呢?」 「已經跟我和老師談過了,現在正在現場調查。」 「太可怕了,為什麼要對我們……。或者應該說是,針對我吧?」 「或許吧。」 「幸枝一定只是受到了連累。唉,真的很對不起老師。」 「別想那麼多了。」 「老師人呢?」 「陪在幸枝身邊。來,我送你回去吧。」 「好。」 英人摟著真知子,走在醫院靜悄悄的昏暗走廊。兩人搭乘電梯從五樓的病房下到一樓。 走出電梯,轉往位於右手邊的深夜出口,真知子不經意看了一眼旁邊正要關起門的電梯,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 「剛剛進電梯的人是……西田老師。」 「西田老師?」 「是美術老師,就是之前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有點怪怪的……」 英人跑到櫃檯,問了值班的護士: 「剛剛那個搭電梯的人,有沒有問你什麼?」 「有。他問我那個昨晚因為意外而受傷的女孩住在幾號病房。」 「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他只說是她的親戚……」 真知子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 「你看,停在三樓!」 「好,我們搭另一部電梯上去,也許會比他更早到五樓。」英人接著又對值班的護士說道:「五樓的值班室有一名警察在那裡,請你立刻打電話,要他注意病房的狀況!」 兩人跑進剛剛打開門的電梯,直上五樓。電梯因為老舊,速度慢得讓人心慌。 「他媽的!應該要爬樓梯上去的!」 「西田老師難道真的就是兇手……」 「要不然他為什麼要來這裡?一定是知道幸枝沒死,所以才來這裡殺她的。昨晚的事,除了犯人之外,還沒有其他的人知道呃。」 終於抵達五樓,電梯門打了開來。 「太好了!他那部電梯現在才要到。」 隔壁的電梯上來了。英人面向電梯擺好陣勢。電梯門鏗鏘一聲打了開來。 裡頭一個人也沒有。兩人面面相覷。 「他一定是在三樓出了電梯!」 「我們去病房看看。」 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幸枝的病房前守衛著。為了怕有萬一,所以留了一名警察在醫院。 英人簡短地向他說明事情的始未。 「我在這裡看著,能不能麻煩你去樓梯那裡看看。」 「好的。你要小心點。」 警察往樓梯方向走去。 「他會來嗎?」 「很難說。或許知道被你看到了,所以逃走了也不一定。總之,我們只要在這裡守著,他是絕對不會硬闖進去的。」 兩人站在門口,目光炯炯提高警覺。樓梯那裡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是不是逃走了?」 「真是那樣就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中傳來了玻璃被敲碎的聲音。 幸枝平靜地沈睡著。倉林老師把椅子拉到床邊,一直望著幸枝的睡容。熄燈後的病房是昏暗的,不過因為窗帘打開著,所以外面霓虹燈的紅光會微微透進來,在天花板上形成奇妙的圖樣。 倉林老師輕輕地伸出手,撫摸著幸枝的臉頰。幸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之後,又再度睡著了。倉林老師深情地望著眼前這個還帶著稚氣的妻子。不過在他的額頭上,卻深深地刻畫著苦惱的皺紋,似乎在訴說著心中巨大的掙扎。 「該怎麼辦才好呢?」 脫口說出這句話之後,老師嘆了一大口氣,雙手住了臉。 窗戶那裡傳來細微的聲音,倉林老師抬起頭。看到一張臉在玻璃的另一邊向這裡張望。 倉林老師迅速站了起來,舉起了剛才坐的椅子,向窗戶丟了過去。窗戶破得粉碎。 英人和真知子衝進病房。 「是他!」老師指著窗戶,「他從窗戶外面偷看!」 英人走向破了個大洞的窗戶,留心著玻璃碎片,打開窗戶,把頭伸出窗外。在窗下小小的突出平台上,一名矮個子的男人,緊貼著牆壁,正一步步往距離窗戶數公尺遠的逃生梯移動。 真知子也探出頭來。 「是西田老師!」她大聲喊叫。 英人望了一眼底下的道路,看到剛才走下樓梯的警察,就在醫院的大門附近。 「喂!」 竭盡全力大叫了一聲後,只見警察到處張望著。西田已經到達了逃生梯,而且攀過了欄杆。 「喂!這邊啦!這邊!」 警察這才注意到英人,走到了窗戶的正下方。 「他在逃生梯!快把他抓起來!」 警察看到一個人影正從逃生梯走下來,於是便跑了上去。西田發現警察後,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朝反方向跑上去。 「他往上爬了!」 英人衝出病房。真知子也緊跟在後。 來到逃生梯時,西田和警察都已經在上頭了。英人也開始往上爬。當他發現真知子也要跟著上來的時候「你待在下面!」 「我不要!」 沒時間鬥嘴了。英人開始迅速往上爬,真知子雖然落在後面,但也是繼續向上移動。 真知子喘著氣,終於爬上了屋頂。那裡平坦又寬敞。逃生梯和電梯的入口位於屋頂的一角,此外還有一座水塔,電視的大型天線在即將泛白的天空里划過一道黑線。四周還張掛著晒衣服用的繩索,讓人有種走進一張粗網裡的感覺。 他們人呢?真知子環顧四周,聽到遠方一個角落傳來了聲音。 「別亂來!」 真知子急忙趨前一看,原來警察和英人已經將西田逼到死角了。西田的手裡拿著一把發著光,看起來像是刀子的東西。 「你別亂來。把刀子丟掉。」 警察一邊拔槍擺好架勢,一邊步步向他逼近。 真知子茫然地望著這一幕惡夢般的光景。拿著刀的西田老師,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表情邪惡地站在那裡。 「喔喔,你也在呀!」 西田發現了真知子,用力喊了她一聲。「你知道這把刀是誰的嗎?是小野治子的。她原本打算殺了我,說是要替朋友報仇。我怎麼可能讓她得逞!所以我就先下了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她?」真知子叫喊著。 「她們都很年輕,又有著夢想,而且還有未來。她們每一個人都是在最美好的年紀死去。我讓她們在最幸的時刻離開人世,她們應該要感謝我才對。你也一樣很美。又年輕又美麗……西田舉起手,想要將刀扔過去。這時,尖銳的槍聲響起,警察朝他開了一槍。西田的身體彈出一公尺外,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片駭人的死寂。真知子整個人凍在那裡。警察和英人跑到西田的身邊。不久,傳來兩人對著西田說話的聲音,然後,警察急忙跑向電梯,英人也站了起來走向真知子。 「大概沒救了。」 「兇手果然是他……」 「他一定是瘋了。」 「或許吧……」 沒多久,電梯走出數名醫師,將西田用擔架抬走。 真知子突然緊緊抱住英人。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是啊,已經沒事了。」 「吻我。」 兩人雙唇交疊。背後,有人咳了一聲。 「你們」年輕警官有些難以啟齒,「太過激烈的話,小心觸犯了妨害風化罪……」 但是,事情至此並沒有完全結束。 西田不久之後便被宣告死亡,由於無法取得他的口供,真知子和英人只好接受警方長時間的偵訊。 媒體用特大的標題寫著「連續殺人犯?高中教師!」,手冢學園也因此經常擠滿周刊或是雜誌的探訪記者。不過因為正值暑假,所以學生們並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 手冢校長向理事會提出辭呈,但理事會所有成員都拒絕接受,予以慰留。校長經過長時間思考後,決定新聘一位理事出任副校長一職,自己則繼續履行校長職務。 外界對學校的評價並未如學校方面所擔心的那樣一落千丈。或許因為這單純只是一名老師個性異常所引發的意外事件,所以大家才沒有給校方太多的責難。反而是透過這次的意外,讓手冢學園聲名大噪舉國皆知,由於雜誌上寫的都是「優渥的環境」「自由的校風」 之類的報導,所以有許多人前來詢問入學事宜,讓教務處忙得不可開交。照這個情況看來,明年入學考的競爭率會提高不少呢。 媒體之所以會對學校作這樣正面的報導,當然是因為學生家長之中有許多有力人士的緣故。媒體並沒有報導出真知子的真實姓名,所以真知子得以避開媒體的追逐,令她鬆了一口氣,不過同時心中也有幾分落寞。 英人勇敢地保護了真知子,這讓父親正造對英人非常中意,還邀請英人畢業後到自己公司來上班,讓英人欣喜不已。而真知子的喜悅,當然也是不言而喻。 有一天,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正造竟然還問了以下的事。 「真知子。」 「什麼事?」 「你喜歡神山先生嗎?」 「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呢?」 「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 「你們兩個人呀,有約定要結婚嗎?」 「討厭啦!爸,你胡說什麼!我們根本都還沒有。」 「臉都紅了。你還沒有把一切都奉獻給他吧?」 真知子連脖子都紅了。 「不要說那些奇怪的話啦。」 「算了。總之,小心不要懷孕就好了。」 「爸爸!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說了。不過,我是希望你能夠讀完大學。」 「我知道。我也是那樣打算。」 「這樣最好。在那之前,如果你想要結婚也無所謂,不過一定要去讀大學喲。」真知子望著父親。 「爸爸。您是說真的嗎?」 「你不想的話,我當然也不會強迫你。不過,只要對象是神山的話,那我是無話可說。」 「謝謝您,爸爸!時候到的話,我一定會告訴您的!」 真知子心中想著。距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年半;畢業後再結婚,英人去上班,自己去讀大學。小孩呢?不用急,讀完大學後再生也不遲。 英人現在也是公然以真知子的未婚夫自居。不過,事先聲明,他們兩人的關係還停留在接吻的階段。 放暑假。已經到了八月下旬。九月要補考上次延後的期未考試。暑假作業也該開始寫了。這真是個難忘的暑假!有悲劇,有冒險,還有羅曼史。這種暑假大概不會再有第二次了……然而,暑假並沒有就這樣結束。 倉林老師和幸枝失蹤了。他們退掉了小金井的租屋,兩人就這樣消失了蹤影。幸枝的父母親擔心得不得了,尤其是在發生過那種事情之後。 但是,過了不久,幸枝的父母親收到了她寫來的信。「我們兩個人過得很好,請不用擔心。也請不要來找我們。我們很快就會回去的。」信上就只寫著這些,沒有寄信人的地址,信封上蓋的是大阪的郵戳。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幸枝的父母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兩個人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想要靜靜地思考。我們就不要去吵他們吧。」英人說道。 「或許吧……」 真知子點了點頭。兩個人想要靜靜去思考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有著什麼樣的隱情,不過能夠兩個人一起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的確頗讓人羨慕。 夏天,就快要接近尾聲了。 【第十六章:新學期開始】 第三部:死者的學園祭 第二學期是從九月八日開始。回到學校的學生們有聊不完的話,話題的中心,當然是真知子。同學們不停地問她,那時候的情況是怎麼樣,這些都是真的嗎,之類的問題,讓真知子幾乎招架不祝此外,C班的導師改由教音樂的三澤老師來擔任。倉林老師和幸枝突然失蹤的事,以學校的立場來說,並不願意對外公布實情,所以只讓三澤老師對學生們說是因為倉林老師臨時有急事,必須要回鄉下老家一趟,因此暫時還不能回學校。聽到這個說明之後,學生們開始鼓噪,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三澤老師接著又說:「長池幸枝因為是倉林老師的大太,所以也一起回去,目前已經暫時辦理休學。」 老師說完之後,教室里發出的驚訝聲,絕不亞於一隻黑猩猩來教室上課時所帶來的震撼。 暗戀倉林老師的學生們,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 四處揚起了嘆息聲。真知子也裝作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作出了訝異的表情,因為如果在這個時候告訴大家自己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的話,肯定會被宰掉。 然而,更殘酷的是,考試旋即舉行。五天的試期結束之後,班上也在興奮的情緒之中逐漸恢復了平靜。 已經九月中句,大家開始熱衷於另一件事情學園祭。 「學園祭在十一月三、四、五日舉行。」 當海報貼出之後,彷佛打了個暗號,每個社團都開始積極進行準備。今年的主題是什麼?怎麼樣來安排重頭戲?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大家刮目相看呢?需要的就是點子、點子、點子! 各個社團都在社團辦公室里想點子,對自己社團的展示,大家都極盡保密之能事,彼此互相競爭著。學園祭期間會邀請家長以及老師們來投票,選出該年度最具特色、最優秀的社團,中選的社團下個學年度的預算可以加倍。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全力。 真知子因為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所以照理說應該可以袖手旁觀。但由於她是重大事件的親身經歷者,因此有些社團就來找她,聽取她的經驗,或是邀請她掛名當顧問,讓真知子感覺自己像個國會議員似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美術社舉辦了不是「二科展」而是號稱「一科展」的繪畫比賽,同全校學生徵稿,比賽優勝者可以獨得五萬元獎金。當告示貼出之後,引起了大家的側目,而且因為評審的標準是「著重於趣味性以及創新的想法」,所以有許多學生就興起了「既然有五萬元,不妨就試試看吧。」的念頭。另外,告示上還寫著「作品會在學園祭當天展出,若有家長願意購買,可以當場出售」的字樣。這麼一來,學生們都在議論紛紛,討論著是否會有想要購買學生畫作的獃子出現。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真知子被戲劇社的總幹事貴島美樹給叫祝美樹是個身材高佻的美女,也是B班的優秀學生。 「你好,結城同學,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什麼事?」 「我們找個地方邊吃甜點邊聊,好嗎?」 「好埃」 兩人走進車站附近的甜食店,吃著紅豆湯圓。真知子看到美樹一晃眼就吃完了一碗,接著又點了第二碗,不禁睜大了眼睛。 「我愛死了甜食。」 美樹說著,「對了,結城同學我可以叫你真知子嗎?」 「當然可以呀。」 「那,你也叫我美樹。事情是這樣的,是關於這次學園祭我們戲劇社計畫要表演的戲碼。」 「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對於要演些什麼,社員們都相當積極地參與討論,但最後還是莫衷一是,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有人說了一句話:『我們身邊不是才發生了十分戲劇性的事件嗎?乾脆就演這個吧。』換句話說,我們打算將你的冒險故事搬上舞台。」 「又是一些好事之徒。」 「這麼做對於那些逝者雖然有些不敬,但我們絕對不是用玩笑的心情在做這件事的。是真的。因為那對我們來說畢竟是一件大事,而且再一次仔細思索這件事背後的涵意,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呀。抱歉。」 不一會兒功夫,美樹的第二碗紅豆湯圓又見底了。 「再來一碗。怎麼樣,你想不想嘗試寫劇本?」 真知子大吃一驚。 「我從來沒有寫過劇本耶。」 「沒問題的啦。你只要寫出大綱和事件的具體經過就行了,之後我們會再修改成適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形式。你覺得如何?」 「這個嘛……」 「請你務必幫忙!拜託啦!」 美樹拱手請託。 「你別這樣嘛。讓我考慮一下吧。」 「真傷腦筋。」 聽完真知子說明事情的經過後,英人顯得興緻勃勃。 「我倒是覺得她那種想法也挺不錯的,因為所有的人對於這次的事件都只是一知半解,能夠利用這次機會將事情說明清楚也是很好的。」 「可是,我不會寫劇本呀。」 「劇本礙…」 英人沈思了片刻之後,說道: 「我來寫好了。」 「你?」 「幹嘛那麼詫異呢。」 「可是你寫過嗎?」 「有是有,不過只是寫著玩的。怎麼樣,願不願意讓我嘗試看看?」 「當然好埃這樣吧,我介紹戲劇社的人給你認識認識。不過……」 「不過什麼?要是你不願意的話」 「不是那樣的。」 「可是,我總覺得你的意願好像不高。」 「那是因為她是個大美人。」 「誰啊?」 「戲劇社的那個女生埃她叫作貴島美樹。不但頭腦好,身材也很棒,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介紹你們認識是沒問題,不過要是你因此背叛我的話……」 「你想大多了。」 英人笑著摟緊真知子,溫柔地吻著她的雙唇。 「你說,那兩個人現在會在什麼地方呢?」 「你是說幸枝和老師嗎?」 「嗯。自從上次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寫信回家了。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兩個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也是那麼想。不過,我總覺得他們似乎和這次的事件有關連。」 「事情不是都結束了嗎?」 「是埃……或許吧。」 「你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嗯……」真知子一邊想著一邊說道,「我們已經知道西田老師是兇手了。但是,為什麼被殺害的會是那三個人呢?就算是他隨便挑選的,不過我認為也一定是基於某樣的原因吧。而且關於『畫和寶石』的錄影帶一事,也都還沒有弄清楚。就算我在視聽教室所看到的事情是在作夢,不過治子的筆記本上寫著錄影帶的事情卻是事實呀。關於那件事,我們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呀。」 「或許是治子想太多了也不一定。」 「可是要真是那樣的話,那也太奇怪了。治子為什麼會知道西田老師就是兇手呢?她又為什麼要專程去買那把登山刀呢?」 英人陷入沈思。 這時,母親出現。 「真知子,有客人來我她。」 「是誰?」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個學生的樣子。」 真知子和英人一起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的,是個看起來有點臟,帶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學生。 「你好,我就是真知子。」 「久仰大名。我姓金山,就是那個在小野家租房子的人……」 「小野?喔,是治子她家的公寓呀。」 「沒錯。治子經常來找我,要我幫人家寫作業,讓我賺了不少外快。」 「喔喔!你就是那個東大的學生?」 金山的男子苦笑著。 「治子似乎都是這樣跟別人吹噓的,其實正確說起來,我只是個連考了三年東京大學都落榜的重考生。」 「原來是這樣子埃」真知子笑著,「治子就是這樣。」 「是啊,她是個很好的女孩。真沒想到實在是太可憐了。」金山感傷地說道。 「老實說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我已經放棄繼續考東大,而決定要回鄉下去了。」 「真的埃」 「雖然拖了這麼久,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那件事。」 「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子的。治子常到我房間來玩,每當我在幫她寫作業的時候,她就會翻閱放在我房裡的雜誌或是書本來打發時間。就在她被殺害的前一天,也一如往常到我房間來玩,而且還翻看了我房裡的美術全集。」 「美術全集?」 「是的。其實,我對畫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因為朋友欠我錢,所以我才拿了那十本美術全集作為抵押品。」 「然後呢?」 「可是,治子卻看得很起勁,其間我有事外出,她還很反常地問我,可不可以繼續留下來看。我告訴她,愛看多久都沒關係,然後就出門了。我因辦事情拖了一些時間,當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過後了。但令人訝異的是,治子竟然還在看著美術全集。她把每一本書都從書盒套中取出,堆在地上。當我問她『你在找什麼?』的時候,她目光炯炯地說道:『我終於明白了,謝謝你。』然後書也沒有放回盒套,就跑出去了。看她那個樣子,好像是做出了重大的決定,事情非比尋常,所以我很掛記著,沒想到第二天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因為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因此把美術全集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凈。可是就在昨天,當我在打包行李,想把不要的書賣掉的時候,才突然又想了起來。∫蛭掖又巫幽蓋啄搶鍰擔彼樂巫擁男資質悄閼業降模暈揖醯沒故僑媚鬩倉勒餳慮榛岜冉蝦茫虼瞬嘔岬礁俠催度擰!? 「謝謝你專程來告訴我這件事。」 「我想請間一下,」英人插嘴問道。「你知不知道治子對全集裡面的哪些畫最有興趣?」 「因為我那時外出,所以……」 「隨便一幅都可以。」 「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 「這樣埃」英人氣餒地說道。 「抱歉,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哪裡,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金山臨走之前,英人又問道:「那套美術全集,你還留著嗎?」 「不,我昨天已經拿到舊書店去賣了。」 「真可惜……。是哪家舊書店呢?」英人從金山那裡問出了舊書店的地址,並且記了下來。 「現在打算怎麼辦?」金山回去之後,真知子問了英人。 「如果書還放在那家店的話,我想請老闆讓我看一下。」 「這和錄影帶中的『畫』會有關係嗎?」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會去那家舊書店一趟。」 「我也想跟你去,可是我等一下已經跟媽媽約好了。」 「沒關係,待會兒我會打電話給你。」 「麻煩你了。」 英人匆匆離去。 不知道治子是不是從美術全集裡面找到了什麼線索。而她在第二天就遇害,這絕不可能是偶然。她一定是從那裡頭得知了西田就是兇手的蛛絲馬跡。 儘管兇手西田已經死了,但是只要這些謎底一天不解開,真知子還是無法釋懷。 不過,事與願違。當英人到達書店的時候,美術全集已經被買走了。 【第十七章:計謀】 「今天的料理還可以吧?」 「吃太飽了。我還是第一次吃那種牛排呢。」英人難過地喘著氣。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那種牛排不吃上個兩三份怎麼行呢。」 「爸爸,」真知子說道,「肉吃太多的話,容易罹患動脈硬化喲。」 「不必為我擔心。」英人說道。「等我有能力吃得起大魚大肉,一定是老到牙齒都掉光的時候了。」 三個人在T飯店的西餐廳吃著飯。 真知子穿著一件淡紫色的洋裝,跟平常不同,打扮得比較成熟。英人也是一樣,整套的深藍色西裝,看起來就像是剛步入社會的上班族。 「喂,真知子,別喝太多葡萄酒。」 「無所謂。就算是喝醉了,英人也會把我抬回家的。」 「單單只是喝醉的話,那倒沒關係,就怕你酒後亂性。」 「這麼說太過分了吧。你難道沒聽過,女人喝醉酒之後會更有魅力的說法嗎?」 「不管再有魅力,要是被咬上一口,那我可不願意。」 真知子心裡想,三個人這麼吃著飯,已經不知多少次了。現在,父親和英人之間不再有任何隔閡,可以暢所欲言。 「對了。我是在不久前聽來的,聽說神山你要為這次學園祭的戲碼寫劇本,是真的嗎?」 「那件事呀。」英人搔了搔頭,「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還聽說戲劇社的學生們正全力以赴地拚命在排演呢。當然,排練的內容是最高機密,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他連我都不說呢。」真知子瞪著英人,「我再怎麼問他,他都只是跟我裝傻。」 「那不是比較有趣嗎?而且,那件事你不也很清楚?」 真是氣死人了。真知子心中非常不平。無論怎麼要求他念劇本給自己聽,英人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正面回應。 「爸爸,您能來參加學園祭嗎?」 「我既然身為理事,一定會盡量想辦法參加的。」 「爸爸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小鬼,你還說呢,要不是因為我老是失約,你哪來那麼多的零用錢呀。」 三人大笑。 吃完飯,三個人下樓來,在大廳閑逛。那裡有著販賣各種舶來品的時髦商店,光看也不會讓人感覺厭煩。 「那隻戒指好漂亮呀!」 「哪一個?」正造隔著玻璃觀望著,「那有什麼好,那顆寶石算不上高級品。」 「真的嗎?我覺得很漂亮呢。」 「您真是有辨識的慧眼。」英人說道。 「其實也還好,」正造笑著,「只不過我們生意人,不管對於任何東西,都必須具備分辨一流品的能力才行。」 「實在是了不起。」 三人再度向前走。這時看到一個穿著法蘭絨外套的女孩,從眼前的一家花店裡走了出來,和這三人正好是面對面地碰在一起。 「幸枝!」 真知子停下腳步,愕然站在原地。 「真知子……」 幸枝在那一剎那露出了久別重逢的欣喜笑容,不過轉瞬間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迅速轉過身去,向前跑了起來。 「幸枝!等等!」 「你留在這裡,我去追她。」 英人制止真知子之後,獨自向前奔跑。 「爸爸,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跑開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女孩既然會出現在這裡的話,就表示倉林老師一定也回到東京來了。」 幸枝驚慌失措地穿過大廳,進入了錯綜複雜的迴廊,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毫無目的地跑著。跑了一陣子之後,她停下腳步,回頭確認了沒有人跟上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儘管劇烈的喘息令她感到相當痛苦,不過眼前的情況卻不允許她有絲毫遲疑。她觀望四周,找到了寫著「電梯」的標示,連忙邁開大步。 突然間,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幸枝吃驚地停下腳步。 「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呀。」英人說道。「我們好好談談吧。」 ※※※ 真知子焦急地等著英人回來。 「啊,你可回來了。情況如何?」 「沒追到。」英人搖了搖頭,「我到處找了又找,就是沒看到她人。抱歉。」 「這也沒辦法埃」正造說道。「飯店裡能夠藏身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可是,她為什麼要逃跑呢?我真的想不通耶。」 「想再多也是沒用的。走吧,我們回去吧。」 三人踏上了歸途。真知子在車上幾乎是一語不發。那一瞬間綻露在幸枝臉龐上的笑容,就像從前那般的熟悉。然而,她為什麼又會突然逃走呢?為什麼?為什麼?真知子陷入沈思。 「你好。」 「啊,是結城家的小姐呀,歡迎光臨。你好久沒來了呢。」 這是一家位於赤?,真知子常去的服飾店。店面雖然不大,不過舉凡牛仔褲到晚禮服這裡通通都有,而且眼光獨到品味極高。經營這家店的,是一位叫作水木靖子,年約四十歲,氣質優雅的婦人。 真知子一到東京沒多久,就在母親朋友的介紹之下來到了這家店。因為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在這裡選購的,所以水木靖子當然也很殷勤地主動替真知子挑選合適的衣服。 「來了一件非常適合你的連身洋裝,我特地留給你呢。」 「哇啊,真想穿穿看。不過我有點胖,穿得下嗎?」 「沒問題的啦,先穿穿看再說。」 「好吧。」 穿上之後,真知子果然喜歡得不得了,簡直就像訂作般地合身,而且穿起來很舒服。 「我要買這件。」 「謝謝。博子,幫小姐包起來。」 這位也是熟面孔的年輕女孩,俐落地將洋裝摺好放進紙盒裡。這時,傳來了電話鈴聲,水木靖子於是走進位於後方的辦公室。真知子在店裡隨意走著,瀏覽放在地上的布料以及型錄。 「對了,」博子像是突然想到,「上回那件襯衫和牛仔褲,有沒有來得及穿?」 「襯衫和牛仔褲?」真知子反問道。「你指的是什麼啊?」 「唉呀,糟糕。」博子用手住了嘴,「這件事是不能讓你知道的。」 「不能讓我知道?博子請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嘛。」 「真是傷腦筋,千萬別讓老師知道是我告訴你的喔,因為她不許我說出去。」 所謂的老師指的就是水木靖子,因為博子在這裡跟她學服裝設計。 「我絕對不會說的。快告訴我是什麼事?」 「這麼看來,你一點都沒發現嘛。實在是太成功了。」 「快告訴我吧。」 「前些時候離現在已經有好一陣子了,大約在晚上十二點左右,你媽媽突然來到我們店裡。」 「我媽媽?」 「是的。那天我們剛好留下來趕一份工作,不過,還是嚇了一大跳。」 「她來這裡做什麼?」 「她告訴我們,你之前在這裡買的那件運動襯衫和牛仔褲被香菸頭給弄焦了,而且你是為了隔天要穿去郊遊,才事先拿出來放著的。由於你非常喜歡這套衣服,所以要是你知道衣服不能穿了的話,一定會恨生氣。她問我們店裡還有沒有一模一樣的衣服,要是有的話,她想買回去,趁你睡覺的時候偷偷換過來,這樣你就不會發現了。因為這並非普通客人的要求,加上她的態度看起來又那麼嚴重,所以我和老師把所有的庫存品都翻遍了,才總算我到了一模一樣的衣服。」 「什麼樣子的襯衫?」 「就是你在六月份左右真的那件深藍色素麵的……。你不是跟牛仔褲同時買的嗎?」 「喔喔是啊,我想起來了。」真知子努力佯裝平靜,「這麼說,我媽有買到衣服回去羅。」 「是啊,那時計程車還在門口等著呢,所以她匆匆忙忙地就回去了。臨走時,她還交代我們絕對不能讓你知道這件事。」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嘛,是什麼時候礙…」 「是不是七月……底左右?」 「對對對,沒錯!是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我確定。因為我記得第二天是我朋友的婚禮,我一直想著要早點回家。選在夏天最熱的時候舉行婚禮,夠古怪了吧?我想受邀的人一定都會為了該穿什麼而大傷腦筋吧。不過呢,我那個朋友本來就是怪人一個。」 真知子早就沒有在聽博子說話了。不知何時,她拎了個裝著洋裝的紙盒走出了那家店。 茫然地走在赤的鬧區,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難怪在那件襯衫上找不到一了點的破洞,牛仔褲也是乾乾凈凈的,因為自己穿的是一模一樣的新衣服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雖然答案很明顯,但要正視那個答案卻教人心生畏懼。不過,無論願不願意,都必須接受。 真知子在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偷偷潛入學校的事、在視聽教室所看到聽到的事,以及被人用迷藥弄暈的事這些全都千真萬確地發生過!絕對不是一埸夢。為了讓真知子認定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只是一場夢境,他們專程去找了一模一樣的衣服,而且讓她睡在自己的房間床上。除此之外,學校方而為了不讓現場遺留下司機們的煙蒂或其他的東西,還特地整理了一番。至於那個秘密通道呢?這個地方一定早就被別人知道了。而鉤到襯衫的鐵絲,只消用鉗子將未端修圓就看不出來了。 【第十八章 前一夜】 「明天就是學園祭了。」 「是呀……」 英人望著真知子。 「怎麼了?」 「什麼事?」 「你最近總是無精打採的。」 「真的嗎?不會埃」 「怎麼不會,你老是一個人在發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呀。」 房裡的音響流泄出韋瓦第的樂章 也許說出來後心裡會好過些。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說。 「明天我也是一大早就會過去,因為想要看她們排演。」 「你真的很熱心。」 「沒什麼啦,只不過因為平常很少有這種機會。搞不好你看了之後會覺得失望也不一定喔。」 「爸爸說他明天也會去。」 「那太好了。希望他看過後能夠滿意。」 「戲碼是什麼?還不能告訴我嗎?」 「現在可以說了。劇名是『死者的學園祭』。」 真知子不寒而慄。 「感覺起來好像陰森森的。」 「那也沒辦法,誰叫內容本身就是那樣子的呢。」 「會很恐怖嗎?」 「我想還不致於看了之後會暈倒吧。」 真知子看了一下手錶。 「已經九點了。 「也好。」 「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我來泡。」 「那就麻煩你了。」 真知子端著咖啡走進房裡,只見英人心不在焉地站在窗邊,眺望著窗外。真知子坐在床邊,喝著咖啡。 「你看著窗外,心裡頭在想些什麼呢?」 「我在想埃 英人的語氣聽來有些生疏感,這讓真知子頗為在意。 「只要深愛對方,相信每個女人都會是個好太太,不是嗎?」 「嗯那也不見得。」英人握著真知子的手,「彼此相愛和能不能成為一對好夫妻,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你怎麼會那麼說呢?英人,你今天好奇怪呀。」 「是嗎?可能是一顆心還定不下來的緣故吧。為了明天的事情。」 「聽起來好像學園祭是你的人生大事似的。」 英人用有點訝異的眼神望著真知子,不久後說道:「那,我先回去了。跟你爸媽說一聲。」說完,站了起來。 「知道了。明天學校見。」 來到玄關,真知子抬起頭來閉上眼睛。他們已經養成了晚上分手時要親吻的習慣。但今天英人卻突然抱緊了真知子。真知子開始時嚇了一跳,想要逃開,不過立刻就不再使力,任憑英人擺布。和往常溫柔的吻別不同,那是一種赤熱的激烈感受。真知子感到有些害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和平常截然不同。從來沒有這麼熱情表達過。他到底想要怎麼樣呢……英人放開真知子後,像是要望穿她似地,盯著看個不停。 「那,明天見。」 英人說完之後,幾乎是用跑的,離開了玄關。 留在那裡的真知子,還沒有從剛才的親吻中回過神來,呆立在那裡。 一個人獨處真好。當然,跟英人在一起會很愉快。不過,戀愛總是情緒波濤洶湧,缺少了寧靜。 自從真知子知道了那個秘密之後,就算待在家中,也無法獲得寧靜。如果連自己的父母親都不能信任的話,那麼家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話又說回來了,在視聽教室的奇怪景象,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爸媽和那件事有什麼關連呢?在看到那個狀況之前,已經有三個學生被殺害,真知子卻能夠毫髮無傷,而且還有人故怖疑陣,讓自己以為是在作夢,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真知子至今唯一確信的是,那三名學生雖然是西田殺死的,但一定和視聽教室那件事脫離不了關係。 不過,這麼一來,爸媽和三名學生的殺人事件就會有所牽連了……所有的事情,都像謎一般。倉林老師和幸枝的失蹤,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也有什麼關係? 不可能連他們兩個人都牽涉到殺人事件吧!不過,那掉落下來的鋼筋,或許不是沖著真知子,而是沖著幸枝而來的也不一定,而且西田又打算偷偷潛入幸枝的病房。如此看來,幸枝他們應該知道一些隱情吧。 倉林老師事後對他那句「非得弄清楚不可」的自言自語所作的說明,其實不過是套敷衍的說詞罷了。或許老師早就懷疑西田是殺人兇手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保持沈默呢……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每個人都在說謊,而且在背地裡訕笑著自己。真知子感到分外悲傷。 玄關傳來了聲響,沒多久後惠子來到了真知子的卧房。 「真知子。 「還沒呢。」 「神山回去啦?」 「他剛走。」 「喔。我買了很好吃的日式甜點回來,你要不要吃一點?」 真知子遲疑了一會兒。 「我馬上過去。」說著便爬了起來。 到客廳的時候,惠子已經泡好帶著澀味的日本茶等在那兒了。 「都那麼晚了,爸爸怎麼還沒回來呀?」 「是啊,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才對。」 真知子突然在媽媽的臉上看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神情。 瞬間,她興起了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兒全說出來的念頭。 「媽媽,我想問你一些事」 「什麼事?」 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真知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啊?」惠子擔心地問道,「是關於神山的事嗎?」 「不是的。是關於媽媽的事。媽媽和爸爸的事。」 「我們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啊?」 「媽媽!」 真知子打算毫不保留地說出心中的話,連珠炮似地說道:「你們到底在瞞著我些什麼?爸爸和你為什麼要聯手欺騙我!我全都知道了!告訴我! 你們究竟是在著我些什麼?」 「你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些話來呢?可把媽媽給嚇壞了。」 「媽媽!這一點都不像是你呀。我知道你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勉強自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你而言一定是件相當吃力的苦差事才對。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論知道了什麼,我都能夠平靜接受的。所以,求求你,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惠子一直低著頭,默默不語。冗長的沈默持續縈繞在兩人之間。真知子感覺得出來媽媽已經動搖了。她一定會說出來的。一定……惠子抬起了頭。 「真知子。」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惠子像是獲得解脫似地,立刻站起來去接聽電話。 「喂我就是。哪裡哪裡……」 真知子返回自己的房間。 媽媽還沒講完電話,爸爸就回來了。真知子連忙鑽進被窩。門稍微被推了開來。 「你睡了嗎?」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真知子把頭埋在枕中,一動也不動。不久,門被關了起來,接著聽到媽媽說了聲:「你回來了埃」 真知子的眼中滲出了淚水。到底有什麼事呢?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對於這個莫名的預感,真知子不禁打了個寒顫。害怕著明天的到來。 【第十九章 學園祭】 十一月三日。一早就是個萬里無雲的晴空。多少洗怯了真知子昨晚心中的陰霾。 今天是學園祭。真知子決定要忘記一切,好好地玩。起碼在今天一天。 很快地吃完早餐,離開家門。父親說會在中午以前到校。在國立站下車後,看到一大群學生走向學校。大家的腳步非常輕快,絲毫不似平常上學時的沈重步伐。 真知子心中想著,不知道英人到學校了沒有。他的熱心投入實在令人感到有些訝異。「死者的學園祭」。 校門口裝飾了一個像是凱旋門的拱門。那並不是用紙箱的紙作成的粗糙品,而是以木板釘成的豪華裝飾品。門上寫著「武藏野祭」四個大字。手冢學園的學園祭就是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對了,爸爸有時候好像也會把學校叫成「武藏野學園」。 進入校門後,執行委員會的委員們在那裡分發著節日表以及攤位導覽圖。翻開節目表,只見戲劇社所要表演的劇碼名稱,被打上了大大的「?」。 理論上,手冢學園的學生人數並不多,所以社團活動應該不會太活躍才對,但是憑藉著學生們的熱忱和雄厚的經濟能力,每一個社團都卯足了勁要展現最好的一面。 真知子每次遇到熟人,總會停下來閑聊幾句,然後又繼續去逛攤位。 因為時間還早,所以家長到場的並不多。也有些攤位還沒準備好,正在作最後的衝刺。 普遍而言,最受歡迎的是音樂社和電影研究社的攤位,因為這些地方會播放爵士樂或是搖滾樂以及電影原聲樂,甚至還免費提供冰涼的飲料,所以當大家走累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往這裡聚集過來。 跟這些廣受歡迎的社團比起來,社會社、新聞社、歷史研究社以及化學社之類的社團,由於展示內容就像學校學習的延伸,因此相形之下顯得非常冷清。前往化學社的攤位時,只見同班同學愁眉不展地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教室里。 「等待會兒人多一點的時候,一定會有人進來參觀的。」 真知子安慰著同學。 「本來我們有個一定會受到好評的企畫案,卻被老師否決掉了。」她發著牢騷。 「什麼樣的企畫案?」 「就是『簡易炸彈製造法』。」 最讓人訝異的是地質學社的展示。她們在天花板上垂吊著為數眾多的碗狀怪物,幾乎要淹沒整個教室。 「這是什麼?」 「天象儀。」 在地板的正中央,有一個非常奇怪的機器,還放了一圈椅子,繞著那個機器。 「做這些東西很辛告吧?」 「是的。」負責的同學高興地說道,「幾乎所有的預算都花在這個上面。」 「你們是用什麼方法才把東西吊起來的?」 「用纜繩。」 「不會掉下來嗎?」 「我也不知道。」負責看攤位的同學聳了聳肩,「我想,大概沒問題吧……」 校園裡還有許多吃的攤位,有黑輪,有章魚燒,還有烤雞串。幸好沒有小酌一杯的攤位。 操場上有人正在放風箏。學校有個「風箏社」,她們放著形形色色的風箏,來相互競賽。萬里無雲的晴空配上五顏六色的風箏,是最佳的組合。幾乎讓人有過年的錯覺。 真知子走到美術社的展示教室。那裡正在舉行所謂的「一科展」的展覽,整間教室排滿了想要奪取五萬元獎金的作品。看了一圈之後,並沒有找到那種可以賣給家長們的作品。 比賽結果會在中午發表,然後就是表揚大會,接著就看能賣出幾幅作品了。 這裡還有一個專門為想要買畫的人而設的服務台,令人驚訝的是,手冢校長竟然靦腆地坐在那裡。 真知子跟校長打了聲招呼。 「因為這些義賣的錢會拿來作為學校圖書館的購書經費,所以她們硬是推我出來,看能不能多賣一點」校長笑著說。 不久,到了中午。真知子想去大禮堂找英人,但是戲劇社的社員卻站在門口,堅持在開演前不準任何人進入。真知子心想,她們實在是太小題大作了。 已經十二點了,真知子於是轉往學生餐廳。父親說要是能來的話一定會趕過來,但是到現在仍然不見他的蹤影。大概是太忙了吧。 吃完飯走出餐廳時,家長人數也增加了許多,氣氛因此熱鬧了起來。校內廣播通知大家:「現在即將要公布美術社所舉辦的『一科展』的得獎者,並且進行頒獎。請各位貴賓前往美術社的展示教室集合。」 真知子在園遊會的攤位吃了鯛魚燒之後,才前往美術社的展覽教室,沒想到那裡已經擠滿了人。五萬元獎金好像是由三年級的某一個學生獲得,現場一片鬧烘烘的。班上的一位同學走過來打招呼。 「結城同學,你聽說了嗎?」 「什麼事?」 「聽說有許多家長想要購買展覽的畫作呢。」 「真的呀?」 「據說已經賣了七八幅了呢,而且還都是以五千元或是一萬元的高價成交的喲。現在,校長為了要包裝那些畫作,一個人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世界上真是什麼怪人都有。」 「對了,戲劇快要開演了,要不要一起去呢?」 「好埃」 這時,一名中年紳士抱著用報紙包著的大包裹,從人群中走出來。看來也是那些怪人中的其中一個。他吃力地拿著大型畫作,從真知子身邊走了過去。 剎那間,真知子突然覺得那位紳士的面孔很眼熟。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的呢?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 「唉呀,你還在磨蹭些什麼啊?」 在同學的催促下,真知子趕緊前往禮堂。 「大家對這齣戲的評價似乎頗高呢。」 「是埃」 「你是不是也是裡頭的角色之一?」 「不知道。我從來沒聽說過。」 「喔,是嗎?不過這齣戲能將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揭露出來,真的很讓人期待呢。」 那並非事件的全貌,真知子心想。我還有秘密沒告訴英人。或許,這個秘密才是整個事件的關鍵所在……真知子突然停下腳步。「嶄漳俏槐е環餚サ納鶚俊6粵耍褪悄翹焱砩獻謔猶淌依鎦詼嗄腥酥械鈉渲幸桓觥R歡ù聿渙恕? 真知子原本想要折回去,不過都已經走了一大段路了,所以還是斷了這個念頭,走進了禮堂。距離開演還有二十分鐘,不過觀眾席卻已經坐滿了七成。現場一片嘈雜。 「爸爸到底怎麼搞的嘛……」 真知子心裡頭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不斷地四處張望,不過還是沒見到父親的人影。其間,大批的觀眾蜂擁而至,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座無虛席。 開場前五分鐘,總算看到了爸爸和校長一起走進禮堂。真知子揮了揮手,爸爸也看到她了,對她招招手。爸爸和校長走向前面預留的貴賓席。 馬上就要開演了。真知子因為期待與不安而坐立難安。當開場的鳴笛聲響起之後,禮堂內立即變得一片漆黑,喧鬧聲也彷佛潮水般退去,終至寂靜,這時司儀開口宣布:「本劇『死者的學園祭』,現在正式開演。」 布幕靜靜地緩緩上升。 而是那位在大阪的高中,從陽台墜樓身亡的山崎由子。 【死者的學園祭】 【死者的學園祭】作者神山英人 前言 黑暗的舞台。山崎由子的照片從上面緩緩降下,燈光打在照片上。 作者在聚光燈的照射中,登上舞台。 作者「各位來賓,謝謝大家前來觀賞這齣戲。作者突然出現在舞台上,這或許是有些不成體統,不過,就像是有些書本會有獻辭一樣,我也想在這裡嘗試著使用同樣的手法。這齣戲,除了要獻給各位來賓三名不幸亡故的朋友之外,也同時要獻給這位女同學(手指著山崎由子的照片)。這位女同學或許沒有人認識她,但是她的死,卻和這次的悲劇有著不可分的關連性。各位馬上就可以從劇中得到答案……。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吧。」 作者退常舞台變暗。 英人認識山崎由子……。真知子由於過於訝異,差一點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真知子曾經告訴英人關於由子的事情,不過,那時完全看不出來英人認識由子。這倒讓真知子想起了英人是從大阪來的……第一場舞台中央打上燈光時,只見三具白木棺材並排在一起。(莊嚴的樂聲)不知道從哪裡傅來了男人低沈的聲音。 聲音「……醒來吧!醒來吧!這裡是死亡國度。是你們的國度。在這裡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既沒有白晝也沒有黑夜。有的只是虛無……。只有空虛。還這麼年輕就如此悲慘地被送到這個國度來的人們呀……。快醒來吧!」 棺材的蓋子發出嘎嘎的聲響,一點一點地打開來。當蓋子完全打開時,從裡面走出了穿著制服的小野治子、細川恭子、柳川真弓三個人。 剎時,場內揚起了悲鳴,就好像是那三個亡魂真的出現似的。真知子也感到背脊有一股涼颼颼的寒意。實在是太像了。不管是體型,還是髮型都模仿得維妙維肖,像得令人毛骨悚然。 恭子「(發抖)……好冷……好冷。」 真弓「真的耶……。啊啊,這是哪裡?是哪裡呀?怎麼會這麼暗,這麼地孤寂呢……」 治子「振作點!這裡是死亡世界。是我們活著的時候絕對看不到,一旦看到之後就再也回不到人世間的世界……」 突然,剛才的「聲音」又說話了。 聲音「沒錯!這裡的確是死亡世界。」 三人吃驚地看著四周。 治子「誰?你是誰?你在哪裡?」 聲音「我可以說是無所不在,也可以說是根本就不存在。我是陰間的守護者。」 治子「喔喔!那麼,請你告訴我。陰間,平常就是這麼黑暗的嗎?」 真弓「是這麼寒冷的嗎?」 恭子「是這麼寂寞的嗎?」 聲音「死亡本身就是一種寧靜。還有另一個充滿了祥和與悠閑的國度。」 治子「在哪裡?」 聲音「就在離你們很近的地方……。不過,你們不能去那裡。」 治子「為什麼?為什麼呢?」 聲音「因為你們的死,尚未結束。」 恭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聲音「你們自己應該相當清楚才對。你們是被殺害的。除非你們知道是誰殺了你們,否則你們的死就無法結束。」 治子「為什麼會這樣!瘓浠八擔頤潛匭氪謖飫錚鋇叫資直徽業轎孤穡俊? 真弓「要一直待在這個黑暗的地方?」 恭子「喔喔,我不要!」 突然,從舞台後方傳來了好幾名男女如歌唱般的聲音。 男人和女人們的聲音「是誰……是誰……殺了我們的人究竟是誰……」 恭子「那是什麼?」 真弓「為什麼聽起來如此悲戚!」 聲音「那些都是跟你們一樣,都是因為遭到殺害而被送到這裡的人們。直到現在,他們都還在四處尋找殺死自己的兇手。」 治子「要找到什麼時候?」 聲音「幾年……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 恭子「要這麼久!」 聲音「你們最好也快去尋找吧。去尋找那個殺了自己的兇手……再見了,等你們找到的時候再見吧!」 治子「等等!請等一下!」 聲音「還有什麼事要問嗎?」 治子「我們都是被同一個人所殺害的。不過不同的是,我知道誰是兇手。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還會來到這裡呢?」 聲音「那是因為,你並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治子「真正的?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嗎?」 聲音「不單單只是親手殺人的人,應該還有個人躲在背地裡操縱著這個人才對。除非揪出這個人,否則根本不算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真弓「有人在背地裡……」 恭子「那會是誰呢?」 治子「(對著『聲音』呼喊)求求你!請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都還只是年輕的高中生。如果你同情我們的話,就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協助我們我到那個真正的兇手!」 恭子,真弓「求求你!」 沈寂了片刻。 聲音「好吧。你們就先告訴我整件事情的始末吧。」 治子「謝謝你!」 聲音「……首先,一個一個地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死的。」 恭子「第一個死的人是我。……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事情發生在我從朋友家回家的路上。」 舞台,轉暗。 第二場 微微昏暗的舞台。猛烈的雨聲。撐著雨傘,從舞台右側小跑步出來,恭子出埸。 恭子「……這埸雨真是煩死人了。我真不應該玩到這麼晚的……」 舞台左側,穿著雨衣的男人(西田),豎著衣領,像是怕被人看到臉孔似地遮遮掩掩地出常他很快地從恭子旁邊擦身而過,接著退常恭子停下腳步,目送穿著雨衣的男人。 恭子「奇怪了……。剛剛那個人我好像曾經見過。會是誰啊?對了,跟那位老師長得好像喔。不過,怎麼可能會是他呢?老師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怕被人看到臉孔,一直遮遮掩掩的。……算了算了,一定是我多心了,還是繼續趕路吧。全身都濕透了,冷得叫人受不了呀。」 走沒幾步,恭子就被絆倒了。 恭子「糟糕。腳扭傷了。……好痛! 她蹲下來,搓揉著腳。這時聽到後方傳來了汽車的聲音,明亮的燈光照了過來。 恭子「後面有車。得閃到旁邊才行……」 突然,汽車的聲音變得好巨大,恭子整個人都呆住了。 恭子「救命啊!」 燈光從右側掃向左側貫穿了整個舞台,接著砰地響起了撞擊的聲音。 恭子倒卧在舞台的正中央。旁邊,放著一把扭曲變形的雨桑穿著雨衣的男人從左側登常穿著雨衣的男人「我還是下手了。……原來這就是殺人。比想像中要簡單多了。我雖然對她作出了如此殘忍的事情,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呀。你就認命吧,就當自己是運氣不好。」 穿著雨衣的男人走到倒在地上的恭子身邊,仔細察看。他突然站起來。 穿著雨衣的男人「她還活著!怎麼會這樣!他媽的……這下怎麼辦?不,我不能就這樣放過她。我剛剛為了要確認她的身分,還刻意跟她擦身而過,搞不好她有注意到我。……雖然這不是我的本意,不過也非得這樣做不可了。」 穿著雨衣的男人消失在左側。從左側傳出的汽車聲,逐漸擴大。舞台轉暗。 恭子的聲音「就這樣,犯人再度倒車,將當時仍有氣息的我給輾死了……」 聲音「實在是太凄慘了!」 恭子的聲音「之後的事,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真弓的聲音「接下來輪到我。」 聲音「說來聽聽吧。」 真弓的聲音「那一天,我留在學校里。因為我一直期待著去彈那部放在大禮堂的平台式鋼琴。由於發表會就快到了,所以我練琴練得很勤。然而現在,我卻無法再彈琴了……」 昏暗的舞台,傳出了悠揚的琴聲。 第三場 舞台由暗轉明。 舞台的一端擺放著一架鋼琴,真弓正在彈奏著。彈的是蕭邦的曲子。她忘情地愈彈愈愉快。 西田出現在舞台的另一側。 西田彈得真好。音樂的節奏有如心臟的脈動一般,聽起來真是叫人舒暢。啊啊!我好歹也算是個藝術家,要我硬生生地將她從音樂女神的懷抱中奪走,我也是很為難的!可是,現在並不是猶豫的時候。這攸關著我自己的性命呀。 西田爬上了舞台旁邊的梯子。 不久之後,西田出現在位於天花板底下能夠俯視舞台中央的通道上。(燈光一直追隨著西田)西田「……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只是無憂無慮地彈著鋼琴。可憐的孩子。不過,能夠在青春歲月中最美麗的時候死去,未嘗不是件幸的事。因為整個人生的苦難,或許你只淺嘗了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而已。……噓!有人來了。」 三澤老師登常她走向正彈著琴的真弓。 三澤「真弓同學,你真是用功。」 真弓「啊,是三澤老師。」 三澤「你進步得真不少。發表會就快到了吧。」 真弓「是的。 三澤「別說這種話。別人我不敢說,你是絕對沒問題的。好好練習吧。」 真弓「好!謝謝老師。」 三澤老師退常 真弓又開始彈起鋼琴。 西田「(鬆了一口氣)唉呀呀,真把我給嚇壞了……。動手吧。」 西田拿出螺絲起子,開始鬆開照明燈上的一枚螺絲。 西田「……好,只要我現在鬆手,這盞沈甸甸的照明燈就會直落舞台。接下來,我得將一枚螺絲……」 西田將鬆開的螺絲往底下一丟。螺絲髮出鏗鏘的聲音,在舞台上滾動著。 真弓「(停下了手)咦,什麼聲音啊?……是什麼呢?好像有個發光的東西掉下來了。」 真弓從琴椅上站起來,走到舞台中央,趴在地上。 真弓「原來是螺絲岈。會是從哪兒鬆掉的呢……」 西田「就待在那裡。別動別動。你所懷念的那位朋友在等著你呢,現在,我就把你送到她那兒去。」 西田鬆開手,只見照明燈落向了低著頭的真弓。 舞台,一片漆黑。 這時,場內「危險!」「住手!」的尖叫聲不絕於耳。真知子也有那麼一瞬間真以為燈具砸到了扮演真弓的學生,全身戰慄不已。不過,那盞燈當然是用瓦楞紙之類的東西作成的。 問題就在於第三個死亡的治子的死亡經過。英人究竟會如何描述呢……真弓的聲音「我就這樣被殺了。沒想到之前所彈奏的『離別曲』,真的成了我的訣別曲…」 聲音「真可憐,實在是太可憐了!」 治子「最後是我。兩位摯友紛紛遭到毒手,我也因此燃起了對兇手展開報復的信念。唉唉,現在想來還是很不甘心!至少在死前,應該拿刀子捅他一刀的!」 聲音「冷靜點!冷靜點!」 治子「是。……我早就懷疑西田老師是兇手了。這件事我稍後再告訴你。……我決心親手報復,於是打了通電話給西田老師……」 第四場 舞台由暗轉明。治子的家中。舞台的左半部是治子的房間。擺設著書桌和椅子,以及書架等等。 右半部則是走廊和浴室。洗臉台、鏡子。走廊上還放著一具電話。 治子正在打電話。 治子「喂喂您是西田老師吧。我是小野治子。是的,就待會兒吧。您晚上比較方便是嗎?您應該知道我要談些什麼才對。老師您殺了恭子和真弓。 治子掛上了電話。 治子「這下已經無路可退了。事到如今,非做不可了……」 治子回到房間,從書桌里拿出了一把散發著銳利光芒的刀子。 治子「啊啊!恭子、真弓,我一定會用這把刀替你們報仇的。雖然我是個一看到血就會渾身不舒服的人,不過這一次,我非用這把刀將那個可憎的傢伙刺他個千瘡百孔不可!即使是被殺,我也要在死前咬斷他的喉嚨!恭子、真弓,你們死的時候,一定相當痛苦吧。 請原諒我,都是我出的那個惡作劇的點子害了你們。現在,我總算明白一切了……」 治子突然想到 治子「對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我看還是先留封信吧……」 治子坐到書桌前,開始動筆寫信。 舞台,喑了幾秒鐘。 舞台,再度亮了起來。 治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治子「大功告成了。萬一我死了,這封信應該足以讓真相大自。 治子穿過走廊,進入浴室。站在洗臉台前,摘下眼鏡,洗著手和臉。 西田出現在走廊的另一端,手裡握著晒衣服用的繩索。 西田悄悄地潛入浴室。 治子洗完之後,拿了條毛巾擦臉。西田一步步靠近她的背後,作成圈狀的繩索,突然套住了治子的脖子。 治子「啊! 治子手腳不停地抽搐著,然而西田卻將繩圈勒得更緊。 不久之後,治子軟綿綿地倒卧在地上。 西田「真是千鈞一髮……。這麼一來,三個人都解決掉了。對了,要是留下信什麼的可不妙。」 西田走向治子的房間,找到了信和刀子。 西田「這把刀是做什麼用的?(大略看了一下信的內容)……真嚇人!原來她打算用這個來殺我!那個小丫頭。」 西田將刀和信放進口袋之後,拿了張椅子回到浴室。 西田「接下來只要把這傢伙偽裝成自殺,就大功告成了。」 西田抬起了治子。 舞台變喑。 治子的聲音「就這樣,我還沒能夠完成復仇的心愿,就被殺死了。兇手還故布疑陣讓我看起來像是上吊自殺的樣子……」 聚光燈照在於浴室上吊的治子身上。 舞台變喑。 第五場 與第一埸同。空蕩蕩的舞台,並排著三具空棺材。 治子、真弓、恭子三人。 聲音「你們三人被殺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那麼,我要問第三位女生。」 治子「是!」 聲音「你為什麼會知道犯人是誰?」 治子「這得從五月的某一天晚上說起。那天晚上,我們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結果卻被人奪走了性命。」 聲音「好吧。就從那件事說起好了。」 舞台變暗。 治子的聲音「五月的某一天晚上,我們三人偷偷潛入了視聽教室……」 第六場 舞台正中央的內側,放著一台沒有影像的大型電視。旁邊是電話,電視畫面對著觀眾席。電視前面放著五大排長板凳。舞台右側有一個屏風,還放著一台錄影機。 治子、恭子、真弓三人,四處張望,從裡面偷偷走了出來。 恭子「喂,沒問題吧?會不會被別人發現呀?」 真弓「這種地方是沒有人會來的。」 治子「而且今天又是開家長會的日子,老師們都去了那邊,所以大可不必擔心。就算是被發現,也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三人在找尋錄影機。 治子「找到了,找到了。」 真弓「快放來看看。」 恭子「不知道錄了什麼東西在裡面?」 真弓「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放來看的嘛。」 治子「喂,你不是看到西田老師小心翼翼地抱著這卷錄影帶進來的嗎?那一定事有蹊蹺。肯定是非比尋常的內容。」 恭子「那就快來看吧!」 治子打開了電源。三人聚集在電視機前。電視上放映著古老的肖像畫。 恭子「只不過是畫嘛。」 肖像畫消失,變成了風景畫。 真弓「這也是畫呀。」 電視上接二連三出現不同的畫。 治子「搞什麼嘛。……大概錄的是那些美術節目什麼的吧。真無聊。」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燦爛奪目的寶石。 真弓「喂,你們看!」 治子「好漂亮呀!」 恭子「美極了!」 接著是一連串的寶石相片,三人都看呆了。 治子「不過,真奇怪。為什麼這裡面會有這些東西呢?」 真弓「那有什麼關係,只要漂亮就好了。」 手上拿著煙斗的西田,從舞台左側走了出來。三人都沒有注意到。 西田走到錄影機旁邊,關掉電源。 三人大吃一驚,尖叫著回過頭來。 西田「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三人乖乖地站著。 西田「你們應該知道這裡是不準隨便進來的吧。」 治子「對不起。因為很好奇,所以就……」 恭子「我們猜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西田「好,算了吧。這次饒了你們。不過,不要告訴別人你們來過這裡喲。」 三人「知道了!」 西田「快回去吧。」 三人「真對不起。」 三人鞠了躬之後,匆忙退常 西田立刻拿起電話,撥了號碼。 西田「喂,我是西田。……糟糕了,有學生擅自闖入,看到了那捲錄影帶……。對不起。都是我一時疏忽。……該怎麼辦呢?……那三個人嗎?我當然知道。……是的。……我知道了。讓我試試看。」 西田掛斷電話。 西田「真是一群蠢才。竟然看了那些東西。雖然她們很可憐,但我也沒辦法。如果不先下手的話,自己的性命可能就不保了。好,就先調查三人的住處,然後再來擬定策略……」 西田退常 真知子看到畫和寶石的錄影帶時,大吃一驚。英人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那捲錄影帶的呢? 不過,英人是不是把所有的謎都解開了?如果不是,那麼這場戲就應該還沒有結束。話又說回來了,他為什麼要瞞著真知子呢……舞台變暗。 聲音「錄影帶中的畫面,意味著什麼呢?」 治子的聲音「那時候的我也弄不清楚。不過現在終於知道了。我有一次翻閱著美術書籍的時候,找到了畫面中出現的畫作。經過調查之後,發現這些畫都有一個共通點。」 聲音「什麼共通點?」 治子的聲音「那些畫作都是下落不明的贓物。」 聲音「原來如此……」 治子的聲音「因此,西田老師才會因為被我們看到那捲錄影帶,而有了殺人滅口的念頭。這是我可以確定的。其他的,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例如有沒有人在幕後指使西田老師之類的……」 聲音「等等!讓我告訴你吧。」 治子的聲音「你知道呀!」 聲音「我可以讓時光倒流,回到過去的世界裡。當然這隻限定在特殊的場合才辦得到……。你們的悲慘命運觸動了我的惻隱之心。雖然我不知道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我可以將剛才接著下來的畫面,重現給你們看。 舞台變亮。與之前同一場景。長板凳上坐著穿西裝的A、B、C、D四名男子,舞台中央的電視機前,站著一名戴眼鏡的男士。治子、真弓、恭子在一旁看著。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幅風景畫。 戴眼鏡的男士「各位意下如何?這可是梵谷的經典之作。」 男人A「這應該就是那幅在三年前被偷的作品吧」 戴眼鏡的男士「沒錯。轉了幾手,最後落入了我們的手中。這可是價值連城呢。」 男人B「一千萬!」 戴眼鏡的男士「(笑)別開玩笑了。這跟平常的買賣可是不同的。」 男人C「一千二百萬!」 戴眼鏡的男士「買到這幅畫,您就可以獨自擁有梵谷。而且可以將它藏在家中深處,獨自享有。這跟在美術館裡,和一群門外漢擠在一起看畫是不同的喔。」 男人B「一千五百萬!」 戴眼鏡的男士「有沒有人要出更高的價錢?我們可是千辛萬苦才拿到這幅畫的呢。你們也該為我們著想吧。」 男人D「一千七百萬!」 男人B「二千萬!」 治子「他們在做什麼呀?是在賣那幅畫嗎?」 聲音「沒錯。」 恭子「這麼說來,他們是在這裡買賣那些被偷走的名畫羅?」 治子「居然是在學校裡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間,拍賣會仍在持續進行著。 治子「那麼,寶石應該也是同樣的狀況才對。那些大有來頭的高價品,全都是偷來的吧。」 真弓「那麼,那捲錄影帶……」 治子「還不是因為搬動真品太過危險,所以只好錄製成錄影帶,以此來進行交易。」 恭子「竟然在教室里進行那種勾當!不過,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誰呢?不是西田老師吧?」 聲音「等等!我們再多聽一些。」 拍賣會持續進行中。 男人C「三千萬!」 戴眼鏡的男士「還有沒有更高的價錢?那麼,我們就以三千萬讓出這幅畫。」 男人C「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畫?」 戴眼鏡的男士「交畫的方式一定要非常小心謹慎才行。萬一被警方盯上那就糟糕了。關於這一點,我們已經有了腹案。」 男人C「時間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戴眼鏡的男士「我可以很明確地把日期告訴你。 男人C「十一月三日?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戴眼鏡的男士「是的。那一天,學校正好舉行學園祭。到時,還請您以一般家長的身分蒞臨本校,我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晝作交到您的手上。」 男人A「眾目睽睽之下?東西如此龐大,這豈不是太危險了嗎?」 戴眼鏡的男士「那天我們會當場販售學生們拿出來展示的畫作。請各位去購買那些畫,不過由負責包裝的人是我,所以我會將內容換成真正的商品……」 舞台變暗。 真知子彷佛凍僵般地,坐在位子上動彈不得。她現在終於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在視聽教室里,透過麥克風傳出來的負責解說的男人聲音,就是手冢校長的聲音! 謹慎地扛著用報紙包裹的畫作,男人一走出校園,急忙穿過停車場坐進停在一旁的賓士車裡。 「喂,回家。」他說道。 「要回去了嗎?」司機覺得不可思議,問道。 「對啦,你照做就是了。不過呢,你要慢慢地開。千萬別開太快。」 「知道了。」 車子一發動,男人立刻癱在椅背上,吁了一口氣。終於到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放在隔壁位子上的包裹,心滿意足地笑了。這畢竟是值三千萬的東西呀! 才駛出校門,賓士車就緊急煞車停了下來。男人怒斥司機。 「喂!我不是說過要小心開車的嘛!」 看看窗外,男人一陣愕然。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男人搖下車窗說道。「給我滾開!」 「請你下車。」 「你說什麼,你到底……」 「我想看看放在那裡的那幅畫。」 男人的臉上頓失血色。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這是……我剛剛在學校里買來的學生畫作。」 「是嗎?請讓我們確認一下裡頭的東西。」 刑警將手穿過窗戶伸向那幅畫。男人連忙將他的手揮開。 「別這樣!不要那麼粗魯!這東西可是很貴重的」 「貴重的什麼啊?」 男人心灰意冷地癱坐在座位上。鐵青的額頭上還冒著汗珠。 手冢校長為避人耳目,混在一般客人之中,匆匆往後門走去。戲演到一半的時候,他就離席溜出了大禮堂。他完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敗露了。警方應該已經到家裡去搜索了吧? 不過,總之先離開這裡再說。 先設法躲起來再說…… 「對了!」 手冢校長想到了結城的女兒曾經利用一處可以卸下的鐵絲網進出校園。從那裡一定可以離開這裡到外頭去。 氣喘吁吁地總算來到了目的地,他立刻察看周遭的情勢,看看有沒有人在附近。∷坪趺皇裁匆煅? 手冢校長將鐵絲網搖晃了幾下,卸下之後將它倒向內側,接著穿越過去,衝到外頭。說時遲那時快,兩側伸出結實的手緊緊捉住了手冢校長。 「唉呀呀,這不是校長先生嗎?」刑警說道。 「居然由這種地方進出,在學生的面前,虧你還做得出來。」 第十場 同第一埸。中央擺著三具空棺材。治子、真弓、恭子三人茫然地佇立。 聲音「這下子,總算可以查出誰才是害死你們的人了。你們現在可以前往寧靜與祥和的國度了!」 治子「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是誰?究竟是誰」 聲音「(突然,語氣變得凝重)這齣戲到此為止!到這裡為止都是按照劇本演出的!接著,我要把所有的事情公諸於世。將所有的秘密全說出來…」 當「聲音」的主人一出現在聚光燈底下,全場一片嘩然。儘管因為麥克風的回聲而無法辨識出來,但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飾演「聲音」的人,竟然就是倉林老師。 雖然倉林老師比起從前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不少,但他走到舞台的步伐依然穩健,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接著,他做出手勢,示意要場內安靜下來,等到大家不再喧才開口說話。 「嗨,大家好。好久不見了。我因為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地加以思索,所以和妻子幸枝消失了一陣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就此消失,不過我不能那麼做,因為我的身上還有個痛苦的使命。而今天我就是為了要完成這個使命,才來到這裡的。相信這件事一定會給你們帶來極度的震撼。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好好地聽進去。我深信,各位都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足以面對一切的試煉。」 全場,鴉雀無聲。 「我就先從事情的關鍵開始說起吧。那就是,這所學校,其實學校本身是為了替一個大型犯罪組織作掩而設立的。各位知道為什麼學校的理事大多是有錢人嗎?而為什麼有錢有勢人家的女孩都喜歡來念這所學校呢?那是因為這所學校實際上是個大規模的國際走私組織,而理事們都是該組織的幹部。那些像拚命三郎般到處搜集美術品的有錢人,之所以會往這所學校聚集,主要是為了想得到被盜走的名畫。學校本身的經營非常紮實,頗獲社會的信賴。那麼到底是誰想出要在幕後從事走私的勾當呢? 當然,在教師之間,也有為該組織工作的。西田老師和我就是其中的成員之一……。不過,我要聲明的是,並非所有的老師以及家長都和犯罪有關。在這裡的大部分老師以及家長,都和這件事毫無關連。我希望大家能夠了解這一點。 然而,不久之後我發現這個組織不僅是販賣寶石和畫作而已。還有毒品。他們還插手販賣毒品。這讓我受到很大的打擊。因為我可以說服自己,如果只是畫和寶石,並不會給人帶來太大的禍害,但是毒品卻不一樣。毒品會毀滅一個人。是個可怕的東西。 事實上,這齣戲開場時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因為吸毒而產生幻覺,才會因此喪命的。這件事讓我的良心受到苛責。 我近來的舉止有些失常,西田老師似乎把它歸咎到幸枝身上,他認為是幸枝知道了些什麼而告訴了我的緣故。由於錄影帶被人發現,西田老師因而害怕自己會被要求負起責任,甚至會遭到殺害,於是在這股恐懼的驅使之下,才會接二連三地將即使只知道一點點事情的人給殺死。因此我帶著幸枝逃跑。那是因為我認為與其被組織給盯上而將我們給殺了,還不如逃離這裡的好。可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唯有擊潰這個組織,才能告慰三名死去的學生。當然,也是為了替我自己贖罪。可是,還有一些人必須受到懲罰。其中一個是校長。不過,事實上在這個組織當中,校長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聽命於人的手下罷了。率領組織的首腦並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突然,聚光燈從一般觀眾席間迅速朝前方的一角集中。 「就是這個男人!」倉林老師大聲叫著。「結城正造!」 這個結果立刻引起全場極大的騷動。有人站了起來,也有人打算離開這裡,大家紛紛交頭接耳「怎麼回事啊?」「這到底是不是在演戲呀?」 「不可能……不可能的……」 真知子已陷入恍惚,喃喃自語。 接著,會埸的燈光全都亮了起來,這時,原本還在座位上的學生們也接連站起來,走向出口。真知子依然坐在位子上,如石頭般一動也不動。同學們一一從她面前走過。對於剛剛所發生的事,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裡頭的不安可想而知,只希望能夠儘快離開大禮堂。 混亂的場面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會埸總算冷靜了下來。看著父親從貴賓席中緩緩站起,真知子有如大夢初醒,她離開了座位,來到走道。這時,禮堂的每一個入口,同時出現了好幾個一看就知道是刑警的男人。真知子趕緊順著走道跑向父親。 「爸爸!快逃!」 「真知子……」 「快逃呀。他們會把你抓走的。」 「沒有用的。」正造冷靜地說道。 刑警們封鎖了所有的走道。 「雖然手冢在中途就先行逃出去了,不過他是絕對逃不了的。」 「爸爸……」 「對不起,真知子。」 「爸爸……」真知子只是反覆地喊著。 倉林老師已經從舞台上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好幾名的刑警,步下舞台走向真知子他們。英人也在其中。他綳著慘白的臉,一直看著正造。 當其中一名刑警出示拘捕令之後,正造點了點頭。 「手銬就免了。請吧。」 「謝謝你。」正造面對英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普通的學生。〈筅婺歉鏊賴艫納狡橛勺郵俏儀嗝分衤淼吶笥選!? 「就是那個從陽台上跳下來的女孩埃」 「你也是那所學校的理事,而且還賣毒品給學生。」 「原來是這樣埃難怪警方對這次殺人事件的調查會那麼低調。」 「他們之所以不著痕迹地進行調查,是因為已經鎖定你們的組織為主要目標。」 「你漂亮地完成了這項任務。我絲毫沒有對你起疑。」 正造鎮靜地說道。 「我們走吧。真知子,回家去吧。媽媽就拜託你了。」 真知子獨自留在原處。英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看真知子一眼。 【第二十一章 再會學園】 「媽媽,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吧。」 「是的,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夫妻呀。可是我也沒辦法,因為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爸爸已經是大哥級的人物了。」 「你是因為這樣才不願意去學校的吧。」 「爸爸做壞事的地方,我是不會想要去的。」 兩人坐在家中的客廳。現在是幾點了呢?是白天?還是晚上? 「以後我們要怎麼辦?」 「船到橋頭自然直。」惠子笑著說道。 「這麼一來我又要開始忙了。我比較適合這種生活。以前我會閑得發慌,而且,總會胡思亂想。忙一點會讓我沒時間想東想西,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會比較好。」 「你打算做什麼?」 「我打算每天給你爸送吃的。因為他這個人啊,嘴巴挑得很呢,拘留所和監獄的伙食肯定不合他的胃口。可以想見我一定會很忙碌的。我看我還是買張月票好了。不過,既不是學生月票,也不是通勤月票……。到底該買什麼樣的月票呢?」 「我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我看我還是先去找律師商量一下事情吧。」 「嗯。」 「真知子,你沒問題吧?」 「我沒事的。別替我擔心了。」 「你會恨爸爸嗎?」 「不會。 「我會請律師將這句話轉告給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媽媽出門後,真知子便回到自己的房間,橫躺在床上。 即使是現在,真知子還是真心喜歡著爸爸。只不過,所有的事還是無法因此而一筆勾消,畢竟這次的事件實在太大了。 玄關的鈴聲響起。真知子心想,如果是記者的話,就不應門。她走到玄關,從窺孔看看訪客是誰。是幸枝。於是連忙打開了門。 「幸枝!」 「真知子。 「當然可以。請進。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呢。」 在客廳里小坐片刻之後,幸枝說道: 「真知子,你一定很恨我們吧?」 「為什麼?」 「畢竟,你爸爸是我們……」 「我一點都不恨你們。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嘛。我爸爸才把倉林老師給害慘了呢。」 「他那個人啊,苦惱了好久。我也是一樣。一方面是怕給你帶來太大的傷告,而且一想到學校的人,又覺得還是保持沈默算了……。我們甚至還一度下定決心一起尋死。請你原諒我。」 「別說這種原諒不原諒的話……」 「在飯店遇見你的那一天,其實我們就住在那裡。」 「原來如此。」 「我像個傻瓜似地,一面吵著要在臨死之前住住看一流的大飯店。〔還諫襠降乃搗攏詈蠡故譴螄搜八賴哪鍆貳!? 「這麼說,當時英人有追到你嘍。難怪他過了那麼久才回來。」 「嗯,追到我之後,他來到了我們的房間,勸我們要真是為你或學校著想的話,就得去自首才行。於是,我們才決定……」 「英人是那麼說的嗎?」 「是的。真知子,神山他是真的對你……」 真知子打斷了她的話。 「別說了,幸枝,請你別再提起那件事。」 「可是」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別再提及任何有關英人的事了。」 真知子聲音有些哽咽,她強忍住幾乎要決堤的淚水。寺枝只好三緘其口,點頭答應。真知子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 「那麼,幸枝,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什麼打算礙…。總之,我爸媽已經原諒他了,所以我準備高中畢業後,就去找份工作,等他出獄歸來。我想我一定會很忙,不過我還是會儘可能地常常送吃的去給他。」 真知子不覺芫爾。 「幸枝,你跟我媽真的好像喔。」 真知子佇立在無人的校園裡,眺望著一棟棟不見人影的校舍。北風冷颼颼地吹進衣領。 灰色的渾沌天空,讓蕭條的景緻更形落寞。 自從手冢學園的真面目被揭露,造成媒體喧騰不已,已經過了有半個月了。所有跟這個組織有關的理事和教師都遭到了逮捕,而其在日本全國的犯罪網也一一曝光。 學園何去何從呢?學校已經被廢校解散,學生們各自轉往別的學校就讀。之後,就僅剩下這棟近代風格的校舍了。聽說某私立大學有意收購,不過不管結果如何,手冢學園都已經不存在了。 來到這所學校半年。就只有半年而已。而人事卻已全非。才不過半年前,還天真地擔心著自己會不會太過幸,如今想來卻好像是很遙遠以前的事。現在的自己,是犯人的女兒,早已喪失了計畫未來的資格。 母親好像打算把真知子寄放在親戚家中,不過真知子卻希望能和媽媽在一起。 扮演偵探的遊戲已經結束了。胸口像是被揪緊似地,感覺一陣疼痛。 真知子一直抬頭望著校舍。然後,走進建築物,爬上樓梯,來到三樓的陽台。 突然,想起了山崎由子。想起她走在陽台欄杆上的模樣。當時她吸了毒。那是真知子的父親所販的毒品。真知子會親眼目睹她死亡的過程,也是冥冥中註定的吧。真知子多希望自己能夠變成那時候的由子,這樣的話自己就無所不能了。要是能夠變成一隻小鳥在天空飛翔,然後墜地摔死。那該是多麼地幸呀……真知子脫掉了短外套,穿著鞋子便攀爬上欄杆,筆直地站在那裡。一條寬幅僅有五公分的路,在眼前成一直線延展開來。 我要走嘍!她在上頭走著。不會有事的。只要繼續走就對了! 一步、一步,真知子開始在欄杆上行走。偶爾,一道強風吹來,身體會搖搖晃晃。儘管如此,真知子仍然繼續走著。 「你在做什麼!」 底下傳來了聲音。是英人。 「你這樣做太危險了!快下來!你聽不到我說的話嗎?」 真知子默默地繼續走著。英人衝進校舍,直奔三樓。 「別靠近我!」 英人一出現在陽台,真知子立刻大聲喊叫。「只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英人裹足不前。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什麼也不想聽。你走吧。」 「你一定很恨我吧。我有自知之明。不過,求求你聽我說句話好嗎?」 「不要再說了。我並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只不過是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人世罷了。」 真知子的淚水奪眶而出。 「真知子,當初我的確是為了要接近你父親,才千方百計去認識你的。這是事實。雖然這個方法很卑劣,可是除此之外我無計可施。 真知子一直佇立在那裡。 「別做傻事好嗎?來,快下來吧。」 真知子只是俯瞰著遙遠的地面。那裡,有自己夢寐以求的寧靜祥和。只要往下一跳就行了。跳下去的話,一切就都會結束。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來,跳吧!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真知子的身體晃了幾下。英人沖了過去。? 「真知子!」 下一瞬間,真知子已經在英人的臂彎里啜泣。 「真知子……真知子……」 英人緊緊抱住真知子。 哭完後,真知子投給英人一個微笑。 「謝謝你。英人。」 「你沒事了嗎?不會再做出那種傻事了吧?」 「嗯。絕對不會。我沒事的。」 「那,我們下樓去吧。」 兩人踏出校園,抬起頭看著那棟校舍。 「宛如惡夢一常」 「沒錯。接下來又是一個新學期的開始。」 「英人,我們分手吧。謝謝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覺得很幸。」 「真知子,我不願意,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可是你不是喜歡自子嗎?」 「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並不是男女朋友。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可是還是不行。爸爸他」 英人打斷了她的話。 「我剛才去看過你爸爸了。」 真知子非常訝異。 「看爸爸?」 「我請他答應,等你高中畢業之後,讓我們結婚。」 真知子實在是受不了,大聲說道: 「你真是的到底哪很筋不對勁呀!」 「沒錯。只要談了戀愛,每個人都會不對勁的。」 「爸爸怎麼說?」 「他笑了出來,還說只要你答應就可以了。」 真知子一直望著英人溫柔的眼神,然後緊緊抱住他。 「那麼,我現在就去向你爸爸報告。」 「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感覺怪怪的地無所謂,只要結婚本身不奇怪就好了。」 「話是沒錯。〔還故嗆芄幀!? 「你不喜歡這種怪怪的感覺嗎?」 真知子笑著。 「不會呀。」 正要向前走的時候,真知子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 「那齣戲,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那是個永遠的謎。」 「你好狡滑。」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麼做對戲劇社的社員還真是不好意思。」 「那捲錄影帶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那是我自己錄的。上次那個東大重考生賣掉的美術全集里,有幾幅畫被治子打上了記號,於是我就把那些製成錄影帶了。」 「你不是跟我說那套全集已經被買走了嗎?」真知子瞪著英人,「你騙我的事情還真不少呢。」 「不要那麼說嘛。」 「請你以後不要再騙我了。」 「好、好、好。我發誓。 「什麼事?」 「殺了那三個人,是西田一個人的意思,並不是你爸爸下的命令。」 「真的?」 「你爸爸連錄影帶被發現的事情都不知道呢。所以,他根本沒有想到西田會是兇手。如果他事先知道的話,大概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吧。這也經過其他幹部的證實。」 真知子臉部的表情頓時開朗了起來。 「大好了!我一直很在意那件事。」 之前,真知子在心中暗自決定,要是那三人是父親下令殺害的話,那自己也不想活了。 「走,我們去找你爸爸吧。」 「不過,在那之前……?」 「什麼事啊?你又想要什麼花招?」 「不是啦。現在已經三點了,我肚子好餓喔,中午什麼都沒吃呢。」 英人笑著摟住真知子的肩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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