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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有月《騙不死人》(三十九)

《從軍行 青海長雲》(翠袖)

來自遠山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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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快樂

作者:三江有月

《騙不死人》(三十九)

劉向原名劉更生,漢成帝即位後改名為劉向,經漢宣帝、漢元帝、漢成帝三朝,歷任散騎諫大夫、散騎宗正、光祿大夫等職,陽朔二年也就是公元前二十三年,任中壘校尉,致終,所以後人也稱他為「劉中壘」。

在西漢末年那個外戚和宦官專權的時代,作為皇家宗族的日子其實不太好過,劉向也有過一些政治舉動,甚至還在陳湯矯詔出征問題上大力幫過陳湯說話,在史書中留下過幾筆實際沒什麼成效或者沒什麼油鹽的事情,(當然,史書對劉向的青睞則是全文照錄了他無數的政治帖子,讓我們今天依然可以一覽大儒那些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政治辯術—雖然在強權面前往往力有不逮),漢元帝年間還因牽涉蕭望之與弘恭、石顯等人的權力鬥爭一度被稀里糊塗的下獄並貶為庶人,(當然也很快重新啟用)。

在做學問這個問題上,劉向則是個了不得的大家,他長期擔任古籍典校的工作,搞了個《別錄》,是中國第一個目錄學家,公認的目錄學之祖;治《春秋穀梁傳》,是個著名經學家。

此外,他還編撰和著作了無數書籍,除了前面提到過的《禮經》和《禮記》外,再挑幾個出名的說說:

至今我們還在讀,包括屈原、宋玉作品和賈誼、東方朔仿作的楚辭體詩歌總集《楚辭》;

讀過的人不多但絕對耳熟能詳的,包括無數縱橫家精彩言論的散文集,著名國別體史書《戰國策》;

第一部介紹中國古代婦女行為的,其實就是中國婦女史的,包括「孟母三遷」在內一百多個人物,後世被無數學者(包括我的偶像皇甫謐)和地方史志仿作的《列女傳》。

怎麼樣,夠嚇人的吧?但這還不算完。

我們再看看他另外幾本書:

文人手邊一般都有一套帶注的筆記小說《世說新語》,沒事找出來翻翻,很多文人推崇魏晉風流跟這本書有莫大的關係。於是,但凡覺得自己是個知識分子的,不管翻不翻,書架上也一定擺著《世說新語》。這本有名的雅書居然名叫「新語」,那麼,「舊語」的有嗎?答案當然是有,只是已經佚失,那就是劉向的《世說》,我一直無比憧憬某天能夠突然發現《世說》這本書,讓我可以感受一下讓編寫《世說新語》的那幫傢伙嘆為觀止的筆法以及更為令人神往的大漢風流,(畢竟,魏晉並不如《新語》中那般美好,對照正史經常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五經要義》,僅從名字上我們就知道這本書的重要性了,據《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與《新唐書·藝文志》載,原書共五卷。宋以後,該書書目不再見於史志,內容也散佚。清代出現宋翔鳳、王謨、馬國翰、黃爽輯本多種,他們據隋志、唐志記載,翻檢漢魏以後經史典籍,撮輯佚文而成。

《新序》是以諷諫為政治目的的歷史故事類編,採集舜、禹以至漢代史實,分類編撰而成,其中還列舉了《下里巴人》、《陽阿》、《薤露》等楚國流行歌曲。

《說苑》又名《新苑》,共二十卷,按各類記述春秋戰國至漢代的歷史故事和傳說等遺聞軼事,每類之前列總說,事後加按語。以記述諸子言行為主,不少篇章中有關於治國安民、家國興亡的哲理格言,主要體現了儒家的哲學思想、政治理想以及倫理觀念。

其他如涉及天人感應和讖緯的《尚書洪範五行傳論》以及《列仙傳》,讓我們知道,劉向可能還是一個卓越的神學家(這事還有別的交代)。

當然,劉向也參與編校了那本著名得一塌糊塗的《山海經》,但我寧可選擇忽略不計,以不給別人說他占兒子便宜的口實。

實際上,劉向自己也寫過不少辭賦文章,雖然流傳下來的極其有限,但殘存的一些文字,依然可以看出這個精通儒學、遍足諸子百家的大才無比深厚的功力。

根據《漢書—藝文志》記載,劉向花了近二十年功夫,在校完宮廷藏書時整出了一篇簡明的內容提要,後彙編成《別錄》。他廣羅遺本,較之異同,除去重複,條別篇章,定著目次,然後再寫定正本,撰寫敘錄。他和劉歆一起共計著錄圖書六百零三家,計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九卷,分為六大部類、三十八種,每類之前有類序,每部之後有部序,部序之前、類目之後皆有統計,全書最後還有總計。敘錄內容包括:書目篇名、校勘經過、著者生平及思想、書名含義、著書原委、書的性質、評論思想、史實、是非,並剖析學術源流和評估書的價值,真正做到了:敘撰人之生平,辨書籍之真偽,剖學術之源流。只可惜,這本書已經佚失,那些數據主要來源於劉歆的成果,但想來這套方法不會是劉歆後來重起爐灶的,當然應該是劉向首功。

也許,從歷史地位上看,劉向無法達到他兒子的高度,但自從他讓兒子跟著他走進皇家書庫,就註定了劉歆可以爬到他的肩上承擔儒家的歷史使命,畢竟,這是孔子編撰六經之後有記載的第一次大規模書籍整理和典校工作,且工作成果顯著。

前面談《周禮》的時候已經提到過,自劉向、劉歆開始,中國儒家典籍的古今大戰正式上演並不出意料的確定勝敗,此後的儒家一直沿著劉向、劉歆審定(或者說就算是偽造)的文本繼續向前,直至今天乃至遙遠的未來。雖然這個首功屬於劉歆,但似乎也沒人一定要抹殺劉向的巨大貢獻。

有詩曰:

七絕—劉向

校讎兩代澤千秋。

別錄儒家第幾樓。

若得他年逢世說,

堪將誰與較風流。

劉歆字子駿,是劉向的小兒子,生年史無記載。一般情況下說是因為斷袖的漢哀帝劉欣跟他名字讀音一樣,故諱為劉秀(到東漢只能繼續諱了)。

劉歆算是個神童,很小的時候就名動朝野,他通習今文的《詩》、《書》、《易》和《穀梁春秋》等,後以能通經學、善屬文為漢成帝召見,待詔宦者署,做了黃門郎。不久之後,王莽也在王鳳的推薦下也來了,兩個出身豪貴的年輕人成為拼桌子的同事,加上志趣相投,就成為關係密切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再後來,揚雄也加入了,西漢末年的儒家三子終告聚首。漢成帝河平三年也就是公元前二十六年,劉歆受詔成為父親的副手,開始整理皇家典籍,也開創了儒家經學的新紀元。到建平元年,也就是公元前六年,更是光武帝劉秀出生的那一年,劉向去世了,劉歆也就成為中壘校尉,繼續統領校書工作。

漢哀帝即位,時為大司馬的王莽自不會忘了這個一直經常在一起討論經學的鐵哥們,推舉他做了侍中太中大夫,此後又逐漸升為騎都尉奉車光祿大夫,成為顯赫的人物。但好景不長,不多久,王莽撂挑子辭職了,沒人照應的劉歆不久也因為古今大戰得罪了當權大臣,又為今文博士們所訕謗,被迫請求離京去當地方官,先後干過河五原、涿郡的太守,數年後以病免官,居家不出。直到漢平帝即位,再次執掌朝政的王莽,才重新起用了劉歆,任命劉歆為右曹太中大夫。

不久,王莽成為安漢公,隨即任劉歆為羲和、京兆尹,封紅休侯,讓他典儒林史卜,成為大漢朝學術文化事業的首席。後人經常說王莽和劉歆狼狽為奸,利用政權力量大力支持劉歆推行古文經學,同時換取劉歆利用古文經學為其固位、篡權和托古改制製造輿論,提供謀略。

元始三年也就是公元三年,王莽女兒為平帝皇后,劉歆占卜為吉符,並為之雜定婚禮,由此,王莽得加號宰衡。次年,王莽奏立明堂辟雍,以劉歆典其事,其制度之盛無與倫比,從而贏得天下儒生學士好感,他們上書認為這比唐虞發舉、成周造業更有意義,要求讓王莽位在諸侯王上,王莽得加「九錫」。再次年,劉歆作《三統曆譜》,據說從其父「王者必通三統,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的理論出發,考其三代曆日,從而探索歷史變化與天命的關係,成為隨後王莽篡權建新的基礎理論。

不管怎麼說,王莽當上皇帝了,根據哀章的獻符,劉歆也成為新朝的國師。而劉歆搞出來的那本《周官》易名《周禮》之後也作為新朝的施政大綱,自然是大紅人,就連劉歆的兒子獲罪被殺都未影響劉歆的地位。史載,公元二十三年,也就是新朝滅亡前夕,劉歆謀誅王莽,事泄自殺。

和劉向的完全正面形象不一樣,劉歆因為王莽,一直爭議很大。但在學術界,劉歆毫無疑問是個劃時代的大宗師和大偉人。

我們前面提到過古今大戰,如果說是董仲舒開創了以微言大義說經的今文經學的話,那麼重視名物制度的古文經學就是劉歆開其山門了。劉歆是貌似勝利一方的古文經學學術界公認的實際開創者。

劉歆在經學史上的貢獻自然首先是發現和倡導宣揚了一批晚出先秦經書,使之免於佚失,並為社會和士人廣泛得知,遂轉相傳習不輟,尤其是《周禮》、《左傳》、《毛詩》等傳流至今,成為經學的重要文獻。然後就是他開闢了以文字和歷史解經的新方法,為了發揚古文經,劉歆等人重視訓詁,不僅憑此以讀經,且據古文的字體筆意以解經。由此,劉歆打破了今文經學對儒學的壟斷,開啟了古文經學的發展道路。

先說說第一次古今大戰。

漢哀帝即位時,劉歆建議將《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於學官。哀帝下詔徵詢臣下對立《左傳》博士的意見,同時讓劉歆去跟今文經博士們討論經義。遺憾得緊,今文博士們根本就不願意和劉歆辯論,無一人出場迎戰,並直接集體否定了設立古文經博士的建議。站在台上四顧無人的劉歆十分惱火,文人脾氣上來,就寫了一篇《移讓太常博士書》的書文。這後來成為漢代經學史上一篇重要文獻。

在那篇文章里,劉歆首先肯定了是孔子修訂六經,指出孔子正《樂》、斧《禮》、選《詩》、修《易》、序《書》、制《麟》,是為了以紀帝王之道,但孔子薨而微言絕,經歷戰國和暴秦,孔子一門其實已經被滅了。劉歆不留餘地地宣稱,漢興七八十年間,雖然經書頗出,廣立學官,建置博士,但早已不是孔子那套了,他認為今文經學章句學風嚴重,終日分文析字,煩言碎辭,一經說至百餘萬言,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離於全經固已遠矣。接著,劉歆拿出了硬通貨,披露了孔壁古文《尚書》與《逸禮》發現的事實,介紹了秘府所藏左丘明撰的《春秋》古文本,說明這些版本根正苗紅的可靠性及其偉大的學術、人文價值,進而指責太常博士們保殘守缺,信口說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損公肥私,怕失去名譽地位而違背為國做學問的原則,他們這樣做無非是要達到黨同門,妒道真的政治目的,幾乎就是黨門嫉道的欺君大罪。埋汰完那些古文經學太常博士後,劉歆最後還是給人家留了條後路,說根據漢宣帝時代並置《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等不同義理書籍的成例,他認為應當將古文經、今文經同時列為學官。

這樣一篇言辭激烈的東西出來,不引起太常博士們的強烈反應甚至怨恨是不可能的,但這批博士們卻依然無法應戰,畢竟作學問不是光靠人多就可以解決問題的。

但人家有辦法,今文博士們的辦法不稀罕,但是管用,這個辦法在世界各地都很流行且效果顯著,那就是:找領導哭訴。

我們知道,領導一般都是正確的。在領導擅長的領域,絕大部分情況下領導的決定肯定可以取得預定的成功,哪怕有可能更好的辦法都不會影響領導的英明,因為其他辦法無法證明其高效;萬一不幸失敗或者效果不佳,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客觀因素出現,只要不是無可挽回的大錯,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那麼,到領導不擅長的領域又會怎麼樣呢?我還告訴你,領導依然正確無比,因為大多數情況下,他只要聽取專家型親信下屬的意見就可以了;一旦下屬意見不一致,先組織辯論,辯論不分勝負往往都有理,基本上少數服從多數則可。

當然,領導也不會輕鬆,因為他經常會有意無意中當裁判,需要判定兩派誰是誰非,而且多數是領導不擅長的領域,(不然直接問領導意見就是了,沒必要打起來)。聰明的領導一般都會遵循如下原則:兩派實力、人數相當或者差距不大,以平衡為主,苦心積慮、兼收並蓄的當個中間派就是了,也許會略偏稍強一方;一旦差距過大,問題更好解決,直接支持人多勢眾一方。下屬們大都是人精,領導的這個方法也不是什麼秘密,自然可以利用,所以沒理的一方就會經常糾集一幫人,跑去跟領導斷章取義要說法,往往就能夠成事。

今文博士們找去哭訴的領導是大司空師丹。

對於師丹其人,我沒做過太深入的研究,但知道他原先做過今文經博士,後來當了劉欣的老師也就是太子太傅,直到劉欣成了漢哀帝。然後封侯任左將軍,然後接替王莽作大司馬,然後很快調任大司空。劉欣當太子表現良好,當皇帝極其叛逆,可見師丹大體算是個嚴肅正直且有些認死理的好官。(一般情況,帝師多少都有一些類似這樣的性格,象我這樣不夠嚴肅的傢伙,哪怕學問再大,也絕對不可能是帝師人選。)王家勢大的時候,他對王家不滿;劉欣登基,他拒絕陞官;皇帝要提高祖母(傅太后)和母親(丁姬)的政治地位作皇太后和太后時,他和王莽聯合抵制;等到王莽憤然辭官,他依然堅持已見,最後丟官失爵。到王莽重新出山,還把師丹請了出來。

今文經博士們向師丹哭訴的結果不言而喻,作為久負盛名的今文經學大家,聽到劉歆居然出言不遜,把自己視為神聖的經學貶得一無是處,哪怕過去有多欣賞他,也是極為不高興,何況劉歆人單勢孤,這邊可是滿滿一屋子,於是大怒,痛下決定,給了一個全面否定劉歆的結論。實際上,劉欣還是想袒護劉歆的,但他當時正為祖母和母親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在師丹那裡過關而犯愁,哪裡會為了這等小事得罪師丹,於是只是說了句劉歆是個有能力的同志還是要給機會之類的話就了結了。得罪了當權大臣和整個學術界的劉歆因此被迫離京。

第一次古今大戰還沒真正開始就已經結束。表面看古方完敗,但在劉歆獨挑今方的情況下,今方採取了非技術性手段獲勝反倒大大挫傷了今文經一方的自信心,以至於在日後的古今大戰中長期處於被動地位。

在古文經文本工作上方面,劉歆功勛卓著。他重排六經,認為《易》經伏羲、文王、孔子三聖,為六藝之原,故把《易經》列為六經之首,改變了過去《詩》《書》《禮》《樂》《易》《麟》的次序,並成為以後歷代之標準;同時,劉向、劉歆父子發現了戰國遺存的古文本,用來校對各種隸書手抄本本,確定費氏《易》為古文經典,而西漢流傳的施氏、孟氏、梁氏、京房、高氏諸家版本則從此逐漸不傳。劉歆將秘藏的古文經本傳出內朝,經過第一次古今大戰,《古文尚書》和《逸禮》得以傳播,尤其是《古文尚書》比歐陽氏、大小夏侯氏版本多出十六篇且核對修正了三家今文版本。劉歆把《毛詩》歸於古文經典,並首次把《周官》稱為「經」,列入古文經典。此外,劉歆還依《左氏傳》重新整理《左氏春秋》,並探求全書的義理,以只有左丘明親見過孔子為由確定了其在《春秋三傳》中頭把交椅的地位。

可以這麼說,劉歆基本搞定了儒家經典的版本問題。通算一下十三經,《易經》用的是劉歆校核的費氏版本,《詩經》用的是劉歆拿出來的《毛詩》,《尚書》用的是劉歆拿出來的《古文尚書》;三禮之中,《禮記》用的是劉向(劉歆可能參與了)校正過的《小戴禮記》,《周禮》用的是劉歆修訂整理的的《周官》,《儀禮》跟劉歆關係不大,但劉歆關注過,只有劉歆拿出來的《逸禮》未傳(支持觀點並不一定代表願意改變習慣,也許就是《逸禮》不傳的主要原因);三傳之中,《左傳》是劉歆修訂和推廣的,《公羊傳》是劉歆早期治學的專業所在,只有《穀梁傳》跟他關係不大;其他的《論語》、《孟子》、《孝經》、《爾雅》四部當時地位相對較低,但劉歆就搞過《爾雅注》,一定是關注過甚至極有可能也干涉過《論語》、《孟子》的版本。

繼續說劉歆的其他功績。

首先是子承父業方面,劉歆在其父劉向編纂《別錄》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工,編成了一部綜合性的圖書分類目錄《七略》,為中國第一部圖書分類目錄,是具有學術史價值的著作。由於資料的佚失,我們有時候只能把《別錄》和《七略》放在一起說,我經常把《別錄》當做《七略》的中間成果。那麼,不厭其煩地再次描述一下:《七略》計七卷,其《輯略》為全書的敘錄,其餘六卷,有《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數略》、《方技略》,將著錄的圖書分為六大類、三十八種、六百零三家,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九卷。《七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對每種每類都加小序,說明其學術源流、類別含義等,不僅對當時的學術發展有很大的推動作用,對後世的目錄學更有著深遠的影響,成為中國目錄書的典範。

劉向、劉歆父子歷經二十多載,在劉歆手上完成了歷史上第一次的官方大規模圖書整理編目工作,在校理群書中,他們創造出一整套科學的方法。為了對書籍的篇章文字等進行校正和勘定,他們首先兼備眾本,廣搜異本;然後選定篇目,去除重複;再後糾理錯簡,校讎文字;最後勘定書名,謄清新本,總共整理出圖書三萬三千零玖拾卷,收藏於天祿閣、石渠閣,建立了第一個國家圖書館,並為先秦古籍的流傳,為圖書由官府收藏走向民間普及做出了重大貢獻。他們系統的古籍整理方法,使校勘、辨偽、考據等熱門學科開始產生。

劉歆還是個卓越的天文學家,他在擔任羲和職位時編製了三統曆,他對天文學的貢獻都記載在三統曆之中。

三統曆是根據太初曆改編的,太初曆是漢初天文學家鄧平、落下閎等人編製的,從太初元年也就是公元前一百零四年一直使用到西漢末。劉歆在系統敘述太初曆內容的同時,補充了很多天文學知識,並仔細分析考證了上古以來的天文文獻和天文記錄,寫成了《三統曆譜》。這是一部完整的天文著作,它的內容有編製曆法的理論,有節氣、朔望、月食以及五星等的常數和位置的推算方法,還有基本的恆星位置數據,比如在書中,他最早提出了「歲星超辰」計演算法,因而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年曆的雛形。可以說,《三統曆譜》已經建立和包含了現代天文年曆的基本內容,使中國的天文學從那時開始逐步和神學脫離,開始走向科學系列。實際上,我一直想把「現代天文學始祖」這樣的稱號授予劉歆。

稍微解讀一下。

我們前面提到過歲星就是木星,也提到過星紀、玄枵、娵訾、降婁、大梁、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等十二次,其實,這個十二次既是空間劃分也是時間周期。歲星在恆星背景上約每十二年自西向東運行一周,古代就認為它是十二年一周天,因此把周天分為十二分,稱為十二次,認為木星每年行經一次,十二年正好運行十二次,完成一周天。所以,古人一直以來就有以歲星紀年的習慣,我們經常看到古書中有什麼歲在大火之類讓一般人摸不著頭腦的記載,比如前面提到夏商周斷代工程就從武王伐紂時「歲在鶉火」發端的。後來人們覺得歲星由西向東的運行,和人們所熟悉的十二辰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歲星紀年法在實際生活中應用起來很不方便,古代的天文學家為此便設想出一個假歲星叫「太歲」,讓它和真歲星背道而馳,這樣就和十二辰的方向順序相一致,並用它來紀年。直到春秋時期發現了歲星超辰才知道這東西不是特別准。

所謂歲星超辰,是因為事實上歲星並不是十二年繞天一周,而是約十一點八六二二年,所以每年移動的範圍比一個星次稍微多一點,經過若干年後,歲星的實際位置就較按十二年一周天計算的位置超前一次,這就叫歲星超辰。劉歆分析了《左傳》等史書中關於歲星位置的記載,經過建模采值和計算,提出了歲星每一百四十四年超辰一次,數值雖然並不準確,但這是歷史上第一個用科學的態度探索歲星超辰規律的十分寶貴的嘗試。當然,他這個計算差別比較大,現代人如果把這個題目出給小學生,他們大概就可以計算出來八十四點七幾的答案出來,也就是說八十五年一次歲星超辰。可那時,可沒有那樣的數值給你用的。順帶提一句,劉歆是歷史上第一個不用「周三徑一」的人,他造有圓柱形的標準量器,根據量器的銘文計算,所用圓周率是三點一五四七一,差距小得令人驚嘆,世稱「劉歆率」。

劉歆還是中國第一個提出接近正確的日月交食周期的天文學家,雖然交食周期的最早記載在《史記》中,但劉歆通過古籍找尋日月食的自然規律提出了一百三十五個朔望月的交食周期值。

我想不必再說下去了,古代學者中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學霸?打個比方,他同時參加了文理兩科高考,各科總分七百五,分數線下來,清華北大三百分進,他居然文科七百八,理科七百七,(改卷的都忍不住加分了)。一句話,他早已遠超了他那個時代,並且一直惠澤著他之後的時代。

其實,劉歆自己的著作大多已亡散,其《移讓太常博士書》今保存在《漢書·劉歆傳》中,其《七略》今基本保存在《漢書·藝文志》中,其《三統曆譜》在《漢書·律曆志》中也尚存梗概,但諸如《爾雅注》、《鐘律書》等以及更多連名字都沒留下的著作均佚。

插句題外話,我很多時候都在想,這麼多好書都到哪裡去了呢?

似乎反倒是焚書坑儒的秦始皇那個時期保留下來的好書更多,縱然存在真偽和版本問題。

很多時候,我千辛萬苦知道一本書的書名,往往發現它們已經不存在了,存在的,讀起來卻總是不那麼如意。

沒想通。

我的感覺是,秦以後歷朝歷代真的留書不多,留的似乎好的不多,好的可能真的不多,而真的卻又說真話的不多了。

打過一個油:

書殤

逰利逰名競汗牛。

菁華瘞滅不須謀。

可憐手卷偏因偽,

多是秦皇坑裡留。

照片提供 姜福森

油花點滴(一)

核桃集彙評(上)

三江有月小說《騙不死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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