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味非凡的宋詞（11）-男人是一個永遠不堪的鬥士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登高望遠，一片荒涼肅殺之景； 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系船猶未穩：時空交錯的技法把詞筆從空間的憑眺折入時間的溯洄，以虛間實，別起波瀾。二十年前，劉過離家赴試，曾在這裡過了一段狂放不羈的生活。所謂「醉槌黃鶴樓，一擲賭百萬。」（《湖學別蘇召叟》）以及「黃鶴樓前識楚卿，彩雲重疊擁娉婷」（《浣溪沙。贈妓徐楚楚》），這就是他當年遊蹤的剪影。 二十年過去了，可是以身許國的劉過卻「四舉無成，十年不調」，仍然一襲布衣（系船猶未穩）。 能幾日，又中秋。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不？：不消幾天，中秋又來到了。一種時序催人的憂心、烈士暮年的悲感和無可奈何的嘆喟。 舊江山渾是新愁：國破家亡，一種新愁。滿肚子的不滿。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本想花載酒，本想苦中求樂，來驅散一下心頭的愁緒。可是這家國恨、身世愁又豈是些許花酒所沖淡得了的！我也不年輕了。

1.懷人、病酒、嘆老、悲秋、不滿是男人永恆的主題 劉過是南宋豪放派詞的代表，也是辛稼軒的好友。豪放詞的特點就是激情、奔放，永遠是不滿，懷才不遇，好像蓮花生大師的憤怒尊，一個殺氣騰騰卻無可奈何的樣子。 男人永遠是一個不堪的鬥士。男人一生都是將整個生命變成一個奮鬥，一個暴力的奮鬥。他被教導去征服世界，特別是儒家的教育，「立德、立功、立言」，就是一個讓人無法實現的夢想。他必須關心政治、生意、甚至是荒唐的事情，他必須頭腦充滿夢想、幻想，去像堂吉訶德一樣揮舞著長矛，與這個世界戰鬥，甚至是一個可笑的風車。 男人偶而會需要愛，而女人可以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生活在愛裡面。男人還有很多其他的興趣，愛只是他的興趣之一，但是女人沒有其他的興趣，她的整個興趣就是愛。 因此男人永遠都可以為他的藝術、為他的音樂、為他的靜心、為他的國家，或是為宗教而犧牲愛，他可以很容易就拋棄愛，它只是他的興趣之一，而不是他的整個存在，但是女人做不到這樣。 男人永遠是充滿不滿的，因為他憤怒，他激情，看到女人一分鐘血就熱起來了。

蘇東坡居士做了多年的官，奶油肚皮也長起來了。有一天他問家人說：「你們猜一猜，我的肚於裡面裝的是什麼?」。 大太太說裝的是學問，二太太說裝的是道德，三太太說裝的是靈感，只有侍女朝雲小姐說：「學士公裝了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聽朝雲小姐這麼說，東坡先生頓時大悅，非常高興。哈哈，還是朝雲有見地啊，其他人都是吹捧我的，不能相信啊。 這個劉過老兄也是，「四舉無成，十年不調」，一生科舉，竟然無成，發發牢騷是當然的。比起蘇東坡學士境遇差多了。蘇學士雖然起起伏伏，但是人家也算個成功人士。2. 男人的窮愁-不堪的鬥士 劉過是南宋前幾位詞的大家，一生貧寒。 宋人呂大中曾在《宋詩人劉君墓碑》中寫到：「詩能窮人。尚矣。有生而窮者，有死而窮者。借車載家。蹇驢破帽，此生而窮也。末陽荒土，採石孤墳，此死而窮也。龍洲劉先生諱過，字改之．家徒壁立，無擔石儲。此所謂生而窮者；冢蕪岩隈，荒草延蔓．此所謂死而窮者．先生何窮之至是哉!」 這段話向人們展示了劉過的「窮」．他不僅生而窮，死後也是荒草孤墳，凄寒孤苦，可謂窮之極至。單從一般字面意義來看，『窮」是指缺乏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沒有錢，和「富」相對。劉過之「窮．不僅表現為生活上的窮愁，還表現在身世、仕途兩方面的窮憨． 但是劉過先生，自號龍洲道人，但是他氣不窮，名不窮，志不窮。宋人呂大中說：「然橫用黃金．雄吞酒海。生雖窮而氣不窮；詩滿天下，身霸騷壇，死雖窮而名不窮。乃知先生之窮異乎常人之窮也。」

（蹇驢破帽 ，窮愁文人） 劉過「窮」之外還包含了更多「不窮」的東西。從而使得其「窮」呈現出異乎常人之「窮」的特點． 劉過在詞作中，表現那種詩酒人生的生活，表現了那種「舊江山渾是新愁「(《糖多令。蘆葉滿汀洲》)的國家興亡之感。」，「算整頓乾坤終有時．((沁園春)寄辛稼軒)」的豪情壯志以及「男兒事業無憑據」(《貿新郎)彈鐵西來路》的不遇之嘆。 「窮愁」的經歷開拓了詞人的視野．豐富了其詞作的表現內容，也使得其詞作的風格不僅限於「花間」的柔媚軟。「窮」注入其詞作的是一股深沉濃郁的末世之恩及愛國之情，使得其詞的「感情熾熱如火山噴發，出語直串似骨鯁在喉。 「窮愁」才是大多數男人的人生實相。3.男人，女人對於人的評價有差異 這種「窮愁」的男人，大概是女人心裡評價最低的男人。在女人的眼裡，事業、財富的成功，名聲、地位、官位的成功，才是男人最大的成功。因為，很簡單，女人只關心「自身的安全」，她只關心很小的圈子，她的顧慮是立即的。她會去談鄰居的事，她不會去擔心中東恐怖主義。她只會去取笑男人--為什麼他們對那些事情那麼有興趣？而且他們會對那些事那麼興奮！如果有什麼事發生在伊拉克，那是發生在伊拉克，你為什麼要擔心？而鄰居的女人跟某人跑了，那是真實的事情，它是那麼地密切。 女人會羨慕那些成功的男人，「李嘉誠、馬雲有多少錢」，「李開復多麼優秀」，「鄰居家丈夫掙了多少多少錢？」，這是她們的話題。思想是什麼？藝術是什麼？福音是什麼？她們不會關心。她們對聊天比較有興趣，因為那是很近的事情。所以，妻子們總是拿這些成功的男人，跟自己的丈夫們比，罵他們沒有本事，總之，「窮」是她們最不喜歡的。那個「茅屋為秋風所破」的「窮愁」杜甫，是她們最不喜歡的。

女人對於佛陀，耶穌，老子，莊子，作為一個神，一個聖人，她們比較崇拜，因為名聲太大，可是對於他們具體講什麼，似乎興趣不大。寺廟、教堂似乎她們都佔滿了，都是她們社交聊天的場所，她們的男人都是老老實實跟在後面。可是，你很少能夠看到女人能夠按照佛陀，耶穌，老子，莊子的思想，進行實修的。寺廟裡的主持都是和尚，教堂里的教士都是男人。 男人不管你羨慕，還是不羨慕那些成功人士，都是得老老實實幹活。每年春節回家火車上，都是擠滿了一幫「窮愁」的老爺們。就是那些成功的男人，其實也活得很累。對於老、病，誰也沒有辦法。前一段，關於李開復患癌症的微博感動了不少人。大多數情況是，你全身心投入事業，你就錯過了生命，忽略了自己。所以，對於男人，思想境界仍然是一個追求的選項。一個窮困的佛陀、一個悲催的耶穌，一個不名的老子，一個小官員莊子，他們的境界，他們的思想，正是男人們追求的人生最高境界。 一個「窮愁」的劉過，正是千千萬萬古代文人的代表，他們是不堪的鬥士，氣不窮，名不窮，志不窮。4. 不堪的父親 一個人在一生可以是一個木匠或者一個醫生、一個工程師、一個教師、丈夫、父親、兒子——所有這些都是角色中，最難扮演的是父親的角色。教你自己的兒子真是困難。你聽說過佛陀能夠教他自己的兒子嗎？你聽說過莊子的親生兒子如何、老子的兒子如何嗎？父親教他自己的兒子是非常困難的，因為他們的自我總是對抗性的，這非常困難，因為兒子總是在與父親對抗。他想要證明些什麼，證明他比他父親優秀。他認為他的父親只是個老傻瓜。父親不會相信他的兒子能夠學任何東西。他只是個兒子，他仍是個兒子。即使兒子70歲，父親90歲，他認為他只是個孩子。在父子之間找到一個交會點是非常困難的，幾乎不可能。

當你同時扮演父親和兒子的角色時，你就會理解你那個白髮蒼蒼的老父親，他是孤獨的，也是一個不堪的鬥士，不管他過去如何輝煌，到一定的年齡，他就是個孤獨的老頭。大媽、老太太還有廣場舞可跳，孩子們永遠親母親，女人有聊天，她就不孤獨。 宗薩仁波切說：「真正的慈悲是平等。」。這句話太正確了。我有一個十歲的兒子，他總是躲著我。當我和他一起玩遊戲時，他會接納我，他會玩得很盡興。大多數情況是，一個父親看著自己兒子長大，他只能遠遠地看著，他永遠是他兒子生命中最不堪的那一個人。 生命是活的，父子相續是家族的延續，是以不同的韻律長存。兒子從服從，到不服從，最後到獨立，裡面包含愛、抱怨，誤解，甚至是恨，這就是生命，它不是單調的。

5.多情俠義的劉過 劉過，龍洲道人一生修道習禪，他的詞都是青樓女子索要，即興寫下來的。

根據《詞苑叢談》中記載此詞引出一個頗為荒誕不經類似「聊齋」的愛情故事。 劉過曾浪遊到福建富沙，經常與鐵哥們吳仲平一道出入花街柳巷。吳仲平有個相好的歌姬盼兒，這日邀請劉過在其家喝酒。盼兒姿容秀雅，楚楚可人，劉過為她賦了一首《長相思》小令：　　 雲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盼兒本來是吳仲平最喜歡的「女朋友」，見了這首詞後，便即移情別戀，尋死覓活要改嫁給劉過。吳仲平醋意大發，憤恨劉過橫刀奪愛，朋友間竟致白刃相見，吳「挾刃刺之」，卻不慎刺傷了盼兒。 這場糾紛鬧得大了，兩個男人都被關到了監獄裡，眼看要吃誤傷官司。幸好劉過文筆了得，上書給地方安撫使吳居父，書中有「韓擒虎在門，顧麗華而難戀；陶朱公有意，與西子以偕來。」的句子，對仗工整，敘事婉轉，竟由此得到釋放。 劉過還是一個充滿豪氣的人。他的生活雖然清寒，卻視金錢為外物，他直言：「窮愁自是真男子，慷慨須投大丈夫。」(《謁蘇州守》)(宋詞紀事)在釋劉過(念奴嬌)《知音者少》時，引用《江湖紀聞》中記載的一段軼事：「劉過字改之。吉州太和人也．性疏豪好施。辛稼軒客之。稼軒帥淮時，改之以母病告歸，囊橐蕭然……稼軒為買舟於岸。舉萬絹於舟中，戒日：「可即行，無如常日輕用也。」改之作《念奴嬌》為別稼軒。 由此可知．劉過平常生活中多是輕用錢財的。 又據(挖史)卷二(劉改之詩詞)載，辛稼軒得劉過《沁園春。斗酒彘肩》一詞十分歡喜，便邀請劉過．別時又贈以千緡．讓他回家買田置地好好過日子，劉過回去之後，竟悉數花在飲酒上。 他的這種詩酒人生的生活態度頗有魏晉名士的風采。生處亂世，與其終日愁苦，鬱鬱而終．還不如即時享受人生。所謂「人生行樂，且須痛飲莫辭杯．坐則高談風月。醉則恣眠芳草．醒後亦佳哉。」《(水調歌頭)春事能幾許》。 詩酒人生不僅可以讓詩人暫時忘了山河破碎之痛。還助長了詩人的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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