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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過去,查無此人

比光速還快的應該是物是人非吧。

就像睡著了坐過站,一個恍惚,前排的座位就換了人,窗外的景色就變了樣。可怕的是除了你之外,攬著你肩膀的哥們兒,口沫橫飛的老師,甚至連院門口的梧桐樹都被時光的洪流卷得行色匆匆。你駐足不前,回望也不是,前行也不是,就這樣孤零零地看著大地,懷疑自己被全世界蒙在鼓裡。

我第一次產生這種可怕的感覺是因為娜娜。

娜娜是我的小學同桌,典型的三好生:守規矩、有眼色、愛端著。她喊起立時字正腔圓,收作業時鼻孔朝天。但娜娜長得好看,皮膚會發光,馬尾辮扎得又緊又滑。娜娜聽我講數學題時,臉頰幾乎能碰到我的鼻子。印象中她是奶油蛋糕味的。娜娜眼裡並沒有我,只有課本和桌子。

兩小無猜是個有趣的詞,像一對停落在樹梢上的黃鸝,並不知道自己的嘰嘰喳喳,在世人眼中卻是一幅尚好的鳴柳啼春圖。那時的我,跟娜娜一樣,什麼都不懂,以為橡皮尺子之類的才是頭等大事。我們在桌上畫過三八線,桌下悄悄掐過手。我在她背上貼過條,她在我腕上畫過表。

年少時容易把一切看得很重,更容易把看得很重的東西瞬間推翻。就像哭鬧的孩子看到新玩具的那一刻,嘴角在眼淚乾之前就已經上揚。對那時的我們來說,一個升學前的暑假就是一次對人生的洗牌,洗得有些人被連起來,有些人被打散。

我跟娜娜就被打散了,初中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級。這三年里,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即使狹路相逢也視而不見。好像抹上啫喱水,穿上牛仔褲,曾經的「兩小無猜」就成了一件令人尷尬的事情。

即使悵然若失,那個年紀也難以名狀。上初中以後,娜娜一下子從好看變成了漂亮。好看和漂亮不一樣:好看是透明的,漂亮是花花綠綠的。有時候我會在操場看見她,永遠會有一個姑娘挽著她的胳膊,從操場這頭晃到操場那頭。每隔一段時間,姑娘的面孔就會換一張,但她們誰都比不上娜娜。娜娜走路的步伐很穩,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勢,就像她當年收作業時一樣氣定神閑。

臨近畢業,同學錄悄然流行。大家多數會買可拆卸式的,在每一頁同學錄上用鉛筆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分發給同學,既能提高效率,又能保護隱私。某天,一個不怎麼熟的同學遞給我一張同學錄,我接過一看,淡綠色的紙上用鉛筆寫著娜娜的名字。

如今,我已經記不得在那張紙上寫過什麼,只記得大意是「希望你能過上真正想要的生活」。大概就是因為這頁同學錄,我跟娜娜在即將畢業的日子裡說話了。娜娜告訴我她很感動,她的確想過不一樣的生活。

但我不知道她想過的生活是怎樣的,也不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是怎樣的。她沒說,我也沒問。從那以後,娜娜經常拿著練習冊來問問題。看她聽得很認真卻一臉茫然的樣子,我既心疼又心酸。有時候,我會故意想很長時間,只是為了讓她覺得那些題目其實並不簡單。

中考結束後,我一直想打電話問娜娜考得怎麼樣,卻因為害怕始終沒有問,她也沒再找過我。就這樣,我跟娜娜又一次被負責洗牌的時光打散了。

等到再一次說話,是在高二的某一天上學路上。

娜娜從後面叫住了我。我回過頭,差點兒沒認出她來。

她把頭髮染黃了,等確定那是娜娜之後,我竟有些生氣,心想你怎麼變成這樣。娜娜看到我的眼神也有些尷尬。我趕緊笑著跟她打招呼,寒暄起來。

我們就這樣走著,走得很慢。我記得那天天氣不好,娜娜臉色蒼白。我說,你們班主任真好,都允許你們染頭髮。她沒說話。快到學校時她問我,你覺得黑髮好看嗎?我說,嗯,還是換成黑色吧,黑色好看。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氣定神閑,她說:換不回去了。

這是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對娜娜,我彷彿什麼都不知道。她就像路上突然出現的小姑娘,牽著我的手跟我蹦蹦跳跳一陣,又突然毫無徵兆地撒開我的手,一個人朝拐角那頭跑去。她在拐角那邊是會繼續蹦蹦跳跳,還是會掩面痛哭,這些我都無從知曉。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體驗:上體育課時崴了腳,坐在樹蔭下休息,全班同學四人一行,在烈日下繞著操場跑步,一圈又一圈。天氣很熱,蟬鳴很涼,同學們歡快的口號聲,帶著迴音在操場上回蕩。

一二三,四。

那個世界,剎那間就跟你沒有了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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