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王朔和馮小剛的時代已經過去

屬於王朔和馮小剛的時代已經過去

陳旭光

馮小剛與王朔合作  拍攝的影視

  《私人訂製》時代的馮小剛、王朔、趙寶鋼、葛優

 合作早期的葛優、馮小剛、王朔、趙寶鋼

  專家訪談

  □羊城晚報記者何晶

  實習生沈雨瀟

  編者按

  曾經在《甲方乙方》里飾演渴望吃苦的大老闆的葉京曾經說過:「緊密團結在王朔周圍,才能像馮小剛那樣紅。」可見王朔對馮小剛的重要性。甚至有人說,馮小剛是在模仿王朔的語言風格中成長起來的,後來,馮小剛也試圖轉型,但到底還是未能徹底完全乾凈地擺脫王氏風格的影響。這麼多年來,馮小剛的電影曾經留存著多少朔爺的影子?王朔、馮小剛最新合作的賀歲大片《私人訂製》引來罵聲一片,「王氏美學」已經到了西山末日的時候了嗎?

  時代已經過去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影視系教授陳旭光專訪

  1  《私人訂製》的尷尬:不俗又不雅

  羊城晚報:您對馮小剛的《私人訂製》如何評價?

  陳旭光:從對電影的藝術要求和文化要求這兩個角度上講,我對這部電影的總體評價的確不高。我個人認為這部電影看上去有點奇怪,它不像早前的《甲方乙方》甚至更早的《頑主》,缺少那種接地氣的世俗氣息和對社會的調侃。在《頑主》和《甲方乙方》里,你會覺得如葛優、張國立飾演的那些小人物很親切,很接地氣。因為這些小人物在當時確實是存在的,他們生活在社會的邊緣,和主流社會有些格格不入。他們是用一種調侃的態度來表達自己生存狀態的一些人。

  但現在可能馮小剛的心態比當時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作為今天電影界的成功人士,富有階層,他又想通過表現「俗」來接近觀眾,又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俗。所以就做得既不俗又不雅,感覺處在一個比較尷尬的位置。我感覺這部電影不是馮小剛的誠意之作,他的誠意之作是像《一九四二》這樣的電影。在《一九四二》中,他用影像去記錄了中國人的「痛史」,這是他的嘔心瀝血之作。

  羊城晚報:但是《一九四二》的票房不好。

  陳旭光:在《一九四二》的電影票房失敗之後,我認為馮小剛有一股怨氣,以至於他跟所有詬病他的影評人,以及所有持批評態度的觀眾著急。因此前段時間他才會在微博上對影評人「大加撻伐」。在《一九四二》之後,他對整個受眾群體有些失望。所以,我認為他對《私人訂製》是沒有太多誠意的,抱著「隨便拍一個」的態度。

  就像他針對這部電影所說的「成全別人,噁心自己」,我感覺這是他導演心態的自然流露。所以,我們可以不用把這部影片太當回事,懷著一種寬容的態度,希望他能拍出更好的電影。或者,我們可以期待他拍出介於《一九四二》這種嚴肅的曲高和寡的作品,和《私人訂製》這種既不真俗也不真雅的電影之間的優秀作品。

  如果《私人訂製》真做到了俗,也會有很多觀眾真正喜歡的,可它其實又不俗。像電影里官員的心態、電影導演的心態,這是很難引起共鳴的。因為這些人都不是社會的主流人群,他們的內心也是比較醜陋、古怪的。

  羊城晚報:您會因為《私人訂製》對馮小剛失望嗎?

  陳旭光:我對馮小剛沒有失望。如果只是針對這部電影而言,他就是心裡有一股氣,又抱著玩一把的心態,所以作品才會顯得差強人意。再者,他自己的心境已經不可能讓他做到真正的俗了,這種不接地氣的情況下又要求他拍這種娛樂的、賀歲電影,所以《私人訂製》是他在幾頭受氣的情況下拍成的。

  2  適度「煽情」是一個好策略

  羊城晚報:馮小剛在微博上寫:「《一聲嘆息》突破了婚外戀題材禁區;《天下無賊》突破了賊不能當角的禁區;《集結號》突破了戰爭對人性描寫的禁區;《一九四二》突破了對民族歷史的解讀;《私人訂製》突破了對權力的諷刺。我盡了一個導演對中國電影的責任,無論創作還是市場。自視甚高的影評人們,我如果是一個笑話,你們是什麼?」不知您對他這個自評怎麼看?

  陳旭光:我對馮小剛的評價和期待還是很高的,他是能做到大雅大俗的導演。他俗的作品像早些年的《甲方乙方》、《非誠勿擾》,「俗」得讓普通百姓喜歡。他也能雅,能拍出主旋律的電影,如《唐山大地震》、《集結號》和《一九四二》。

  羊城晚報:從1997年馮小剛以《甲方乙方》打響內地賀歲片頭炮,17年來,他的每部賀歲片都備受關注。不知您怎麼看這些年的馮氏賀歲片?

  陳旭光:馮小剛拍賀歲片,他心中有普通百姓,他拍攝這些作品都是想討廣大觀眾的喜歡,他具有這種力求通俗化的用心。馮氏賀歲片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帶有一定類型性的作品,他的喜劇,具有招牌作用。

  羊城晚報:除了馮氏賀歲片,您剛剛也提到馮小剛還拍了不少其他類型的片子,比如《集結號》、《唐山大地震》以及後來的《一九四二》,很多人認為馮小剛不適合拍這種沉重類型的電影,甚至認為他在電影中過於「煽情」,您認為呢?

  陳旭光:我覺得煽情並不是壞事。好萊塢的很多大片電影都是煽情的,只要煽情別太過,不要太露骨就可以了。想辦法讓人動情,這是一個好策略。像《唐山大地震》,把國家的災難和家庭的災難結合在一起,這其實頗為好萊塢化,是具有中國傳統情節劇和好萊塢情節劇的優點的。這種「煽情」無可厚非,它把原來宏大的國殤、國難的話題,把不一定能引起我們直接感動的國家災難和民族創傷,轉化到一個家庭中,讓一個母親選擇留兒子還是留女兒這樣的二難悖論,並表現出日後不能彼此理解造成的感情衝突,這個策略是對的。至於馮小剛的處理是否自然和妥帖,我們還可以再討論和考慮。

  3  王朔的創作在走下坡路

  羊城晚報:馮氏賀歲片跟編劇王朔是分不開的,馮小剛的不少影片,王朔都有參與改編或者就直接是編劇。某種程度上,我們能不能說存在某種王朔風格的電影?

  陳旭光:當然,他們是同一代人,是性情相投的一類人。是「頑主」的一代、「大院」子女的一代。

  羊城晚報:我的感覺是,王朔對中國人語言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包括現在網路上那麼多段子,某種程度是王朔作品經典語錄風格的延續。他對影視也有很大的影響,沒有他,就沒有後來的馮小剛、徐靜蕾、葛優、沒有「編輯部的故事」,沒有馮氏賀歲片。從過去到現在,您怎麼看王朔的作品?

  陳旭光:王朔代表著市民文化、平民意識形態的崛起,為我們的文藝形象畫廊增添了「頑主」式的市民的形象。他後來的創作少了,可能是走向中產,也可能是不太適應時代,有時冷言冷語,有時憤世嫉俗。

  王朔作品裡的調侃和反諷,代表著新市民和新平民,他很多作品中是帶有意識形態反抗性的,有著邊緣意識形態對主流意識形態的「解構性」,在這方面的表現,王朔比馮小剛還更強烈一些。

  王朔擔任編劇的影視作品,和他寫的小說,是有些不同的,這也是兩種不同文類的特點制約的。電影更大眾化,對主流的不滿情緒和看法在電影中比較難得到表現。相對來講,在小說中,類似的觀點更好表現一些。所以說,為賀歲片做編劇的王朔,和寫小說自由表達自己的意識形態反抗性的王朔,是不一樣的。

  羊城晚報:王朔的小說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非常流行,但是似乎一直沒有進入主流文學史的視野,您認為他的小說有怎樣的地位?

  陳旭光:按純文學、高雅文學的標準,王朔的文學成就可能不是很高,這是他的小說未能進入主流文學史的原因,但他的小說的文化意義我認為是很高的。他是一代人崛起的代言者。

  羊城晚報:在這麼多改編自王朔小說或者是他擔任編劇的電影里,您最喜歡他哪一部?為何?

  陳旭光:我最喜歡米家山導演的《頑主》和姜文導演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陽光燦爛的日子》早已是中國電影史上的繞不過去的重要傑作了;而《頑主》的重要性,尤其是他的超前的意識形態癥候性,我覺得電影史、文學史都是低估了的,還應該值得重新評價。

  羊城晚報:1988年被稱作「王朔電影年」,王朔四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但從2000年開始,王朔的影視作品數量急劇減少。不少評論提到說王朔沒有新東西了,他所剩下的不過是對過去成功片段的拼接,加入些當代話題,沒有新「招」了,您覺得呢?能不能說,屬於王朔和馮小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陳旭光:當然了!王朔的創作過了高潮,走下坡路,這是可以肯定的。我覺得可能是遭遇了瓶頸,要看下一部怎麼發展。期待馮小剛和王朔的合作可以雅俗共賞。

何晶、沈雨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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