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次地摔倒

千百次地摔倒

　　莫小米　　本來，這個事情很小，八旬老人摔倒在繁華大街，有人攙扶，有人給他一個肉包——這個城市，很熱心，很溫馨。　　可要有人跟你說，九年來，他已經摔倒了一千多次，你會驚訝，他是怎麼做到的？一而再、再而三，確保不摔傷、不被識破？容易嗎？　　數字是確切的，僅據杭州一個派出所的統計，半個月，已經接到了五起群眾的報警。　　他是怎麼迷戀上這活兒的？我想9年前的第一次摔倒，應該不是假的吧？　　家裡待不住，流落到城市，人潮洶湧，人海茫茫，誰也不認識，誰也搭不上話。是走累了嗎？還是被磕絆？總之是不小心摔倒了。或許摔得很疼，或許有點兒小傷？　　讓老人沒有想到的是，剛才還匆匆走過面無表情的人，忽然圍了上來：「老人家，沒摔壞吧？」「爺爺，疼嗎？」一疊聲的關切，一雙雙的手臂伸過來。　　親人一樣的感覺，多麼好啊，他立刻忘記了前一刻的疼痛和惶恐。　　媒體後來調查說，老人有家有子女，日子過得去，並不缺吃少穿。我估計，他怕的是，那種被無視的存在吧。　　於是，在街頭走著走著，他希望那樣的情景再次來臨，腿一軟，就這樣再次摔倒了……　　兩次三次，五次十次，每一次的感覺都很好，除了攙扶詢問，還有援助，有吃的，有錢。老人上癮了，漸漸誤入歧途。　　面對人們詢問，他會說，自己當過兵，參加過淮海戰役，他叫曹玉龍。這麼一說，他贏得了更多的尊重與同情，和錢。他是姓曹，但不叫玉龍，曹玉龍是電視劇《淮海戰役》裡面一個戰士的名字，他也沒當過兵。　　老人和患腦血栓的老伴，加起來每月有160元的生活費，但老無所依，也許並不僅僅指的是錢。　　他的晚年欠缺的，還有被人攙扶、關切、詢問、尊重的感覺，所以千百次地重溫，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