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中花的意象的品讀
摘要:中國古典詩詞中的 「花」意象顯示了語言意味無窮的審美特徵,成了中華民族審美心理的物化表現。古人用「花」來暗示春天,花的存在使人快樂,使環境美麗,人們希望它能長久地延續下去,但春天的消逝是那樣的無情。而且最明顯地表示春天消逝的就是落花。通過落花來傳達傷春、惜春的情緒。進而悲嘆韶華即逝、芳齡不再。對悲歡離合、世事無常的感嘆,也是對人這一生命本體的關懷。人們對「花」的認知由視覺官能、觸覺官能上升到了情感層面。
關鍵詞:花 《春江花月夜》 《代悲白頭吟》 《葬花吟》
《春江花月夜》被聞一多先生譽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宮體詩的自贖》),一千多年來使無數讀者為之傾倒。一生僅留下兩首詩的張若虛,也因這一首詩,「孤篇橫絕,竟為大家」。詩篇題目就令人心馳神往。春、江、花、月、夜,這五種事物集中體現了人生最動人的良辰美景,構成了誘人探尋的奇妙的藝術境界。它抒寫的是真摯動人的離情別緒及富有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慨. 詩歌語言清新優美,韻律宛轉悠揚,洗去了宮體詩的濃脂艷粉,給人以澄澈空明、清麗自然的感覺。
如果僅僅針對《春江花月夜》中的花而言,在文中有這樣一句「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落花」是寫花兒的凋謝,象徵著人生的凄涼。當花開的時候妖艷迷人,賞心悅目,令人陶醉,令人心馳神往,但是花開花落是大自然的規律,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人生潮起潮落,花開花謝都是必然經歷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人生如曲線,有高潮也有低谷,有成功也有失敗。落花也許暗示著人生的凋零與凄涼,傳達著人生的失落與暗淡。但是這「落花」僅僅是表面上的「花」的意象。 在「海上明月更潮生」之際,月光閃耀千萬里之遙,哪一處春江不在明月朗照之中!江水曲曲彎彎地繞過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月色瀉在花樹上,象撒上了一層潔白的雪。詩人真可謂是丹青妙手,輕輕揮灑一筆,便點染出春江月夜中的奇異之「花」。同時,又巧妙地繳足了「春江花月夜」的題面。詩人對月光的觀察極其精微:月光蕩滌了世間萬物的五光十色,將大千世界浸染成夢幻一樣的銀輝色。這朵奇異之「花」是全文的線索,作者緊緊抓住這朵「花」來飛躍人生。「月有陰情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月色給人冷清凄涼的感覺,這更給詩中的悲增添了一道暗淡的清光。
看到茫茫的宇宙,大千世界,落花孤月,不禁引起作者的遐思:「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句反問則把思索點轉到了人生的層面上,由物及人,由自然轉到人生。詩人神思飛躍,但又緊緊聯繫著人生,探索著人生的哲理與宇宙的奧秘。古人的詩主題多半是感慨宇宙永恆,人生短暫。而張若虛在此處卻別開生面,他的思想沒有陷入前人窠臼,而是翻出了新意:「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個人的生命是短暫即逝的,而人類的存在則是綿延久長的,因之「代代無窮已」的人生就和「年年只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這是詩人從大自然的美景中感受到的一種欣慰。詩人雖有對人生短暫的感傷,但並不是頹廢與絕望,而是緣於對人生的追求與熱愛。全詩的基調是「哀而不傷」,使我們得以聆聽到初盛唐時代之音的迴響。
這首詩音韻格調婉轉流暢,詩情哲理節節相生;詩人其在作品中表達的思想感情,儘管悲傷,但仍然輕快,雖然嘆息,卻總是輕盈。比起《白頭吟》,本詩向人們所揭示的人生哲理,以及創造的藝術境界,和其美學價值,都在劉作之上。詩人將這些屢見不鮮的傳統題材,注入了新的含義,融詩情、畫意、哲理為一體,憑藉對春江花月夜的描繪,盡情讚歎大自然的奇麗景色,謳歌人間純潔的愛情,把對遊子思婦的同情心擴大開來,與對人生哲理的追求、對宇宙奧秘的探索結合起來,從而匯成一種情、景、理水乳交溶的幽美而邈遠的意境。詩人將深邃美麗的藝術世界特意隱藏在惝恍迷離的藝術氛圍之中,整首詩篇彷彿籠罩在一片空靈而迷茫的月色里,吸引著讀者去探尋其中美的真諦。
《代悲白頭吟》是一首擬古樂府。《白頭吟》是漢樂府相和歌楚調曲舊題,劉希夷這首詩則從女子寫到老翁,詠嘆青春易逝、富貴無常。構思獨創,抒情宛轉,語言優美,音韻和諧,藝術性較高,在初唐即受推崇,歷來傳為名篇。此詩融會漢魏歌行、南朝近體及梁、陳宮體的藝術經驗,而自成一種清麗婉轉的風格。它還汲取樂府詩的敘事間發議論、古詩的以敘事方式抒情的手法,又能巧妙交織運用各種對比,發揮對偶、用典的長處,是這詩藝術上的突出成就。
在《代悲白頭吟》中有這樣一句經典名言「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的顛倒重複,不僅排沓回蕩,音韻優美,更在於強調了時光流逝的無情事實和聽天由命的無奈情緒,真實動情。「花相似」、「人不同」的形象比喻,突出了花卉盛衰有時而入生青春不再的對比,耐人尋味。結合後半寫白頭老翁的遭遇,可以體會到,詩人不用「女子」和「春花」對比,而用泛指名詞「人」和「花」對比,不僅是由於七言詩字數的限制,更由於要包括所有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憐人,其中也包括了詩人自己。
花的隱喻是文學作品中最常見的一種,看似明晰、簡單然而實質上亦包含著極為豐富的內涵。
花通常美麗、嬌艷,然而又是柔弱的、易受傷害的,擁有燦爛美麗的生命,卻不長久!因此,和「花」這一形象聯繫在一起的概念或事物一般都有這些特徵。「花」在大多數情況下,是和女性聯繫在一起的,少數時候,這個指稱會擴大化,從而包含兩個性別。在這首詩中,即是如此,可以說,在詩的前半部分,「花」對應著女性,亦即「洛陽女兒」;但在詩的後半部分,「花」則包含了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人」。在永恆的宇宙和時間面前,他們都是柔弱的、易受傷害的、美麗然而又是短暫易逝的,正是一個「花」的形象。
花之於人,有其相應之處,同時也有不對應之處。兩者同為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同時也都是柔弱的,然而對於花來說,就花這一群體而言似乎是擁有永恆的生命的。這裡存在一個概念的轉換,或者說內涵和外延的變化。當體現生命的柔弱時,和「人」或「自我」這一概念對應的是花作為個體的概念,即美麗、嬌艷然而柔弱、易受傷害的形象;而將之和生命的經久不息對應時,作為只有短暫生命的「人」和「自我」的對應面的「花」是和「年、歲」、「宇宙」一致的,是「花」作為一個群體、一類這個概念出現的。
「花」的這種隱喻象徵在文學作品中的使用是很廣泛的,如「花落花飛花滿天」,這句詩來自《紅樓夢》中黛玉的《葬花詞》。在此句中,「花」的隱喻特徵同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幾乎是完全相符的。任藉「花」的形象,作者寫出了這首詩,也正由於「花」的形象和它的象徵,聯繫到作者的人生,又形成了讖諱一說。《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嘆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藉以塑造這一藝術形象,表現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這首風格上仿效初唐體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盡致,藝術上是很成功的。 有人說,《葬花吟》是從唐寅的兩首詩中「脫胎」的(《紅樓夢辨》)。詩歌當然是有所繼承借鑒的,但不應把文藝創作的「源」和「流」的關係弄顛倒了。說到《葬花吟》在某些遣詞造句、意境格調上利用前人之作,實不必到明人的集子中去找。唐初劉希夷《代悲白頭翁》中「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之類為人熟知的詩句還不足以借取利用嗎?即如葬花情節,也未必徑取唐寅將牡丹花「盛以錦囊,葬於葯欄東畔」事,作者的祖父曹寅的《楝亭詩鈔》中也就有「百年孤冢葬桃花」的詩句,難道還不足以啟發他的構思嗎?但這些都是「流」,都僅僅是利用,既不表現詩的主要精神,也決不能代替作者源於現實生活的創造。何況,如前所述,此詩中,作者運筆鬼斧神工之處,完全不在於表面上那些傷春惜花詞句的悱惻纏綿。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好一個「花落人亡兩不知」,若以「花落」比黛玉,「人亡」說寶玉,正是完全切合的。寶玉凡遭所謂「丑禍」,總有別人要隨之而倒霉的。先有金釧兒,後有晴雯,終於輪封了黛玉,所以詩中又有「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的雙關語可用來剖白和顯示氣節。「一別秋風又一年」,寶玉在次年秋天回到賈府,但所見怡紅院已「紅瘦綠稀」,瀟湘館更是一片「落葉蕭蕭,寒姻漠漠」的凄涼景象,黛玉的閨房和寶玉的絳芸軒一樣,只見「蛛絲兒結滿雕梁」,雖然還有寶釵在,而且以後還成其「金玉姻緣」,但這又怎能彌補他「對境悼顰兒」時所產生的巨大精神創痛呢?每每讀到最後幾句,一陣悲涼之感油然而生。
這三篇文章雖然出自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歷史背景,不同的人生經歷,但是它們作品中花的意象卻是基本上相同的,「花」作為中國傳統詩歌中的意象寄予了太多。當然,由「花」引發到對人生的思索卻是很普遍的。這三篇就是典型的代表。花開花落不是歲月的過,「花開」是人生輝煌與成就的象徵,「花落」是人生蕭條、悲涼的暗示。也許我們都期盼著自己的人生會如花開般絢爛,不希望自己花落時慘淡的景象,但是這不是我們能左右的,自然的規律誰都無法改變。人生的起伏我們應該從容面對。既然選擇了前方,就要風雨兼程。作自己人生的主宰,做最好的自己,相信你會擁有如日中天的輝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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