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是怎麼變酷的?（二）恐龍學的起爆點

話說曼特爾雄心不死，揣著居維葉的tips，來到了亨特瑞安博物館看骨頭，而這門功夫就是日後的「比較解剖學」。或許是曼特爾的執著感動了上蒼，命運之神讓他在此遇到了一位「貴人」——訪問學者斯塔奇伯里。此人或許並不出名，但他卻從現生蜥蜴的角度對曼特爾一頓醍醐灌頂：「咦，這化石和我正在研究的南美洲鬣蜥的牙齒好象差不多啊，你看……」一語驚醒夢中人，當曼特爾看到斯塔奇伯裏手中鬣蜥的牙齒時，他頓時驚呆了——兩者竟然如此相似！於是，曼特爾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發現的動物取名「鬣蜥」，認為它是鬣蜥已絕種近親的牙齒。這就是著名的Iguanodon，意思為「鬣蜥的牙齒」，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禽龍。

禽龍的手化石,可以看到被當成鼻角的大拇指爪但就在曼特爾興高采烈地寫了禽龍的論文，遞交給英國皇家學會後，他得到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一個與禽龍同時代的史前巨獸——巨齒龍剛剛被發表，而且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奉勸曼特爾不要倉促行事的巴克蘭！曼特爾當時那個咬牙切齒阿，不過，就在他憤恨不平發表了禽龍論文後，卻意外發現古生物學家對恐龍的認識就是從自己這篇文章開始起爆，而並非巨齒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巴克蘭在《倫敦地質學會學報》發表的一篇論文中，列入了他的好朋友，英國醫生兼地質學家帕金森——這位未來的激進分子、帕金森綜合征的鼻祖提出並描述的巨齒龍。但他們僅僅注意到巨齒龍牙齒擁有一種有趣的，不同於蜥蜴的結構。下面呢？沒有了。巴克蘭的認識就僅僅這麼多！完全沒有意識到巨齒龍的意義，那可是一種全新的，光芒四射的史前動物阿！這一點，曼特爾幸運地認識到了。所以，恐龍的研究起點，從禽龍得以起步。禽龍之後，人們才開始接受在同一個地球上，曾經生活著比現生蜥蜴，在尺度、形態上有著如此巨大改變的怪獸之事實！可貴的是，居維葉看了禽龍的論文後，很快接受了曼特爾的見解，承認確實有這類巨形的爬行動物。此後不久，古生物學界發生了一件大事。1841年7月，英國古生物學家歐文在普利茅斯召開的英國科學促進協會會議上宣讀了一篇論文，他根據產於中生代地層中的3個化石爬行類物種的特徵宣布命名：「我建議稱之為dinosauria」。這個詞來自於兩個希臘文詞根，前面的詞根來自於希臘文「deinos」（恐怖、巨大的），後面的詞根為「Sauros」（類似於蜥蜴的爬行動物）。至此，恐龍學誕生了，整個生物學界開始為之瘋狂至今。

歐文隨著英國成為世界工業革命的先驅和領導者，大步登上日不落帝國的巔峰。1851年5月1日，在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阿爾伯塔親王的力挺下，第一屆世博會在海德公園順利召開，盛況空前，萬國來朝，這裡按下不表。世博會結束之後，根據此前與當地居民的商議，展館要拆除並搬離海德公園，轉而到倫敦西德納姆鎮的一個小山重建。好在，新館的規模是原來的兩倍。1852年8月，新水晶宮開始動土，為了讓新水晶宮更加精美，場館設計師找來大英自然史博物館的歐文商議，正是兩人的一個奇思妙想，讓恐龍第一次酷了起來。為什麼設計師會找到歐文呢？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提出了「恐龍」這個詞。這個詞的含義在當時的英國還極為稚嫩。作為大英自然史博物館自然史部的總監，歐文在解剖學上的非凡才智有目共睹，但他同時具備多種特點：上面有人，他是維多利亞女王和兩位首相的朋友；面相不好，瘦削陰險，有圖有真相；妒忌心重，活生生迫害死曼特爾，還玩弄人家死後的脊椎骨；在科學界沒什麼朋友，據說他是達爾文惟一討厭的人；反對達爾文進化論，連蒙帶騙來始祖鳥化石（嫁妝版），還試圖不去結清款項。歐文希望建造一批「遠古巨龍」的模型來裝點新水晶宮公園的幾個小島。在他的力邀下，畫家兼雕塑家霍金斯開始為新水晶宮製造恐龍模型。用一堆雜亂而巨大的石頭重建龐大的古生物？這可是一項前無古人的工作。霍金斯首先參考了當時的古生物學者，如居維葉、曼特爾和巴克蘭的復原。局限於時代，這些科學先驅們都不約而同地把恐龍按照現生蜥蜴的形態來複原。比如禽龍就是按照現生鬣蜥身體各部分的比例，然後再「套入」禽龍化石，最後還連蒙帶猜地把人家的大拇指爪扎在了鼻子上，喏，鼻角！而在歐文的腦海中，此時卻頗具前瞻性地認為恐龍可能不僅僅是蜥蜴形的動物。他推測，恐龍的巨大肢體和短粗的腳趾使其酷似沉重的大型哺乳動物：「從肋骨的大小和形狀可以證明它的軀體要比現代蜥蜴寬大。它無疑可以從頭到尾增加寬度，特別是長度。所以活著的巨齒龍的主要外表極似現代地球上的巨大的四足哺乳動物。」循著這個思路的復原結果就是，巨齒龍成為一隻融合了蜥蜴和犀牛的動物。但蜥蜴混犀牛的造型也好，鼻角也罷，都絲毫不能掩蓋霍金斯的藝術天分。他左手古生物論文，右手雕塑刀，在23立方米的塑材上硬碰硬地搗鼓出了多達25種史前爬行類和哺乳類模型！這其中的恐龍包括當時的全套：禽龍、巨齒龍、林龍；並送上恐龍同時代的遠親：魚龍、蛇頸龍、滄龍、古海龜，翼手龍、真蜥鱷；最後還有一批古哺乳類。這些原尺寸大小的史前動物模型，被依序擺在新水晶宮公園的人工湖邊，帶給遊客強烈的震撼！作為世界上第一個製作恐龍模型的人，霍金斯第一次為人們塑造了幾乎是「活生生」的恐龍等古生物形象，讓人們的想像有了具體的載體。這個事件的餘波很快就出現在英倫甚至歐洲各地，大家齊稱恐龍的大神奇。甚至在當時廣泛流行於中產階級的「自然史百科全書」中，也開創性地加入了恐龍的條目，其光輝形象，正是新水晶宮公園的模型素描。恐龍在這一刻，得以借屍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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