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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而靜默的母愛——鄭敏《金黃的稻束》細讀

疲倦而靜默的母愛——鄭敏《金黃的稻束》細讀金黃的稻束站在割過的秋天的田裡,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黃昏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收穫日的滿月在高聳的樹巔上暮色里,遠山圍著我們的心邊,沒有一個雕像能比這更靜默。肩荷著那偉大的疲倦,你們在這伸向遠遠的一片秋天的田裡低首沉思,靜默。靜默。歷史也不過是腳下一條流去的小河,而你們,站在那兒將成了人類的一個思想。 1943年一 「金黃的稻束」象徵什麼?這首詩的主題是什麼? 初讀《金黃的稻束》,整體印象是似懂非懂。它不像浪漫主義抒情詩那樣單純和透明,也不似現代主義詩歌那樣晦澀,令人如墮霧中,「伸手不見手指」,而是讓人感到有點隔,有點朦朧,總之是捉摸不透。 種「似懂非懂」「捉摸不透」的感覺,是因為《金黃的稻束》並不是浪漫主義抒情詩,而是現代主義詩歌。據英美新批評研究:浪漫主義詩歌是「近取譬」,是明喻;現代主義詩歌是「遠取譬」,是隱喻。(1)但多數研究者和讀者,都是用浪漫主義的「近取譬」,來解讀《金黃的稻束》現代主義的「遠取譬」,於是,誤讀中必然產生霧裡看花、摸不著腦的朦朧。 如果按照「近取譬」展開聯想:金黃的稻束——豐收的喜悅——勞動的辛勞——農村母親的偉大……;很多人都是自覺或不自學地沿著這條習慣性的傳統思路來聯想、解讀。在這個已經相對固定的想像模式中,很容易就把詩中的「母親」,當作在田裡割稻的農村母親。所以,2000年全國統一高考的語文試卷的出題者,就是這樣理解並出題:「寓有謳歌母親的勞動和感嘆時光流逝之意」,「對勞動中生命力的消逝的沉思」。(2)胡洪亮先生在解讀中,也憶起童年在農村時,母親勞作的艱辛:「成熟的稻束黃了,葉片上多了些許風雨和蟲豸侵擾而生的斑點,多了些許皺紋,正如母親在辛苦勞作中流逝了少女的美麗,粗糙了原來細膩的皮膚,悄悄收藏起原本惹人眼目的衣服一樣,金黃的稻束和母親一樣在歲月中成熟,成為孕育生命的偉大力量。(3)鍾文先生這樣分析:「從詩的一開始的暗示,我們已經可以想像,這裡的彎腰的形象既是指稻束,也指正在收割的、彎著腰的勞動婦女。天已黃昏,寂寞的田野里無數個未老先衰的婦女正默默地、勤勞地收割著稻子。」(4)劉燕認為:「我們可以從三個層面上找出這首詩的意義:從現實層面上來看,我們或許讀出詩人要謳歌偉大的辛勤勞作者母親的主題;從象徵層面上來看,如高考出題者所說的是「對勞動中生命力的消逝的沉思」,「感嘆時光流逝之意」。但如果超越這兩個淺層的表達主旨,我們還可以在玄學的層面上解讀出一個更抽象的主題:它是對人類思想的一個具體呈現。」(5) 上述這些研究者的結論雖然不同,但解讀的方法卻一致:都是根據浪漫主義詩歌「近取譬」的思路,進行推導並提取出結論。 其實,上述這些不同的結論與鄭敏的原意,都相去甚遠。鄭敏是用現代主義詩歌的「遠取譬」,用「金黃的稻束」來隱喻「母親」。所謂的「遠取譬」,是說在以前的詩歌中,沒人這樣比喻、這樣想像。換言之,在浪漫主義的詩歌中,在「金黃的稻束」與「母親」之間,並沒有建立起固定的聯想。只有在「稻束」與「豐收」之間,建立了習慣性聯想關係,這就是「近取譬」。所以,「遠取譬」能給讀者以想像的新奇感,但也給讀者的解讀帶來相當的難度。 從「金黃的稻束」聯想到「疲倦的母親」,是建立在「遠取譬」的想像之中。所謂「遠取譬」,是指兩個事物之間沒有習慣性的聯想關係,而是詩人把它們強行「銬」在一起,併產生一種智性的聯繫,給讀者以奇異感。 首先,作為隱喻,「稻束」與「母親」之間自然有相似之處,並不是外在的「形」,而是內在的相似——稻穀與母愛,都是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它們共同之處都是犧牲自己,無私給予,養育人類,而且都是「靜默」——安於奉獻不事張揚。越是飽滿的稻穗,就越是彎著稻桿;越是甘於為子女犧牲的母親,就越是無言。 其次,我們還要區別「稻子」與「稻束」的差別。長在田裡的是稻子,而「稻束」則是稻子成熟後,收割紮成的。水稻的豐收,對人而言是喜悅,但對水稻來講,卻是它一生的完結。所以,「稻束」也意味著奉獻和自我犧牲。正是後面這一點,深深地觸發了大學生鄭敏的靈感(很可惜,研究者們都忽視了。)晚年鄭敏在創作談中這樣回憶:「「一個昆明常有的金色的黃昏,我從郊外往小西門裡小街旁的女生宿舍走去,在沿著一條流水和樹叢走著時,忽然右手閃進我的視野是一片開闊的稻田,一束束收割後的稻束,散開,站立在收割後的稻田裡,在夕陽中如同鍍金似的金黃,但它們都微垂著稻穗,顯得有些兒疲倦,有些兒寧靜,又有些兒寂寞,讓我想起安於奉獻的疲倦的母親們。」(6) 請注意,引發鄭敏創作動機的始因,不是水稻豐收所引發的喜悅,而是收割後的站在田裡的「稻束」的疲倦、寧靜、寂寞,讓她想起安於奉獻的疲倦的母親們。也就是說,母親們也像「稻束」一樣,已經到了生命衰老並即將結束的令人悲涼的時刻。(同時,也指明詩中所寫的是:母親像稻束,而不是母親在田裡割稻子。) 再次,如果說,「近取譬」所比喻的兩個意象,多為同質;那麼,「遠取譬」所比喻的兩個意象,雖有相似之處,但更多的是異質。「遠取譬」的新奇感,就是由此而來。比如,「金黃的稻束」,是指稻子豐收的光亮和色彩,在夕陽的照耀下如黃金一般閃亮;而「疲倦的母親」則相反,年輕時是美麗的臉,現在卻是「皺了」,疲倦中更顯得蒼老。隱喻中二者反差所造成的張力,清楚地表明:詩人看見「金黃的稻束」並沒有引起豐收的喜悅,而是想到「疲倦的母親」,想起甘於奉獻的日漸衰老的母親們,所生髮出沉重的感概和敬仰的深思。 《金黃的稻束》的複雜性還在於:它雖然採用了現代主義的「遠取譬」,但又借用浪漫主義抒情詩的明喻聯想句式: 「我想起」,「我看見」,來連接「金黃的稻束」與「疲倦的母親」。 如果是純粹採用「遠取譬」的「隱喻」句式,那就要改成:(刪去括弧里的明喻文字)金黃的稻束站在割過的秋天的田裡,(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黃昏的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如果刪去明喻的聯想文字,「金黃的稻束」直接與「疲倦的母親」重疊,這種大跳躍聯想的「遠取譬」,會讓讀者感到晦澀難解。所以,鄭敏採用「我想起」、「黃昏的路上我看見」的「明喻」的聯想橋樑,把幾個意象很自然地聯接起來,大大減少了遠取譬的晦澀和解讀的突兀感。 但是,「我想起」「我看見」的明喻句式,也讓一些研究者,誤以為這首詩是「近取譬」,便以此展開解讀:把「疲倦的母親」,解讀成是在田裡收割的農村母親,秋收勞作引起的母親們的疲倦。這正是「近取譬」想像邏輯必然導出的結論。其實,這是誤讀,鄭敏並沒有在詩中寫母親們在田裡收割。她在詩中明確地寫了:「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強調是「我想起」。(「無數個」,也是想像的不確定性,不是寫實,現實中的田裡,不可能有無數個母親在收割。)後面一句,「黃昏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雖然有「我看見」,但那是由想像而引起的幻覺。如果是詩人看見,或者說是寫母親在田裡收割,那應該是這樣寫:我看見「無數個疲倦的母親」。 《金黃的稻束》,是大學生詩人鄭敏最早從哲學層面關注和思考母愛的創作,在結構上,呈現出一個不斷從具象到抽象的思考過程,但抽象並沒有脫離具象的語境:金黃的稻束——疲倦的母親——靜默的雕像——在田裡低首沉思——站著成為人類的思想」。先從「金黃的稻束」聯想到「無數個疲倦的母親」和「那皺了的美麗的臉」,然後,又再想到「沒有一個雕像能比這更靜默」。雕像,不僅是靜默,而是是永久的,不會輕易消失,作為藝術品,將被人類永久珍藏。這其中是暗含著這首詩的主題:母親會衰老,但母愛卻像雕像那樣永恆。 雕像,在詩中半是具象,半是抽象。具象,與前面的母親相聯繫;抽象,與後面的母愛(人類的思想)相聯繫,把整首詩前與後的內容緊密地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藝術生命,體現了鄭敏嚴密的構思。 詩中還用滿月,樹林、黃昏、暮色、遠山,構成一個莊嚴肅穆的情境,與衰老的母親們的晚境相呼應,來渲染母親的「疲倦和靜默」的崇高感,避免抽象的議論。 甘於奉獻的母親,一生都是靜默的,更顯得偉大。母親們不願說、是永遠無言的。所以,敘述者必須站出來「說」——抒情和讚美。詩的最後部分,就很自然、很有力地轉入敘述者的抒情:「肩荷著那偉大的疲倦,你們/ 在這伸向遠遠的一片 / 秋天的田裡低首沉思」。與此相比,歷史也不過是一條不斷流失的小河。「而你們,站在那兒/ 將成了人類的一個思想。」詩中的「思想」不能作名詞解,是母親們像「金黃的稻束站在」田裡,是「活」的思想——偉大的「母愛」,應當作動詞解。 詩中的「無數個疲倦的母親」,並不是在田裡收割的農村母親,也不是那位孩子的具體的母親,而是哲學層面上抽象的人類母親。(這也是馮至和里爾克的影響) 研究者如果以農村母親代替人類母親,不僅是外延的縮小,而是把「遠取譬」變成「近取譬」,大大縮小了這個核心意象深廣的內涵。因為「遠取譬」,才能傳達出鄭敏在哲學層面上的沉思:在母親們身上所體現出來的一個人類的思想:就是「疲倦而靜默」的母愛,偉大而永恆。二 詩界普遍認為,《金黃的稻束》在藝術上是受到里爾克的深刻影響,這種觀點似乎是定論。其實不然。 1983年,袁可嘉在《西方現代派與九葉詩人》中,把《金黃的稻束》與里爾克的《豹》進行比較,認為是受里爾克的影響:《金黃的稻束》「寫的是一片秋天的靜穆,一幅米勒式的畫面。在這由近及遠,層次分明的畫幅中,金黃的稻束站著象沉默的雕像,這是物的靜態的;但它們肩負著母親的疲倦,在秋天的田裡低首沉思,這又是靜中的動態。如果我們拿這詩與《豹》相比,就能看出兩詩在構思和手法上的相近了:」豹「也處於靜止的畫面中,但又有『強韌的腳步邁著柔軟的步容/步容在這極小的圈中旋轉』這類動作的描寫。靜中見動,才使詩篇不致成單純的景物詩,而引起讀者的玩味。」(7)由於袁可嘉是著名的「九葉」詩人兼詩論家,他的說法具有相當的權威性。所以,這一說法流傳開了,得到很多人的認同。 說鄭敏詩歌受里爾克影響,已是公論。可是,具體到《金黃的稻束》,就不能先入為主,要具體分析。 晚年的鄭敏在《憶馮至吾師》中說:「……當時我們精神營養主要來自幾個渠道,文學上以馮先生所譯的里爾克信札和教授的歌德的詩與浮士德為主要……」。(8)1943年,也就是鄭敏創作《金黃的稻束》的時期,她所受到的里爾克影響,主要是馮至翻譯的《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二封信》。當年馮至在西南聯大開設的兩門課是「歌德研究」和德文課,並沒有開設里爾克課程,雖然在課堂上也提及里爾克,並且當年譯成中文的里爾克詩歌也不多。晚年鄭敏還強調:「我確實認為,我一生中除了後來在國外念的詩之外,在國內,從開始寫詩一直到第一本詩集《詩集:一九四二——一九四七》的形成,對我影響最大的是馮先生,一方面是他所講授的文學,另一方面,是他詩歌中的境界。」(9) 大學生詩人鄭敏,是通過導師馮至而發現里爾克,也就是說,馮至是鄭敏與里爾克的藝術中介。里爾克那種冷靜而客觀的「觀看詩」(詠物詩),似乎更適合於中年人成熟的理性。鄭敏那是才23歲,是大學生詩人,儘管她有很高的天分,又受到西南聯大哲學系諸多大師的指點,但心智和詩藝的成熟,畢竟需要時間。1942年5月,馮至《十四行詩集》出版,引起當時詩界的廣泛關注,自然是鄭敏學習寫詩的範本(《金黃的稻束》創作於1943年)。當然,《十四行集》深受里爾克的影響,所以,與其說《金黃的稻束》受里爾克的影響;不如說,《金黃的稻束》是受馮至《十四行集》的影響,並且間接受到里爾克的影響更確切。 總之,是馮至影響在前,里爾克影響在後。 下面我們再把馮至翻譯的里爾克《豹》(在巴黎植物園),與《金黃的稻束》作一比較。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鐵欄纏得這般疲倦,什麼也不能收留。它好像只有千條的鐵欄杆,千條的鐵欄後便沒有宇宙。強韌的腳步邁著柔軟的步容,步容在這極小的圈中旋轉,彷彿力之舞圍繞著一個中心,在中心一個偉大的意志昏眩。只有時眼帘無聲地撩起——於是有一幅圖像浸入,通過四肢緊張的靜寂——在心中化為烏有。《金黃的稻束》顯然不是《豹》那樣的「觀看詩」(詠物詩),沒有《豹》那樣冷靜而客觀的視角,作反覆的觀看;也不像《豹》那樣沒有主觀敘述者,把「我」深藏在「物」中。《金黃的稻束》有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寫的是敘述者受自然景物觸發產生的哲思:「我想起」、「我看見」、「我」對「你們」(母親)的抒情。也就是說,仍然保持著抒情詩的寫法。總之,與《豹》的手法大相徑庭。 實際上,《金黃的稻束》更接近於馮至《十四行集》,比如與第四首《鼠麴草》有更多的相似相通之處: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禱。 你一叢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負了一個名稱 但你躲避著一切名稱, 過一個渺小的生活, 不辜負高貴和潔白,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囂 到你身邊,有的就凋落, 有的化成了你的靜默: 這是你偉大的驕傲 卻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禱,為了人生。都是由一種自然景物引起的聯想和哲思,寫人的一種黙黙無語的偉大品質。藝術上,都是在抒情中融著沉思。而且關鍵詞,或相同,如「靜默」;或相似,如《鼠麴草》「偉大的驕傲」,《金黃的稻束》「偉大的疲倦」等。 《金黃的稻束》受馮至《十四行集》最大影響的是,從身邊之物和一已感受,推及升華到宇宙高度的藝術思維。這就是《金黃的稻束》中出現的大詞:「歷史」、「人類」、「偉大」的深層原因。像《豹》那樣的「觀看詩」,沒有也不可能性出現這麼多的大詞。 但《金黃的稻束》又不僅僅襲用《鼠麴草》那種「我」對「物」的抒情和哲思,它的創造性在於:即保持敘述者對「物」的抒情句式,又有對「物」的客觀而冷靜的刻劃。同時,沒有採用馮至和里爾克的十四行體,還保留著抒情詩的結構。 如果說,里爾克的《豹》所刻畫的是客觀的場景;那麼,《金黃的稻束》所表現的則是客觀與主觀相融合的情境。如果說,馮至的《鼠麴草》是主觀的抒情和哲思; 那麼,《金黃的稻束》,則是客觀的意象與主觀的情思的融合。 「觀看詩」,是泯滅抒情主體「我」,自然沒有情感的流露,所以只有「物」而沒有「情」。「情境詩」,則是「我」的主觀情與客觀境的融合。開篇的「金黃的稻束站在/ 割過的秋天的田裡」,是客觀境的展開,「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黃昏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則是主觀的聯想。通過隱喻,把客觀境與主觀情,融合成一個情境。「收穫日的滿月在 / 高聳的樹巔上」是客觀境的進一步展開,從黃昏,寫到圓月之東升。「 暮色里,遠山 / 圍著我們的心邊,/ 沒有一個雕像能比這更靜默。」詩中的「我們」,特別耐人尋味,是敘述者的「我」,與「無數個疲倦的母親」融合為一體。黃昏、樹林、滿月、暮色、遠山,構成了一個莊嚴肅穆的情境,以此來突顯母愛的崇高感。 如果我們從鄭敏初期的創作進程,來看《金黃的稻束》,會有更清晰的理解。鄭敏是受徐志摩《偶然》的影響,創作了第一首《晚會》,接著寫的《悵悵》、《音樂》和《雲彩》,都是情詩,都是徐志摩式的抒情詩結構。隨後的《冬日的下午》,寫的是景物引發的主觀的感覺和想像,也是抒情詩。再接下來就是《金黃的稻束》。 從《晚會》到《金黃的稻束》,是鄭敏從抒情詩向馮至「沉思的詩」和里爾克「觀看詩」過度的一個中站。或者說,是鄭敏把抒情詩、「沉思的詩」、「觀看詩」的各種藝術因子,相互融合的一次成功實踐。在西南聯大的鄭敏,多數是寫抒情詩而少寫十四行體。因為十四行體需要人生閱歷的成熟和理性的升華。大學生鄭敏,畢竟還處在少女時代,情感的豐盛大於理性的沉思。這就是她多採用抒情詩的原因,雖然已傾向於客觀的抒情和哲思。但離「無我」的「觀看詩」,顯然還有很大的隔膜。 所以,《金黃的稻束》,是融合了馮至的沉思抒情和里爾克冷靜而客觀的刻劃,形成一種新的現代詩歌形態。換言之,《金黃的稻束》即不是馮至式的「沉思的詩」,也不是里爾克式的「觀看詩」(詠物詩),而是鄭敏獨創的在「觀看」中抒情和沉思的現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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