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叔說台灣】小小島內，多少恩怨傳奇（上）

話說一個多月前的11月7日下午，新加坡香格里拉大酒店。「習馬會」登場並無半點預告。媒體雲集的「島嶼大廳」現場沒有司儀，沒有主持人，沒有音樂。快3點時，有記者抬頭一看，習近平從右手邊走進來了。再看左手邊，馬英九也進來了。

不經意間，曾經千呼萬喚不出來的事兒就這麼成了。「習馬會」的意義，自然有連篇累牘的解讀與深剖，在此不再一一羅列。紅領帶對上藍領帶，習先生握手馬先生，外界事先並無獲得半點徵兆。如果不是權威聲音的背書，估計再樂觀的政論家、再異想天開的編劇都不敢一口咬定事會成局。

現實永遠是進行時。柴米油鹽的市井小民都知道，生活是直播，人生沒綵排。日理萬機的政治人物也概莫能外。政治真人秀每天都在上演，無論劇情如何跌宕起伏，首要的是出彩出新，最怕的是演砸了。

「歷史定位」

對於馬英九來說，這種「國際場合」的露臉，站在了「前無古人」的島內政治秀場制高點上，卻更像是一種告別演出。他記者會上高舉當年媒體報道，對台下侃侃而談力證「九二共識」有圖有真相的畫面，註定會成為多年後的經典。

地球人都知道，馬英九對「歷史定位」情有獨鍾。這種傳統意義上的蓋棺論定，彷佛哈佛畢業的博士論文答辯一樣重要。「習馬會」是他念茲在茲後對島內施放的「大招」，也是他八年結業陳詞中刻意要塞入的一個章節。

有人說，他在台上八年，從633跳票、證所稅到油電雙漲，幾乎得罪光了所有人。從不粘鍋到下油鍋，島內民眾給他開出的真人秀得分壓低到了個位數。他曾自嘲說，當家三年，連狗都嫌。如果你認為他自暴自棄，那就大錯特錯了。一轉眼，他就在新加坡刷出了頗有美譽度的存在感。

有記者問國台辦發言人，大陸領導人習近平會因為「習馬會」獲諾貝爾獎嗎？面對來言洶洶，發言人用「不回答假設性問題」輕巧閃過。依虯髯來看，這個「大哉問」要是餵給「總統府」發言人陳以信就妙了。畢竟，能獲得校際獎學金是所有優秀畢業生都求之不得的殊榮。

問題是，「歷史定位」這個東西是不能自我訂製的，有道是「盡日尋春不見春」。習馬一握，不知道可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些年兩岸一舉衝破綠營設置的路障，修通了斷頭路，坐上了直通車，但總給人以車速不快，限載過嚴的感覺。當中跟島內政壇的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有直接關係。馬先生傳統學養頗深，借用張載繼往開來的話自明心境更是手到擒來。但知易行難，如果能夠穿越現實的迷霧，擺脫史筆的羈繞，超越島內的偏安心態甚至在台上時擁有的名器，或許能收到驀然回首，「春在枝頭已十分」的驚喜與自然。

馬英九第二？

事實上，在得知「習馬會」的消息後，蔡英文和綠營人士明顯變得很慌張。

她就像一個趕考的學生，忽然發現對方參加大賽拿了獎，要在考前加分，天啊，還可能是要趕超名次的數十分之多！一直心高氣傲、志在必得的優等生能不急嗎？！

幾度言辭反覆後，蔡英文才在議題上立定腳跟。受綠營政治高人的指點，她在選舉策略上開始調整，即打藍不打紅，批馬英九，但肯定兩岸交流。這麼做的目的不難理解，就是將來一旦執政，留下足夠彈性的迴旋餘地。

類似的翻雲覆雨手，小英早就駕輕就熟。為了汲取民粹的支持鞏固基本盤，她可以塗抹掉苦心經營的「清新小英」形象，戴上「暴力小英」的帽子，率領暴民圍攻到訪的陳雲林。在上屆選舉雙英辯論中，她堅決反對兩岸簽訂ECFA，後來看到大勢無力阻擋，民意支持度高，就立馬變臉說可以「概括承受」，凡此種種，投機性十足。

蔡英文擁有政壇小龍女的雅號和學者氣質，與民進黨內絕大多數靠街頭抗爭、選戰起家的草莽型人物大相徑庭。只是她絕非政治叢林中的小白兔，心裡是開了「鋼鐵公司」的。從穿衣這件小事來說，她認定的是穿著是否舒適，是衣服質感而不是樣式，所以她的打扮永遠是各色套裝。如今的高民意支持度，更強化了她的自我認同與優越感，甚至演化到強勢、專斷的程度，內地里很難改變。

相比赴美趕考的小心翼翼，她更認同日本親台勢力的「台灣地位未定論」，在情感乃至政治立場上的親日勿庸置疑。當過陸委會主委的她在兩岸問題上過於自負。一再只見大陸崛起給台灣帶來的競爭面、放大兩岸交流負面因素，結果是將機會與風險一併防範掉。

數年前就有人在香港媒體上比較說，在新型政治領袖、清新政治文化的呼喚下，藍營出了個馬英九，綠營出了個蔡英文。這是他們能夠有機會成為台灣最高領導人的黨意、民意基礎。從這個角度上看，蔡英文要贏2016，雙英如果實現授受交棒，可以看成是台灣社會中「馬英九現象」的延續。

但是，蔡已不可能百分百複製「馬英九現象」，因為馬英九執政以來，藍綠圍繞著馬的「能力」議題的攻防，已給選民打了預防針，即一個政治人物的良好形象是否等同他是一個好的政治領袖？試金石有兩個，一個是島內的經濟發展能否有所起色，二是兩岸政策的論述與走向。如果民生難以紓困化解民怨，雲山霧罩的「維持現狀」破功，甚至引發地動山搖，會讓選民重新調整對其形象的認知。

獨身的蔡英文，跟民意的蜜月期會有多長?

別了，岩里政男

如果蔡英文要寫一本《我的政治道路上的領路人》之類的書，其中必然有一章是濃墨重彩的「我的精神導師李登輝先生」。上次「大選」李先生登台摟住蔡英文以示支持，讓不少綠營支持者有蔡得李衣缽真傳的感覺。這次雖然不用強力加持了，但人情蔡英文是實實欠下了。

李先生八面玲瓏，藍綠通吃，無論是宋楚瑜、馬英九、陳水扁還是蔡英文，都受過他提攜之恩；無論是國民黨、民進黨還是「台聯」黨，都跟他淵源頗深。

李先生最近博得眼球和報紙版面是在8月份的日本。他先後投下兩枚言論震撼彈，一枚是 「日本曾是台灣人的祖國」， 另一枚是「尖閣諸島（釣魚島）是日本的，不是台灣的」。這是老瘋癲了嗎？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如此，諸位就小看了年老力衰卻又老謀深算的李登輝。

一則他媚日其來有自，稱自己22歲前是日本人，日本名叫岩里政男，如假包換。上述言論是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夫子自道。二是歷經日本50年殖民統治，一些台灣人存有「日治情結」，媚日思想和「皇民史觀」在島內尚有一些市場，「大選」在即，要維繫殘存政治能量，就不能不抓住民意大餅的一角。三是恰逢台灣光復70周年，兩岸間借這個由頭互相試探磨合，李某人瞅准了兩岸「不同調」的機會，要攪這一趟渾水，給中國大陸一個臉色看看。結果引得兩岸一片撻伐，好像都搶著不要敬老招牌似的。

從1949年國民黨退到台灣後，兩蔣時期每年都要慶祝台灣「光復節」。李登輝上台以後，逐漸有意淡化了下來。隨後李規扁隨，一方面篡改歷史教科書，另一方面將 「光復節」竄改為「終戰紀念日」，割斷兩岸歷史聯結，重新嫁接青年一代國族認同的手腕，絲毫不加掩飾。最近這些年來，不逢五不逢十，台灣人不大提「光復」的前塵往事了。當中李某人「功不可沒」，但要做到「船過水無痕」沒有反彈也難。楊思勝就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

前些天李登輝嫁孫女，冠蓋雲集，喜氣洋洋。就在婚禮結束時，一名身穿藍衣的男子突然前來「鬧喜」。他對著李登輝等人丟擲一份用A4紙寫的「告岩里政男書」抗議，引發現場虛驚一片。該男子就是身為海軍退伍軍人的楊思勝。他的抗議書也代表了島內相當大的一塊民意：

「您曾任『中華民國總統』12年，本應領導我們逐鹿中原再造中國，卻自甘淪為禍我中華殺我同胞奸我婦女的日倭鷹犬，且以名為『岩里政男』而沾沾自喜，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是您孫女出閣日子，本應歡喜慶賀，然想到您所言，念我奮起抗日被殺台灣先民，何人去祭悼？何人去追思？何人去立碑？為振起台灣先人的『民族魂』，我選擇在您『岩里』家族喜慶的日子奮力一搏，為千千萬萬被日倭殺害的大陸人、台灣人悼念！」

有人說李登輝已到了耄耋之年，古人云葉落歸根，對於岩里政男來說，他將根歸何處？可以確認的，是大病初癒的他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畢竟，時間永是流馳。登輝漸暗，馬扁下場，英倫登台。屬於他的呼風喚雨年代已經過去。

別了，岩里政男。

文/東魯虯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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