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群-鳳來儀|信仰與理性——中世紀基督教哲學-20161107
上一次講了希臘的哲學家,今天我們講中世紀的基督教哲學,即教父哲學和經院哲學。
基督教在創始的初期是由猶太教升級來的。猶太教和基督教的主要區別在於猶太教只認猶太人是上帝的選民,而基督教說只要你是人,你要歸依我上帝就會拯救你。所以基督教要比猶太教有更大的包容性。在羅馬早期,基督教是受到迫害的,耶穌也是被羅馬總督釘上了十字架。但是到了羅馬晚期,羅馬也是內憂外困。我喜歡拿東西方做對比,羅馬晚期遇到的問題有點兒類似於安史之亂後的藩鎮。安史之亂後的北方藩鎮,比如著名的藩鎮魏博軍,對唐朝歷史比較了解的人會知道,這個地方就是小兵挾持將領,中級軍官挾持節度使。
羅馬晚期也是這樣,近衛軍經常行廢立事。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羅馬是繼承了希臘哲學和希臘的文化和文明,是以理性的架構來構築。羅馬先是共和國,後來變成帝國,奧古斯都實際上就是羅馬皇帝。我們知道一個國家要建立的話,不是僅僅依靠理性來完成的,她需要一個核心的價值。比如波蘭被瓜分了四次,憑什麼還能東山再起,連東普魯士現在還在波蘭境內。因為波蘭是以天主教徒為根基,並非以理性構築的一個群體,宗教的力量是非常大的。
羅馬晚期也是碰到同樣的問題,以理性建構的國家遲早會碰到這樣的問題。人類的理性是有局限的,所以羅馬缺少一種核心的價值觀,她有法律,但是她有法無道。這個「道」就是核心價值觀。羅馬的皇帝也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在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大帝在藉助基督教的力量上台以後就發布了《寬容敕令》。基本上基督教不再受到迫害,甚至是佔據了一定的主導地位。一直到後面的329年,提奧西多皇帝把基督教作為羅馬的國教。
也就是說因為基督教裡面的神是一神教,他能夠在某些價值觀上面能給羅馬的皇帝提供一個價值觀的支撐。但羅馬帝國已經到了晚期積重難返,理性人的這種僭妄,他會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晚期的羅馬貴族,當然他們的智力很高,他們以為能夠操縱蠻族,利用蠻族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作為自己的打手去背黑鍋等等。就好像中土的士大夫去操縱邊境上的草原民族一樣。
但是往往事以願違,羅馬帝國最後是亡於蠻族日耳曼人之手。好像阿拉伯的阿巴斯王朝亡於突厥人之手,高貴的阿拉伯武士、貴族以為能夠操控那些野蠻的突厥人,讓他們為自己流血賣命,就像大唐帝國以為能夠操控異族一樣。大唐帝國非常包容開放,有很多異族的將領,比如阿史那家族、高仙芝朝鮮人、夫蒙靈察……但是我們不要忘記安祿山、史思明,他們都是胡人。所以歷史真的很弔詭,我們想起一位哲人說的一句話:人類能夠在歷史中學到什麼?就是很多也學不到。所以羅馬的晚期確實也遇到這樣的事情,最後於476年亡於日耳曼蠻族之手。
日耳曼人很多君王、大貴族都是文盲,那麼他們在強勢文化面前是沒有什麼抵擋力的,就好像滿人入關以後,滿族人最後連滿語都不會說了。漢詩漢文學得非常好。基督教就扮演了這麼一個強勢文化的角色。基督教扮演這種角色之後,中間產生了很多的體系。一開始我們知道所有這種信宗教的,包括現在群里討論宗教問題的時候,跟兩千年前、一千年前討論的東西沒有什麼差別,就是你怎麼證明上帝的存在。
今天我們在談論中世紀哲學的時候把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教父哲學的階段,也就是這些傳教士們一邊要為基督教辯護,一邊要創造出各種各樣的理論,這是第一個階段。那麼第二個階段就是所謂經院哲學的階段,也就是大約在十二、十三世紀的時候,義大利那邊出現了很多類似於大學一樣的機構,我們就從這兩個階段簡單說一說,因為像類似於這種宗教哲學的話題,簡單說一下,了解一下就可以了。
我們知道希臘哲學的核心是愛智慧,是一個反神權的東西,我們在上一次講希臘哲學中也講到了。基督教跟希臘哲學從根本上是對立的,因為基督教本身需要超越理性,是一種超驗的東西。
所以就分成了兩派,第一派就是那種所謂的超驗派,就是信仰派;另一派是知性派,想通過證明上帝來為基督教辯護。
超驗派有一個代表人物叫德爾圖良,他有一句很著名的話:「因為荒謬所以信仰。」他認為基督教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是很荒謬的,比如說復活、比如說耶穌升天、比如說上帝,這些東西從理性上面是不可能得到證明的。正因為荒謬所以我才信仰。所以信仰這個東西本身就是反理性的。他就有這種反智的傾向。這類似於東方的老子,老子說過,「大道廢,有仁義」,也就是如果你用理性、邏輯去思考神的事情的話,你就會離神很遠。所以基督教也是「因信稱義」的宗教。還有一派是知性派,他們很希望用希臘哲學裡面那些理性的、科學的角度、方式來討論上帝是否存在。因為大家都會問同樣的問題,「如果上帝是善的,那麼為什麼這個世界是惡的?如果上帝是全知全能的,為什麼他會允許這個世界有惡人存在?為什麼我們人類會遭這麼多苦難?」
這個問題就由我們今天主要講的兩個人物的學說來回答。教父哲學這個學派最重要的一個人物,就是奧古斯丁,經院學院最重要的人物是托馬斯·阿奎那。
奧古斯丁不僅在宗教史上,在文學史上也很有名,他有幾部很著名的著作,比如《上帝之城》、《懺悔錄》。奧古斯丁寫的《懺悔錄》可以說是教父哲學的一個巔峰。《上帝之城》寫的就是羅馬,因為當時的羅馬被蠻族哥特人攻陷,大家都感到很迷惘,我們這個城怎麼能被攻陷呢?他就寫了這本書。如果一定要把奧古斯丁和東方某個哲人相比較的話,我會選出宋朝的朱熹。就是所謂的「存天理,滅人慾。」原來奧古斯丁一直在研究神學,但他原來是摩尼教徒,因為摩尼教完美地詮釋了善與惡,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善,會有惡?摩尼教就說光明和黑暗的對立。光明神佔優勢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是善的,黑暗神佔優勢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會顯示惡。
但這裡面有個問題:人的主觀意志在哪裡?所以後來奧古斯丁歸依了基督教。並且在這個問題上面他作了一個闡釋。說惡是人自己創造的,因為上帝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是全善的。所以上帝所創造的東西不可能和上帝一樣,它必須有某些缺陷,這些缺陷就是惡。在出伊甸園之前人類是有自由選擇,是有自由意志的。人類選擇了吃下智慧果,也就是選擇了背棄上帝。那麼這樣的人類是有原罪的,他就應該墜入地獄。但是上帝又是慈悲的,又為人類指出一個方向。而且這個原罪是刻在人的基因中的,也就是人一出生就有原罪,他也解釋了為什麼亞當犯的錯我們現代人要背。
那麼當時又有人問了,那麼上帝之前是怎麼回事?當時有些教徒就說了,在上帝創造人類之前,上帝是在為你們這些不信的人製作地獄,奧古斯丁說時間也是上帝創造的。也就是說上帝是不在時間之內的。如果我們一定要把這個時代的哲學往上追溯的話,我可以追溯到柏拉圖。我們在講希臘哲學的時候,應該談到過柏拉圖的這種思想。他認為一切你所見的東西都是洞壁上的影子,也就是一堆火堆所照的影子,這個世界是分成可見的和不可見的兩部分,那麼可見的是你的現實世界,而不可見的你可以把它認為是你的理念。那這個理念就是永恆不變的東西,我們就說它是上帝了。
奧古斯丁在早期的教父哲學中是一個代表性的人物,他的幾部著作在中世紀的影響非常大,一直到經院哲學的出現。經院哲學的出現是大約十二、十三世紀左右的事情,之後文藝復興就開始了,我們知道在這幾百年中,教父哲學在歐洲佔主導地位,而且基本上是不允許再討論這個問題,因為你如果討論上帝是否存在的問題的話,說明你的信仰不堅定。當時在歐洲也有很多的宗教裁判所的存在,用來對付提出這些問題的人。
到了十二、十三世紀,實際上王權有這種對抗神權的迫切需求,所以在當時非常發達的地區,比如義大利的佛羅倫薩這些地方,產生了現代意義上的大學。我發現我們群也有早期大學的這種特徵,就是一群人吃飽沒事兒干,談論一些形而上學的問題,實際上人類的進步確實依賴這種脫離實際的討論,因為僅僅是討論明天吃什麼果子的話,人類現在還在樹上面蹲著。人類的進步恰恰來源於這些跟你的現實生活沒有關係的討論。
托馬斯·阿奎那是什麼人,當時有很多遊方修道人成立的會,比較著名的有聖方濟各修會、多米尼克修會、郇山隱修會,也就是這些秘密的、公開的宗教團體,它們有非常大的實力。他們有很多不是以理性來推動的修士的存在。宗教的力量是非常大的,當一個人不是以理性推動,就是他不跟你談什麼我做這件事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只是以信仰來做這件事的時候,這樣的組織會爆發出極強的能量和力量,他遠遠要大於以理性構築的團體。因為以理性構築的團體會權衡得失,也就是你用更大的好處你就可以讓他們背叛。但是像信仰這樣的東西的話,我不知道你用現實世界和物質世界的什麼東西才能引誘他們背棄自己的信仰。
所以宗教的力量強大就在這裡。在托馬斯·阿奎那之前,我們前面講過教父學派在早期的時候是有知性派和信仰派之分,但隨著時代的推移,知性派已經很少,在中世紀的歐洲是沒有什麼力量的了。剛才我們也說了,出現了宗教裁判所之後是不允許懷疑上帝,不允許用邏輯去推導上帝的,因為上帝是一個不證自明的存在。到托馬斯·阿奎那的時候,實際上我們知道當王權有和神權對抗的願望之後,研究人的這種學術遲早會出現,包括後來的文藝復興。
托馬斯·阿奎那說,因為人是由上帝創造的,而人又是上帝創造的最高等的一種生物,所以說我們可以通過研究人來研究上帝。他最大的貢獻是把亞里士多德的著作引入到宗教哲學中。我們知道亞里士多德是一個非常全面的傢伙,他不僅研究哲學,還研究倫理學、自然科學,著作可以說遍及當時人類可知的所有知識。所以說,早期的哲學家或者說歷史上偉大的哲學家,我認為他們都類似於半神。
那麼引入亞里士多德的哲學,就是相當於把中世紀經院學派思想從柏拉圖的思想中解放出來。我用了解放這個詞,因為柏拉圖的思想,他的理念和現實世界是分裂的、或者是分離的。
在理念層面,我們知道有個上帝存在,在現實中你看不到。也就是它只存在於你的理念當中。那麼托馬斯·阿奎那並沒有直接去吸收亞里士多德的哲學思想,因為亞里士多德認為實體的經驗和現實的經驗是產生理性的基礎,他和柏拉圖的那種說法是有區別的。
他就試圖在邏輯上證明上帝的存在,我們簡單說一下他是怎麼證明的。他說我們沒有辦法從開頭證明上帝存在,那麼我們只有從結果去證明,怎麼從結果去證明?差不多是這樣,簡單說一下,比如說,他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歸結到前一個理由上,比如說為什麼這個杯子在桌子上?因為我把它拿到桌子上的。或者為什麼有這個杯子?因為有人去製造它。就是說你可以往前推導一步,但你推導到最後的話,你會發現終極的第一步是什麼?不知道!他就認為終極的第一步就是上帝。
第二個,任何事物的產生都有原因,如果你無限往前推導的話,那第一個原因又是什麼?或者說每一種事物都有它的必然性,推到第一個必然性、第一個永恆不動的東西又是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有好壞,都有美醜,那麼你為什麼會認為這個東西美?因為它接近某種自然絕對的正義,那麼這個自然絕對的美和絕對的正義是什麼?他認為是上帝。
這個世界是很和諧的,它是有秩序的,那這個秩序是由誰來安排的?人類是有理性的,人類與動物的區別在於理性的區別。那麼理性是從哪裡來的?後來的牛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歸依了神學。說所有的這些大科學家到最後都會發現一個沒有辦法解釋的問題。這就是托馬斯·阿奎那的學說。托馬斯·阿奎那的著作也是非常多的,比如說他寫的一個《神學大全》、《論真理》、《反異教大全》……,那麼在同時期對天主教的教義也有很多哲學家去挑戰。比如說我們知道羅傑·培根,他自己是一個修道士,但是他自己在不斷研究自然科學,還搞鍊金術,最後把教會逼急了,判處他監禁。還有一個很著名的奧卡姆的威廉,他提出了一個奧卡姆剃刀理論,「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我用東西方再進行一個對比。實際上我覺得東西方擁有最高智慧的人在思考這些形而上的問題,到最後會殊途同歸的。我在讀看西方哲學史的時候,不禁會聯想起東方一個偉大的僧人——玄奘法師。玄奘法師他最著名的一個著作叫《瑜伽師地論》,也就是討論意識是什麼一個玩意。在佛家裡面也有唯實宗,當然後來因為這個東西需要非常高智商的東西,他肯定敵不過平民化的凈土宗,或者文人化禪宗,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中世紀的哲學家,實際上了解兩個就可以了,奧古斯丁和托馬斯·阿奎那。到了晚期的時候有很多像培根、威廉這樣的斯托克派,一邊用哲學去質疑天主教理論批判傳統神學,另外一方面很有意思,他們中間很多人加入了以嚴酷殘忍著稱的宗教裁判所。為什麼呢?裁判所說,我們要宣判的話,我們要公正!我們要理性,我們要顯得更加公平,讓你們無話可說!所以它讓一些在理論上批判天主教神學的修道士們加入了宗教裁判所。所以我們說,實際上中世紀的宗教史和中世紀的歷史是緊密結合的。
今天主要是說中世紀的哲學,實際上你想看中世紀的宗教史的話,最好和中世紀的歷史、加洛林王朝、墨洛溫王朝這些王國的變遷聯繫起來看。甚至還有德皇亨利四世冒著風雪嚴寒,前往義大利北部的卡諾莎城堡向教皇格里高利「懺悔罪過這樣的事。中世紀的宗教差不多持續了有一千年,為了證明神靈存在,各種各樣的學派層出不窮。剛開始最早的時候是允許討論,所以有知性派和信仰派之說。結果1000年下來,讓人們感到了非常疲憊。所以很多哲學家和思想家紛紛和神靈告別。這也是和當時的王權對抗神權正好是一個合一的過程,也是是人類尋找真我、尋找自我的過程。
下一個階段就是開啟文藝復興。文藝復興是復興什麼?實際上是復興希臘哲學,以理性、知性、邏輯為根本、基礎的希臘哲學。希臘哲學的很多著作,比如亞里士多德、柏拉圖這些人的著作,很弔詭的是從伊斯蘭阿巴斯王朝百年譯經運動得以保存。下次哲學講座就講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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