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姐姐：你究竟有哪裡好

07-06

一天，偶然在百度看到一個提問：我在一部很老的電影中看到有個叫張國榮的演員不錯，他還有什麼別的作品嗎？

人事更迭，時代前行，人間的三五年已經是舞台的前世今生。他才去了十年，就已經有人完全不認得他了。不過新歡上台，舊人落幕，在最叢林法則的娛樂圈，也是常態。

但我並不覺得悲哀，相反，我替提問的人感到高興，我要恭喜他。因為他正站在一個巨大的藏寶洞前，只要輕輕推開大門，就能看到裡面燦爛奪目的寶藏。他什麼都不知，不知道張國榮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這恰恰是一個最好的開始。

他會重複很多人曾經重複過的過程，開始的時候只是對張國榮這個名字略有所知，機緣巧合之下看了他的戲，聽了他的歌，然後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晚一點認識他，並不是壞事，因為可以縱觀他成長的整個歷程，不必陪著他一天天走過失意，只需要享受他成功後的甘甜。那對他來說無比艱難的起飛期，在後來者眼裡都變成了一語帶過的雲淡風輕，這樣也好，那就可以不跟著他一起傷心。

以前也有朋友問我：他究竟是哪裡好，能叫那麼多人在他去世之後還深深挂念？

他究竟是哪裡好，叫我怎麼說呢？

光是一張英俊漂亮的臉已經值回所有票價，這個被大才子倪匡寫為「眉目如畫」的男子，有著無可置疑的美貌。「張國榮的歌極多，有幾首迴腸盪氣的情歌，只有他來唱，才覺得分外有味道，因為他是那樣眉目如畫的美少年。」著名作曲人黃霑誇他靚仔，靚仔到爆，喜愛之意簡直滲透紙面，流淌出來。「如果有人問我這個世界甚麼是中國文人筆下的翩翩俗世佳公子，我會告訴你：Leslie就是！······他真是眉目如畫，面如冠玉，一張臉好象是由造詣精深的工筆畫家精心刻划出來的一樣。」

在《今夜不設防》的採訪中張國榮曾經委屈地說黃霑每次看見他都要親他，倪匡說：「你可以不讓他親嘛。」張國榮說：「我沒辦法啊。」黃霑大笑：「這樣不行的啊，（我們）這麼熟悉，一見到人家又色迷迷地走過去。」像黃霑這樣的人，你當他是什麼小輩都會親的嗎？那是真的愛到了極處，他自己說，我就偏心靚人，沒辦法，誰讓我自己長得丑呢。

張曼玉第一次和他合作，回到家裡，興奮的對媽媽說：「今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完美最漂亮的面孔。」同為公認的靚仔，劉德華說：「我認為要達到靚的要求，起碼要給人舒服順眼的感覺，LESLIE不單舒服順眼，五官輪廓還均勻起眼。」郭富城說：「在我心目中，張國榮是我認為香港最帥最有型的男人。」

1989年他當選香港商業電台香港十大靚人榜首；1996年當選1990年代香港四大絕色榜首；2000年再度當選香港四大絕色榜首。據說當時本想選四個美女，但張國榮兩次位居榜首。十年之間，兩次評選，美女們有了更迭變換，有的人落選了，有的人進入了，只有他依然穩穩佔據榜首。香港官方發表聲明：古往今來，九州內外，除了張國榮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林夕對著他的照片寫出了《怪你過分美麗》這首歌，「我實在是真心的，真的怪他過分美麗，哪裡有人這麼漂亮的。」

曾在《倩女幽魂》、《縱橫四海》、《新上海灘》中與張國榮有過合作的潘恒生憶起「哥哥」的往事。雖然拍過很多大腕，但在潘恒生心目中張國榮是最完美的：「他散發出來的光和熱是不可取代的，鏡頭下很美，臉可以說幾近完美，他是我拍過唯一一個不用對鏡頭的演員，站在那裡就是風景。」

有個喜歡了他二十多年的台灣榮迷曾經在1995年，他去台灣宣傳《寵愛》專輯的時候見過他，她說：「他本人真的比電影電視中俊美太多了。」以前只覺得他是斯文好看的那種男人，結果一到現場，立刻傾倒，「他一定是我見過最讓人有如沐春風般感受的俊男！他只一笑，全場女fans就『嘩！嘩』的尖叫。」日本記者廣谷鏡子採訪他，一見面就犯了花痴：「說真的，至今沒見過這麼美的男人。天生的好素材，更因接觸大眾的視線而不斷得到提煉吧······我張著嘴，獃獃的看著他。太、太帥啦！！！」都能想像出女記者被他的漂亮震懾得張口結舌的樣子，而那年，他41歲。

看過他在1999年簽約滾石的錄像，召開記者招待會，他側臉同記者說話，不知說到了什麼，只見他頭一歪，眉毛一揚，眼神飛起，那種魅惑，簡直能把人迷醉。旁觀者尚且如此，不知道在場者要如何把持。從他身上我才明白，美麗也是一件有分量的事情，不容輕視。有人說：「張國榮的美不是像現在的明星可以用來消遣的，就像你不會拿費雯麗的美麗來消遣一樣。」

歲月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帥哥也會老。但獨對他，網開一面。時間在他臉上拂過，化解了年輕時候那種皮光肉緊的英俊，消融了憂鬱和不羈，釀造出了另外一種成熟的味道。中年的他，瀟洒、優雅，一舉一動皆是風采，那是生命的第二次盛開。

曾經一度我喜歡看他的MV，朋友不解：還是他的電影好看啊。我知道，可是電影還是一群人的藝術，我卻只想看他一個人，獨佔著整個故事，凝視那張精緻的臉，已經是最大的享受。

亦舒說過，「美則美矣，毫無靈魂。」但美成那樣，還要靈魂做什麼？交付靈魂來換都會有大把人同意。

更何況這張臉後面還有至真至美，深不可測的靈魂，以及令人稱羨的出色品味。與他的英俊帥氣相匹敵的是他的藝術成就，他在歌壇和影壇所創造的高度，至今無人能夠超越，不僅達到演藝界巔峰位置，而且屹立20年不倒。無論是在華人地區，還是全世界範圍，他都是極具個人特色的超級巨星。

澳大利亞《澳洲新報》這樣評價：「天才橫溢的張國榮一生藝術成就深遠，除了以他音樂造詣吸引萬千歌迷外，更會在六十餘部電影中扮演不同類型的角色，他在《霸王別姬》中的演出讓他的精湛演技獲得國際認同。」美國人稱他是亞洲頂級巨星，「擁有激動人心的舞台表現力，驚人的美貌以及令人激賞的演繹才華。」美國溫斯坦電影公司副總裁貝·羅根認為，「張國榮的獨特的地方是他幾乎涉及演藝界的每個領域，而且非常成功。」

日本人甚至將張國榮視為全亞洲的驕傲，「如果沒有張國榮，我們通過電影熒幕了解的亞洲，至今依然是非常有限的，而且只能是固定模式的符號，讓我們目睹功夫打鬥以外香港電影樂趣的人是張國榮。」

一個人，可以簡單的是一個人，也可以成為一種標誌和符號，更可以成為千萬人回憶中共同的美麗。

一個人，可以無聲無息的來，無聲無息的走，也可以無聲無息的來，驚天動地的走。

他都是後者。日本雜誌說：「像他這樣如同被上帝選中似的走完華麗人生之路的人，實在罕見。」

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攀上了幾乎可以被神話的藝術的高峰，就連他與獎項常常失之交臂的那些失意，理由也是：「都知道張國榮會演戲，給新人點機會。」真是叫人又無奈，但又驕傲的挫敗。

演技好是職業行為，做人好才是真的好。「一切傳統優美的品德和價值觀，完全在他身上體現出來。他很有天賦，才華多到爆棚，但是他是努力的，從不會因天賦才華而疏懶。他的專業態度，凡跟他合作過的人都知道，可說是人人皆知。」

他曾說過：「我更看重的是名譽，我看重人格。我信奉『發財立品』，成名之後，最重要的是不走旁門邪道。」演藝圈魚龍混雜，幫派林立，他縱橫其中二十幾年，交友無數，卻沒有任何不檢點的消息傳出來。幾乎香港娛樂圈所有光輝熠熠的名字，都對他交口稱讚，並以和他是朋友為榮。他從不憎恨任何人，就連當年和他有過過節的人，他也能隨著時間化解積怨，當初「譚張爭霸」中兩派影迷的爭鬥給他帶來極大的傷害，他在台下也依然和譚詠麟保持良好的關係，多年後更是一起合作。

他不是記不得委屈，他只是咽得下，消得掉。

娛樂圈最大的陋習就是見高踩低，他也被人這樣踩過，等自己紅了之後，卻最知道箇中滋味，照樣隨手幫襯新人。他曾經對著媒體承認張衛健是自己的表弟，「為了想拉他一把，也為了希望人家因為給我面子，而找他唱。」等張衛健翻過身來，他又主動澄清張衛健並非自己親戚，因為害怕和他的關係影響到張衛健的發展，「我怕我的歌迷對他反感，他應該獨立，樹立自己的風格，張衛健不應該被認定是張國榮的影子。」

來到大陸主演《紅色戀人》，配合劇組到處宣傳，記者招待會只有他一個人是大明星，記者都圍著他，他會說，「我們同組的都是好演員，你去採訪他們呀。」扮演「靳」的女兒的小演員表演節目緊張，他一直用眼光鼓勵著她。他既特立獨行，又敏感善良，心懷慈悲。

在演藝圈，他是最不介意帶新人的明星，楊采妮、張柏芝、林嘉欣、梅婷，這些以新手和他對戲的女演員，全都得到過他精心的提點。黃百鳴回憶：「很多年前，他推薦了一個新人給我，就是古天樂，他帶他來見我，說好，叫我簽他，已經是很早期的事，那時古天樂還是白凈靚仔，我跟他也簽了兩年。」「既尊敬前輩，亦愛護後輩，我未見過一個成名的藝人，真真正正像他般疼惜跟著他而來的後輩。」（黃霑語）

他的全世界巡迴《熱·情》演唱會結束後，他在慶功宴上給近一百位工作人員每人一份自己親手挑選的名牌禮物，禮物上有他自己親手寫的上款和下款。這還不算什麼，「每位工作人員，無論其崗位是大還是小，哥哥Leslie都喚得出他們的名字。有兩位同名的，他亦分得非常清楚，完全沒有弄錯。」如果說錢對一個已經足夠有錢的男人來說並算不得什麼的話，那麼對他來說最珍貴的時間、精力、愛意，他也毫不吝惜地付出給所有他覺得值得感謝的人。

他熱心慈善事業，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一直為紅十字會、兒童癌症基金會、護苗基金慷慨解囊，籌集善款，其中護苗基金是他最常「光顧」的，並獲封「護苗先鋒大使」。蕭芳芳贊他不遺餘力的支持「護苗」事業，「出力又出錢，又從不博宣傳。」他經常低調出席各種慈善活動，即使在他已經「封咪」不唱的年代，只要是為了慈善，他總是義不容辭的發聲。上世紀90年代後期，他參加的電視節目，多為各種賑災、義演等慈善活動，並且拒絕接受記者訪問。

他生前最後一次出現在新聞上是2003年3月12日，登於《東方早報》：「今年的護苗基金大型慈善之夜，已定於四月十二日舉行，哥哥張國榮率先回應捐出10萬元。去年他慶祝生日當天，已叮囑到場嘉賓不要送禮改送現金，然後全數捐給護苗基金。」

他沒有能來得及去參加，但心意依然得以完成。就像他一貫強調的那樣，「我這樣的一個藝人，交出我的心給你們... ...」

張學友說他「是唯一一個，風流倜儻，敢言、敢愛、敢恨，對愛情專一，對事業專一，對生命熱誠，對家庭負責，對朋友盡心愛護，心地善良的一個人。」這是對他最好的總結。

所以，你說這個人到底是哪裡好？「有哪個人是你只要望著他便會覺得心曠神怡呢？為何這個世上有人可以這樣的美？」大概李宗盛的《鬼迷心竅》足以可以作出解釋：「有人問我你究竟是那裡好，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沒真的嘗試過了解他的人是不會知道的，而這並不是張國榮的損失，而是我們的損失。如果我們再也不會知道曾經有過一個才華橫溢的巨星，一個善良寬厚的朋友，一個在紛繁複雜的娛樂圈依然堅持保持自我，並奇蹟般的獲得了成功的男人，那我們的世界會缺少一抹絢麗的色彩，辜負了上天將他交給我們的一番美意。

在可能的情況下，多見識一些世間的美好，這樣對自己才公平。

很多人說後榮迷的存在是跟風，不能理解為何有人會喜歡一個從未見過的偶像。不可否認，有些人是有跟風的嫌疑，但這個人當得起任何一種美好的情感，因為他不僅僅是一個明星、偶像，還是一個值得剖析的人性典範，是永遠值得人去仰望和追尋的境界。

不要強迫自己去抗拒接受他，喜歡他，這反而會變成了另外一種跟風，為了不喜歡而不喜歡。黃霑曾經說過：只有不了解張國榮的人，而沒有了解他又不喜歡他的人。這當然是作為朋友的厚愛，但同時也是一種客觀的評價。也許只要抽出一個晚上的時間，聽聽他的歌，看看他的電影，你就會明白，他究竟是哪裡好。

無論是他的粉絲還是非粉絲，這都不重要。重要的如何去生活，珍惜身邊所有的好吧，這是他離去後給我們的提示，「好的事物不會永遠屬於我們」，如果奢侈的擁有過它們，就不要忽視，好好去相待，然後深深記住。

天地洪荒，四顧茫茫，老天將他賞賜給人間，只是為了讓我們這樣一種極致的美，然後再收回來，讓我們徒自思念。即使含著淚，帶著遺憾，我們還得感謝這樣一場相會。

霽月難逢，彩雲不散，總有些風流是要輪迴的，從過去到今天，從今天到未來，流轉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