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祁門紅茶，圓一場痴絕夢幻

若要問我對祁紅的印象是什麼，也許我會卡殼，因為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若說徽州，那麼我滿腦子都會是粉牆黛瓦，水繞村流，套用湯顯祖的話說便是：「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以前不大愛喝茶，偶爾為之，大抵都是些叫不出名的綠茶抑或是名揚四海的鐵觀音。一個紙杯，幾顆茶葉，開水一衝，便草草了事。我的老家也產茶，以綠茶居多，雖是名茶，但也不是輕易就能品飲到的，所以跟茶的緣分總是差著那麼一截。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記不得是書里還是電視里，有一個片段令我記憶深刻。大意是說女主人愛喝茶，一副老上海的做派，每次喝茶拿出來的盛茶罐都是髹漆的，那罐子經過常年的盤玩，已經光可鑒人。印象深是因為女主人說她喝的這個茶叫做祁門紅茶，是老家的產物，祖母愛喝，自己也遺傳了這個嗜好。而我對祁字不認識，所以特地去查了字典，方才知道這祁門紅茶的來歷，原來還是得過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的東西，頓時覺得這茶葉令人仰不可及。

隨著年歲漸長，交遊漸多，朋友間相互的禮物饋送也有了一些茶，不外是綠茶、普洱茶等等。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種地域性的特點，對我這個外地人也同樣適用，因為久居昆明，慢慢的自然也就養成了喝普洱茶的習慣。近些年茶葉大熱，自己也摸清楚了六大類茶，除了普洱鐵觀音綠茶，送我紅茶的也多了起來。要說這紅茶，雲南本地的茶葉製作的古樹紅茶喝起來口腔澀感略微強烈一些，從心理上來說，我是有一些排斥的，可別人說不苦不澀不是茶，我竟無言以對。也罷，對於我這樣的門外漢，還需要接受再教育。

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分享了一篇祥源茶業的徵稿啟示，是關於紅茶的，不揣冒昧便貿然投稿了，誰知無心插柳，卻得了個鼓勵獎，獎品為兩罐紅茶，祁門產的。看到這個極具記憶符號的地名，我想起了多年前翻查字典尋覓祁字讀音的美好體驗，終於我也有機會體驗了一把小資情調。別人的茶葉罐是髹漆的，很高大上，像我這樣一介工薪階層，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去奢侈消費的，倒是這禮品的包裝有些特別，那山境、水境的命名搭配著江南獨特的馬頭牆建築，身著古裝的高士，一切都彷彿置身於倪雲林或沈周的畫意里，我那痴絕的夢幻，漸漸的沉澱在那褐紅的茶湯里。

側身茶行業，自詡也算是混進了專業圈子，每每與人相坐而談，不免要說些茶文化的事情，這也是最令人害怕的事兒。有人曾對我說，喝茶要喝正宗，我問何謂正宗，言說綠茶當以龍井為正，紅茶當以祁紅為正，普洱當以古六山為正，一條條說起來頭頭是道，竟容不得我反駁，奈何！喝茶也講正宗，那倒真如我愛你和我真的愛你，蘭州拉麵和正宗蘭州拉麵一樣，著重強調之後就顯得有點那麼不正經了。反正在我看來，一款茶過喉以後，身體舒爽沒有排斥的感覺，那就是款好茶，到不想搬弄出來這些是非。

我將那兩罐獎品放置在工作室，時不時的抽出一包來慢慢的品味，往往撕開包裝袋的一剎那，就會被那股淡淡的若隱若現的蜜香味給鎮住，這種細膩的感覺，並非古樹紅茶能夠比擬，這是我個人的感覺，古樹紅茶帶著一股子的山野氣息，霸道的勁頭足，而這祁紅的氣息則如江南文人輕點濡墨著紙的瞬間，讓人久久回味。

若用一幅山水畫來打個比喻，那色澤烏黑夾帶著金毫的干茶就像畫家筆下的皴筆，乾濕相間，塑形之美躍然紙上，及在杯中注水後，翻轉飄蕩又如吳鎮筆下的漁父孤舟，層層蕩漾開去。一泡又一泡之後，由濃而淡的茶湯，則如畫中空濛彌遠的水景，一瀉千里。

江南文人的根骨，是小山小水的靈佑，他們磅礴的氣象往往就蘊藉於那些細微的地方。祁門歷來有九山九水半分田之說，凡是佔據了山水勝景的地方，從來都是人傑地靈，徽州這塊寶地除了孕育文氣天縱之才，也孕育香高悠遠的好茶。

我喜歡大面積留白的布景，品味祁紅的時候，隱隱就能感受這種空曠的感覺，在舌尖，在唇齒間，在喉間，一點一滴的浸潤，勾起人無限的遐想。躍出高宅深堂，穿過曲廊水榭，縱身一躍，便是無限的光景。我想要是此生有機會，一定要去徽州，觸摸帶著歲月包漿皮殼的門、柱，倚靠馬頭牆的牆根，掬一捧清冽的河水，望一眼空濛的遠山，摘一片祁門的茶葉，圓一場痴絕的夢幻。

出差臨滄鳳慶，在公路上隔著河便望見高高的石塔與世界滇紅之鄉的廠標，尋訪的茶農拿出「傳統工藝製作的紅茶待客，告知這是當年馮紹裘先生來臨滄創製的工藝。

我知道這馮先生，在戰爭頻仍時局動蕩的年代，臨危受命前來到這裡，是他著手改進了這裡落後的制茶工藝，才使得滇紅一戰成名。而在之前，他曾是祁門改良茶場的主力技術員，在他的努力下，引進了日本的烘乾機與德國製造的揉捻機，徹底改變過去靠腳踩日晒的「傳統工藝，也為祁紅的聲譽再做增值。往事悠悠，也正是因為這些前輩的不懈努力，如今祁紅蜚聲中外，這全世界有多少人愛喝紅茶自然也就有多少人知曉祁紅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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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茶看畫觀山水「沒忘喝茶」

文：支離子 zhilizi

圖：祥源茶

題圖：吳冠中繪畫 網路資料圖 謹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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