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這世界，不只是為人類

□路來森

約翰·繆爾，最先向美國國會提出了建立國家公園的議案，並於1890年得以通過，從而建立了美國歷史上第一座國家公園——「約塞米蒂國家公園」。

他，曾在「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塞拉地區獨自隱居三年。期間，「登臨諸山，涉溪穿林，白天飽覽山水，夜晚聽水著書」，最終成就了《等鹿來》一書。

《等鹿來》（張白樺譯，北京大學出版社）一書，主要是寫塞拉山區的動物，諸如：鹿、野羊、熊、狗、貓、馬、郊狼、松鼠、旱獺、狸、豪豬、野兔，蜥蜴、響尾蛇、蝗蟲、螞蟻，以及各種各樣的鳥兒……

可以說，約翰·繆爾對動物的記敘，既具有博物學的意義，更具有文學的意義。

從博物學的角度來看，約翰·繆爾對每一種動物的描述，都是建立在詳細觀察、科學考察的基礎上的。他描繪動物的外貌特徵，記敘它們的生活規律、繁殖規律，它們的生存環境，它們賴以生活的食物鏈，它們詳細的物種分類，等等。

從文學的角度來看，約翰·繆爾對動物的描寫多用擬人的手法，飽蘸情感，充滿了詩情詩意。

書中有許多對動物的「鏡頭式」的描寫，這些描寫不僅表現出了約翰·繆爾對動物觀察的細緻，更表現出了動物的智慧，和他對動物的深摯的愛。

「岩石遍布的峽谷底部有一隻心急如焚的母鹿，毫無疑問，她把小鹿藏在了附近。她跳過叢林，跳到更遠的斜坡上，時而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看，聽一聽——一副特別警惕的樣子。不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向我這邊走了過來，呼吸著空氣，吃著草。她身手矯捷，沿著大峽谷的一側下來，動作優雅地跳過岩石堆、矮樹叢和被砍倒的伐木。儘管她到處跳來跳去，卻一點兒也不緊張，也不費力。她停在附近，焦急地東嗅嗅西嗅嗅，最後她聞到了我的氣味。她立刻跳起來，消失在一叢小冷杉的後面。」——這一段對母鹿的描寫，語言生動、活潑，極具畫面感；寫盡了一頭母鹿為保護小鹿所表現出來的機警、靈動，和機智。

一隻雌鳥，為掩護小鳥兒逃跑，竟然假裝受傷，以吸引人的注意力，「雌鳥假裝受了傷，蹬著腿，喘息著，拍打著翅膀，想把你的注意力從小鳥身上引開。」這，所表現出來的，就不僅僅是一種「智慧」，更有一種犧牲精神。

書中，還有很多對自然環境的描寫:山谷、森林、草地、荒野、溪流、溝岸、流雲、山風……這些描寫，既構成了動物生存、活動的環境，也給讀者展示了一種自然之美，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得到極高的審美享受。

「這是一個迷人的小景：水流，從一個35-40英尺高的礁石缺口流入如一面鏡子般平靜的水池，聲音輕緩、甜美，像鳥兒的叫聲，十分美妙。瀑布後面的山崖和兩側均勻地覆蓋和點綴些許苔蘚，使得白色的瀑布如美麗的浮雕一般，如同一件放在天鵝絨盒裡的銀器。」美麗、安靜、閑適、幽微，形象的比喻，給人以豐富的聯想，有一種婉約之美。

然而，在《等鹿來》一書中，約翰·繆爾還有更深刻的表達。

他寫了一場乾旱，對加州南部和中部大草原的影響：山谷里看不到一朵開放的鮮花，沒有一塊莊稼獲得豐收，種子剛剛發芽就死去了；連鎖的反應就是牛羊大量死去，鳥兒死亡或者飛走，連鵪鶉也不肯孵化它們的後代了……大自然竟然是如此的脆弱。生態環境不堪一擊。他還寫了印第安人的獵鹿行為；寫了人類對鳥兒的大量屠殺。很多漫遊的鳥兒被當作射擊遊戲目標擊落，有的僅僅是為了吃這些鳥兒胸脯上的一塊肉，這時候的人類，就像捕食的野獸。於是，約翰·繆爾在書中無情地揭露和批判了這些鳥兒屠殺者們的虛偽，和虛偽遮蔽下的殘忍:「第二天，禮拜日，那些『虔誠的』鳥類屠殺者，清洗了身上的血跡，解下綁腿，拿著金頭手杖而不是槍去教堂做禮拜。唱過讚美詩，祈禱，佈道以後，他們回家享受豐盛的餐席，把為上帝唱歌的鳥兒當作正餐用。」

約翰·繆爾有一句名言：「這世界，不只是為人類而生。」的確，每一種生命，都有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權利。它們的生存，理應得到人類的尊重和保護。

約翰·繆爾為此不斷發出吶喊，並為保護荒野奮鬥了自己的一生，所以，美國人賦予他特別的榮譽，稱他為「美國荒野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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