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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

  中國共產黨十一屆六中全會作出的《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明確指出:「遵義會議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紅軍和黨中央的領導地位,使紅軍和黨中央得以在極其危機的情況下保存下來…這在黨的歷史上是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這裡「使紅軍和黨中央得以在極其危機的情況下保存下來…」這句話,指的就是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

  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如果要用一句精鍊的語言來概述它,即是:「以巧妙而成功的掩護戰術之下高度靈活的運動戰。」 這一戰術的運用,是在整個四渡赤水之戰過程中,毛澤東猜透了蔣介石:既怕中央紅軍入川與四方面軍會合;又怕中央紅軍東出與湘西的紅二、六軍團會合的防堵用兵作戰心理,因此毛澤東揮軍自如,獲得成功。而蔣介石在中央紅軍衝出貴州,向雲南進軍時才醒悟過來,不無感慨地總結這段經歷說:「我看現在土匪唯一的長處,就是慣於運用掩護戰術…他的掩護部隊配置得非常之好,例如此次由息烽的西南石洞向東南竄去,而他的掩護部隊並不配置在東南方面,卻在西南方面離開息烽十五里的底壩,一方面掩護他的主力過去,一方面又對息烽逼近,使我們在息烽的主力五十三師竟被他牽制,以全力來進攻包圍他的主力所竄反方向的掩護部隊,結果他的主力安全向東逃走了。他當時配置在底壩的掩護部隊,據我判斷,最多不過一二百人,你看他以如此少數的部隊,便牽制了我們在息烽的一師多兵力,何等巧妙!」①蔣介石關於毛澤東四渡赤水之戰的這段評論,我們可從以下事實中一一得到驗證。

  一渡赤水的戰略決策和戰術運用

  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是黎平會議採納毛澤東的意見進軍黔北後的衍生結果。因為黔北是貴州首富之區,比湘西條件好。加之遵義北面有長江之險,西面有赤水,東、南面有烏江為屏,是創建根據地的最佳選擇。

  遵義會議毛澤東進入中央決策層後,會議後期討論了中央紅軍的下一歩活動的方向和目標問題。會上根據劉伯承和聶榮臻二人的建議,中央紅軍放棄在黔北建立根據地的計劃,北上四川,在川西北建立根據地,因為四川的條件此貴州好。為了實現北上四川的這一戰略目標,中央紅軍決定由瀘州附近渡江北上。這是因為:中央紅軍總司令朱徳和總參謀長劉伯承兩人早年都在瀘州駐過軍,不僅江岸地形熟悉,而且有老關係和群眾基礎,中央紅軍在此渡江的把握性大。為此,從 1月19日起,中央紅軍分為左、中、右三路縱隊從遵義一帶出發,向黔西北的土城地區進軍,準備在土城至赤水間西渡赤水河進抵瀘州。1月20日,由毛澤東參與的新中革軍委在泗渡擬定和下達了《關於中央紅軍北渡長江的作戰計劃》。該渡江作戰計劃分為兩個步驟實施:一、「中央紅軍由黔北地域經過川南渡江後轉入新的地域,協同四方面軍由四川西北方面實行總的反攻…」;二、「在沿長江為川敵所阻,不得渡江時,中央紅軍應暫留於川南地域進行戰鬥,並準備渡過金沙江,經敘川上游渡河…」②

  為了掩護紅軍撤離和迷惑遲滯敵人,中央紅軍撤出遵義時,中革軍委命令三軍團第四師於19日派出得力部隊「逼向敵人,積極行動,進行運動防禦,並在警戒陣地構築工事,偽裝欲長期防守遵義,以遲阻懶板凳之敵在遵義以南的任務」。③

  由於朱徳和劉伯承兩人早年在瀘州有關係,中央紅軍選擇從瀘州渡江北上四川,因此無論是以朱徳為首的紅軍高層,還是以劉湘為首的川軍高層,都認為長江不是中央紅軍的主要障礙,而赤水河則是雙方都認為是中央紅軍入川的一道屏障。因此敵我雙方都想搶佔和控制赤水河中下游的主要河段,以贏得戰爭的主動權,於是便產生了著名的「土城戰役」。

  土城地處赤水河中游東岸,濱播枕永,襟合帶瀘,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宋代因此命名為「武都城」。因此當1月24日一軍團攻佔土城後,蔣介石極為腦火,指令重慶參謀團賀國光將丟失土城的黔北軍閥侯之擔抓捕法辦。與此同時,川軍統帥劉湘緊急調集二十餘團的川軍向土城合圍,下令全體參戰的川軍指揮官「要以必死之決心」,藉助赤水河為屏障,在以土城為中心的赤水河狹谷圍殲中央紅軍。為了打破劉湘的這一圍殲圖謀,毛澤東採取「北守南攻」的土城戰役戰略戰術,先集中兵力消滅尾追的郭勛祺部,把決戰的戰場放到土城近郊,於是土城地區便成為「土城戰役」的中心戰場和主戰場。

  「土城戰役」中心戰場的幾處決戰,經過1月28日上午大半天的激戰,由於對川軍兵力和作戰決心與目的判斷失誤,致使雙方打成交織狀態。後來二師趕來增援,才將川軍郭勛祺和廖澤兩個旅從青杠坡地域擊退到十多華里外的風村壩旁邊泥埡坪。值此兩敵潰敗心有餘悸之時,毛澤東利用川軍戰敗,暫時不敢向紅軍主動反撲的畏懼心理,只用五軍團三十九團和三軍團四師十一團第三營在青杠坡和三鍋樁兩地作掩護,九軍團在川峰坳作掩護,造成中央紅軍正在調整作戰部署,準備29日再戰的假象,主力紅軍則於29日晨迅速從土城、淋灘、元厚三地順利地渡過了赤水河。三支掩護部隊沒費一槍一彈就完成了整個掩護撤離任務。

  這次成功的掩護戰,是毛澤東利用川軍戰敗,增援部隊尚未趕到的戰爭空隙順利實施的。據潘文華28日晚發給劉湘的電報稱:「當晚我郭、廖當面之匪仍與我相持中。」另據郭勛祺旅部警衛營長郭文炯後來講:28日下午風村壩旁沙溝頭阻擊二師五團的激戰中把所有彈藥都打光了,因此當晚郭勛祺很恐慌,急派旅部參謀長廖鼎高去潘佐部唐明照團借來機關槍子彈數千發和迫擊炮彈數百發,準備29日再戰。實際上郭勛祺是一場虛驚,當晚一軍團二師和三軍團、五軍團等迨天黑後便奉命脫離接觸之敵郭、廖、潘三部,郭勛棋等人誤以為中央紅軍29日仍將繼續攻擊,一心只在困守待援,不敢輕舉妄動,主動向紅軍反撲,這就為中央紅軍主力於29日按建置和序列順利渡過赤水河迎得了時機。

  從1月20日中革軍委發布的《關於中央紅軍北渡長江的作戰計劃》中可以明顯地看出:中央紅軍從土城渡河,並非是因土城戰役沒有打好,而是按照中革軍委23日發出的指令:由土城至赤水縣城間渡過赤水河的既定方針進行的。土城戰役結束後,根據敵情變化,中革軍委起用1月20日「渡江作戰計劃」中的第二個方案:「在沿長江為川敵所阻,不得渡江時,我野戰軍應暫留於川南地域進行戰鬥,並準備渡過金沙江,經敘川上游渡河」的行動計劃,由土城、淋灘、元厚三地渡過赤水河向川南進軍。

  中央紅軍渡河後一個多小時(上午九時許),郭勛祺才帶領部隊膽怯怯地摸來土城,這時土城河兩岸早已不見紅軍蹤影。

  2月7日,中革軍委根據第二渡江方案已不能實踐的情況,決定改變戰略方向,中央紅軍轉向扎西集結,以便修整部隊和創建川滇黔邊區根據地,「以戰鬥的勝利來開展局面,並爭取由黔西向東的有利發展」。

  二渡赤水的戰略決策和戰術運用

  中央紅軍進入扎西後,由於這一帶地脊民貧,補給困難,加上這裡地處川、滇邊鄰地區,中央紅軍進駐這裡,必然威協到川、滇兩省軍閥的利益,拚死抵抗。而川、滇兩省軍隊有地利之便,以逸迨勞,中央紅軍顯然不利於與之作戰而在此地創建根據地。相比較而言,貴州軍閥王家烈部在西南三省中戰鬥力較弱。而國民黨中央軍的追剿部隊雖然進入貴州,但他們長途追剿,已是疲憊不勘,不僅與中央紅軍一樣人地生疏,而且經過湘江戰役後傷亡也很大,軍隊編製不足,加上是中央紅軍的老對手,雙方戰法彼此了解,有利於與之作戰。打敗中央軍,還能有好的武器和彈藥補給。再有,遵義是貴州首富之區,四面有長江、烏江和赤水為屏障,東又與二、六軍團相鄰,是創建臨時根據地的理想之地。於是,毛澤東決定揮師東進,再占遵義。據呂黎平《毛澤東進入中央領導核心》一文記載:在扎西東進前,毛澤東曾對三軍團和軍委縱隊的指戰員作了戰略轉移的動員講話,說:「同志們,十幾天前,我們在土城戰鬥中沒有打贏,傷亡還很大,主要是沒有把敵情搞清楚,拳頭不硬(沒有集中優勢兵力),責任在我們軍委,不怪下面。這一次,我們再不吃那種虧了。吃一塹長一智嘛!現在採取『聲西擊東』的戰術,再渡赤水,消滅王家烈,打回遵義去,誓為死難烈士報仇……」為此,為了實現回師東進這一戰略目標,毛澤東決定先攻取黔北軍事要塞婁山關,把它作為控制黔北和攻佔遵義的關鍵一步。為此,毛澤東採取由北向南大迂迴的行軍作戰路線,以便把川軍向北和向東牽引,進而快速揮師南移奪戰遵義,然後藉助婁山關和烏江,北阻川敵,南拒中央軍吳奇偉部,以便孤立和尋殲遵義西部的周渾元縱隊。作戰計劃擬定後,2月10日,中革軍委向全軍發出東進作戰命令:「…我野戰軍目前…應迅速脫離川敵與滇敵之側擊,決於明十一日起轉移到雪山關及其以西地域,爭取渡河先機,並準備與薛岳兵團及黔敵為主要作戰目標…」④據吳奇偉部參謀魏鑒賢后來講:薛岳指揮的兩個追剿縱隊人馬實力因沿途逃亡、落伍和疾病已減員大半,兩個縱隊共計不足五萬人。魏鑒賢看到吳奇偉部士氣非常低落,悲觀厭戰的情緒很農厚,每連多者七、八十人,少者四、五十人,編製嚴重不足。從隨後的「遵義大捷」一事證明,毛澤東決定東進與薛岳兵團作戰的戰略決策是英明而正確的。

  中央紅軍從扎西東進時,毛澤東利用五軍團和九軍團兩個軍團作為掩護撤離部隊,向滇軍猛烈進攻,造成中央紅軍要攻入雲南腹地的錯覺,主力則快速隱蔽地順原路向貴州轉移。

  2月16日,在東進途中,中共中央、中革軍委聯合發布了《告全體紅色指戰員書》:「我們決定在雲貴川三省地區中創立根據地…因此紅軍必須經常轉移作戰地區,有時向東,有時向西……」⑤這就為毛澤東後來三、四次渡過赤水留下了伏筆。

  為了打亂敵人的碉堡防禦計劃,東進時,毛澤東創造和採用了「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的「曲線運動戰戰術」,雖是原路返回,但選擇的是走小路,而不是西去時的大路,這就使蔣介石的雕堡防禦工事失去了作用。

  自遵義會議後毛澤東便勇挑軍事指揮重擔,親自在每個軍團抓有一個戰鬥力強的骨幹團作為備用。三軍團五師的十三團是紅七軍張雲逸的老部隊,戰鬥力較強,善長於打山地攻堅戰,毛澤東曾誇獎說:「老廣很會打仗!」在土城戰役中,毛澤東和彭德懷兩人都捨不得動用十三團。這回東進,毛澤東決定動用十三團首戰婁山關,因此沒費力就奪得了山口陣地,為後來奪取遵義城迎得了關鍵的一局⑥。毛澤東攻佔婁山關的這個作戰用兵計劃擬定後,當中央紅軍進到赤水河西岸地區時,為了轉移蔣介石和劉湘的注意力,毛澤東先派出三軍團十三團以覃應機為指導員,韋傑為連長的偵察連率先渡過赤水河,隨即沿赤水河東岸向北快速猛烈出擊,將駐守土城的黔軍第三旅第五團擊潰,一直猛追到陛詔,造成中央紅軍要由赤水河北出四川之勢,藉以阻滯和向北面調動川軍,掩護中央紅軍主力東渡赤水後向南轉移。劉湘果然上當,急令潘文華速調敘永的范子英師到合江防守,魏楷部到江安至合江一線設防。

  中央紅軍的這次東進,完全出乎蔣介石和薛岳的預料,因此沒在太平渡設防。中央紅軍第二次順利東渡赤水河後,毛澤東又採取「聲東擊南」的攻心戰術,把蔣介石和劉湘的注意力向東面的湘西方向牽引。為此,毛澤東命令五、九軍團各留下一個團在習水縣境內的東皇場、吼灘壩兩地阻擊川軍郭勛祺師,掩護紅軍主力向婁山關急進。五軍團三十七團在團長李屏仁和政委張南生的率領下奉命在東皇場泥埡關口阻滯敵人,然後邊阻擊邊朝東面的溫水方向撤退,前後用六天的時間,拖住川軍郭、潘、廖三個旅不放。

  毛澤東的這一「聲東擊南」的攻心掩護戰術,真的不出他所料,起到了預期的效果。2月21日,薛岳接到蔣介石轉給王家烈的電報說:紅軍回師東渡,已到貴州赤水至土城附近,似有取道川、黔邊界往酉陽、秀山與賀龍二、六軍團會合模樣,命王家烈親率所部,在松坎以北,趕水之線堵截。造成了黔北腹地敵人兵力空虛的有利戰機。當婁山關守敵告急,蔣介石和劉湘才發覺上了毛澤東「聲東擊南」的當,急令川軍郭勛祺指揮的三個旅南下增援婁山關時,郭勛祺這時才發覺自己上了三十七團的當,急忙調頭南下,但為時已晚,中央紅軍很快就攻克了婁山關,緊接著很快奪取了遵義城,獲得了遵義戰役的偉大勝利。(據吳奇偉部參謀魏鑒賢后來講:吳奇偉渡烏江北進增援王家烈前,希望周渾元縱隊能迅速靠近遵義與他協同作戰,但周渾元部不敢前來助戰,使吳奇偉很是失望,所以敗得很慘。)

  三、四渡赤水的戰略決策和戰術運用

  中央紅軍攻佔遵義後,刺痛了蔣介石剿滅紅軍的心。3月3日,蔣介石到貴陽親自部署在遵義一帶圍殲中央紅軍的作戰計劃,命令郭勛祺部三個旅由北向南,周渾元部三個師由西向東,吳奇偉部由南向北圍殲中央紅軍。3月3日,奉命守衛婁山關的九軍團軍團長羅炳輝緊急電告中革軍委:由於川敵一路由婁山關東面繞道向板橋進逼,擬切斷九軍團的退路,而五軍團又過早地撤離與九軍團接應的防線,向遵義方向轉移,致使九軍團處於遠距離孤軍作戰的不利境地,中革軍委只得同意羅炳輝的請求,放棄婁山關。為了打破蔣介石新的圍殲計劃,3月4日,由中央書記張聞天提議,中革軍委成立了以毛澤東為政委(總指揮),朱德為司令的前敵司令部,指揮紅軍進行反圍剿作戰⑦。為了把北面的川軍和南面的中央軍吸引向東,以便集中兵力向西消滅周渾元部,3月4日,毛澤東命令由九軍團從泗渡派出一支「黔北游擊隊」向駐守綏陽的黔軍蔣在珍部發起攻擊,造成黔北紅軍主力要東出湖南的假象。蔣介石果然又一次中計,認為中央紅軍「必向東圖,與肖、賀聯合」,急忙命令吳奇偉部要「以鳳、眉為防堵目標」。

  婁山關的失守,遵義北面大門被敝開,從而牽動中央紅軍的整個戰略布局,毛澤東不得不於3月5日放棄遵義城,指揮中央紅軍向鴨溪地域轉移,以尋求先與東進的周渾元部作戰。為配合毛澤東的這個戰略部署,紅軍總政治部發布了一道《動員全體紅色政治工作人員爭取新的勝利命令》,明確指出:「在王家烈、吳奇偉慘敗之後,蔣介石又用周渾元縱隊與黔軍配合向我進攻,企圖包圍和消滅我們,現在我們必須爭取勝利,消滅周渾元來徹底粉碎敵人的追剿,這是一個決戰,或者是我們勝利,站定腳根,消滅敵人,赤化貴州;或者是我們不能勝利,則不但不能保持遵義的勝利,而且將逼迫再要轉移方向,我們無論如何要把蔣介石的主力周渾元縱隊消滅,取得比遵義戰鬥更大的勝利!」「周渾元縱隊尾追我們數千里,比吳奇偉縱隊更疲勞,只要我們堅決勇敢,勝利一定是我們的」。⑧這道命令體現了毛澤東的一個新的反圍剿戰略部署。但毛澤東的這個作戰計劃受到極大的干擾。3月10日,紅軍高層在鴨溪苟壩為打黔軍還是中央軍一事發生激烈爭論,最後以毛澤東的意見獲勝而告結束。

  從陳雲在二渡赤水期間完成的《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一文中看出,在扎西期間,中央高層已否定和批評了劉伯承和聶榮臻二人關於中央紅軍入川的方案,認為他們二人的建議「沒有具體的了解與估計敵情與可能,沒有講求達到這個目的的具體步驟」,「對於四川敵人的兵力是過低的估計」。因此扎西會議放棄了中央紅軍入川的戰略方針,改「以川、滇、黔邊境為發展地區,以戰鬥的勝利來開展局面,並爭取由黔西向東的有利發展」。這個戰略決策在實施時又作了調整,將「由黔西向東的有利發展」改為「以黔北為中心的有利發展」。根據遵義會議的決定:「毛澤東為周恩來軍事指揮上的幫助者。」因此一、二渡赤水期間是毛澤東協助周恩來指揮軍事。苟壩會議後,經周恩來的支持和放權,毛澤東取代周恩來全權指揮軍事,故張聞天後來說:苟壩會議後,「實際上開始了以毛澤東同志為領導中心的中央的建立」。毛澤東完全獲得中央紅軍的指揮權後,便開始構思他的第三套渡江方案。為此,他曾告訴李德說:「目前的軍事形勢雖然困難,但我堅信,中央紅軍無論如何會成功地渡過金沙江,與四方面軍會合。即使部隊最後為了尋找渡口,可能不得不向上遊行進很遠,我也無所畏懼。」⑨

  據孫渡3月14日發給龍雲的電報稱:他們「近日」在黔西大定一帶「拿獲赤匪偵探甚多…」可見毛澤東在苟壩會議上完全掌握兵權後,便開始派人到黔西大定一帶活動偵察敵情和道路,擬從滇東北進入雲南,然後再從金沙江上游進入四川。

  早在3月6日中央紅軍主力轉移到鴨溪地區時,薛岳就意識到毛澤東的目標重點鎖定的是中央軍周渾元部,並電告周渾元要特別小心。周渾元和吳奇偉兩部亦深知在運動戰中不是中央紅軍的對手,因此在同紅軍周旋中總是保持一定距離,不敢和中央紅軍正面接觸。3月13日,蔣介石電令周、吳兩縱隊:認為中央紅軍西去是必然之勢,但最有可能是朝北面大壩方向趨赤水的公算為大。於是命令周渾元部退到魯班場,並派出一部分兵力佔領大壩,準備向茅壩或大壩方面追剿⑩。毛澤東獲知蔣介石這個部署後,認為向周敵進攻,以打破封堵圈的機會到了。因為周渾元已有畏怯之勢,並且該部又是孤軍背水迎戰,且一個師已向大壩方面伸展,兵力已經分散,是進擊他的好機會。

  魯班場一戰,由於臨戰前紅軍高層指揮員意見不統一,導致戰場的指揮與配合不協調,致使魯班場一仗未能消滅孤軍背水困守的周渾元部。緊接著毛澤東又按照蔣介石和薛岳「紅軍必向西去」的思路,將計就計,把郭勛祺部川軍由東向西調離黔北,同時把滇軍吸引向川南,以便轉過頭來再對付周渾元部時,實施他的第三套渡江方案,侍機從貴州西部進入雲南。為此,毛澤東作出了揮師三渡赤水,調動敵人的重大戰略行動。這一次毛澤東又實施了一次巧妙的掩護戰術,他派出戰鬥力最強的一軍團二師五團偽裝中央紅軍主力向古藺方向進攻,將川軍防守鎮龍山的廖九甫團擊潰,造成中央紅軍又要北渡長江之勢。二師五團的官兵們又借勢發揮,仿照春秋戰國時期孫臏用減灶來迷惑龐涓的方法,每天增加許多灶頭來迷惑敵人,給敵人造成大隊紅軍已向西去的錯覺,而紅軍主力則隱蔽在赤水河西岸待機東渡。蔣介石果然上當,他從俘獲的紅軍士兵口中得知:毛澤東的目標是要西出橫江,然後到川西北。毛澤東曾說:只要能從這條路線衝出去,哪怕四萬中央紅軍最後只剩一萬,也算是成功的!因此蔣介石認定毛澤東這回的西進一定是動真格的了!於是蔣介石於3月15日通電:「是匪急西竄無疑…」他一面命令郭勛祺部向古藺、敘永方向猛追,一面命令川南地區調集重兵連夜埋頭構築碉堡原地死守,同時命令滇軍北進到馬蹄灘一帶布防,黔軍到土城設防。並且要求「另布置兵力於相當地帶,準備迎頭痛擊」。圍殲計劃安排妥當後,3月20日,蔣介石在貴陽沾沾自喜地電告各軍說:「以如許大兵,包圍該匪於(古藺一帶)狹小地區,此乃聚殲匪之良機……剿匪成功,在此一舉,勉之勉之!」11當蔣介石正在做著他的黃粱美夢時,毛澤東則輕易地揮師東進,於3月21、22兩日從上起二郎灘,下至淋灘間的赤水河段第四次渡過了赤水河。

  據1935年3月21日國民黨貴州郵政管理局恢復土城郵局的呈文和紅軍中革軍委當年3月20日渡河電文:一軍團由太平渡和淋灘兩地渡河東進。為了迷惑和遲滯敵人,一軍團先派出一部分兵力由太平渡沿著赤水河西岸向土城方向進攻,一直北進到離土城十二華里的三角塘,造成中央紅軍又要沿赤水河北出四川的假象,嚇得土城的國民黨守軍一片驚慌。當掩護渡河任務完成後,這支部隊從淋灘渡過赤水河後又向東皇殿前進,對赤水河以東的敵人進行牽制,掩護主力部隊沿著赤水河東岸隱蔽向南轉移。

  南渡烏江,兵逼貴陽的戰略決策和戰術運用  

  劉伯承等人曾回憶說:中央紅軍三渡赤水河後(實是三渡赤水時),毛澤東就說:「只要調出滇軍就是勝利!」 這句話是不準確的。因為毛澤東所要調動的是孫渡部的滇軍三個旅十個團的兵力,而這部分滇軍早已調出滇境布防在川滇黔三省邊鄰地區,一直在這一帶打轉轉,客觀上已不存在「調出滇軍的問題」。毛澤東所指的是「調動滇軍」,目的是把孫渡部調動到適當位置,然後中央紅軍抽身進入雲南,從金沙江上游進入四川。當中央紅軍四渡赤水後,鑒於滇軍已向北面遷移,滇東北空虛之際(據滇軍上尉連長劉國舉回憶,滇軍北進到馬蹄灘,龍雲即令停止北進,怕孤軍深入被紅軍吃掉),毛澤東命令彭德懷指揮三軍團向黔西挺進,將黔軍消滅後趁機從滇東北進入雲南,但彭德懷的一個回電打消了毛澤東的這個計劃。彭德懷於3月25日回電說:「目前向西南尋找戰機,首先需突破周、吳、王、孫縱隊,在戰役上很難。如向東南烏江流域則比較有利。近日部隊很疲勞,須有一兩天的休息和準備時間,故不宜有較大的機動。」 彭德懷說「三軍團很疲勞,需要停下來休息一兩天,不宜有較大的機動12」這一逼,加上毛澤東已發現蔣介石已有所防備,於3月28、29兩日命令滇軍孫渡部先於31日東進到打鼓新場堵截中央紅軍,隨後又令孫渡部轉移到黔西防堵,以防備中央紅軍從黔西方向進入滇東北。毛澤東看出蔣介石的這一舉動後,於是改變策略,敵變我也變,走出了整個四渡赤水之戰中最為絕妙的一著棋,出其不備,南渡烏江,兵臨貴陽 ,「活捉蔣介石」!然後再向西進軍雲南,從金沙江上游進入四川。

  中央紅軍在黔北西部一帶兜留及三渡赤水河,又一次把蔣介石的注意力吸引向了川滇黔毗鄰地區,把貴州可用之兵都調集到了貴州北部和西部,毛澤東抓住這一戰爭空隙,決定指揮中央紅軍主力直趨貴陽,然後侍機向雲南進軍。戰略目標確定後,毛澤東改由自己的老部屬一軍團為前鋒,指揮中央紅軍穿越楓香至鴨溪間的「遵仁封鎖線」向烏江北岸急進。當時敵人採取的是碉堡防禦戰術,當紅軍來時,敵人便一窩蜂躲進了碉堡,十分害怕紅軍的運動戰,為此,毛澤東命令一軍團「…對敵人守備碉堡的部隊應以有力部隊監視或包圍之,斷絕其與外面的通信交通,其突擊隊則置於該碉堡的附近,以便適時打擊其出擊或襲擾我後方部隊…」13這樣,紅軍便安全地從碉堡之間穿過了蔣介石設置的「遵仁封鎖線」。

  為了掩護中央紅軍主力南渡烏江向貴陽地區推進,這回毛澤東派出一支最大的游擊掩護部隊九軍團在鴨溪以西的馬鬃嶺地區偽裝主力紅軍,迷惑和牽制黔軍猶禹九旅和周渾元、吳奇偉、郭勛祺三個縱隊,掩護大部隊向南轉移。為了讓九軍團完成好這次重大任務,毛澤東臨陣換將,把他井岡山時的老搭當何長工派到九軍團接替蔡樹藩的政委工作,並向何長工講明了這次任務的重要性。3月27日起,按照毛澤東的部署,九軍團在馬鬃嶺地區採用麻雀戰術,四處升旗鳴號,遍地燃放炊煙,虛張聲勢迷惑敵人。同時毛澤東還派出便衣人員到眉潭放風打聽通往湖南的路線,藉以擾亂蔣介石的視聽。蔣介石被毛澤東的這一掩護戰術搞得昏頭轉向,一面命令周渾元和郭勛祺兩部及黔軍猶國才旅等圍堵馬鬃嶺地區的九軍團,一面又抽調兵力到湄潭防堵。據黔軍第一師師長何知重後來講:當時他的那個師正在金沙布防,突然接到命令到烏江北岸固守某某據點一線,限期到達。部隊剛到袁村、沙土一帶,又接到兼程趕到湄潭的命令。經過兩天一夜的跋涉,到湄潭還不及三個小時,又限令兩日後趕到黔西三重堰待命。結果走了三天一夜才到達三重堰,這時烏江兩岸已無紅軍蹤影。何知重的幕僚們指責蔣介石這番不知死活地折磨他們,完全是由於紅軍近逼貴陽,蔣介石被驚嚇得沖昏了頭腦。

  中央紅軍主力順利地從黔軍何知重的防區南渡烏江後,毛澤東又一次創造性地採取了「多路紅軍齊頭並進」的運動戰術(又可稱作是「遍地開花」的「麻雀戰」戰術),多路紅軍既是單獨的戰鬥隊,也是相互之間的掩護部隊,給蔣介石造成眼花繚亂的錯覺,搞不清哪股是主力紅軍。當時駐守在息烽的中央軍吳奇偉部九十三師師長唐雲山,由於遵義戰役的驚魂未定,聽到底壩方向紅軍進攻的槍聲,嚇得面色慘白,不知所措。結果是毛澤東先用一軍團的兩個團封鎖息烽,對唐雲山師進行威懾,然後迅速撤離,只留下紅五軍團的一個營在底壩虛幌幾槍,佯攻息烽,掩護主力紅軍順利向東南方向轉移。當主力紅軍逼近貴陽時,毛澤東又採取「聲東擊西」的戰術,指派一軍團二師五團第二營到開陽青口清水江上架起兩座浮橋,偽裝紅軍要東出湖南之勢。與此同時,毛澤東又指令一軍團和三軍團各派出一個團佯作進攻貴陽和龍里之勢,採用高度運動戰的戰略戰術指揮部隊力爭各個擊破敵人。毛澤東突然揮師南下,此舉大出蔣介石預料,使之極為恐慌。為此,3月31日,蔣介石急電孫渡:「望兄部星夜兼程由畢節經黔西,限明日到達鎮西衛(今清鎮衛城)待命。盼立復……」4月1日,為了進一歩轉移蔣介石的注意力,把後面跟追的李韞珩和吳奇偉兩部向貴陽以東調動,把滇軍孫渡部也吸引到貴陽及其以東地區,毛澤東電令紅軍主力「決心改經息烽、修文之線向東南由底寨渡河,以便尋求新的動機」。14同時命令一軍團一師一團「敲山震虎」,大造攻打貴陽的聲勢,到處張貼標語:「打到貴陽去,活捉蔣介石!」並用繩索綁成攻城長梯抬著行動,作出一副真要攻打貴陽的架勢。緊接著4月2日,毛澤東再一次命令紅軍主力繼續朝貴陽東南方向開進,盡量把李、吳兩敵朝東南方向牽引。

  4月5日,王家烈向蔣介石電報說:「匪大部由馬場、羊場、水尾向甕安方面東竄…」蔣介石也於6日判斷:「匪5日午時由牛渡河、清水河向牛場、黃平方面東竄。現吳縱隊尾追,李韞珩部由中平向甕安追剿。匪以乘隙向黃平、施秉之公算為多。」15急令李韞珩和吳奇偉兩部繼續向貴陽以東追堵,其中李韞珩部最為賣力,一直撲空追到了黃坪。當時清鎮、烏當等地也不斷傳來發現紅軍並要攻城的消息,蔣介石被近兩個月來毛澤東一系列精妙絕倫的掩護戰術攪亂了方寸,不知紅軍所向。當中央紅軍四渡赤水後,在仁懷北部隱蔽南進時,蔣介石派出飛機都發現不了紅軍的蹤跡,還大罵薛岳說:「你這個『前線總指揮』是幹啥的,連紅軍此刻在哪裡都不知道!」並為此火冒三丈,把電話機都扔在地上。他還曾懸賞「十萬元」取毛澤東的人頭。如今毛澤東自己找上門來,蔣介石卻如驚弓之鳥,被嚇得魂不護體,乃至大小便失禁,在貴陽住所惶恐不安地問身旁的貴陽市公安局長王天錫說:「敵人未必會來攻城吧?」當時各路紅軍還張貼標語,喊出口號說:「拖死中央軍,嚇死川黔軍,血戰滇軍!」毛澤東用這一著來刺激蔣介石和調動滇軍真的起到了效果,受蔣介石急令的滇軍孫度部三個旅,以毎日150華里星夜兼程趕來貴陽保駕,蔣介石則倉皇坐飛機逃出貴陽,命令滇軍孫度部繼續往貴定方向追擊紅軍。此時,毛澤東感到遠距離調出滇軍的目的已經達到,同時跟追的李、吳兩敵已被牽引到了貴陽東南很遠地方,於是虛幌一槍繞貴陽城東而過,然後於4月7日留下三軍團的少數兵力分成兩路於8日從高堡、簸箕堡和谷腳、觀音山向龍里進逼,進一歩吸引滇軍到龍里和貴定一帶,掩護大部隊向南轉移,蔣介石忙令吳奇偉和孫渡兩部跟追,被這支紅軍掩護部隊阻滯在了貴定西北洗馬河一帶。直到這時,蔣介石都還認為中央紅軍「其企圖似向龍里西南地區逃竄」,萬沒料到中央紅軍主力分成兩路從圖雲關至龍里之間和龍里與貴定之間兩處空隙穿過封鎖線後,突然向西邁進,與追擊的滇軍反向擦肩而過,而跟追的滇軍及吳奇偉和李韞珩等部已被牽制在貴陽以東的貴定、黃坪一帶,從而甩開追敵,衝出了蔣介石設置的圍堵圈,完成了整個四渡赤水之戰,創造了世界軍事史上的一大奇蹟。

  對於毛澤東的這一「聲東擊西」的掩護戰術,蔣介石的高參陳誠無可奈何地對貴陽市公安局長王天錫說:「敵人真狡猾,我們以為他要東出,他卻朝西,向花屹鬧方向去了……」16而奉命前來保駕的滇軍孫渡部,由於在畢節、大定一帶駐防期間被蔣介石東調西使,旋磨打圈,體力已經耗盡,滇軍中各級軍官和士兵怒氣衝天責罵蔣介石說:整日指揮我們「跑來跑去,對紅軍堵也堵不住,圍也圍不著,追也追不上,晝夜奔跑,把兩腳都跑腫了,連紅軍什麼樣兒都沒有看到!」當中央紅軍在貴陽東南與滇軍反向擦肩而過時,滇軍發現紅軍的行跡是幾十路縱隊並列前行,知道紅軍的這一行軍布陣是主力部隊所為,毎支部隊的縱深小,行軍速度快,一有敵情便會很快聚集攏來打殲滅戰。而滇軍一貫使用的是兩路縱隊並行,這種行軍布陣縱深長,速度慢,容易被對方從中切斷,各個擊破,因此滇軍知己知彼,不敢輕易冒進,眼睜睜望著中央紅軍朝惠水、長順方向急駛而去 17。追剿軍周渾元部第十三師師長萬耀煌對中央紅軍的這次行動用了一句十分形象的話感嘆說:「共軍轉個彎,我們跑斷腿!」

  自中央紅軍二進遵義後,3月7日,蔣介石即總結出了「匪之行動,常走曲線」18的紅軍轉戰特點,即毛澤東二渡赤水前告知中央紅軍指戰員:為了使蔣介石的碉堡攻勢破產,紅軍必須採取「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的曲線運動戰戰略戰術。但毛澤東的「曲線行軍路線」如何走,這使得蔣介石十分傷腦筋,捉摸不透。於是在中央紅軍四渡赤水期間,蔣介石既要防中央紅軍北上或西進,又要防中央紅軍東進或南下,毛澤東指揮中央紅軍的每一次小小的佯動,都牽動著蔣介石敏感的神經,置使他把二十多萬追堵部隊東調西遣,分散得七零八落,始終形成不了一個圍殲中央紅軍的拳頭,以致於各路圍堵的國民黨軍,被毛澤東的「曲線戰術」拖得精疲力竭,怨聲載道,蔣介石也只好認輸。

  對毛澤東四渡赤水之戰的評價

  綜上所述,回顧和總結毛澤東四渡赤水之戰這段歷史,我們不得不驚嘆毛澤東確實用兵如神。他的掩護戰術運用之精妙,其掩護部隊少則一個連,一個營;多則一個團,一個軍團,甚至整個中央紅軍都成為各個擊破敵人的掩護部隊。而兵臨貴陽,「示形於東」即「聲東擊西」的巧妙掩護戰術,尤為時人所稱道。毛澤東兵臨貴陽之舉,是毛澤東同蔣介石之間的一場膽識和智慧的較量,結果是蔣介石輸給了毛澤東。蔣介石的高參們評價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說:毛澤東指揮中央紅軍「盤旋於川黔邊境……大有徘徊不去之勢,其用意是在吸引國軍及滇、川、黔軍主力渡過烏江北岸而後乘機乘隙,竄渡烏江,徑撲貴陽」,接著又作出「佯為東竄之圖,實作西窺之計」的驚人之舉,「貴陽一役,為共軍西竄最緊湊之一幕」。就連毛澤東的死敵蔣介石都稱讚和佩服毛澤東掩護戰術的絕妙。國民黨高級將領李以劻後來回憶說:毛澤東指揮中央紅軍四渡赤水期間「蔣介石在貴陽的30天,幾乎天天被毛澤東牽著鼻子走,可說是完全被動。紅軍四渡赤水河的真正企圖,蔣介石、陳誠、薛岳等事前判斷不著,事後洞悉情況,重新布置,而紅軍卻又改變行動了。國民黨軍長追半年,地經六省,多次調動,卻達不到『追殲』的目的」。19 因為四渡赤水期間很多次都是毛澤東按照蔣介石的思路來調動國民黨軍隊的,使國民黨軍隊在圍剿中多次被動而撲空。蔣介石及其高參們對毛澤東的這些戰術是既恨又怕(李以劻說:「薛岳對毛澤東用兵,一向有所畏忌」),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毛澤東的軍事天才。而在中央紅軍內部,承認和佩服毛澤東的人只是少數,對此陳雲和劉英都有過評論。陳雲在1941年10月22日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說:「遵義會議後,開始知道毛主席懂軍事,紅軍南渡烏江後,才佩服他的軍事天才。」20苟壩會議後,張聞天對毛澤東的信任和支持搖擺不定,還一度想罷免毛澤東的軍事指揮權。到紅軍南渡烏江後,張聞天才佩服毛澤東的軍事指揮天才,於是才有了會理會議上堅決站在毛澤東一邊批評林、彭二人的事情出現。事實證明:毛澤東在四渡赤水期間是用真本事征服人。

  對於毛澤東「四渡赤水之戰」的運用成功,近年來有學者認為得益於情報人員從外部所提供的敵人情報信息。其實毛澤東並未派出一兵一卒的情報人員,而情報人員就在軍委總部,一直在毛澤東和周恩來、朱德三人身邊。據黃克誠回憶,當年軍委作戰科長曾希聖通過自己的克苦努力能破釋敵人的電報密碼,在長征中起了很大作用。另據陳雲解放後講:「長征期間,我們對敵人的電台密碼是能夠譯出來的。現四機部的王諍,懂得敵人的密碼,在當時起了很大的作用。還有(當時中央縱隊地方工作部科長,張聞天夫人)劉英也懂……」另據吳東峰、朱繼紅兩人合編《細節決定歷史》一書記載,長征途中,政治處主任鍾漢華等人組織了一次保密工作大檢查,但當檢查到司令部機關某局時被拒之門外,不讓他們檢查,鍾漢華把情況向上反映,周恩來知道後說那裡是個保密十分嚴格的地方,不讓你們檢查是對的。後來鍾漢華才得知這是一個專門破譯敵人密碼的部門。但儘管如此,當時的很多時間都是在急速行軍轉移途中,不可能全部停下來收聽和破譯敵人電報,許多時候都是靠毛澤東靈活機動的思維判斷能力來指揮和調動國民黨軍隊來為自己的目的服務,這便是他偉大的軍事指揮藝術天才的關鍵所在。

  中央紅軍四渡赤水期間第一次破譯敵人密碼是1月27日土城戰役時。1月27日晚20時,中革軍委從破悉的川軍電報中獲知:「川敵潘文華26日令郭勛祺指揮官、廖澤指揮官、穆旅、潘旅各部速向東皇場猛追,依此判斷,今日進佔風村壩、青杠坡地域之敵約四個團。或有後續四個團左右兵力於明後日趕到的可能。」21並把這一情況及時通報各軍團。當時軍委總部的作戰參謀孔石權後來也回憶說:「土城那一仗,敵人的電報我們收到了,但是把川軍的『旅』翻譯成了『團』。」(註:從上面轉錄27日晚破獲敵人密碼一事來看,當時對川軍八個團左右的兵力破悉並沒有錯,只是對當日午後趕到的川軍六個團判斷上失誤。更沒想到廖澤部的三個團28日上午8時就趕到了青杠坡,其中蘭、王兩團到貓貓岩增援郭部第七困,另一個團留在風村壩作機動),致使土城一仗打得不理想,沒有消滅掉川軍。

  總結和回顧毛澤東的四渡赤水之戰,按照毛澤東的軍事理論解釋,就是不厭其繁地使用掩護戰術給敵人製造錯覺。毛澤東認為:「錯覺和不意,可以喪失優勢和主動。因而有計劃地造成敵人的錯覺,給以不意的攻擊,是造成優勢和奪取主動的方法,而且是重要的方法。錯覺是什麼呢?『八公山上,草木皆兵』,是錯覺之一例。『聲東擊西』,是造成敵人錯覺之(又)一(方)法。」22

  除此之外,「兵貴神速」也是毛澤東在四渡赤水期間指揮和調動軍隊的常用戰法。如二渡赤水河及遵義戰役和第四次渡赤水等,都是「兵貴神速」的典型戰例。國民黨高級將領李以劻在《國民黨將士話長征》一書中是這樣描述毛澤東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戰術的:「遵義戰役中央軍大敗,各軍震動,對朱德、毛澤東所率紅軍來去無定的機動神速都感到可怕……」

  此外,毛澤東四渡赤水之戰的成功實施,還得益於毛澤東在土城戰役後的深謀遠慮。正如毛澤東在扎西總結土城戰役時所說的:「這一仗……部隊果斷地變為輕裝,甩掉了包袱,行動更自由了,更能打運動戰、游擊戰了。從這點來說,又為勝利創造了條件。」23

  注釋:

  1、王樹增:《長征》第300頁;

  2、4、7《遵義會議前後紅軍軍事電文選編》(吳德坤主編);按照毛澤東「三灣改編」和「古田會議」決議:「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政委的職權比司令員大,是「關鍵時刻對重大問題做最後決定」的人,故習慣上稱「總指揮」。

  3、《楊尚昆年譜》(中央黨史研究室編);

  5、《長征中的重大戰略決策》(劉華清著、胡錦昌等主編);

  ⑥ 、據當年任三軍團十二團參謀的李夫克回憶:「二渡赤水前,我聽鍾赤兵說:毛主席曾對他講,(奪取遵義城)婁山關一仗是關鍵,一定要打好!」

  8、1935年3月5日《紅星報》;

  9、盧弘:《解謎李德與長征》;

  10、18《國民黨軍追堵紅軍長征檔案史料選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

  11、12、15《彭德懷年譜》;

  13、14、21《遵義會議前後紅軍軍事電文選編》(吳德坤主編);

  16、17、19《國民黨將士話長征》;據滇軍第二旅四團連長劉國舉在《滇黔邊境追擊紅軍記》一文中回憶毛澤東創造的多路齊頭並進的運動戰戰術:「我們發現紅軍從龍里與貴定之間的空隙穿過封鎖線向西南進軍時,其足跡是幾十路縱隊行進,知道這樣的行軍縱深小、速度快,是紅軍的主力部隊。我軍一貫是一、二路縱隊行進,縱深長、速度慢。」

  20、《陳雲文集》;

  22、毛澤東:《論持久戰》;

  23、呂黎平:《戰土城首渡赤水》。

  (註:此文已在2012年1月第1期《遵義》上發表,此處略有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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