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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爾丹:砍向滿清的第一刀(三)准葛爾的前身綽羅斯


·準噶爾的前身綽羅斯:對黃金家族的各種不服

說完了烏蘭布通之戰,先讓我們簡略的回顧一下準噶爾的歷史,回顧一下什麼是衛拉特?這一支蒙古是怎麼發展起來的。

衛拉特最早出現在史書的時候是在成吉思汗時期。

成吉思汗當年一步步壯大,不斷征服草原上的各個部落,最終形成了蒙古這一民族,衛拉特就是那時候加入的。史料上記載,衛拉特最初是在葉尼塞河流域生活,因為是在林中狩獵,所以被稱為「林木中的百姓」。

葉尼塞河現在位於俄羅斯境內,在亞洲的北部,全長五千多公里,為世界第五大河。當年成吉思汗派他的長子朮赤去葉塞尼河流域招撫衛拉特部,那時候衛拉特還被漢文史料寫作斡亦剌部、斡亦剌惕部等等,其實都是衛拉特不同的譯音。而斡亦剌的首領忽禿合別乞(也寫作忽都合別乞)也很識相,立即歸順,所以成吉思汗很高興,不僅和忽禿合別乞結為親家,而且還封忽禿合別乞為太師。

這裡有必要簡略講一下蒙古政治體系中的一些官職,因為這些官職會在後面頻繁出現。搞不明白就會看的稀里糊塗。

大體來說,蒙古的官職名稱相當一部分都來自於漢語,主要是承襲蒙古統治中國的元朝時期,所謂太師,顯然是來自漢語,但是和漢族朝廷中的太師不大一樣,漢族朝代中的太師最早出自西周時期,太師、太傅、太保三個位置並列,被稱為「三公」,主要是一種榮譽稱號,是給德高望重的大臣的加銜,並非實職。而蒙古人的太師則是有實權的,至少是在元朝後是手握重權的,相當於丞相兼國家軍隊的總司令、最高軍事指揮,或者說,是除了大汗之外的最高重臣。

蒙古有一個鐵打的規矩,即:非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人,是不能稱汗的,這個觀念深入人心。所以我們會看到蒙古有很多一世梟雄、英雄什麼的,即使權力再大,也無法做大汗,最多是輔佐一個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後裔做傀儡,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者叫挾可汗以令諸王,因此後來的蒙古歷史中,有無數個曹操,但是卻只有一個篡位的曹丕,就是這個緣故。

在蒙古貴族的很多人名字中,都有台吉、琿台吉這幾個字,實際上這是一種爵位,相當於是一個副王爺,也就是次一級的王爺。其實我們最熟悉的「台吉」還不是蒙古人,而是康熙的爺爺皇太極,皇太極,其實就是琿台吉的不同譯音,其他還被譯寫為洪太吉、黃台吉等等。和太師這個名字一樣,台吉也是來自漢語:「太子」,而琿台吉則是「皇太子」。因為這個含義,早期除了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人,其他人是不能用台吉、琿台吉這個名字的,但是到後來,因為黃金家族日漸式微,台吉、琿台吉才被普遍使用,到後來索性成為了一種正式的爵位。

當然,蒙古汗國中也有王,一般都是用於成吉思汗諸弟及子孫,其他還有濟農,也是一種親王,還有宰桑、諾顏等等都是中下級官員名稱。

斡亦剌的忽禿合別乞被成吉思汗封為太師並結成親家,此後,衛拉特部便一直和成吉思汗家族保持著姻親關係,我們知道成吉思汗有四個大名鼎鼎的嫡子,分別為朮赤、察合台、窩闊台和托雷——托雷,就是金庸《射鵰英雄傳》中和郭靖拜把子的那位。

順便說一下,嫡子,就是和正妻,也就是正宮娘娘所生的兒子,一般來說,只有嫡子才能繼承大位,這一點尤其在中原王朝最為嚴格,比如前面我們曾提到的在烏蘭布通做副統帥的胤禔,雖然是康熙的長子,但卻不是嫡子,是庶出,所以做不了太子。後來康熙的太子胤礽被廢,胤禔以為自己有了希望,上蹦下竄,結果直接被康熙關了終身禁閉,凄慘的掛了。

成吉思汗這邊也一樣,嫡子的地位是明顯高於其他庶出的兒子的,所以我們看到大家老說成吉思汗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子,其實他老人家兒子多了去了,但嫡子就這四個。

托雷也有四個嫡子,也個個都比較牛掰,分別是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

忽必烈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清楚。而蒙哥是蒙古的第四任大汗,戰死在四川,金庸在《射鵰英雄傳》里被楊過打死的那位大汗就是他;旭烈兀就更牛了,西征攻滅阿拉伯的阿巴斯王朝、敘利亞等等,建立了伊利汗國等等,是為西南亞的征服者;阿里不哥呢,最著名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哥哥忽必烈爭奪大汗之位,忽必烈在南邊的中國稱汗,他則在漠北稱汗,後來和忽必烈兵戎相見,戰敗,被忽必烈所殺。

而衛拉特部,尤其是和托雷的這一系,姻親關係最為緊密。在拖雷的四個嫡子中,又與阿里不哥最近。

衛拉特的核心部落,或者說核心姓氏,則為綽羅斯,以後衛拉特四部中的準噶爾部、杜爾伯特部,都是這個姓氏,因此在滿清的時候,也往往以綽羅斯來指準噶爾部。

關於衛拉特的族源到底是什麼,歷史學者們始終沒有達成一致,總共有突厥說、蒙古說、蒙古與突厥融合說以及一個不知道什麼部落的兀黑魯塔格說。

其實大家也根本沒必要搞清楚這些,這樣的事情留給歷史學家們撕逼就夠了,事實上草原民族本身就是一直不斷分化、融合的,有些事情連他們自己也扯不清楚。而衛拉特在漫長的歷史中,部落組成也是一直在不斷變化,最終在明代形成了強大的瓦剌,瓦剌,也是衛拉特、斡亦剌的不同音譯。不過那時候的瓦剌還沒有形成後來的準噶爾、和碩特、杜爾伯特與土爾扈特四部。事實上當時整個蒙古也沒有形成後來的漠北漠南漠西三部分,而是分為東西兩部分,西邊就是瓦剌,而東邊則是佔據內外蒙古的北元後續——東蒙古,另外在東北角上還有一個兀良哈部。

北元是什麼呢?其實就是元朝在蒙古高原的繼續和延伸。當年朱元璋帶著一幫明教徒說是推翻了元朝,其實那推翻的只是元朝在中國的統治,元朝整個朝廷則集體跑回了北面的蒙古高原,繼續稱帝,在中國的史料中,將其稱為北元。

但是朱元璋,包括他有蒙古血統的兒子永樂皇帝朱棣,無論如何是不會放心北元的,最擔心的就是北元哪一天緩過勁來,光復元朝天下,因而一直是不斷的對東蒙古進行攻擊,搞到最後,東蒙古的北元皇帝元益宗,遷都遷到了貝加爾湖(當時叫捕魚兒海),朱元璋還是不放心,派他的大將藍玉帶著15萬兄弟就去了,直接在貝加爾湖砸場子,端掉了北元的老巢。

東蒙古這麼一直被追著打,日漸衰落,而瓦剌卻因為地處西北,沒參與進來,所以沒受影響,只是一個勁的發展壯大,這樣便強大了起來,繼而開始控制東蒙古。而東蒙古這一方因為是從元朝直接繼承過來的,也都是黃金家族後裔,所以別看我現在混的不怎麼地,但我是正統。瓦剌呢,也承認你是正統:我雖然不是黃金家族,不能稱汗,但是我可以廢立大汗,挾可汗以令諸王啊,所以不停的出太師。

這樣,東西蒙古就開始你爭我奪,爭鬥不休。

而到了朱棣當皇帝的時候,面對東西兩部分蒙古,他的政策是,你東西蒙古哪一面都不能獨大,誰強了,我就資助弱的一方,實在不行我就親自出手,幫弱的一方揍強的一方。所以蒙古的大汗換的跟走馬燈一樣,基本也沒有壽終正寢的,都在一次次政治鬥爭中被砍了腦袋。

搞到最後,乾脆東西蒙古各立一個黃金家族的大汗,一邊也出一個太師,分庭抗禮。

這麼鬧騰著,瓦剌的綽羅斯家族就出了一個太師:脫歡。

在脫歡之前,脫歡的爸爸馬哈木,便是瓦剌三巨頭之一(即當時瓦剌三部的三個首領之一),也是西蒙古的太師,龍頭老大,而脫歡繼承了老爸的衣缽後,很快就兼并了另外兩部,成為真正的瓦剌王,接下來就是要和東蒙古抗衡了。

當時的東蒙古的太師叫阿魯台,是一個伊朗人,但是完全蒙古化了。這個阿魯台很有才幹,也是東蒙古的風雲人物,忽必烈家族的重臣。阿魯台一共立過三任大汗,脫歡時期,阿魯台擁立了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兒的一個七世孫為汗,叫做阿岱汗。脫歡一看,這不行,我也得立一個大汗,而且血統要更純正的,於是就找到了忽必烈的一個直系後裔脫脫不花。這個脫脫不花,是北元益宗(就是在貝加爾湖被藍玉端了老巢的)次子的孫子,當時已經投降明朝了,但是脫歡把他給搞了回來,這就是後來的「岱總汗」,「岱總」其實就是漢語的「太宗」。

不過脫歡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太宗」卻並不甘心做一位傀儡大汗,而是精明強幹,才智超群,只不過在脫歡時期,一直非常低調,不動聲色的積蓄力量。

而明朝這邊呢,朱棣在他去世之前,對又逐漸壯大起來的東蒙古做了最後一擊。脫歡則趁機也不斷的攻打東蒙古,攻打阿魯台,最終阿魯台被殺,阿岱汗逃入荒野,苦撐了4年後也被脫歡所殺。

脫歡一統東西蒙古,成為名符其實的蒙古太師,權傾朝野。

按理說,你脫歡到了這個份上,也就到頂了,你不是黃金家族啊,也稱不了汗。「非黃金家族不得稱汗」這個觀念在所有蒙古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了。但是脫歡不這麼想。現在流傳下來的史料中記載了這麼一件事:說是脫歡跑到了成吉思汗的陵前,撥出刀來就砍陵的牆壁,一邊砍,一邊說:你成吉思汗牛,我脫歡也牛,我哪一點比你差了!

這時候隨從的各部首領一看就慌了,趕緊過來勸脫歡:聖主(成吉思汗)不光是蒙古人的君主,是整個天下所有人的君主,太師你趕緊向聖主叩頭謝罪,不要招致災禍。

脫歡能聽這個?成吉思汗之後,也就是我脫歡再次統一了整個蒙古,憑什麼我不能當大汗?所以脫歡說:我就要替代他了,還需要向他叩頭?整個蒙古都是我的了,我要向前人一樣,在這個陵前正式稱汗。

脫歡說干就干,立即安排在成吉思汗陵前布置會場,擺上酒宴,就在要正式宣布自己為大汗的時候,(一種說法是脫歡砍完牆壁剛轉過身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掛在牆上的一個成吉思汗的金箭筒中發出「啪」的一聲,而脫歡立馬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腳脫了脫歡的衣服一看,脫歡的肩胛骨上有個箭傷,而再看那個金箭筒,裡面有一支箭沾著血跡。

然後……

……

……

……

然後脫歡就掛了。

這個故事顯然更像一個神話傳說,但是恰恰反映了「非黃金家族不得稱汗」這個觀念在蒙古人心中是多麼的雷打不動。

不過,脫歡雖然終其一生未能稱汗,但是,他的長子,卻終於稱汗,成為非黃金家族中唯一一個稱汗的人,做了整個蒙古的大汗,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脫歡這個長子,也幹了一件差點讓明朝亡國的事情,竟然俘虜了明朝皇帝。

這個人,就是下一任太師:也先。

那麼,非黃金家族唯一的大汗是怎麼誕生的?蒙古諸部,尤其是以正統自居的東蒙古能否忍受這樣一個不是黃金家族的大汗?而精明的「太宗」岱總汗脫脫不花又是怎樣應對的?也先又是在什麼機緣巧合下俘虜了明朝皇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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