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07-06

Part

壹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是海子的詩，有他詩中難得的明朗和溫暖，充滿希望。然而，希望的背後恐怕依然是悲涼和絕望，海子期待著「詩與遠方」，可是遠方卻一無所有。兩個月後，海子卧軌自殺。那天，是1989年的3月26日，詩人25歲。

　　海子生在安徽省的一個農村，原名查海生，或許冥冥中註定了與大海的姻緣。海子，大海之子，他的精神就融進海里。「面朝大海」那一天，他送給每一個人祝福，也是與每一個人作訣別。從此，塵世間的幸福與海子無關，又或許，從來就沒有關係。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Part

貳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一千多年前，唐朝詩人張若虛就在思考生命的意義。春江明月，海上潮生，人與自然、與宇宙融為一體，生出一種浩瀚而澄澈的意境。月缺月圓、潮升潮落，人生亦是如此，無論如何感慨歲月輪替、時光流逝，依然是這般渺小。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如是而已。

　　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見長江送流水。

Part

叄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夜闌風靜縠紋平。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此時，蘇東坡被貶於黃州，仕宦沉浮，不知是否催染了詩人鬢邊的白髮。但至少在外人看來，蘇東坡還是豁達的，他可以揮毫潑墨，可以品茶飲酒，可以騎馬獵鷹，可以賞花圍棋。但他的內心，仍然積鬱著無法施展的才華與抱負，他渴望「江湖之遠」，也心系「廟堂之高」。

　　只有在無人時，飲酒酣然、月夜晚歸，他才能吐露自己的心聲，一種無法解脫的困惑與感傷。滄海孤舟，在海浪中沉浮翻復，這或許不是豁達放曠，而是無可奈何的強作歡顏。

　　天地在積水之中，

　　九州在大瀛海中，

　　中國在少海之中，

　　有生孰不在島者？

Part

肆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面對大海，蘇東坡慨嘆人力的卑微和渺小，曹操卻希望攪動、牽引歷史的潮流。在他看來，海是宏闊的，可以包容一切、承載萬物。天下板蕩，他應勢而生，東征西討，席捲中原。曹操眼中的大海，就是如他一般的英雄——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Part

伍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海中還有一種思念。茫茫無垠的海水，隔斷了一切訊息，遠方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只有海天一色、波瀾萬頃。但我們還可以思念，把我們那些點滴的回憶撿拾起來，匯聚成海。思念也如海水一般，茫茫無垠、

　　這種思念是永恆的，是哀傷、是繾綣、是深摯、是悠長、是溫婉，是人世間最動人心魄的情感。人之所以為人，便是擁有這種情感，與一花一樹、一泉一石相互感發，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於海。

　　這種思念，可以是故鄉，可以是親友，可以是情愫，可以是遠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Part

陸

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

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

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張雨生的《大海》，曾經以為是首情歌，後來才知道是他為逝去的妹妹而唱。一個尋常的日子，張雨生因為有事，不能參加全家的郊遊。他特意給妹妹去了電話，親昵地相互聊了一陣，誰知這竟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了。在歸途中，張雨生的妹妹不幸落入海中，溺水身亡，年僅15歲。

　　這時的海水，是對逝者的思念，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生與死的訣別，永遠是這般悲涼而凄美，乃至我們不堪傾聽，不可言說。命運的輪迴如此相似，妹妹逝去後的11年，張雨生因車禍不治身亡，兩人合葬於一處。這樣的結局，為這曲懷念逝者的歌聲，又添了幾分悲涼。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

　　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

　　就讓它隨風飄遠

Part

柒

雲霧古今愁，恍見其白馬素車，

吾亦悲歌三擊築

海潮天地客，試來此聽濤問酒，

誰同輕舸一浮生

　　這是許多年前在海寧觀潮時所寫的一副聯。錢塘潮傳說為伍子胥的怒氣所化，乘白馬、駕素車，奔涌而來，驚空裂岸。這浩蕩之潮彷彿包含世間的一切哀愁與憤怒，即使渺小如我，也禁不住悲歌相和。然而，浪潮過後，一切又復歸沉寂，「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請恕我沾染了太多塵世的駁雜與庸俗，眼中的大海也不再純凈。真正純凈的文字是發自心靈的，空濛不染纖塵。我的朋友謝青堂，就擁有這樣的心靈，也擁有這樣的文字，他筆下的海在遠方、在心底、在血脈之中。

　　吹我以風，葬我以雲，向天之盡頭，那裡有個無名海

　　抱蕊如睡，開花如醒，在誰的掌上，偶然寫滿一生香

The

End

3月26日，海子的祭日

他從大海中來，又回歸大海中去

帶著他熾熱的情感和希望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