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揭秘連載---第十回
作者:挪威龍王
第十回 二將軍宮門鎮鬼 唐太宗地府還魂
第十回(1) 天意局內局 太宗皇帝把魏徵召到宮裡面下圍棋,據說博弈之道乃是洛書河圖之道,善易者善弈,善弈者未必善易。圍棋下的再精彩,也不如深研陰陽易理之通天大道。就像這涇河龍王,若放在常人堆兒里,肯定是強人一個,小算盤整天噼里啪啦打得山響。但是恰是他自以為的聰明和強悍,把他自己推到了尖峰,牛角尖的頂端。
君臣兩個對弈此棋,正下到午時三刻,一盤殘局未終,魏徵忽然踏伏在案邊,鼾鼾眩睡。看魏丞相這樣呼呼的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然後唐太宗寬慰的、放心的、滿意的笑了。可是不長時間等魏徵醒過來,超級靈異事件發生了。原來是秦瓊他們發現了被斬殺的涇河龍王的腦袋。
魏徵一覺醒來,睜眼一看對面居然是皇帝那笑眯眯的臉蛋兒,嚇了一跳,想起來自己居然是在跟皇帝下著棋就睡著了,於是趕緊叩頭謝罪:「臣該萬死!臣該萬死!卻才暈困,不知所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通過魏徵的道歉,應該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不是魏徵自己要入夢的。那定是玉皇大帝他們讓他按時睡去了。還有一點,並不是說一睡著就能馬上進入夢境並迅速離體的。但是魏徵他是剛毅合眼朦朧間,就精神抖擻的元神出竅,飛上天去到了剮龍台那兒。你就可以看得出來,他飛行的路線,都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當然了,出離肉體的魏徵就是天神一個,他再也不用考慮凡間的顧忌,執行任務就是了。 在魏徵舉刀之前,這龍王哀號不已。我覺得對龍王來說,魏徵被宣召到皇宮,在太宗要求下對弈,以及忽然睡去離體飛上剮龍台來的整個過程,龍王應當是都瞧在眼皮底下了的。後來龍王的魂魄前往太宗處騷擾,純屬耍賴。
這魏徵離體的時候,太宗等一干人,沒有一個看到魏徵威風凜凜的元神出竅而去,天空中的天兵天將與押著涇河龍王的剮龍台,應該是沒有一個人看得見的。凡人看不見,因為他們都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層面里。但是為何,為何這被斬掉的龍頭,卻跌落凡塵?千步廊南,十字街頭,雲端里落下這顆龍頭。
那我想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天神們特意要這顆龍頭跌落皇宮之前,好叫唐太宗看到,他想逆天意保下的這個罪龍,是不成滴,是沒戲滴。讓太宗好好的反思反思,明白天意無法違背,出於「好意」也不行,你是皇帝也不行。
再者說,龍王被砍頭了,去處應該有兩個方向,一個是投胎而去,一個是下地獄而去。投胎呢,表明殺了他就足以還罪了。下地獄呢,說明殺了他還不夠還賬,下地獄繼續銷帳本,銷到對上賬了再去投胎。
但是你看著業龍,一不投胎,二沒有牛頭馬面領他下地獄,按道理,如果不是投胎,就得牛頭馬面馬上領著去見閻王的。這龍王的元神幹嘛呢,又一次在長安城上空呆著,等到夜裡唐太宗睡著了,繼續去他夢裡騷擾。
什麼樣的生命死了不投胎、不下地獄呢,一般是冤死的,也就是意外死亡的。他天定的壽命並沒有到期,但是被兇徒給意外取了性命。這時候陰間並沒有他的投胎計劃或下地獄安排。這種生命就是說,被惡徒給奪走生命,脫離了三界的輪迴,變成了孤魂野鬼。這種孤魂野鬼沒有歸宿,就四處飄蕩。他們一般都非常仇恨殺死他們的惡棍,所以會用各種方式討債,纏著債主不放。 可是這龍王是冤死的嗎?根本就不冤枉嘛!他要是冤枉了,那天底下這公平二字就要重新定義了。但是在龍王自己的眼睛裡,他認為自己是冤死的呢。可是他觸犯天條這個事情,一點都沒有冤枉他,他自己也認帳的。他認為自己冤屈在哪兒呢?在於唐太宗答應救他了,卻沒救成功,就是這樣,唐太宗就得罪了他了,他認為就是欠了他的。你說這種人,真是沾不得,對他不好,他恨你,對他好了不如他意,他照恨你不誤。只要你跟他打上交道了,結果只有一個,他恨你。 涇河龍王第一次糾纏太宗,驚動了觀音菩薩,替太宗解了圍。這死龍並不罷休,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跑閻王爺那兒告唐太宗的黑狀去了,你說可笑不可笑?但是這死龍每天都糾纏太宗,雖然後來秦瓊、尉遲恭、魏徵等紛紛上崗夜護君王,但是這死龍的糾纏驚嚇了唐太宗,把陰邪之氣成功的灌入了太宗身軀,結果導致這太宗,真的要死菜了。 嘿,這時候,怎麼就沒神仙來管束這該死的龍王呢,啊,一味的默許他胡來?
後來唐太宗到得陰間,人家說他合該陽壽到貞觀十三年。然後大筆一揮就改成三十三年了。哎呦,好像這陰司能隨意修改世人的陽壽似的?諸位可曾記得,孫悟空購銷了自己的猴頭賬,閻王就怒沖沖告上了天庭去也。這一次,可是崔判官私自主動做人情送了太宗二十年陽壽,居然沒有任何人計較了。怎麼厚此薄彼呀?
故事的完整邏輯是這樣的。如果沒有涇河龍王這一攪騰,以太宗的彪悍功績、無量功德,絕對沒有機緣下到地獄去走一趟的。他試圖救龍王,犯了一個小錯,就利用這龍王的狹隘心胸,拖了他下來地獄走一遭。大德之人,陰間是隆重接待,天龍飛鳳相迎,怎麼會去地獄那種鬼地方?
地獄簿上的陽壽貞觀十三年,只是為了應這個龍王攪鬧的小局,讓這太宗有機緣來陰間一趟,在地獄中參觀一番,見聞淪落鬼道的悲苦,定下西天取經的偉業。為甚這崔判官就急翹翹的給太宗添了二十年陽壽?乃是崔判官清楚的很那更高層大神的安排,知道太宗此行的真正目的,跟那小業龍根本就沒有關係、龍王只是一個引子,知道太宗此行之後,必然會舉辦水陸大會超度亡靈,必然會派遣西天取經之人。這是何等的功德呀!延二十年陽壽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麼,綜合起來講,唐太宗的陽壽到底是到什麼時候?貞觀三十三年。這是天意的最終答案。那個定好的十三年算什麼?是為了這個因緣際會的轉折點。從佛祖、菩薩、到玉帝、到修道人袁守誠、魏徵、到人王、到龍王、到閻王,以及那金蟬子、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小白龍等等,這眾多層面的時空機緣交錯,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年的時間和安排,才匯聚到這個共同的轉折點。 這一回以博弈之道開頭,說的真是精準呀,幾百年來,幾人曾識?詩曰:
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變處,笑誇當**柯仙。
第十回(2) 三曹對案有沒有? 太宗被那死龍王給折騰的七葷八素、驚嚇不已。龍王怎麼嚇唬唐太宗呢?一是拎著自己的腦袋玩恐怖,二是像個野貓子一樣的拋磚弄瓦,三是鬼魅呼號。這幾樣手段,喚作一個膽子大點的一般人,恐怕都收效甚微,可是卻把一個太唐宗給嚇得夠嗆,甚至一病不起了。 這個顯然是不符合道理的,那唐太宗十九歲就領兵打仗,南征北伐,東擋西除,什麼可怕的廝殺都見識過的,龍王玩這些小把戲,對他來說早就是小兒科了。你看那武將尉遲恭說的就很好:「創立江山,殺人無數,何怕鬼乎?」有意思的是,太宗自己也說不信這一套對自己有用。但是他的確是受了驚嚇。卻原來,那龍王玩這些小把戲是次要的,趁機把邪氣壓入太宗身體才是真的。你看那龍王,秦瓊、尉遲恭、魏徵他們一站崗,就撒丫子跑了。 人受了邪氣,怎麼不是疼痛啊、難受啊之類的感覺,怎麼回事心驚膽顫的,跟害怕一個感覺呢?如果不解開,千百年來不會有人質疑。如果揭開了,這可是一個很大的謎團!話說有人為什麼遇見仇家、暴橫之徒、驚恐之事,會不由自主的肌肉顫抖,有的人會雙腿顫抖或者走不動路。有的人被人揭穿了謊言、見不得人事情曝光的時候,也是這種驚恐的表現。有人看見別人不害怕自己的恐嚇的時候,居然也是同一樣的驚恐的表現。 第一種是業力所致,以前做了壞事所產生之罪業,附著在人身,當要經過痛苦方式償還的時候,人應該有痛苦,但不應該有恐懼感。那麼,恐懼感來自哪裡?來自那就要因為償還而被粉碎銷毀的業力,是業力在恐懼。但是業力這東西就貫穿著人身的每一個層面,所以它害怕、發抖,然後你們又是共用同一套人身,你的身體抖起來、充滿了滯塞感。 後兩種,乃是邪祟、鬼魅附體。這種東西要被除掉的時候,會控制著你的身體跟它們一起「恐懼」。這種東西要坑害你的時候,也會傳導給你「恐懼」的感受。太宗屬於最後這種。
驚動秦瓊、尉遲恭護駕的唯一成果,就是這兩位成了門神的始祖,從他們開始,門神畫就成了中國人持續一千多年的文化民俗。到了後來的朝代,但凡是歷史上的忠義將士、乃至文臣,都輪番上陣做中國人的門神。從秦叔寶、尉遲恭開始,門神的資質就被定義為忠義正直、剛正不阿的形像。 但是太宗就這樣要掛掉了。怎麼辦?你看那通天本領的魏徵,滿不在乎,死就死吧。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為太宗寫了一封關係介紹信,讓他「帶走」。並且說,陰間的首府酆都城的崔珏判官是他的結義好兄弟,給他看了這封信,保管您毫髮無損的還陽,不用怕。從後面崔珏閱讀魏徵信的內容,可以很清楚的發現,魏徵根本就是什麼都知道了的。只是他不會在太宗結束這段地獄之旅前,透露一個字的玄機。 你看那崔珏親自迎接太宗,並且客氣的不得了,完全以君臣之禮相待。並且前往幽冥地府的路途上,閻王專門派遣了兩個青衣童子,隆重的打著幢幡寶蓋來迎接,完全是人世間帝王的待遇嘛。到了鬼城中,他的先主李淵、先兄建成、故弟元吉,都上來揪斗,卻被青面獠牙的鬼使給喝退。李淵在世上的時候,一樣是皇帝啊!並且是唐朝的開國皇帝呢。李淵怎麼到了陰間,成了百姓一芥?他怎麼就沒有太宗這麼好的待遇呀,顯然是威德差別太大了。 到了森羅大殿,這幽冥界的十代冥王,居然全體出動,列隊迎接太宗。並且控背躬身,行的也是拜見上神或者上級的禮。他們都這麼禮貌客氣,太宗也謙讓不已。但是這十代冥王異口同聲的說:「陛下是陽間人王,我等是陰間鬼王,分所當然,何須過讓?」
然後大家就開談正事,秦廣王詢問涇河龍王告黑狀的事情。這秦廣王要是問別人,那百分之百是鬼眼圓睜,驚堂木一拍,大喝一聲:老實招來!可是秦廣王先對太宗拱手施禮之後,才客氣的問這事是為什麼。然後太宗自然就如實說了。然後聞言的十代冥王忽然就集體跪倒在地,說:「哎呀,這個事兒,其實我們早就知道的啦!對什麼質嘛,那龍早就被我們送到輪藏轉生去啦。這不,這不就是希望您來我們這兒一趟嘛!您可別見怪呀。」 哈哈哈!
聽到這十個傢伙最後這麼說,估計太宗當時就石化了。
一看太宗臉色變來變去奇怪莫測,那閻王趕快招呼掌生死簿的判官老哥:「快快快,生死簿拿來,糖果糖果!」這掌管生死簿的判官還沒反應過來,那崔判官就急不可耐的搶先一步去取來了。取的時候連查看一下都來不及,好傢夥,一股腦兒抱來了一大堆,反正是只要是三界內王的生死簿,都拿來了。然後一干人急翹翹的找太宗的名目,一看是「南贍部洲大唐太宗皇帝註定貞觀一十三年。」馬上大筆一揮,一字上下添了兩個杠杠。到這時候,閻王終於滿意的拍了拍手,說:「陛下寬心勿慮,還有二十年陽壽。此一來已是對案明白,請返本還陽。」 太宗聞言,馬上陰轉晴天,躬身稱謝。你就看這一幫天上地下的神仙,為了安排一趟太宗來訪,早就設計好了糖果,並且玩的跟哄小朋友一樣的。
第十回(3) 門神往事 涇河龍王被斬殺的那個晚上,太宗心情鬱悶的睡著了。到了凌晨三點左右,他先是聽到嚇人的鬼泣,有見到那龍王拎著血淋淋的腦袋喪屍一樣的來揪著他。然後這鬼龍的胡鬧驚動了正在長安城中的觀音菩薩。太宗清楚的看到,觀音菩薩過來把楊柳枝擺了一下,然後那沒頭沒腦的死龍就調轉方向,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顛兒了。
這死龍去哪了呢?小說中寫的很清楚,直勾勾奔大西北去了。然後小說中寫的還很清楚,那龍直奔陰司地獄告狀去了。我的推論是什麼呢?我的推論是,陰司地獄所在地是酆都,就是後文寫的十代冥王辦公的鬼城。那麼,這酆都鬼城在長安城的西北方向。 後來太宗第一次死了。「卻說太宗渺涉茫茫,魂靈徑出五鳳樓前,只見那御林軍馬,請大駕出朝採獵。太宗欣然從之,縹緲而去。行多時,人馬俱無。獨自個散步荒郊草野之間。」這御林軍出獵,應該望著長安西北方向而去,這太宗獨自漫步,應該在長安西北方向,因為他在這兒遇見了酆都判官崔珏,並且在崔珏帶領下進入了酆都。
可是實際當中,傳說中的酆都在現在重慶那地方,幾乎就在長安城的正南方向。陰曹地府可不象人間那樣,經常隨著改朝換代而遷都。但是誰都知道,西遊記中的地理環境,跟我們人世間這個地理環境並非是同一個,只是這個長安周邊的環境,應該並無嚴重的差異。
但是後來,在陰間崔判官、朱太尉的帶領下,走過地府地獄,卻來到了渭水河上。往西北方向是涇河的上游,渭水河在長安的西、南。那說明一個問題,這個酆都地府夠大的!我覺得這個在陰間的酆都,跟世俗間對應的重慶這個酆都,在不同空間層面上,它們的大小差異很大。正可謂袖裡乾坤大,不可用人世間的尺寸,來度量另外時空的尺寸。 如果不注意到不同時空層面的東西,無法都用人世間的拓撲概念來對照的話,那麼研究古代的神話傳說,肯定會出現大謬誤。古代神話傳說,沒有現在這種時空的概念,這種時空概念是自從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才誕生的,在這之前,科學中連不同時空的概念都很怪異,以為就是牛頓時空那麼簡單。
東西方古代神話傳說都有這個特質,很多層面的概念放在一起說,就好比把一個立方的空間都投影到一個平面上去。所想描述的東西是立體的,可是語言、概念卻是一個層面上的、平面的。那麼造成的結果就是,說的人可能自己清楚,但是聽的人、記述文字的讀者,看起來就參差斑駁、光怪陸離、甚至是覺得荒謬絕倫。
你就看這西遊記,如果你有多層面時空的概念,看這小說就覺得一層一層的其實寫得星羅棋布、章法嚴謹、清清楚楚。如果沒有這種概念模型在腦袋裡,那看這小說,也就是亂七八糟的、禁不住科學邏輯的推敲。
有一個事情,這太宗、秦瓊、尉遲恭等人,一輩子征戰廝殺,應該欠下無數的命債。尤其是作為武將的秦瓊和尉遲恭,他倆簡直就是依靠殺人討生活的,應該整天有數不清的死鬼糾纏著他倆才比較符合邏輯。可是他倆卻沒遇到過鬼。並且在涇河龍王之前,太宗也是不信鬼的,因為根本就沒見過嘛:「寡人十九歲領兵,南征北伐,東擋西除,苦曆數載,更不曾見半點邪祟」。 為什麼他們這麼殺氣重的人,沒有變得邪戾乖張,也沒有惡鬼纏身,並且他們倆走到哪兒,邪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他們這種開國的武將,並非一般的凡夫俗子,也不是一般的天神下凡,他們是天上的武靈下界。這種武靈,殺人如麻,殺的卻是罪業大到應該死了,這些人沒有死於橫禍、仇殺、惡疾等等,被集中到一起,在戰場上以戰爭這種形式,被秦瓊這些專殺戶給殺了。死亡的性質沒變,變換了一下形式。他們這種人,有殺氣也只是在要執行天意的時候才會出現殺氣。殺人再多,也沒有罪業,並且無損於他們的一身正氣。 古代人喜歡選他們的形像做門神,一來是敬仰他們的忠義和正氣,二來的確是有驅趕邪祟鬼魅的功效。只是他們可斷然不會保護那些你應該還的欠賬的,因為他們是正直無私的典範嘛。
中國五千年文明,歷史典故多了去了,太多的人物,多得後代人都沒法兒記。但是這些門神形像的傢伙們,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他們卻深入了每一個普通民眾的靈魂和血液。我們就是從還是小孩子時代,他們就深深的印入了我們的思想,他們的樣貌正氣凜然、又被刻畫的和藹可親,他們的英烈故事,不管是識字還是不識字的人都耳熟能詳。就這樣,他們鑄就了我們的文化生命,成了中華文明的一個特有印記。
第十回(4) 輪迴投胎的學問 在唐太宗下陰間之前,魏徵給他寫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關係介紹信。揣著這封信,太宗心裡踏實的走了。到了陰間,那崔判官一看到信之後,確實客氣的不得了。然後陰司里的冥王,果然給太宗添了二十年陽壽。太宗這個高興啊。還是魏徵好啊!啊,別看平時對我鐵面無情的,關鍵時刻還是他最靠譜。
其實呀。你以為魏徵這介紹信真的起作用了嗎?甚至是,魏徵真的會替大唐皇帝謀私?當然沒起作用,當然魏徵也壓根兒不會。那是他早已知道天意是如何安排,給唐太宗做一個秀而已,好讓他心裡踏實點,這樣的話,去世的時候心無恐懼,很容易這元神就離體而去了,就象脫一件衣服一樣容易。
否則,以太宗當時的緊張程度,他死的時候,這緊張會讓他死死抓住這個軀殼肉身,同時他又必須離體。那麼,他會死的很痛苦,就象烏龜被從殼裡面揪出來一樣的痛苦。
越是怕死的人,越是會在劇烈的痛苦中死去和離體。越是不怕死的人,越是輕鬆而去。原因就是這個。這才是魏徵寫關係信給太宗的真正目的。你看那信中,儘是跟崔判官敘舊嘮嗑的寒暄話。那判官看了信,笑得不行,還不忘嘴巴上應酬太宗,太宗也沒瞧出名堂來。
總之,太宗就這樣被哄著愉快的出離了肉身,順利出發到達陰間。魏徵配合天意安排,做得挺好。 關於魏徵給太宗的這封書信,好像沒人研究到過這一層,不知道魏徵的這番深意。畢竟么,人生在世,基本上只死一次,極少人會有這麼死去又活來的經驗。但也不是說沒人知道,很多修道人都明白的很,只是,可能他們不看西遊記吧,或者看明白到這兒了也不說罷了。
對案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然後朱太尉、崔判官就要送回去。走著走著,太宗發現走的不是來時候的路,忍不住提醒人家:哎,老哥,你走錯路了吧?人家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回道:「不差。陰司里是這般,有去路,無來路。如今送陛下自『轉輪藏』出身:一則請陛下游觀地府,一則教陛下轉託超生。」你看看,人家說得太明白了,來的目的就是讓你走著有去無來的轉輪藏,來參觀遊覽一下地府。 其實這有去無來的何止是地獄,這人間這三界內的六道輪迴,同樣是有去無來。正所謂:幾人歸去幾人來?三界內的六道輪迴,是一種循環,這種循環,是對整個宇宙中各個層面時空之間物質循環往複的一種模擬,或者說微縮版。
無論佛道,按照他們的說法,三界內一切生靈都要經歷六道輪迴。你看那龍王,也是個神仙的了,變化莫測,神通也不小,可是他一樣要死,死了一樣要下陰間在六道中重新輪迴。這個輪迴,是閻王和玉皇大帝一起確定,陰間的閻王具體安排執行。
太宗要經過輪轉藏,才能出離地獄,以投胎的路,重新返回肉身。而且這條路是單向,不可逆行。當然了這只是對三界內的生命才是這樣的。你看那孫悟空就不這樣,他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些天宮裡來出公差天神們,也沒有這個限制,來去自由。甚至,那些陰間的官吏差使們,同樣是來去自由,比如去迎接太宗的崔判官,比如那些去拘拿魂魄的牛頭馬面們。也就是說,這些神仙,不管層次高低,哪怕是鬼吏,他們雖然也在三界內,甚至是很低的最底層工作、生活,但是人家卻並非在輪迴之中。 有讀者考慮過這個問題沒?在我詢問之前,恐怕真的沒有。
您先Hold住自己飛快運轉的大腦。還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呢。話說這些前往三界內各個層面,尋找陽壽已到的生靈們拘拿到陰間,那有一個事情是他們必須能力所及的,就是他們能在陰間的空間、前往三界內每一個層面的空間。並且在拘拿這些生命魂魄的時候,他們又是這些活著的生命所看不見的、又不在這些生命所生存的那個時空層面。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陰間的範圍,抵達三界內每一個時空,並且,能往其中投放生命,能從其中抓取生命。這麼說起來,這陰間的結構,實在是複雜精巧呀!話說這轉輪藏,就是可以往三界內每一個層面去投放生命的超級精密儀器,複雜不可思議。
如果您接著往下挖掘,還有更讓你出乎意料的事情。就是那個十八層地獄。如果這地獄的功能,真的就象小說中描述的、象傳說中描述的,那它的功能實質上就是銷毀犯了罪的生靈的業力、罪業。這個犯罪,不是以人間的法律或政府規定來判斷,是以人間的道德來評判。換句話說,人間的道德標準,其實是陰間的法律!有人一直覺得古代人類的道德是虛無的,卻不知,那正是陰間的法律。你死後到陰間,是下地獄,還是被拋到九幽之外,還是輪迴到哪一個層面的時空轉生,等等,其實在你死之前活著的時候,只要按照古老的傳統道德一衡量,就已經可以確定了。 前面咱們說過,道德犯罪份子下了地獄,乃是被一層一層的剝皮。剝什麼皮?剝離那些在世上你違背道德佔有的別人的資源、所形成的一層一層的身體,也就是那一層層的皮。所以呀,看著那刀山、火海、血池、拔舌、剝皮、抽腸的時候,別光顧著害怕了,思考思考他們的運作機理,是怎麼來把那佔有的資源回收,並且轉換成人家原有的資源。 說到這兒,我想,一定是打破了你對時空、三界結構的原來的認識。這是好事啊,三界的時空結構,他的確是縱橫交織、不能用我們日常的這種高低、上下、大小來度量的。要是按照現在這個牛頓時空體系的概念來理解的話,別說認識傳統文化常識不容易,想讀懂老子的《道德經》、想讀明白《易經》那就更困難了。
第十回(5) 地獄到底咋回事? 這一回故事重點是地獄,那麼就多研究一下地獄。西遊記中關於地獄名稱和功能的記述,與網上據說佛教徒中流傳的大體一樣。他們的相同點,乃是都按照十八層來區分,並且一部分地獄的命名和功能也吻合。
西遊記的十八層地獄:吊筋獄、幽枉獄、火坑獄,酆都獄、拔舌獄、剝皮獄,磨捱獄、碓搗獄、車崩獄,寒冰獄、脫殼獄、抽腸獄,油鍋獄、黑暗獄、刀山獄,血池獄、阿鼻獄、秤桿獄。 疑似明清佛教信徒自己編篡的十八層地獄:拔舌獄、剪刀獄、鐵樹獄、孽鏡獄、蒸籠獄、銅柱獄、刀山獄、冰山獄、油鍋獄、牛坑獄、石壓獄、舂臼獄、血池獄、枉死獄、磔刑獄、火山獄、石磨獄、刀鋸獄。
只是他們的不同點,是本質上的不同。佛教徒所說的幾個跟西遊記中不同的地獄層,怎麼看上去跟明清某些學派世界觀比較吻合,好象是加工版的地獄結構。這是一個觀念痕迹的遺留,斷然不是原版的地獄。並且他們居然說,十八層地獄 「並不是指地獄的一層層直到第十八層,地獄是不分層次的,而是按區域大小來形容的。」如果陰間、地獄分層都不清楚,那三界、六道輪迴,在他們的觀念里,也可以是一張大餅上粘的粒粒芝麻了哇。 西遊記中記述的地域結構與官吏結構,我認為是道家體系的地獄結構。這個跟佛經中描述的並不是一個體系的,這是最本質區別。西方文明體系,有他們的地獄結構,跟東方佛、道又是不同。不管東西方地獄,都是世人完蛋之後,總結一生得失後,被強制償還欠下債務的機構。這個機構用的法律,就是人間的道德規範。
三界內不同層面的人,他們具有各自不同的道德規範要求。隨著一層一層的往下,道德的標準也越來越低。基本上到了我們人類這一層面,就是最低要求了。佛經中那個地獄結構描述,並不反映罪業大小,所以我覺得,也不是釋迦牟尼所講之原版。 西遊記中的這一個地獄層面與對應惡行,卻是反映了人的罪業大小與地獄層面。這一個才應該是最接近實際情況的。比如你看那前三層:吊筋獄、幽枉獄、火坑獄,是對付一般性的惡業。最後三個層面:血池獄、阿鼻獄、秤桿獄,是對付最嚴重的謀財害命、宰畜屠生的。以殺生造業最大,這個觀點,是無論道經、還是佛經都認為是最嚴重的。 還有一個最實際的問題,地獄稱作十八層,應該是一個大概的區分,分為十八大層。為什麼?因為人在世上,有千般複雜的犯罪情況發生,人腦袋中的惡念起滅,恐怕種類用萬來衡量都不算多。陰間閻王對每種罪的判罰,都不會有絲毫的偏差,所以放心吧,地獄應該千百層都不止的了。但是一一記述意義不大,一來是繁瑣難當,二來是它也不是固定的,隨著世間人類的行為而變化。就象現代社會的地獄結構,其刑罰名目肯定跟古代不同,現代人的行為方式與觀念,全都變了。想不到吧?地獄的存在是永恆的,但是他的結構是會變化會調整的。 西遊記中如下描述地獄:名稱、刑罰感受、犯罪原因與罪行。
吊筋獄、幽枉獄、火坑獄,寂寂寥寥,煩煩惱惱,儘是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後通來受罪名。
酆都獄、拔舌獄、剝皮獄,哭哭啼啼,凄凄慘慘,只因不忠不孝傷天理,佛口蛇心墮此門。
磨捱獄、碓搗獄、車崩獄,皮開肉綻,抹嘴咨牙,乃是瞞心昧己不公道,巧語花言暗損人。
寒冰獄、脫殼獄、抽腸獄,垢面蓬頭,愁眉皺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災屯累自身。 油鍋獄、黑暗獄、刀山獄,戰戰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強暴欺良善,藏頭縮頸苦伶仃。
血池獄、阿鼻獄、秤桿獄,脫皮露骨,折臂斷筋,也只為謀財害命,宰畜屠生,墮落千年難解釋,沉淪永世不翻身。
地獄報應之事,相關的理性理解分析還沒見到過。很多人勸善,或是用來嚇唬人,嚇唬自己;或是拿來地獄之說權當作一個狼外婆的故事,增添自己話語的魅力,製造點聳人聽聞的效果。
按照我的研究分析,這個地獄結構與人世間對應關係,其實這種地獄跟人們日常行事就是直接關聯著的呢。就拿殺人做例子來分析一下。殺人害命者,當他把別人殺死,人家受害者的元神出竅、魂魄離體,人家就成了枉死城中的冤死客、或者無處可去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然後別人從上面對應的關聯關係、往下邊對應的關聯關係,就這樣中斷了。 這個中斷會造成什麼?三界內的所有生靈都有層層疊疊的牽連關係,會造成三界內所有的運作都跟著紊亂、出現動蕩。可是有誰看到因此天塌地陷了嗎?沒有呀。
對呀,為啥沒有呢?因為所有的結,都結到了這個殺人者的身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壓力就一層一層的滲入他的每一層身體,他得用自己的性命來支撐那些屬於受害人的義務。直到他油盡燈枯。可是您想到一個問題沒有?那些他自己活在世上,應該盡的義務,他也耽誤了很多呀。怎麼辦?
怎麼辦?將來也要還。也就是說,干一份壞事,還雙份的債。謀財害命的勾當很給力是不?買一送一呀!你看現在蠻多人都熱火朝天的在搶著害命奪財,就知道這種勾當有多麼大的吸引力,就知道這經濟是怎麼個方式在騰飛了。
幹壞事的同時,人的人體就同時被對應層面的地獄給鎖定了。剝皮抽筋、刀山火海,不需親自舟馬勞頓下地獄,有些人活著的時候就開始在享受這待遇。陰差往往登門服務的,只是人家在這時候把人表面的身體跟深層的身體之間的關聯給隔離開了,這邊差不多什麼感覺都沒有。
最近幾天火熱流傳一個新聞,2011年10月24日,在北京,地壇小學與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州少年迪納摩足球隊進行一場足球友誼聯賽,比人家年齡大、個頭高、身體壯,但是結果中國學生以0比15結束了比賽。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身體虛弱、反應遲鈍、精神渙散,這是中國人目前很普遍的身體狀況。這個是通過鍛煉改善不了的,為什麼?我的結論是:因為人體中深層的身體淤滯不通、因為人皮的層數比人家少。
如果還想追究這是為什麼?缺失的答案就在前面……
第十回(6) 奈何橋上秘密多 嶽麓書社勘校版本的《西遊記》章回有點亂套,到第十二回才順暢。沒辦法,好像大陸出版的一般都是跟這個版本一樣的章回,將就一下。 太宗跟著橋樑使者,參觀了奈何橋。太宗卻是安排走的金橋,這金橋,乃是正宗修鍊之人、或超級大善人的專屬通道,小說隱去這個用途。那銀橋,行的是忠孝賢良之輩,公平正大之人。然後第三座橋就是奈何橋了。安排太宗參觀奈何橋當然是有目的的,崔判官特意交代太宗說:「陛下,那叫做奈河橋。若到陽間,切須傳記。」
有史以來,你看那奈何橋過去的生靈簡直是無窮多,會不會發生過有人偷偷的去走那金橋、銀橋的意外事件?如果你知道那金橋、銀橋的金銀是怎麼回事,就會知道答案了。先不說這橋的金銀,先說說那可以花差花差的金銀。
太宗過了奈何惡水,又到了枉死城。然後他人還沒進去,就耳邊傳來哄哄嚷嚷的聲音,裡面夾雜著凄厲的、怨恨的、飄渺的叫喊聲:「李世民來了!李世民來了!」原本就參觀得驚惶、暗嘆又默默悲傷的太宗,聽了這鬼模樣的喊他的名字,自然不免更加的心驚膽戰。然後就一大堆鬼魅涌了上來索命,都是些拖腰折臂、有足無頭的鬼魅。 然後崔判官就說:「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處煙塵,七十二處草寇,眾王子、眾頭目的鬼魂;儘是在死的冤業,無收無管,不得超生,又無錢鈔盤纏,都是孤寒餓鬼。」
六十四處煙塵,七十二處草寇,眾王子、眾頭目,就是隋唐演義中提到的,隋末動蕩時候的各路反王以及想趁火打劫、窺伺天子大位的那幫哥兒。隋末時期,有人估算當時人口約有四千五百萬左右。也就是說按照人口年齡自然分布,以平均壽命50為界,就只計算20歲到30歲之間的青年男子,這五百萬人中,參軍打仗的,在那個年月,按照一半來計算不算過分,那就約為總人口的十分之一,也有五百萬之眾。這麼多趁火打劫的勢力,卷進去的人,說有上百萬,應該不過分吧? 可是這麼多人命,這麼天大的罪業。太宗他借了河南開封府人氏相良老先生在陰間一庫的金銀,就全給Cover了。在崔判官的指點和作保之下,太宗借了一庫金銀,就解決了這上百萬孤寒餓鬼的長期吃喝問題。
這老漢在陰間,可是有十三庫金銀啊。按照這個崔判官所說的花費。假如全國的人民全部意外死翹翹的話,假如這相老漢知道並且願意的話,他積下的這陰德之十三庫金銀,可以解決這全朝的陰魂的生活問題!這得需要積攢下多大的德呀!這財富真的是富可敵國。
你看看,人間幹了壞事,看不出跟別人有什麼區別,可是在陰間早已經地獄挂號了。在人間幹了好事行了善,一樣看不出有什麼好,但是在陰間,卻積下了山大的財富。這說明什麼?說明人間只是一層表象,就像一個大大的氣球裡面裝滿了空氣,而一個大大的口袋裡面裝滿了金銀一樣的區別,但是如果不看裡面,只看外面,兩個一樣大,而且氣球還圓鼓鼓的比較漂亮呢。 人們可以不相信因果報應,可以看不見天堂地獄。但是人的心念的確在遙控著天堂地獄,那邊的都在跟隨著你的行為和想法在變化,你想造業就有山大的業力,你想行善就有山大的金銀財富。這人跟其他層面空間的關係,真的有點像電視機的遙控器,你這邊一點,那邊的節目啪就換台了,恐怖片、殭屍片、打鬥片、勸善片、反正是應有盡有。跟遙控器不同的只是,你一換台,你自己也啪的一聲,就進去了,成為了你所選節目中的一個角色。 說完了這可以花差的金銀,話題回到奈何河水之上的金銀。假如有醜惡的鬼魂、成群結隊的象當年「飛奪瀘定橋」一樣的強渡奈何河,怎麼辦?哎呀,肯定有人說,誰不知道那飛奪瀘定橋是杜撰的嘛。可是,這惡鬼們會不會強渡呢?
這得問它們心裡想不想。我覺得,不用問,它們估計個個都拚命想。那發生過鬼魅強渡的靈異事件沒有?應該沒有。為什麼?這金橋銀橋,它們是上不去的,讓它們去上,也上不去。並且別看人家是鬼魅魂魄,人家比你明智,它們是知道自己上不去的,不用試了才知道。因為這金銀,跟人世間觀念里的金銀不是一個概念。
大家可記得佛教中一個說法,金身羅漢、羅漢金身、佛的金身?這金是比人間高到一定程度的層面的空間的時候,那裡的基礎物質成份就是「金」。還有那個銀橋的銀,也是同樣道理的。
這些空間層面對應到人間、對應到人間的對應物質,不是他們原本的物質,是對應到這邊的物質,就是我們花差的金銀了。假如那金銀橋,就是我們手裡使用的金銀,估計那些沒錢的鬼魂早就把橋拆了當錢用去了。還用得著向太宗借錢花呀。
金橋銀橋,它們有的人看不見,有的人看見了,也只是一個光影。別說這些鬼魂了,就說那些能走銀橋的忠孝賢良之輩、公平正大之人,這金橋也是他們走不得的,要麼看不見,要麼看見一個影子,一腳踏去,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不對呀,那些橋樑使者,陰間判官、鬼使神差,他們怎麼想走哪個走哪個?是呀,歡迎您琢磨琢磨吧,挺有樂趣的。 (第十回完)
摘自:http://tieba.baidu.com/p/1597992459
附錄:
《西遊記》第十回 二將軍宮門鎮鬼 唐太宗地府還魂
卻說太宗與魏徵在便殿對弈,一遞一著,擺開陣勢。正合《爛柯經》云:
博弈之道,貴乎嚴謹。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寧輸一子,不失一先。」擊左則視右,攻後則瞻前。有先而後,有後而先。兩生勿斷,皆活勿連。闊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之而取勝;與其無事而獨行,不若固之而自補。彼眾我寡,先謀其生;我眾彼寡,務張其勢。善勝者不爭,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夫棋始以正合,終以奇勝。凡敵無事而自補者,有侵絕之意;棄小而不救者,有圖大之心;隨手而下者,無謀之人;不思而應者,取敗之道。《詩》云:「惴惴小心,如臨於谷。」此之謂也。
詩曰: 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變處,笑誇當日爛柯仙。
君臣兩個對弈,此棋正下到午時三刻,一盤殘局未終,魏徵忽然俯伏在案邊,鼾鼾盹睡。太宗笑曰:「賢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勞,創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覺盹睡。」太宗任他睡著,更不呼喚。不多時,魏徵醒來,俯伏在地道:「臣該萬死,臣該萬死!卻才倦困,不知所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來,拂退殘棋,與卿從新更著。」 魏徵謝了恩,卻才捻子在手,忽聽得朝門外大呼小叫。原來是秦叔寶、徐茂公等,將著一個血淋的龍頭,擲在帝前,啟奏道:「陛下,海淺河枯曾有見,這般異事卻無聞。」太宗與魏徵起身道:「此物何來?」叔寶、茂公道:「千步廊南,十字街上,雲端里落下這顆龍頭,微臣不敢不奏。」唐王驚問魏徵:「此是何說?」魏徵轉身叩頭道:「是臣才一夢斬的。」唐王聞言,大驚道:「賢卿盹睡之時,又不曾見動身動手,又無刀劍,如何卻斬此龍?」魏徵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夢離陛下。身在君前對殘局,合眼朦朧;夢離陛下乘瑞雲,出神抖搜。那條龍在剮龍台上,被天兵將綁縛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條,合當死罪。我奉天命,斬汝殘生。」龍聞哀苦,臣抖精神。龍聞哀苦,伏爪收鱗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進步舉霜鋒。扢扠一聲刀過處,龍頭因此落虛空。」 太宗聞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誇獎魏徵好臣,朝中有此豪傑,愁甚江山不穩?悲者,謂夢中曾許救龍,不期竟致遭誅。只得強打精神,傳旨著叔寶將龍頭懸掛市曹,曉諭長安黎庶。一壁廂賞了魏徵,眾官散訖。 當晚回宮,心中只是憂悶。想那夢中之龍,哭啼啼哀告求生,豈知無常,難免此患。思念多時,漸覺神魂倦怠,身體不安。當夜二更時分,只聽得宮門外有號泣之聲,太宗愈加驚恐。正朦朧睡間,又見那涇河龍王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高叫:「唐太宗,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你昨夜滿口許諾救我,怎麼天明時反宣人曹官來斬我?你出來,你出來,我與你到閻君處折辨折辨。」他扯住太宗,再三嚷鬧不放。太宗箝口難言,只掙得汗流遍體。 正在那難分難解之時,只見正南上香雲繚繞,彩霧飄飄,有一個女真人上前,將楊柳枝用手一擺,那沒頭的龍悲悲啼啼,徑往西北而去。原來這是觀音菩薩領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住此長安城都土地廟裡,夜聞鬼泣神號,特來喝退業龍,救脫皇帝。那龍徑到陰司地獄具告不題。 卻說太宗蘇醒回來,只叫:「有鬼!有鬼!」慌得那三宮皇后、六院嬪妃,與近侍太監,戰兢兢,一夜無眠。 不覺五更三點,那滿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門外候朝。等到天明,猶不見臨朝,諕得一個個驚懼躊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來道:「朕心不快,眾官免朝。」不覺倏五七日,眾官憂惶,都正要撞門見駕問安,只見太后有旨,召醫官入宮用藥。眾人在朝門外等候討信。少時,醫官出來,眾問何疾。醫官道:「皇上脈氣不正,虛而又數,狂言見鬼。又診得十動一代,五臟無氣,恐不諱只在七日之內矣。」眾官聞言,大驚失色。 正愴惶間,又聽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公、護國公、尉遲恭見駕。三公奉旨,急入到分宮樓下。拜畢,太宗正色強言道:「賢卿,寡人十九歲領兵,南征北伐,東擋西除,苦曆數載,更不曾見半點邪祟,今日卻反見鬼。」尉遲恭道:「創立江山,殺人無數,何怕鬼乎?」太宗道:「卿是不信。朕這寢宮門外,入夜就拋磚弄瓦,鬼魅呼號,著然難處。白日猶可,昏夜難禁。」叔寶道:「陛下寬心,今晚臣與敬德把守宮門,看有甚麼鬼祟。」太宗准奏。茂公謝恩而出。 當日天晚,各取披掛,他兩個介冑整齊,執金瓜、鉞斧,在宮門外把守。好將軍!你看他怎生打扮: 頭戴金盔光爍爍,身披鎧甲龍鱗。護心寶鏡幌祥雲,獅蠻收緊扣,綉帶彩霞新。這一個鳳眼朝天星斗怕,那一個環睛映電月光浮。他本是英雄豪傑舊勛臣,只落得千年稱戶尉,萬古作門神。 二將軍侍立門傍,一夜天曉,更不曾見一點邪祟。是夜,太宗在宮,安寢無事。曉來宣二將軍,重重賞勞道:「朕自得疾,數日不能得睡,今夜仗二將軍威勢甚安。卿且請出安息安息,待晚間再一護衛。」二將謝恩而出。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只是御膳減損,病轉覺重。太宗又不忍二將辛苦,又宣叔寶、敬德與杜、房諸公入宮,吩咐道:「這兩日朕雖得安,卻只難為秦、胡二將軍徹夜辛苦。朕欲召巧手丹青,傳二將軍真容,貼於門上,免得勞他。如何?」眾臣即依旨,選兩個會寫真的,著胡、秦二公依前披掛,照樣畫了,貼在門上。夜間也即無事。 如此二三日,又聽得後宰門乒乓乒乓,磚瓦亂響。曉來即宣眾臣曰:「連日前門幸喜無事,今夜後門又響,卻不又驚殺寡人也。」茂公進前奏道:「前門不安,是敬德、叔寶護衛;後門不安,該著魏徵護衛。」太宗准奏,又宣魏徵今夜把守後門。征領旨,當夜結束整齊,提著那誅龍的寶劍,侍立在後宰門前,真箇的好英雄也。他怎生打扮: 熟絹青巾抹額,錦袍玉帶垂腰。兜風氅袖采霜飄,壓賽壘荼神貌。腳踏烏靴坐折,手持利刃凶驍。圓睜兩眼四邊瞧,那個邪神敢到? 一夜通明,也無鬼魅。雖是前後門無事,只是身體漸重。 一日,太后又傳旨,召眾臣商議殯殮後事。太宗又宣徐茂公,吩咐國家大事,叮囑仿劉蜀主託孤之意。言畢,沐浴更衣,待時而已。傍閃魏徵,手扯龍衣,奏道:「陛下寬心,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長生。」太宗道:「病勢已入膏肓,命將危矣,如何保得?」征云:「臣有書一封,進與陛下,捎去到陰司,付酆都判官崔珏。」太宗道:「崔珏是誰?」征云:「崔珏乃是太上先皇帝駕前之臣,先受茲洲令,後升禮部侍郎。在日與臣八拜為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現在陰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夢中常與臣相會。此去若將此書付與他,他念微臣薄分,必然放陛下回來。管教魂魄還陽世,定取龍顏轉帝都。」太宗聞言,接在手中,籠入袖裡,遂瞑目而亡。那三宮六院、皇后嬪妃、侍長儲君及兩班文武,俱舉哀戴孝。又在白虎殿上,停著梓宮不題。 卻說太宗渺渺茫茫,魂靈徑出五鳳樓前,只見那御林軍馬,請大駕出朝採獵。太宗欣然從之,縹渺而去。行多時,人馬俱無。獨自個散步荒郊草野之間。正驚惶難尋道路,只見那一邊,有一人高聲大叫道:「大唐皇帝,往這裡來!往這裡來!」太宗聞言,抬頭觀看,只見那人:
頭頂烏紗,腰圍犀角。頭頂烏紗飄軟帶,腰圍犀角顯金廂。手擎牙笏凝祥靄,身著羅袍隱瑞光。腳踏一雙粉底靴,登雲促霧;懷揣一本生死簿,註定存亡。鬢髮蓬鬆飄耳上,鬍鬚飛舞繞腮旁。昔日曾為唐國相,如今掌案侍閻王。
太宗行到那邊,只見他跪拜路旁,口稱「陛下,赦臣失悞遠迎之罪!」太宗問曰:「你是何人?因甚事前來接拜?」那人道: 「微臣半月前,在森羅殿上,見涇河鬼龍告陛下許救反誅之故,第一殿秦廣大王即差鬼使催請陛下,要三曹對案。臣已知之,故來此間候接,不期今日來遲,望乞恕罪恕罪。」太宗道:「你姓甚名誰?是何官職?」那人道:「微臣存日,在陽曹侍先君駕前,為茲州令,後拜禮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陰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太宗大喜,近前來御手忙攙道:「先生遠勞。朕駕前魏徵有書一封,正寄與先生,卻好相遇。」判官謝恩,問書在何處。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遞與崔珪。珪拜接了,拆封而看。
其書曰:辱愛弟魏徵,頓首書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憶昔交遊,音容如在。倏(shū,極快地)爾數載,不聞清教。常只是遇節令設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棄,夢中臨示,始知我兄長大人高遷。奈何陰陽兩隔,天各一方,不能面覿。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對案三曹,必然得與兄長相會。萬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陽,殊為愛也。容再修謝。不盡。」
那判官看了書,滿心歡喜道:「魏人曹前日夢斬老龍一事,臣已早知,甚是誇獎不盡。又蒙他早晚看顧臣的子孫,今日既有書來,陛下寬心,微臣管送陛下還陽,重登玉闕。」太宗稱謝了。
二人正說間,只見那邊有一對青衣童子,執幢幡寶蓋,高叫道:「閻王有請,有請。」太宗遂與崔判官並二童子舉步前進。 忽見一座城,城門上掛著一面大牌,上寫著「幽冥地府鬼門關」七個大金字。那青衣將幢幡搖動,引太宗徑入城中,順街而走。只見那街旁邊有先主李淵,先兄建成,故弟元吉,上前道:「世民來了!世民來了!」那建成、元吉就來揪打索命。太宗躲閃不及,被他扯住。幸有崔判官喚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建成、元吉,太宗方得脫身而去。行不數里,見一座碧瓦樓台,真箇壯麗,但見:
飄飄萬迭彩霞堆,隱隱千條紅霧現。
耿耿檐飛怪獸頭,輝輝瓦迭鴛鴦片。
門鑽幾路赤金釘,檻設一橫白玉段。
窗牖近光放曉煙,簾櫳幌亮穿紅電。
樓台高聳接青霄,廊廡平排連寶院。
獸鼎香雲襲御衣,絳紗燈火明宮扇。
左邊猛烈擺牛頭,右下崢嶸羅馬面。
接亡送鬼轉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練。
喚作陰司總會門,下方閻老森羅殿。
太宗正在外面觀看,只見那壁廂環珮叮噹,仙香奇異,外有兩對提燭,後面卻是十代閻王降階而至。是那十代閻君: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十王出在森羅寶殿,控背躬身迎迓太宗。太宗謙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陽間人王,我等是陰間鬼王,分所當然,何須過讓?」太宗道:「朕得罪麾下,豈敢論陰陽人鬼之道?」遜之不已。太宗前行,徑入森羅殿上,與十王禮畢,分賓主坐定。
約有片時,秦廣王拱手而進言曰:「涇河鬼龍告陛下許救而反殺之,何也?」太宗道:「朕曾夜夢老龍求救,實是允他無事,不期他犯罪當刑,該我那人曹官魏徵處斬。朕宣魏徵在殿著棋,不知他一夢而斬。這是那人曹官出沒神機,又是那龍王犯罪當死,豈是朕之過也?」十王聞言,伏禮道:「自那龍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註定該遭殺於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辯,定要陛下來此三曹對案,是我等將他送入輪藏,轉生去了。今又有勞陛下降臨,望乞恕我催促之罪。」言畢,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來,看陛下陽壽天祿該有幾何?」崔判官急轉司房,將天下萬國國王天祿總簿,先逐一檢閱,只見南贍部洲大唐太宗皇帝註定貞觀一十三年。崔判官吃了一驚,急取濃墨大筆,將「一」字上添了兩畫,卻將簿子呈上。十王從頭看時,見太宗名下註定三十三年,閻王驚問:「陛下登基多少年了?」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閻王道:「陛下寬心勿慮,還有二十年陽壽。此一來已是對案明白,請返本還陽。」 太宗聞言,躬身稱謝。十閻王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還魂。太宗出森羅殿,又起手問十王道:「朕宮中老少安否如何?」 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壽似不永。」太宗又再拜啟謝:「朕回陽世,無物可酬謝,惟答瓜果而已。」十王喜曰:「我處頗有東瓜西瓜,只少南瓜。」太宗道:「朕回去即送來,即送來。」從此遂相揖而別。
那太尉執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判官隨後保著太宗,徑出幽司。太宗舉目而看,不是舊路,問判官曰:「此路差矣?」 判官道:「不差。陰司里是這般,有去路,無來路。如今送陛下自轉輪藏出身,一則請陛下游觀地府,一則教陛下轉託超生。」 太宗只得隨他兩個,引路前來。
徑行數里,忽見一座高山,陰雲垂地,黑霧迷空。太宗道:「崔先生,那廂是甚麼山?」判官道: 「乃幽冥背陰山。」太宗悚懼道:「朕如何去得?」判官道:「陛下寬心,有臣等引領。」太宗戰戰兢兢,相隨二人,上得山岩,抬頭觀看,只見:
形多凸凹,勢更崎嶇。峻如蜀嶺,高似廬岩。非陽世之名山,實陰司之險地。荊棘叢叢藏鬼怪,石崖磷磷隱邪魔。耳畔不聞獸鳥噪,眼前惟見鬼妖行。陰風颯颯,黑霧漫漫。陰風颯颯,是神兵口內哨來煙;黑霧漫漫,是鬼祟暗中噴出氣。一望高低無景色,相看左右盡猖亡。那裡山也有,峰也有,嶺也有,洞也有,澗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岸前皆魍魎,嶺下盡神魔。洞中收野鬼,澗底隱邪魂。山前山後,牛頭馬面亂喧呼;半掩半藏,餓鬼窮魂時對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傳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趲公文。急腳子旋風滾滾,勾司人黑霧紛紛。
太宗全靠著那判官保護,過了陰山。
前進,又歷了許多衙門,一處處俱是悲聲振耳,惡怪驚心。太宗又道:「此是何處?」判官道:「此是陰山背後一十八層地獄。」太宗道:「是那十八層?」判官道:「你聽我說:
吊筋獄、幽枉獄、火坑獄,寂寂寥寥,煩煩惱惱,盡皆是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後通來受罪名。酆都獄、拔舌獄、剝皮獄,哭哭啼啼,凄凄慘慘,只因不忠不孝傷天理,佛口蛇心墮此門。磨捱獄、碓搗獄、車崩獄,皮開肉綻,抹嘴咨牙,乃是瞞心昧己不公道,巧語花言暗損人。寒冰獄、脫殼獄、抽腸獄,垢面蓬頭,愁眉皺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災屯累自身。油鍋獄、黑暗獄、刀山獄,戰戰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強暴欺良善,藏頭縮頸苦伶仃。 血池獄、阿鼻獄、秤桿獄,脫皮露骨,折臂斷筋,也只為謀財害命,宰畜屠生,墮落千年難解釋,沉淪永世下翻身。一個個緊縛牢栓,繩纏索綁,差些赤發鬼、黑臉鬼,長槍短劍;牛頭鬼、馬面鬼,鐵簡銅錘。只打得皺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無救應。正是人生卻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過誰?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太宗聽說,心中驚慘。
進前又走不多時,見一夥鬼卒,各執幢幡,路旁跪下道: 「橋樑使者來接。」判官喝令起去,上前引著太宗,從金橋而過。太宗又見那一邊有一座銀橋,橋上行幾個忠孝賢良之輩,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廂又有一橋,寒風滾滾,血浪滔滔,號泣之聲不絕。太宗問道:「那座橋是何名色?」判官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橋。若到陽間,切須傳記,那橋下都是些:
奔流浩浩之水,險峻窄窄之路。儼如匹練搭長江,卻似火坑浮上界。陰氣逼人寒透骨,腥風撲鼻味鑽心。波翻浪滾,往來並沒渡人船;赤腳蓬頭,出入盡皆作業鬼。橋長數里,闊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卻千重。上無扶手欄杆,下有搶人惡怪。枷杻纏身,打上奈河險路。你看那橋邊神將甚凶頑,河內孽魂真苦惱,椏杈樹上,掛的是肯紅黃紫色絲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毀罵公婆淫潑婦。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河無出路。
詩曰:
時聞鬼哭與神號,血水渾波萬丈高。
無數牛頭並馬面,猙獰把守奈河橋。
正說間,那幾個橋樑使者,早已回去了。太宗心又驚惶,點頭暗嘆,默默悲傷,相隨著判官、太尉,早過了奈河惡水,血盆苦界。前又到枉死城,只聽哄哄人嚷,分明說「李世民來了!李世民來了!」太宗聽叫,心驚膽戰。見一夥拖腰折臂、有足無頭的鬼魅,上前攔住,都叫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慌得那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判官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處煙塵,七十二處草寇,眾王子、眾頭目的鬼魂;儘是枉死的冤業,無收無管,不得超生,又無錢鈔盤纏,都是孤寒餓鬼。陛下得些錢鈔與他,我才救得哩。」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卻那裡得有錢鈔?」判官道:「陛下,陽間有一人,金銀若干,在我這陰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約,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庫,給散這些餓鬼,方得過去。」太宗問曰:「此人是誰?」判官道:「他是河南開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庫金銀在此。陛下若借用過他的,到陽間還他便了。」太宗甚喜,情願出名借用。遂立了文書與判官,借他金銀一庫,著太尉盡行給散。判官復吩咐道:「這些金銀,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爺爺過去,他的陽壽還早哩。我領了十王鈞語,送他還魂,教他到陽間做一個水陸大會,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眾鬼聞言,得了金銀,俱唯唯而退。判官令太尉搖動引魂幡,領太宗出離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陽大路,飄飄蕩蕩而去。
畢竟不知從那條路出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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