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李嘉誠撤資更嚴重的跑路

07-05

《別讓李嘉誠跑了》，一篇討論李嘉誠撤資內地話題的文章，引發了輿論熱議，甚至國家發改委都出面回應這一議題。

若李嘉誠是正當經商所得，哪怕依靠了政商關係也無可厚非，若是違法所得，自然應該依靠法律來處理。

李嘉誠類的富豪們還算是外資，追逐全球的投資窪地是資本的自然屬性，其實在中國這幾年以來一直存在著社會精英階層的「跑路潮」。

一

強力反腐嚇跑了貪官污吏、裙帶商人。十八大以來，中央全面從嚴治黨，打虎拍蠅，反腐力度不斷加大。每一名落馬官員背後都關聯著盤根錯節的政商關係，貪官被查財產上億、甚至十幾億屢見不鮮，這背後大部分來源是通過商人的利益輸送，老虎落馬背後往往跟隨著一批商人的鋃鐺入獄。

國外有人稱，中國精英「用腳投票」源於全民腐敗、資源掠奪、沒有信仰甚至是對國家失去了信心，這背後明顯帶有醜化唱衰中國的別有用心，但不可否認，中國富人出逃確實是被「逼上梁山」。因為當前國內政經環境對於靠「路子」、「膽子」發家的商人們來說已是風聲鶴唳，既有產能過剩的市場擠壓，經濟下行的黯淡前景，又有政策調控的翻雲覆雨，「一朝天子一朝臣」背後被邊緣化的恐懼，還有「苛捐雜稅」的虎視眈眈，大眾「仇富心理」的嫉「惡」如仇，更有經濟困難下企業倒閉的多米諾骨牌，股市、匯市、債市的波雲詭譎。

且不說江浙閩為躲避債務的老闆跑路潮，單從高稅收、高壁壘、民企始終不被「憐惜」看，企業家「棄船而逃」也情有可原，就連在電視上信誓旦旦永不移民的張蘭，最終也為了俏江南海外上市移民加勒比。畢竟對張蘭們而言，與其等待官方機構曠日持久、結果難料的各種審批，還不如直接不當中國人，單在港上市個稅就省了10%。加之，國內貧富懸殊加劇（基尼係數已達0.48），以致「為富不仁」成眾矢之的。

中國富人又靠打政策擦邊球暴富，戴著原罪的鐐銬起舞，此時不見機「漂白」，難道還等著別人來揭老底？這也難怪富人一擲千金為綠卡，甚至不惜找個冷門小國曲線「跳龍門」了。據調查，中國大陸的富人16%以上已移民海外，44%正準備離開，其中浙江正辦移民的千萬企業主高達32%，實際一半以上浙商已非浙江人。而想移民美國的，全球有1.5億人，單中國就以2200萬人高居榜首。

「新世界財富」的報告列出2000年至2014年百萬富翁進出最頻繁的國家。其中中國的百萬富翁2014年為60.85萬人，名列全球第五。中國的高凈值人士出走的人數最多，達9.1萬人。

二

中國顯然正朝世界最大的移民輸出國邁進，但相比上世紀80年代的出國留學潮和90年代的技術移民潮，這第三波移民潮的主力既不是知識分子、也不是技術工人，而是富人精英。比如官場上的「野鴿子」，把妻兒送出國後在國內當官。據媒體披露此類「裸官」全國有百萬，2/3是30-50歲的國企、金融高管，1/3則集中於廳局級和省部級50歲以上的政府官員。

儘管紀委等做了相關規定和摸底調查，但這些「孤家寡人」能撈就撈，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攜款走人。單4000名外逃官員就帶走近 4000億贓款，這無疑觸犯了法律，更是對國家的背叛。

相較之下，「裸商」去國外安家，在國內賺錢可謂「腳踩兩隻船」，既能規避國內原罪的清算，又能享受國外福利的庇佑，還能化身外商尋求更多政策優惠，更能把中國繼續作為撈金的主戰場，實乃一舉多得，卻又將「人在曹營、財在漢」的用心暴露無遺。

相比前兩撥走出去伴有資金迴流，此輪投資移民卻使大量財富外流，僅2009年3000人投資移民美國、加拿大就帶出資金超百億。若再這樣放任，一旦中國富強後74%的超級富人都想遠走高飛，則無疑將「掏空」中國為他人做嫁衣。

三

從世界範圍看，富人跑路並非中國特有，而是個世界性難題。上世紀四五十年代英國富人集體出走就不僅流失了企業和財富，更帶走了科學和創新，原因不在於「澳大利亞的草坪比英格蘭綠」，而在於英國「苛稅猛於虎」。因而自里根、撒切爾夫人執政以來，西方一貫降低富人稅收、增加窮人福利，以致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財政缺口也越來越大。

事到如今，在經濟不景氣和債務壓力下，西方也只能向富人開刀，不僅法國開徵75%的富人稅嚇走富人，就連美國為避開「財政懸崖」，20年後也首次對富人增稅，以致美國富豪聞風而逃。這著實困擾各國政府——既想吸引他國人才、主張移民放，又怕一放連自己的人才都跑了。

對待富人則更「兩面犯愁」，一方面，富人的背後是企業和資本，這對窘迫的經濟可謂「久旱逢甘露」，政府自然想以優惠政策爭奪富人；但另一方面，對富人的優待已激起民怨，政府為解決財政問題勢必劫富濟貧，而一旦開徵富人稅，又將逼走富人、為脆弱的經濟雪上加霜。

再說，人往高處走是人之常情，富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又豈會「愛國」到寧願挨打也不吭聲？資本亦無所謂道德，只會逐利而動，自然將以商務環境、政策優惠挑三揀四。而只要國家間存在落差，富人又何愁找不到留爺處！

四

政府與富人博弈已急劇升溫，不僅敲富人竹杠從歐美蔓延至新興國家，清剿「裸官」等反腐浪潮也席捲俄羅斯等國。全球「圍堵」富人似已成趨勢，而中國恰恰處在了風口浪尖。因為中國一直是全球的資本窪地，引無數英雄逐鹿中原，但如今外貿出口衰竭、低成本優勢不再，加之對外資取消超國民待遇的態度轉變，中國怎麼還能坐享全球化紅利爭奪富人？

即便中國還在憑藉創業板、房地產等不斷「造富」，也難擋富人對曾經「共產」的恐慌。更何況，「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非均衡國策已加劇社會階層割裂，中產尚未崛起就已塌陷，以致仇富矛盾激化、國策轉向均衡。

但為了「共富」，行政之手伸得太長反而擾亂市場，擠壓了富人的生存空間，於是當前國策不得不在非均衡和均衡間進行再平衡，這就註定在對待富人上很可能是軟硬兼施、兩面下手的曖昧態度。

五

反腐大戲開弓沒有回頭箭，單官員財產公開一提速就出現「集體拋房潮」。「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且不說中紀委的雷厲風行，就是民間媒體、網路反腐也將織就了天羅地網，此次反腐動了真格。

但正如當年蘇聯一搞財產公開就埋下了解體的禍根，為避免重蹈覆轍，中國勢必將在確保穩定之下漸進反腐，在清算原罪與善待歷史間尋找均衡。再加上，中國的市場化進程遠未到位，還需「先富帶動後富」。

因而，類似發展民間資本、為民資打開相關壟斷領域、釋放新的改革紅利等，都將讓富人「大有作為」，但在安撫富人的背後對富人的「抽血」比如開徵房產稅、遺產稅等也將毫不手軟。那麼對於政府的「胡蘿蔔加大棒」，富人到底是跑還是留？

六

如果說當年從東德翻越柏林牆到西德是跑對了方向，那麼如今跑錯路的比比皆是。本以為移民就能過上好日子，但西方發達國家自身支撐高福利都舉步維艱，又豈會為「外來和尚」花錢？歐美「買房移民」等花招不斷，背後實則早已磨刀霍霍，準備雁過拔毛，中國富人投向西方懷抱豈非自投羅網？

當前就不乏後悔者，比如移民英國，單投資成本最少就要200萬英鎊，加上個稅最高50%，不等於專宰富人？移民美國更讓富人遁形無術，因為美國是「全球徵稅」，不僅在美國的住房要交地產稅，甚至在中國做生意掙的錢也要交美國稅。

而當初看中的養老醫療，只有累計工作滿10年、繳滿40個季度才能享受，如今不僅指望不上，還要為保有美國身份每年去蹲滿「移民監」，可謂得不償失。而且近年來，西方發達國家對於投資移民的門檻要求不斷升高。若連美國這個世界大熔爐都成了「圍城」，那麼世界顯然已處處是圍城，除非能飛離地球，不然跑路也只不過是「從虎口換個狼穴」罷了。

因而，中國富人與其瞎折騰還「羊入虎口」，倒不如就地趴下。至少從國運看，中國的未來發展趨勢還是往上走的。城鎮化、信息化、金融大爆炸、新經濟就將成就新一輪的財富盛宴。這也正是中國吸引全球精英的魅力所在，難道中國富人就甘願「肥水流入外人田」？實際上，95%的中國富人移民後仍然在中國做生意。

七

既然富人並未真正「放棄」中國，那麼面對下一輪去國家化中的富豪爭奪戰，中國與其譴責富人出逃，還不如創造更好的商務環境、釋放更大的改革紅利、更好的法治環境來留住他們的心。

但從當前國家角度看，裸官已成外逃貪官的預備隊，有關方面對其下手無可厚非，不過也只有在制度上減少尋租機會方能釜底抽薪。至於裸商，與其硬攔只會引發恐慌，還不如練好內功、植好鳳凰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