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南海會變成中國湖嗎

在此之前,至少我身周的絕大部分國人對此的了解僅限於以下認識:我們與東南亞的某些國家在一些小小的島礁上有點爭端,不過,那兒「自古以來」就是屬於我們的。和許多人一樣,我早先對南海諸島的了解來自於教科書上的標準說法,即「九|段|線」是中國在南海的國境線,而曾母暗沙是中國領土的最南端。正因此,當我1995年進入大學讀書,第一次清楚地得知在這片海域,中國所實際控制的島礁數目其實還遠不及越南和菲律賓時,確實大吃一驚。

(南海爭端 各方所主張的領海區域)

當時正值1994年底中國以開始漁政船定期巡邏並建設漁港的方式實際控制美濟礁,在系裡訂的幾份英文新聞刊物如Newsweek和TIME不時會刊發一些跟蹤報道。為了找到這個英文中所說的Mischief reef在哪裡,我又去翻了資料,買了一份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的《南海諸島》大地圖。借著廈大有南洋研究所的便利,相關的資料和藏書尚屬豐富,那時也把諸如韓振華的《我國南海諸島史料彙編》、《南海諸島史地研究》等書都找來翻了一遍,但讀得多了,讓我深感困惑的則是越南學者阮雅等人所寫的《黃沙與長沙特考》一書。它在意識形態、考證思路、史料運用上與中國的幾乎沒什麼差別,然而它卻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因為雙方都只選擇了對自己有利兼有力的材料來論證自己的權利。如果我們要否定越南的主張,那這至少在方法論上不得不讓我懷疑原先那種主張的論證是否也是有問題的。

之後給我帶來更大衝擊的是英國記者Neville Maxwell所著的《印度對華戰爭》一書。其中談到中印邊境爭端時,印度人從古典文獻乃至神話中舉出例子來證明那兒自古就曾是印度人的家園,以此作為自己的權利訴求。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書中引述國際法專家的意見認為,這是完全不足以作為領土主張的依據的。有不少句子,到後來我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地背誦出來:「從這次經驗中,中國得到的沉痛教訓一定是很明顯的:千萬不要在國家處於軟弱地位的時候,談判解決邊界問題」(p.22)、「為了拒絕同鄰國談判邊界,唯一可以令人接受的理由,就是硬說邊界線早已存在」(p.104)、「『談判』一詞按詞典的解釋是『為了取得協議而舉行會談』,而尼赫魯的意思則是『為了說服對方同意印度立場是正確的而進行討論』。這個區別從此就成為印度國內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表達印度外交政策的主要手段。」(p.151)之所以記得深刻,是因為我後來一次次地印證了書中所提到的這些觀點。

(一份1947年的美國「地圖鐵證」,被認為可支持中國主權訴求)

在提到南海諸島主權時,中國人最喜歡運用的論證手法就是通過文獻考證的方式來證明是中國人最早發現、利用、經營著這些島礁,尤其是所謂「地圖鐵證」。雖然我本人也迷戀於歷史考證,但這類文獻看得越多,就越讓我意識到:這類考證在國際法上其實近乎毫無用處。

至少,越南也有一大堆,而且有許多地圖的標識彼此矛盾,這其實僅能證明當時人們對這些島嶼的歸屬很模糊。即便是資料文獻更多的釣魚島,如果中日之間尋求國際法裁判,其結果很可能也是日本勝出。實際上,由於歷史上的人們對這類島嶼的領土、領海意識淡漠(要不是這樣,也不會有爭端了),用當時的文獻來證明現代的主權訴求,似乎本身就有點時代錯置的意味。

(越南版本的南沙地圖)

不過,附帶要說的是,不少人覺得「九段線」劃得那麼貼近人家的國土,光看這樣就知道我們太過分了「,這其實也是不成為證據,地理上的遠近不是權利歸屬的關鍵,要不然,希臘也幾乎把愛琴海島嶼都囊括了,貼近到土耳其邊界,英國與馬島的距離也比阿根廷遠上數十倍,但重點在於,你能否證明自身在那裡持續地有效行使了排他性權利。

儘管中國人也許在感情上覺得難以接受,但國際法對這樣歸屬的判定卻可以避免更多沒完沒了的糾紛:在歐洲近現代史上,許多國家和民族曾對某些特定的領土有重疊的主權訴求,如果都憑藉某些歷史記憶或「歷史上曾佔領此地」,那勢必將造成無窮盡的戰亂紛爭。很多人在聽到以色列建國的故事時,下意識里會誤以為其主權是奠基於「二千年前猶太人的祖先生活在此」,但那其實很難構成法律上的訴求,因而以色列人必須相信他們當時是來到了一片「無國家之地」或「無主之地」,而其領土權利來自於當時從阿拉伯人手裡購買的土地契約。

這樣,在南海諸島的問題上,就出現了一個自身訴求和現實狀況之間的巨大空白地帶:按照官方的說法,那裡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和領海,但現實狀況則是它們大多在他國實際控制之下。直至1974年西沙海戰,中國大陸才第一次在南海諸島實際有效控制了一塊區域(要不是當時南越倒台在即,只怕連這個歷史性機遇也沒有)。1960-70年代南沙海域據稱發現石油資源,越南、菲律賓對南沙的實際控制大體主要便在這一段時間,特別是1973年南越奪取南威島、1974年菲律賓從台灣手中奪得中業島,這兩島後來都被分別建成為越南、菲律賓在南沙的指揮控制中心。當時的中國海軍幾乎從來都是近海作戰,雖然控制了西沙,但對南沙群島還是鞭長莫及。冷戰局勢下,情形原本就極為微妙,何況1978年後國內又忙於改革開放的經濟建設,鄧對軍事上也減少投入,此時大概也只能「戒急用忍」吧。

(南沙群島各方聲索線及實際控制島礁)

雖然台灣一直有效控制著南沙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太平島,但中國大陸真正進入南沙群島海域,則遲至1987年。當時是以」應聯合國要求建立國際海洋觀察站「的名義前往永暑礁的,由於逼近越南實際控制區,很快激起雙方的矛盾,最終以1988年3月14日的赤瓜礁海戰攤牌告終,結局是越軍失敗,中國自此在南沙站穩腳跟,並從越軍手裡收復並穩定了永暑、渚碧、華陽、東門、南薰各礁,即」老六礁「。由於進入太遲,略大一點的」島「都已被台灣、越南、菲律賓佔有,中國大陸所能占的都是高潮位時浸入水下的」礁「,因而第一代守軍普遍只能住在高腳屋內。但這一戰基本穩定了當時南沙群島各方的局勢,

在此之後,一度又回到「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呼籲上來,但不如說,各方當時也無力改變現狀;而這,終於隨著中國力量的持續增長,成為唯一積極謀取改變這種均衡局面的力量。現在回想起來,1994年底之所以出現美濟礁事件,這個時間、地點都絕不是偶然的;甚至可以說,這預示著之後貫徹二十年的一種新戰術——或許可以稱之為「南海上的切香腸戰術」,即選擇一個有利的薄弱口,運用漁船、漁政船等非軍事力量,「悄悄的進村,開槍的不要」,驅離對方的船隻,在使之無法靠近之後,再造成既定事實以悄悄地控制一個據點。這一戰術近年來最成功的運用就是2012年春的黃岩島事件:中國以不斷增援的海監船擠走了菲律賓船艦,首次硬生生拿下一個島。

(黃岩島衛星圖,來自google map)

之所以此時發力,大概不僅由於中國海軍在劉華清上將的帶領下開始悄然推進遠洋戰略,而且也因大環境的巨大變化。在冷戰結束之後,美軍於1992年11月撤離菲律賓蘇比克灣基地——諷刺的是,此次發起南海仲裁案的菲律賓前總統阿基諾三世,當時是其母親阿基諾夫人當政,她原本曾有意挽留美軍,但由反對派控制的菲律賓參議院卻裁定阿基諾夫人延長美方租約的協議違憲。

與此同時,1979年時蘇聯原本曾取得越南金蘭灣25年無償使用海軍基地的權利,後來賣給中國作為遊樂設施的蘇聯航母明斯克號,就曾在1980年和1982年兩次赴南海,然而蘇聯解體也使得俄羅斯越來越無力維持駐軍。1991年12月底,駐紮在金蘭灣的最後一艘俄羅斯大型軍艦返回本國,到1992年3月,俄太平洋艦隊在此已僅保持3艘後勤船隻。由於周邊國家的海軍力量都比中國更弱得多,因而這實際上意味著1994年美濟礁事件時,南中國海近乎處於某種權力真空狀態。

在當時,越南控制南沙29個島礁,馬來西亞控制10個,菲律賓10個,中國僅6個。菲律賓並不是佔有島礁最多的,但卻在事實上成了中國最優先打擊的對象。馬來西亞和汶萊控制的島礁在更南端,外交上態度也較溫和,中越之間雖然其實利益衝突更大得多,但兩國又有同志加兄弟的特殊聯繫,越南的態度也一貫較為低調克制,相對地,中國也以較為克制的態度做出某些讓步(所以在北部灣劃界後,民國時期的南海十一段線就變成了九|段|線)。但近二十年來,美濟礁、仁愛礁、黃岩島,幾件衝突,都爆發在中菲之間。當然,這除了雙方的關係親疏、力量判定之外,一個原因是:這三個島礁對中國的戰略而言都很重要。

(中國實際控制下的南沙八島等比例面積比較)

自實際控制永暑礁之後,也許是在研究永暑礁的基礎上,中國不僅發展出了一套以非軍事力量先行造成既定事實的策略,且選擇推進的目標並不是硬奪既有的自然島(如台占太平島、菲佔中業島、越佔南威島),而是那些高潮位時浸入水下、但干礁盤較大、常常又有大片瀉湖的島礁——永暑礁、美濟礁、仁愛礁、黃岩島都符合上述特徵。

這種島礁的重要好處是:由於高潮位時在水面之下,所以沒有常住人口,也就不必通過軍事手段驅趕對方駐軍,而實際控制之後,可以運用填海造島的方式將之變成一個巨大的現代化基地。

南沙群島中的自然島嶼,原本最大的是台灣海軍控制下的太平島,但那也僅0.5平方公里,菲律賓在南沙的控制中心中業島、越南在南沙的中心南威島,都只略大於0.1平方公里,然而,現在中國以現代化填海方式造的美濟島,已有近10平方公里,堪稱超級巨大,僅此一島就已超過各方控制下的露出水面的陸地面積總和。其結果是,台越菲馬四方,現在南沙都只各有一個機場,但中國在完成造島之後,現已正式擁有三個機場(永暑、美濟、渚碧)。在未來,依靠西沙永興島、黃岩島以及美濟礁機場為核心構成的三角形,布置戰機和導彈,將使中國獲得整個南海的掌控權。

(永暑礁 填海過程)

(印度洋上的迪戈加西亞島,與南沙各島類似,美軍極重要的基地)

這一戰略取得了極大的成功。現在中國已無須實際奪占所有島嶼,便通過這種方式使得其它島嶼都完全不重要了,變成了孤立的據點。從南海諸島的衛星圖上就能清晰地看出,越南、菲律賓等控制之下的島礁大多處於基本自然的狀態,但中國控制下的島礁則無一不是經過大型造島工程作業的現代化設施。

由於造島大大擴充了中國在南沙的基地,三個機場的存在無異於三座不沉的航母,如果沒有美軍的介入,僅此已足使中國完全掌控南海的制空權,而在現代戰爭條件下,掌控制空權也就意味著掌握了制海權。戴秉國日前曾說「中國完全有能力收復南沙島礁」,這倒也不完全是虛聲恫嚇,以南沙的島嶼之小,單獨一個島礁在喪失制空權和制海權之後只怕一個小時都守不住。

正因此,菲律賓人雖然以舊軍艦擱淺在仁愛礁的方式繼續保持存在,但這差不多是喪失主動權之後的最後無奈之舉;而一旦仁愛礁正式被中國控制,這裡又可能填海造島形成第四個機場。在這種切香腸戰術之下,美濟礁、仁愛礁、黃岩島依次易手,菲律賓直到此時才赫然發現,雖然自己手裡還佔著六七個島礁,但已到了懸崖邊緣,正因此,訴諸國際仲裁是它為數不多的可選反擊之一。

(菲律賓所佔8個島礁及仁愛礁位置)

形勢的急劇變化是近幾年的事。雖然被中東局勢拖住,但2009年美國即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開始將戰略重心轉移到東亞。但這並未能阻止中國繼續羽翼豐滿。2012年4月10日的黃岩島事件就是一個顯著例子,菲律賓在此次潰敗後才察覺形勢的嚴峻,而向海牙提出仲裁。中國在當時的反應就是空前強硬的:2012年6月21日正式設立地級三沙市,9月25日中國第一艘航母遼寧號正式服役,同年12月5日在美濟礁成立美濟村。

不僅如此,在此之後,中國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在幾個島礁同時填海造島。2014年8月至次年4月,中國完成在永暑礁西南的造島,一口氣造了2.8平方公里,相當於6個太平島、20個南威島;2015年1月起,在美濟礁、渚碧礁同時施工造島,規模更大,如在美濟礁就在8個月內吹沙填海造出5.6平方公里。

之前馬來西亞控制下的彈丸礁也是通過填海造島的方式,建造了機場,越南也曾在幾個島礁實施造陸,然而其規模與中國相比都幾乎不值一提。要理解做到這一點有多難,僅計算一下工程量就可明白:一個高潮位時水深20米的岩礁,如果要填海造出露出水面5米的1平方公里大的島嶼,那需要2500萬立方的沙石——而中國在近些年的短時間內就造了近二十倍於這個數字的島嶼面積。這意味著就算有當地的沙石可以就地取材,也需要用海船不間斷地運來數億噸的材料。說中國在幾年內所做的比幾個國家在幾十年內做的還要規模大十幾倍,這不是誇張,只是事實陳述。

(馬來西亞控制下的彈丸礁,建有機場)

(越南控制下的南威島,也進行了填海造島,但規模遠不及中國)

(菲律賓控制下的中業島,有簡易機場,但基本處於自然狀態)

美日關心這一變化也是可以理解的。除了所謂「核心利益」之外,更迫近的現實恐怕是:中國悄悄地將南海實施成功的切香腸戰術運用到了東海。在釣魚島的對峙中,可以見到同樣的做法:出動大量海監船,增強存在,然後設法驅離對方船艦,造成既定事實和實際控制,雖然自2014年起中國海監船力量逐漸佔了上風,但問題是日本畢竟沒菲律賓那麼弱。

(中日海洋警備力量的對比)

諷刺的是,在這些爭端中,雙方都熟練地運用著雙重標準:美國聲稱要維護南海的自由航行,而中國視之為威脅;但中國軍艦通過沖繩諸島及鹿兒島南方的吐噶喇海峽時,也每次都宣稱是可以自由航行的「國際海峽」,而日本卻「不能接受」,日本防衛相中谷元稱「從未持有過中國所主張的認識」。

同樣地,中國多年來一直主張日本的沖之鳥島其實只是礁,無權享有專屬經濟區,但堅稱自己在南海所控制的是島(不少礁填海後已正式改稱島,例如美濟島);反過來,日本即使在這次海牙仲裁判決宣稱50萬平方米的太平島也是礁之後,仍堅稱僅有不到10平方米的沖之鳥島是「島」而不是「岩礁」。

(日本 沖之鳥礁 僅兩處在高潮位時露出水面)

(沖之鳥礁雖小,但如果它是島,將可划出巨大的專屬經濟區)

這裡的問題在於,許多國際法的解釋本身也有待確定。例如到底多少船舶通過才被認定為「國際海峽」,並不存在明確的標準。對島礁和歷史權利的主張則更是分歧重重。就這次南海仲裁的結果看,雖然很多國內媒體將矛頭指向日本人柳井,但至少判決結果也會對日本關於沖之鳥島的主張造成巨大衝擊,因而從理論上說,唯一的贏家是美國,它作為非本地區國家,得以貫徹自己「自由航行權」的主張。

(美國在東亞、東南亞周邊的軍事力量存在)

從某種程度上說,仲裁結果的確不會對實際控制造成多大影響。國際政治學者時殷弘在驚訝於這一「最壞的結果」之後,被問到中國接下去會怎麼做時,直率地說:「會幹得更厲害。」不論是否如此,在目前的情況下要逼迫中國退出南沙實際控制區域,將是極不可能的,除非中國戰敗。

在這次南海仲裁案的前後,國內輿論情緒激烈,有些人甚至說這是「對中國頂級利好」,因為這樣不利的結局,「終於激發了中國的鬥志」。說想開戰的言論比比皆是,如紀連海甚至說出「即使死十億人,中國也還是人口第二大國」這種話。他們認為只有像這樣才算得是「愛國」,危事而易言之,可算得當下一大奇觀。這些人常喜歡提到毛當年如何寸土不讓、不惜一戰,但毛如果也只是這樣魯莽地比大膽,那也不是毛了,更何況你以為現代海空立體戰是拼刺刀、拍板磚?要說「中國很大,但一點也不能少」,這話是學自俄國人說的「俄羅斯很大,但一寸也不多餘」,然而,兩國分明在黑瞎子島問題上互相做了退讓。在權利訴求重疊的問題上,彼此毫無妥協餘地的結果便只能是造成一種難以解決的僵局。

(東盟各國的對華態度)

在這種時刻,最易於見到國人對強權、實力的迷信,妥協和遵守國際法往往只是在國力衰弱時候的一種戰術,而非發自內心的尊重法治;許多人將戴秉國那句「南海仲裁結果不過是一張廢紙」掛在嘴邊,認為最後都是實力說了算。應有的權利固然值得堅持,但這次鬧到最後吃相如此難看,甚至竟在昆明為東盟各國起草好聲明後要各國外長簽字,這是令人震驚的強權行為,已在事實上造成中國與東盟關係的倒退。雖然對仲裁結果,東盟內部仍明顯可分出不同的陣營,但這一仲裁無論如何減弱了中國訴求的合法性,使原本的模糊空間蕩然無存,可說是外交上不折不扣的慘敗,對中國的國際形象也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這次仲裁本身恐怕並不能阻止南中國海未來變成「中國湖」,但周邊諸多國家也許會將這次事件作為中國搞霸權主義的開始。


推薦閱讀:

歷時最長的對外援助:中國不惜血本援助越南
《中國古代制度文化史》講義
【文化觀察】中國人為什麼必須爭第一?
追憶中國書史和文化史研究泰斗錢存訓
渣打預測中國地方債規模或佔GDP的38%

TAG:中國 | 南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