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方式愛我

家常

□付樹霞

電話里，媽媽告訴我：「你姥爺病得很重，回來看看吧。」

坐在行駛中的火車上，我恍惚又回到了小時候。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每次去姥爺家，我最高興的，就是姥爺會把我舉得高高的。過年時，姥爺還會偷著多給我幾塊錢壓歲錢，讓我買糖吃。偶爾晚上村子裡會放電影，姥爺又會踮著腳，扛著我看。但這樣的幸福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爸爸病重，媽媽需要照顧爸爸。分身乏術的媽媽便把不到十歲的我放在姥姥家暫住。姥爺對我的態度似乎一下有了大改變。他說：「你不能在我這白吃飯，去給你姥姥打下手，學做飯。」於是，表哥表弟們在院子里瘋跑瘋玩，極不情願的我只得在姥爺的監視下，和姥姥一起做飯。手被燙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姥爺又好一頓訓斥：「怎麼就不能小心點。」好似我是個大人，不再是小孩子。我的小臉綳得緊緊的，只能默默承受著姥爺的不滿。但那段時間，我學會了簡單的蛋炒飯、煮速食麵。

那年過年，我和比自己大幾個月的小表哥在院子里打鬧嬉戲，不慎兩人同時摔倒。聽到哭聲的姥爺一個箭步竄了過來，一把抱起小表哥，連聲問：「摔哪了？摔哪了？」安撫好小表哥的姥爺，發現我還趴在地上抽泣，便拉下臉斥責道：「自己爬起來，趕緊的！」強忍著手上鑽心的疼痛，我爬了起來。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昂起頭，沒再看姥爺一眼，轉身就走掉了。

我十多歲時，媽媽因為值夜班，只好又讓我在姥姥家借住。姥爺還是滿臉不高興，說：「都十多歲的人了，嬌慣個什麼勁兒。晚上關好窗戶，插好門，自己在家睡，有什麼不敢。膽子不都是練出來的。」我抿著唇，瞪著姥爺，眼裡有毫不掩飾的恨。姥爺的所作所為，讓我有窒息的感覺。我恨自己，為什麼不快一點長大。長大了就可以離開這個不能順暢呼吸的地方。

直到考上大學離開家，我都沒有再和姥爺說過一句話。我很獨立，在大學裡一邊拚命學習，一邊打工掙錢交學費。憑著個人努力，畢業後我應聘到了一家外資企業，很快便做到部門主管。

終於又見到姥爺了。眼前的他，瘦得皮包骨，眼裡再無嚴厲。他見到個子高高的我，眼裡竟慢慢有了淚花。他抓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記恨姥爺。你爸爸早早不在了，如果我不狠心待你，將來你媽靠誰……」漸漸地姥爺再也發不出聲音，安詳地閉上雙眼。

我「噗通」一聲跪在了姥爺身邊，不能自已地嚎啕大哭。原來姥爺的寵溺、姥爺的狠心，還是對我的愛，只是這種愛換了種方式而已。

（《換個方式愛我》由金羊網為您提供，轉載請註明來源，未經書面授權許可，不得轉載或鏡像。版權聯繫電話：020-87133589，87133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