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我的寫作是文學屌絲的勵志過程,是尋夢和夢圓過程:讀《注目》
2014年7月4日,作家馮唐在微博上發表聲明稱:「這兩天被報辭職,被頭條。個人聲明如下,不再一一應答:2009年7月到2014年7月,整五年。因個人原因辭職。之後,多陪陪老父老母、狠狠讀書、多多寫書。論功過太早且無聊,不如真心祝福醫療善業。又,恨我的別得意,愛我的別擔心,如果需要,我還可以賣藝為生,比如刻印,比如開個婦科診所。」此後,有關馮唐的種種傳聞不絕於耳,他在職場與寫作上會有哪些新的計劃引發關注?7月21日,我在香港會展中心一個小的貴賓廳內,對馮唐進行了面對面的訪問,關於辭職、寫作、未來計劃、日常生活等等,馮唐對各種問題均來者不拒。文字里霸氣十足的馮唐,私下分外謙卑、內斂且溫文爾雅。他表示,自己的寫作,純粹就是一位文學屌絲的勵志過程,是個人尋夢與圓夢的過程。他的新長篇《素女經》近日由香港天地圖書推出,該書內地版本將於8月由金城出版社出版,名字改為《不叫》,與港版相比,內地版會刪除2萬字,但馮唐特意為這被刪除的2萬字,又非常真誠地補充寫了幾千字,在他看來,內地版的此書,依然是一本完整美好的書。
一、辭職
短髮,胡楂,燙得平整筆挺的白襯衫,袖口有「張海鵬」三個字,深藍牛仔褲,酒紅色的休閑鞋,面前的馮唐,高大,乾淨,帥氣,彬彬有禮且十分謙卑。談及從華潤醫療CEO位置上辭職,他自言「出於商業上的原因,不能說具體原因,如果泛泛而談,就是我想更好地利用我的時間。」雖然問題敏感,但他答得簡短、自然且隨意。交了辭呈之後,他覺得可以把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更自由支配在他看來最為珍貴的時光,做最想做的事情。這些事情包括,繼續完成小時候的願望:寫夠上天交給他的十部長篇,目前出版的《素女經》已是第六部,剩下的四部,已在心中,只等落筆。可以提的,一部是以三世章嘉活佛與乾隆皇帝為主角的《圓覺經》,涉及武俠,講述男男之情。另一部涉及兇殺,以詩人顧城的故事為藍本,講述詩人與世界的不相容,名字為《山海經》。而另一個最讓人期待的事情是,他會特別做一個馮唐網路視頻,「也許名字就叫『今宵歡樂多』」,與高曉松的《曉說》類似,但不盡相同,他除了自己出鏡以嚴肅的姿態玩脫口秀之外,也會採訪別人或者邀請朋友與他對談,內容天馬行空,一切皆可,比如婦科問題,比如PPT的做法,比如文學與管理,等等,只要覺得有趣好玩對大眾有幫助的,均有望成為話題。他指出,以前有工作的時候,寫作只佔10%,現在可能會用40%的時間寫作。
談話間,馮唐始終保持著頗為嚴肅的表情,偶爾微笑,他說,過了40歲之後,「最為感謝的就是別人願意花在我身上的時間,最為吝嗇的,就是我花在別人身上的時間」。他自言是一個喜歡獨處並享受孤獨的人,並稱那些時常需要別人陪伴的人,其實心裡是虛的。「我每天至少會用5分鐘的時間清空自己,與自己相處一小會兒,如果給我選擇的話,我寧可選擇一個人待一會兒,而不願意與一群人在一起。」他說,世界上有那麼多美好有趣的事情,值得去花時間,比如美食與玩耍,他甚至還想學習甲骨文,研究一些宗教,想做翻譯家,目前確定了要翻譯泰戈爾的兩部代表作《飛鳥集》與《新月集》。在有趣與好玩之外,他要做一個對世界有用的人,除了自渡,也要渡人。儘管言談低調,但馮唐話語間的霸氣與自信卻無處可逃,他說,在每天8、9個小時繁忙緊張的日常工作之外,竟然能夠堅持寫作,能夠將所有的年假與周末利用起來,能夠保持三年出一本書的速度,這說明上天是給了他一些東西的,他不能不寫,能寫出來,是一種幸運,對於感受不到,寫不出來的不幸的人,他有寫的責任。「聽起來很勵志,也很有病,但希望這種病持續的時間能夠長一點。」
二、《素女經》
談及《素女經》,不得不提的就是此前在香港出版的《不二》,對普通大眾而言,兩本書都被冠之以「黃」與「色」,馮唐說,對於正常人類,從《不二》里只能看到色情,「有慧根的人細細讀了,或許能了悟,遠離包括貪、嗔、痴等男女糾纏和顛倒夢想。」而《素女經》更世俗,更接地氣,寫的就是身邊的清華理科男的故事,他說:「儘管無數人寫了無數小說,關於愛情、姦情、婚姻、婚變,但是似乎這些表象之上和之下,還是有大坨的人性沒被挖掘出來,於是,就有了這本《素女經》。」他希望通過此書,深挖人性,診斷問題,解決問題,希望讀者不要停留在所謂肉體問題的層面上,看到精神層面的問題,「我寫的不是性,是人性,不是黃書,是純文學」。此書中,馮唐也穿插了一點形而上的描述,涉及地球之外的時空,因而從廣義上而言,馮唐認為,此書也是他的第一個科幻小說。
寫這本書,馮唐是用了兩個春節年假在美國完成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吃老爸做的飯,聽老媽罵街,每天寫1000字到8000字不等,不下雨就每天去附近的LAKE CHABOT跑5公里,幾乎天天跑步,很上癮,覺得每一次戰勝自己,有種微微受虐的快感,這種快感,他在《素女經》寫到三分之二的時候,真心體會到了,知道其沒有巨大的不可克服的困難。下雨時,他就在屋子裡做俯卧撐和平板挺身,以這些運動,對抗因寫作帶來的肩背疼痛。寫完之後,他便可以短暫的玩耍,然後繼續完成答應老天的其他長篇。
三、身份
眾所周知,在作家這個身份之外,北京人馮唐曾以「張海鵬」這個原名擔任過麥肯錫全球合伙人,擔任過華潤醫療集團有限公司CEO負責該集團對國內外醫院的收購。談及兩個身份之間的轉換與價值感,馮唐表示,當作家所帶來的成就感,相對間接一些,儘管他此前推出的「北京三部曲」以及各種隨筆雜文如《三十六大》、《活著活著就老了》等以每年幾十萬本甚至上百萬本的銷量增長,但他覺得,「不知道這些書到了哪裡,也不知道誰讀了,讀完之後有什麼體會和收穫,還是完全讀歪了。這就像水從山頭澆下去,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裡。我的本心的確是想自渡和渡人的,應該有些人是受到了幫助,就像我們做醫療的人常說的,你不見得永遠治癒,但永遠要給予安慰,我相信我的文學的慰藉能力是有的。相比而言,做職業經理人,這種成就感可能會更直接一些,隻影響周圍一撮人,最多是你帶的幾千人,他們因為你的決策而變得更開心,日子更好過一些... ...可以說,做職業經理人所帶來的成就感,你基本上是能夠直接感受到的。但是我寫的書呢,相對影響的時間可能會更長一些,更發散一些。」
馮唐坦言,這幾年得益於各種社交媒體,他的確收穫了大量的名氣。他笑言,說句「不要臉」的話,「社交媒體讓真的好東西掩蓋不住的,因為口耳相傳,影響力是幾何級上升的。讀者的信息來源不僅僅來自央視或者廣播,可能周邊的自己認為的有獨立判斷力的人說的東西更可信一些,正是這樣,馮唐因為口耳相傳的原因而廣為人知。」此前,馮唐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小眾作家,結果有人經常轉發他十年前寫的東西,讓他意識到自己慢慢地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四、女人
馮唐的微博有749萬粉絲,他經常會轉發一些拿著他的書的年輕美女的照片,並寫上「今宵歡樂多」,這也成為其微博上的一個熱門現象。對此,馮唐笑言,這是自己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個創新,開始並沒有特別的想法,完全是隨心而動的。另外,這是這源於自己少年時代對《大眾電影》雜誌的熱愛,這本影響了一代人的電影雜誌的封面,常常是電影明星的大頭照,給資訊貧乏年代的文藝青年不少慰藉,馮唐的「今宵歡樂多」轉發行為,也是為了給每日繁忙的都市青年帶來一絲輕鬆與愉悅。他說,當然會選有眼緣美女,至少得是看上去舒服的,在他看來,如果選了不太好看的姑娘,怕粉絲會留言罵,博主沒有承受能力的話,會覺得特別受不了,就不歡樂了。
問他喜歡的女生類型,他說,第一,要簡單善良,內心不能有太多陰暗的東西;第二,要愛笑,要有幽默感,不能動不動以指責的語氣說話,不能總是抱怨,總是說「你怎麼這樣啊」,而是要用好玩的心態看世界;第三,要有一定的獨立性,這「並不是說她沒有孤單痛苦的時候,而是說不要把90%的時間活在別人身上,包括父母、朋友、戀人,等等。不論男女,首先是個體,其次才是群體。」不過,他坦言,平時他更喜歡與哥們在一起,更自由更放鬆。
1.對一個作家而言,有人喜歡不見得開心,重要的還是書有人愛看
問:對於「馮唐」這個名字,喜歡的人奉之為「男神」,看完他所有的作品,愛到一塌糊塗,喜歡他文字里的美感、見地、視野、性情。而另外一些人,提到馮唐第一反應就是「文字流氓」,「自戀狂」「太迎合女性了」等等,作為作家,你對讀者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是怎麼看的?
馮唐:如同世間絕大多數事一樣,除非你只認識幾個人,大家可能意見一致,但是只要認識你的人達到兩位數字,難免會有各種意見,那隨他們便吧。我也琢磨,大家喜歡我啥呀,不喜歡我啥呀?我就這個問題問過我相對比較遠的朋友,結果他說:除了長得好,其他都是附加功能。但是,作為作家,還是希望書寫得好,所以說,對一個作家而言,有人喜歡不見得開心,也許對方只是看中你某一個方面。從不喜歡的角度講,很多人常常說我太自戀,但是,自戀對我而言是一個偽命題,它不是喜歡自己還是喜歡別人,喜歡A還是B,而是說,作為當事人本身,他對美好的事物有沒有一個正確的判斷,如果你真好,別人該喜歡就喜歡。如果我非說自己打籃球比姚明強,那是我傻。
問:我發現你特別喜歡用「腫脹」這個詞,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寫作的初心發生了哪些變化?
馮唐:我最開始喜歡用「腫脹」這個詞是在學醫的時候,大家都知道,發炎就意味著紅、腫、熱、痛,一般都會腫,腫這個狀態特別有意思,它不是流血,不是癌症,但只要紅腫還在,只要你還沒有擠,它就一直會困擾你。你說這個問題是不是不能解決?其實也能解決,擠出去就好了。這很像寫作過程本身,雖然這個比喻有點冷,但我一直覺得很貼切,就像是說,你被一個人性的問題困擾了,揮之不去,這會死人嗎?也不會死人,但你會覺得彆扭,會覺得有個東西在心裏面,但是你寫出來後,通過這個表達,對寫作的人來說,內心的腫脹可以緩解。對於讀我的書的人來說,如果別人也有類似的問題,那我內心就覺得並不孤單,會有同病相憐之感。寫長篇小說,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種途徑,《素女經》最簡單的歸納,就是一個清華理科猥瑣男海歸創業私奔的故事,但是,遠遠沒這麼簡單,它涵蓋著一個理科生對世界的質疑,包括外面的世界,包括內心的世界,包括中國的與外國的。這本書的緣起,來自於我身邊的人,他們已經有很多的個人財富,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但是他們還是不能完全解決自己的問題。比如,有些人還想私奔,但是現代社會如何私奔,你不是還需要買東西吃嗎?還是要喝水嗎?還要找一張床睡嗎?你會私奔到哪裡去呢?當然,這只是舉例而已,他們都會遭遇各種內心的困擾,你會覺得,他們有一系列的困境,我找到一個文學的角度,來「分析」這些問題... ...這本書與寫《萬物生長》、《歡喜》等問題的一樣的是,解決內心腫脹沒有變化,變得厲害的是角度,以前是半自傳的角度,是自己的一孔之見,當時的閱歷畢竟淺,但能保證真實,就能保證一定的典型性,至少有這麼一批人。慢慢地,隨著見識的增長,會慢慢看看一些不同於我的成長背景的人的困擾,然後把它寫出來。
2.給我一個周末,解你十年情困
問:《不二》與最新出版的《素女經》,普通人的第一反應難免會提到「太黃太色」,難免只會停留在「性」這個層面上,處於第一層次的閱讀與境界當中,那麼,你希望這兩本書與怎樣的讀者進行溝通,你期待他們能夠讀出怎樣的馮唐?請用一句話形容《素女經》。
馮唐:我對讀者怎麼看我並不太在意,因為畢竟是他們的事情,而且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看法。其實我的目的相對比較單純,那性愛當作一個切口,我切下去,因為這個切口相對比較自然,重要的是走下去。我開始寫《不二》的時候,是有一些妄想,希望能夠起到一個生理解脫的作用,最後發現失敗了,寫著寫著自己都不好意思往那個純機械運動的方向走了,發現還是沉迷於靈肉交織的狀態,所以基本不能供生理需要使用,只能供心理需要使用,這兩本書都有這個特點。事實上,即使生理問題解決了,你會發現還是有一些妄念解決不了,擺脫不了。《素女經》更接地氣,講的是現實中更可能遇到的問題,用一句話來說:給我一個周末,解你十年情困。
問:你心目中的讀者是怎樣的?
馮唐:我心目中的讀者,還是女生居多,我沒有大數據,但做過小範圍的抽樣調查,發現男生基本不讀文藝書,如果一個男生拿著一本安妮寶貝的《得未曾有》,大家可能會覺得很奇怪。
3.我是拿D.H.勞倫斯與亨利·米勒的標準要求自己的
問:你書中的性愛描寫眾所周知,這方面你的偶像是誰?
馮唐:我寫兩性是為了解決靈肉衝突。這方面,我以為寫得好的是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寫得真實,不誇大,如同喝水吃飯,也有歡樂精神,沒有讓人覺得性是骯髒的,而是有一種正面的歡樂精神,這是其可取之處。國外的作家裡,我喜歡D.H.勞倫斯與亨利·米勒,前者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戀愛中的女人》、《虹》均偏宗教、偏病態、偏陰鬱、偏負面,寫盡了因情而困擾的男女之間的糾纏,非常細膩,而後者更為開放坦然,更有速度感,更正面,有相對完整的世界觀、價值觀與人生觀,他用一個坦然的心態來面對別人看來就是禁忌的東西,《北回歸線》與《南回歸線》基本都貫穿了這些理念。D.H.勞倫斯的內核是苦,而亨利·米勒則是革命式的樂觀態度。
另外,美國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洛麗塔》,敢於直面一個不道德不合法的事情,他趕碰這樣的題材,而且行文乾淨、細膩、優雅,也是非常好。
問:你覺得自己書中的性的描寫水準怎麼樣?
馮唐:實話實說,我描寫的性已經是中文作家裡沒有的,比別的中國作家好,這也可能是遭別人恨的地方。事實上,我其實是練過很多筆的,我是拿D.H.勞倫斯與亨利·米勒的標準要求自己的。
問:你在寫作之前,會自我審查嗎?
馮唐:在尊重法律法規以及道德規範的前提下,我會自由地去寫作。我會防止兩種自我審查,第一,不考慮能不能出;第二,不迎合市場。否則,我離純文學就太遠了,就朝通俗文學的方向走了,這不是我寫作的初心。我一般會放開寫,給編輯全權去改。《素女經》在內地換個名字《不叫》並將於8月中旬出版,刪掉了2萬字,但是我補充了幾千字,但即使如此,這本書依然是一本好東西。
問:寫作對你來說累嗎?
馮唐:很累,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但是這種累就像去健身房一樣,雖然很累,但是非常輕鬆、舒服、快樂。作家的手藝,就是能夠把別人心裡有的東西,用筆說出來。
4.出名太早,不見得是好事,不贊成「成名要趁早」
問:你會覺得自己是天才級的作家嗎?這麼多年你越來越紅,你對名氣怎麼看,有過為名氣所累的階段嗎?
馮唐:我的文學之路算是文學屌絲的勵志故事,我從14歲開始寫作,17歲寫了第一個長篇之後就徹底把寫作這件事放在一邊了,此後認真念書,考名牌大學,出國,都沒有想這個事。後來,開始寫《萬物生長》已經是28歲以後的事情了,2000年,我30歲之前出版了第一個長篇。此後,在每天9個小時的工作之外,還能夠擠出時間寫作,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是能夠這麼長時間不忘此事,它一定是有一些獨特的東西。寫作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是需要提一口氣,是爬山的過程,我從14歲到今天43歲,一直都進行寫作的爬山工作,我以為,多多少少我有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
關於名氣,我不贊成成名要趁早,名氣應該是自然而然來比較好,如果10年前我有今天的名氣,我不認為我能夠駕馭得好,有可能我被巨大的誇讚搞得自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也可能我會被漫罵而過分地貶低自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自己有基本正確,基本平和,基本合理的認識,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這些需要時間,需要見識,需要到一定的年紀才行。我見過一些成名早的人,說實話,他們心裡是沒有底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好到什麼程度,或者壞到什麼程度,所以他才會更多地聽外界的聲音。所以,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你的篤定感會更強。處在風口浪尖上,很容易讓自己心情大起大落,如果你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別那麼著急到風口浪尖上。我發現很多人的很多問題,就是產生於名實不符,這是大問題,他自己也是非常累的。可是,被名氣駕上去,很少人能夠下來,如果習慣不好的話,後勁可能不足。這個問題,許多成名已久的作家都有,甚至已經寫不出來了,還拚命要寫,水準下降得很厲害,還敢發書,還敢昧著良心說自己好,外界也有昧著良心給獎的。就這一點來說,我非常尊敬一些老派作家,比如我19歲寫出《雷雨》,此後我一個字不寫。
問:你最近頻頻被上頭條,在風口浪尖上的感覺是怎樣的?
馮唐:上頭條的感覺很怪的,基本上是一隻船出去,周圍射來無數的箭,你需要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這不是一個很愉快的過程,需要練習自己內心。
5.「我其實是一個很內向的人」
問:你的衣服都是私人定製的嗎?
馮唐:襯衫都是。
問:我發現你襯衫袖口綉著你的本名「張海鵬」,以後是否會改成「馮唐」?
馮唐:(笑)以後不會寫了,會抹掉,呵呵。張海鵬是我學醫、做企業、做商業用的名字,我將來的想法是,張海鵬就不提了,兩者合二為一,只叫馮唐。
問:你有過對物質慾望特彆強的時候嗎?
馮唐:金牛座的人至死都會對物質有很強的慾望,貪財好色。
問:適逢香港書展,你認為紙書會消亡嗎?
馮唐:不會。第一,跟你說的物質感很有關係,人有時候是希望抓住一些實物的,比如,大部分人有個房子的時候,都希望有一些柜子、架子或者箱子放自己私人的物品,很少有人家裡空空蕩蕩,弄得跟酒店一樣,一直拿著箱子出出進進,臨死的時候再拿著箱子去醫院,這種人非常少。人的本性都希望有一些實體的書摸摸,有一些私人的物品可以擁有。別說人了,鳥還會撿一些小石頭、小羽毛放在自己的巢里呢,這是生物的本性。第二,紙張有觸感和味道的,而人是需要這種觸感與味道的,而這些電子書是無法替代的。第三,對於單本書而言,最方便的,還是紙書,打開電子書要好幾個動作,而書直接打開就可以了。
問:你本人說話與書里所呈現的馮唐有點距離,文字里的馮唐貌似更自負霸氣一些。
馮唐:你覺得我本人還不錯對吧?我的書也不錯啊,只是文字里可能更囂張一些,呵呵。內向的人可能會在文字或者音樂裡面呈現出更多的另一面,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壞人,只不過想努力地在文字里揭示一些世界的真相而已。
問: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內向的人嗎?
馮唐:嗯。內向的人最大的特點是,如果你給他兩個小時自由時間,你看他做什麼,看他選擇自己待著還是選擇與一個人說話?我100%會選擇自己待著。另一個,說話給你能量,還是說話消耗能量,有些人是說話產生能量,越說越HIGH,而有些人是說話覺得累,很耗氣,所以我習慣一個人安靜地待著。我喜歡獨處,很多成長與領悟,都是獨處時獲得的。
五、作者手記
他擁有像醫生一樣的嚴謹與理性
約了很久,以為只能電郵採訪,最後有幸獲得面對面採訪的機會。在香港,窗外是維多利亞港靜靜的海面與輕盈的風,我坐在離馮唐最近的位置,聊天。粉絲見偶像,看似淡定的訪問,心在咚咚地跳,這種興奮與緊張,是我採訪生涯中十分少見的。
他比照片中年輕,安靜,內斂,沉穩,真誠,不張揚,見面很親切地說「幸會」,給名片,沒有電話,「馮唐」二字小而低調,下面一行是郵箱,一行是網站,沒有電話。他略微不好意思地說:「你知道,老改電話挺麻煩的。」語氣里的真誠,讓人無法繼續追問。
高大帥氣的他,留著絡腮鬍,剪著小寸頭,穿修身長袖白襯衫,衣袖上戴著紅色袖扣,袖口上綉著「張海鵬」三個字,左手拇指上戴著玉指環,很顯然,金牛座的他,是一個對外形分外講究的大男人。訪問期間,他講話語調緩慢,一板一眼,像一個醫生一樣理性和嚴謹,言談質樸而真誠,與文字里的放蕩不羈的馮唐相去甚遠。他甚至自言是一個十分內向的人,所有的霸氣才氣自負都在筆下,但骨子裡的自信卻掩蓋不住。43歲,男人最好的時代,商業上成功過,文學上名氣早已席捲滿天,辭職之後,他終於有更多時間,做最愛的事情,看書,寫字,學甲骨文,開脫口秀,做一個人的頻道,翻譯,運動,陪父母... ...更精彩有趣的人生等他開啟,祝福他。
我把有關馮唐的文字發在朋友圈內,反應有如深水炸彈開了花,完全沒有想到身邊有這麼多讀書層次與水準都非常高的馮唐粉絲。是的,愛他的人,永遠稱他為「男神」,不管他生活中與商場中會是怎樣的狀態與形象,作為熱愛他的讀者,喜歡他的書,熱愛他的文字,就已然足夠了。我的一位極為欣賞馮唐的朋友小勤這樣說道:「他是一個乾淨、素樸、內向、熱愛寫字的男人,他一定恃才傲物,他一定桀驁不馴,但他待人接物卻溫和謙卑,充滿了禪意。他知天命,也在履行天命。」我的另一個深愛他文字的朋友這樣說道:他的文字簡短有力不矯情不做作,猖狂卻不輕薄,流氓又誠意十足,他的見解與態度,他對世界對人生對兩性的看法,讓人覺得有如一位真正的知己與導師,你時時會共鳴,會感動,會有安慰。
是的,我面前的馮唐,正是這樣一位謙卑的作家,希望馮唐能夠堅持自己,寫好上天交給他的那些任務,筆下無限生花,文字永遠燦爛。
馮唐百度百科
馮唐,男,原名張海鵬,1971年生於北京。金牛座。1990年~1998年就讀於協和醫科大學,協和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博士,美國 Emory University Goizueta Business School 工商管理碩士。曾為麥肯錫公司全球合伙人,曾為華潤集團戰略管理部總經理。2011年10月,當選為華潤醫療集團有限公司CEO,2014年6月底辭職。已出版長篇小說《歡喜》、《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萬物生長》、《北京,北京》、《天下卵》、《不二》、《素女經》,雜文集《豬和蝴蝶》、《活著活著就老了》、《三十六大》、《如何成為一個怪物》,詩集《馮唐詩百首》。(摘自《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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