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遺囑及去世時細節 | 鳳凰副刊|張愛玲|逝世|遺囑
林式同對張愛玲去世細節的回憶
林式同是張愛玲晚年接觸最多的人,庄信正建議他把所知道的張愛玲尤其是她在洛杉磯晚年的生活狀況敘述出來,讓大家了解。最後他在1995年11月寫了一篇文章《有緣識得張愛玲》,收錄在1996年4月台灣皇冠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書《華麗與蒼涼———張愛玲紀念文集》里。此書主要是紀念張愛玲,找上與張愛玲有關係的人來寫紀念文章,我爸爸當時身體不好,只重發了那篇1976年的舊文《私語張愛玲》。其他作者包括夏志清、庄信正、於梨華、蘇偉貞、水晶、王德威、朱西甯、張小紅、楊照、蔡登山等。
林式同在《有緣識得張愛玲》里寫道:「1992年2月17日,張愛玲寄來一封信,裡面有一份遺囑。」遺囑裡面提及的宋淇夫婦他沒見過,並沒說明聯繫方式,該如何聯絡?信中還寫著,如果林式同不肯當遺囑執行人,張愛玲會另請他人。林式同起初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將信擱在一邊,沒再答覆她。對張愛玲來說,林式同沒有迴音就等於默認。而後,雙方再也沒提起這件事,權當默認。根據上面所說,他同意與否其實影響不大。
1995年9月8日,張愛玲在洛杉磯家中逝世了,死因是心血管疾病。當時警察從房東那裡得到林式同的聯繫方式,給林打了電話。「這是L.A .P.D (洛杉磯警察局),你是林先生嗎?張女士已經去世了,我們這兒調查一下,請你二十分鐘以後再打電話來,我們在她的房間里,你有這兒的電話號碼。」警察局要證實他與張愛玲是熟悉的,不然不會有她的電話號碼。
下午3點左右,林式同攜著遺囑副本趕到張愛玲住所。在公寓門外,一個女警察拿出一個手提包交給他,裡面裝滿信件及文件,同時交出一串鑰匙。後殯儀館的人來取遺體送給法醫檢驗,然後拿出一張紙讓林式同簽字確認死者。林式同認為他沒有看到張愛玲的遺體怎麼可以簽字,於是警察放行,讓他進了房間。當時先是房東看到張愛玲的遺體,隨後報警,林式同也來了,殯儀館的人來了讓黑廂車運走遺體。林式同寫:「她要馬上火葬,不要人看到遺體。自她去世至火化,除了房東、警察、我和殯儀館的執行人員外,沒有任何人看過她的遺容,也沒有照過相。」所以真正看到張愛玲遺體的就只有這些人,其中只有林式同寫過回憶文章,其他人都沒有在意。那就是說,一本張愛玲傳記如有相互抵觸的說法,就應當是灌水成分偏高。
林式同在文中寫道:「張愛玲是躺在房裡唯一的一張靠牆的行軍床上去世的。身下墊著一床藍灰色的毯子,沒有蓋任何東西,頭朝著房門,臉向外,眼和嘴都閉著,頭髮很短,手和腳都很自然地平放著。她的遺容很安詳,只是出奇的瘦,保暖的日光燈在房東發現時還亮著。」
林式同描寫房子:「門旁靠牆放著那一張窄窄的行軍床,上面還鋪著張愛玲去世時躺的那床藍灰色的毯子,床前地上放著電視機、落地燈、日光燈,唯一的一張摺疊床倚在東牆靠近門的地方,廚房裡擱著一把棕色的摺疊椅,一具摺疊梯,這就是全部的傢具了。」又寫:「對門朝北的床前,堆著一疊紙盒,就是寫字檯,張愛玲坐在這堆紙盒前面的地毯上,做她的書寫工作。」
傳記作者們的「想像」
現在看看傳記作者們是怎麼樣寫同一件事的。最直接簡單的辦法是像劉川鄂(《張愛玲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0年)和劉聰(《在這個世上我可以投向誰》山東畫報出版社2009年)那樣,他們引用了林式同的原文,所以沒有相互抵觸。
宋明煒《張愛玲傳》(花千樹2001年):(警察)發現她平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已經死去。房間里的空調打開著,她的身下鋪著一條精緻的地毯,她躺的姿勢看上去非常舒適,面容也十分安詳。
清秋子《張愛玲私人生活史》(京華出版社2010年):張愛玲躺在房間惟一的一張靠牆的行軍床上,溘然長逝。她穿旗袍———是一件赭紅色的旗袍。身下墊著的是一張灰藍色的毯子。
葉偉《風華是一指流砂》(貴州人民出版社2012年):1995年中秋節,一個團圓的美好日子。美國洛杉磯的一間公寓里,房東發現,一個幾天沒有出現的租客:一個中國老太太,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她躺在地上,身上蓋著一張薄毯子。
於清《張愛玲未完》(花城出版社2011年):「公寓經理」用自備的鑰匙打開房門。只見老人安靜地躺在地毯上,蓋著精緻的毛毯,像是睡著了。再仔細一看,老人早已去世。牆上的空調機還開著,惟一的傢具那張岩石桌子的桌面上攤開著一部尚未完稿的長篇小說:《小團圓》。
潘飛《永遠的張愛玲》(中國城市出版社2008年):「房東」用備用的鑰匙打開了老人的房門,只見老人靜靜地躺在她喜歡的地毯上,身上搭著一床精緻的毛毯,安詳地睡著了。
西嶺雪《西望張愛玲》(東方出版社2007年):她死得相當安靜,彷彿只是睡著了。衣衫整齊,神態安詳,躺在門前的一方藍灰色地毯上,身邊放著裝有遺囑的黑皮包———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她穿的,仍是旗袍,赭紅色的旗袍。
任茹文、王艷《張愛玲傳》(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10年):洛杉磯警署的官員打開了張愛玲公寓的門,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幅無法形容的凄涼的畫面:一位瘦小、穿著赭紅色旗袍的中國老太太,十分安詳地躺在空曠大廳中的精美地毯上,桌子上,有一沓鋪開的稿紙,有一支未合上的筆。
白落梅《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中國華僑出版社2012年):張愛玲穿著赭紅色旗袍,安詳地躺在空曠大廳中的精美地毯上。身上沒有蓋任何東西,手腳自然平放,她是那麼瘦弱,那麼孤獨,又那麼平靜,那麼傲然。她的房舍真的很簡單,浩白的牆壁沒有任何裝飾品。狹小的桌兒上,還有幾張散落的稿紙,以及一支筆。一個手拎袋裡,裝著幾篇散稿,還有一部永遠不能完成的手稿《小團圓》。
林式同描寫「一床藍灰色的毯子」,「一床」是指一張疊著一張的毯子,總共四張,而不是一張,他說得不清楚,所以大家搞錯不在意料之外。但無論如何張愛玲都不是躺在地上,也不是身上蓋著毛毯,而房間里也沒有任何桌子。林式同沒有提過什麼「赭紅色的旗袍」,而晚年奇瘦的隱士張愛玲也不見得會去量身定做新旗袍。
不少人爭論張愛玲去世多少天才被發現,現在許多的說法是去世七天。我有一份張愛玲正式的死亡證書,裡面寫著死因是心血管疾病,死亡時間是9月8日12點半,但這是發現她死亡的日期,並不是死亡當天的日期。其實去世了多少天,由法醫來判斷,但那份報告從來沒有公開過,所以那些說死了三四天甚至七八天的人,是沒有證據證明的。以上只不過是一些例子,其他的例子多的是。
內地版《張愛玲全集》主編止庵曾經說過:「我覺得有兩個詞特別可怕:一個『想必如此』,一個『理所當然』。我不想說人云亦云的話。這個世界說話的人太多了,應該少說,如果要說,就應該說些像話的話。但做到這點很難,第一得知道別人說過什麼,第二得知道別人說得對不對。不知道肯定不能說話,知道一點也不該說話。」(《止庵:藏拙或補拙,說話或不說話》)目前張愛玲的傳記就是有太多這種「想必如此」與「理所當然」的論述,令讀者無所適從。
宋以朗口述、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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