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 卷二十五 集哲(5)
07-06
卷二十五 集哲(5)
許允妻 魏許允為吏部郎,選郡守多用其鄉里,明帝遣虎賁收之。婦阮氏跣出,謂允曰:「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既至,帝核問之,允對曰:「舉爾所知,臣之鄉人,臣所知也』陛下檢校為稱職與否,若不稱職,臣受其罪。」既檢校,皆得人,乃釋允。及出為鎮北將軍也,喜謂其婦曰:「吾其免矣。」婦曰:「禍見於此,何免之有。」允與夏侯玄、李豐善,事未發而以他事見收,竟如婦言。允之收也,門生奔告其婦。婦坐機上,神色不變,曰:「早知爾耳。」門生欲藏其子,好曰:「無預諸兒事。」乃移居墓所。大將軍遣鍾會視之,曰:「乃父便收。」兒以語母,母曰:「汝等雖佳,才具不多。率胸懷與會語,便自無憂。不須極哀,會止便止,不可數問朝事。」兒從之。大將軍最為猜忌,二子卒免於禍者,母之謀也。 李衡妻 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琅琊王。其妻習氏諫之,不聽。及琅琊即位,衡憂懼不知所出。妻曰:「王素女善慕名,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君宜自囚詣獄,表列前失,明求受罪,如此當逆見優饒,非止活也。」衡從之,吳主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獄,其遣衡還郡。」 庾友妻 庾友婦,桓宣武溫弟豁女也。桓誅庾希,將及友,桓女徒跣求進,閽禁不納,女厲聲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門不聽我前!」因突入,號泣請曰:「庾玉台〔友小字〕腳短三寸,常因人,當復能作賊不?」宣武笑曰:「婿故自急。」遂原庾友一門。 李文姬 李固既策罷,知不免禍,乃遣二子歸鄉里。時燮年十三,姊文姬為同郡趙伯英妻,賢而有智。見二兄歸,具知事本,默然獨悲,曰:「李氏滅矣,自太公以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密與二兄謀,豫藏匿燮,託言還京師,人咸信之。有頃難作,下郡收固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門生王成〔邊批:知人。〕曰:「君執義先公,有古人之節,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感其義,乃將燮乘江東下,入徐州界內,令變姓名為酒家佣,而成賣卜於市。名為異居,陰相往來,燮從受學。酒家異之,意非常人,以女妻燮。燮專精經學。十餘年間,梁冀既誅,為災眚屢見,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當存錄大臣冤死者子孫。」於是大赦天下,並求固後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傢具車,重厚遣之,皆不受。遂還鄉里,姊弟相見,悲感旁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為漢忠臣,而遇朝廷傾亂,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將絕。今弟幸而得濟,豈非天耶?宜杜絕眾人,勿妄往來,慎無以一言加於梁氏,加梁氏則連主上,禍重至矣,唯引咎而已。」 王佐妾 都指揮使王佐掌錦衣篆,而陸松佐之。松子炳未二十,佐器其才貌,教以爰書,公移之類,曰:「錦衣帥不可不精刀筆。」炳甚德焉。後佐卒,炳代父職,有寵,旋掌篆,勢益張。而佐有孽子不肖,縱飲博,有別墅三,炳已計得其二。最後一墅至雄麗,炳復圖之,不得,乃陷以狎邪中罪,捕其黨與其不才奴一二,使證成佐子罪而後捕之,死杖下者數人矣。佐子窘甚,而會其母,故妾也,名亦在捕中。既入對,炳方與其僚列坐,張刑具而脅之。其子初亦固抗,母膝行而前,道其子罪甚詳。其子恚,呼母曰:「兒頃刻死,忍助虐耶?」母叱曰:「死即死,何說?」指炳坐而顧曰:「而父坐此非一日,作此等事亦非一,而生汝不肖子,天道也,復奚言?」炳頰發赤,偽旁顧,汗下,趣遣出,事遂寢。 王冀公孫女 陳恭公執中當國日,曾魯公由起居注除待制。恭公弟婦,王冀公孫女,曾氏出也。歲旦拜恭公,公迎謂曰:「六新婦,曾三除從官喜否?」王固未嘗歸外家,輒答曰:「三舅甚荷相公收錄,但太夫人不樂,責三舅曰:『汝三人及第,必是全廢學,丞相姻家,備知之,故除待制也。』」恭公嘿然,未幾改知制誥,蓋恭公不由科舉,失於查考,女子之警敏如此。 袁隗妻 袁隗妻,馬融女也,字倫,有才辯。家世豐豪,資妝甚盛,初成禮,隗問之曰:「婦奉箕帚而已,何過珍麗乎?」對曰:「慈親垂愛,不敢逆命。君若慕鮑宣、梁鴻之高者,妾亦請從少君、德曜之事矣。」隗又曰:「弟先兄舉,世以為笑,處姊未適,先行可乎?」對曰:「妾姊高行殊貌,未遭良匹;不似鄙薄,苟然而已。」〔邊批:隗應大慚。〕又問曰:「南郡君學窮道奧,文擅詞宗,而所在動以賄聞,何也?」對曰:「孔子大聖,蒙毀武叔;子路大賢,見愬伯寮。家君獲此,固其宜耳。」隗默然,不能屈。 李夫人 李夫人病篤,上自臨候之。夫人蒙被謝曰:「妾久寢病,形貌毀壞,不可以見帝,願以王及兄弟為托。」〔李生昌邑王。〕上曰:「夫人病甚,殆將不起,屬託王及兄弟,豈不快哉!」夫人曰:「婦人貌不修飾,不見君父,妾不敢以燕媠見帝。」上曰:「夫人第一見我,將加賜千金,而予兄弟尊官。」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見。」上復言,必欲見之,夫人遂轉向噓唏而不復言。於是上不悅而起,夫人姊妹讓之曰:「貴人獨不可一見上,屬託兄弟耶.何為恨上如此?」夫人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上所以戀戀我者,以平生容貌故。今日我毀壞,必畏惡吐棄我,〔邊批:識透人情。〕尚肯復追思閔錄其兄弟哉?所以不欲見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及夫人卒,上思念不已。 張說女 張說女家盧氏,女嘗為其舅求官,說不語,但指搘床龜示之,歸告其夫曰:「舅得詹事矣。」 湖州妓 湖守飲餞。客有獻木瓜,所未嘗有也,傳以示客。有中使即袖歸曰:「禁中未曾有,宜進於上。」頃之解舟而去。郡守懼得罪,不樂,欲撤飲。官妓作灑糾者立白守曰:「請郎中盡飲,某度木瓜經宿,必委中流也。」守征其說。 曰:「此物芳脆,初因遞觀,手掐必損,何能入獻?」會送使者還,云:「果潰爛棄之矣。」守因召妓,厚齎之。 〔評議〕 諺云:「智婦勝男。」即不勝,亦無不及。吾於趙威后諸人得「見大」焉,於崔敬女、絡秀諸人得「遠猶」焉,於柳氏婢得「通簡」焉,於侯敏、許允、宰憲英婦得「游刃」焉,於叔向母、伯宗妻得「知微」焉,於李新聲、潘炎妻等得「億中」焉,於王陵、趙括、柴克宏諸母得「識斷」焉,於屈原姊、婁江妓得「委蛇」焉,於王佐妾得「謬數」焉,於李文姬得「權奇」焉,於陶侃母得「靈變」焉,於張說女得「敏悟」焉。所以經國祚家、相夫勖子,其效亦可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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