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桂平太平天國金田起義舊址

桂平太平天國金田起義舊址

冬去春來，我們在海南五指山已生活了四個多月，眼下正是江南桃紅柳綠，鶯飛草長的浪漫季節，可以回家了。3月29日上午與老伴收拾收拾東西起程返航，下午在海口4S店保養汽車，晚上海口鄭家濯夫婦招待我們吃晚飯。第二天用過早餐，渡過瓊州海峽向廣西方向前進。每年從海南回家，沿途總要順便遊覽一些景點。按照事先編製的旅行計劃，今年第一個景點是遊覽廣西桂平太平天國金田起義舊址。

汽車渡海用了將近2個小時，登上雷州半島就駛上瀋海高速﹙瀋陽到海口﹚一直到茂名，茂名下了高速再轉207國道，經高州、信宜到岑溪，然後再上廣昆高速﹙廣州到昆明﹚，到廣西梧州已經不早了。當晚在梧州7天快捷酒店登記住宿。

汽車駛入梧州時見到一條寬闊的大江，查了地圖才知道叫潯江，它的下游是西江，在廣州匯入珠江，它的上游叫黔江，估計源頭在貴州境內。第二天上午，我們驅車經過藤縣、南平向桂平縣金田村駛去，一路上數次與潯江相遇，尤其是過了南平縣城，快到金田村時，公路與潯江並肩而行，看到江面寬闊，江水清澈，江流平緩。這時我想，在古代潯江一定是桂平與廣州聯結的一條重要通道。怪不得廣州的洪秀全會來到偏僻的金田村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

汽車經過南平縣城時，因潯江大橋在維修，只能單幅通行，大量汽車堵塞橋頭，我們的車被堵了一個多小時才駛過潯江，到達金田村已是上午11點半了。汽車經過南平縣境內，看到的大部分是平地，農業比較發達，農民也較富裕。進入桂平境內，也還都是平地，到了金田村，遠遠看見金田的西面都延綿的大山，金田村正

處在平地與山區的連接處。汽車行至村口，看到一塊「金田起義舊址」的指路牌。向右轉入村中，沿著村道向西行駛一二公里是一座小山丘，名叫犀牛岡。路口立有一座鋼筋水泥製作的仿原木門坊，門楣高懸一塊匾額，上書「太平天國金田起義地址」。山丘上長著數十棵挺拔瘦長的古松。老伴下車購門票，票價10元/人，汽

車便可直接駛進景區。

汽車沿著一條高低不平的小路駛到盡頭，看到一座仿木結構歇山式門樓，門楣寫著「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紀念館」幾個大字。在路邊停好車，走進紀念館門樓，

卻發現裡面雜草叢生，草叢中立有鋼筋混凝土基礎，露出來的鋼筋頭已經鏽蝕了(在建的新紀念館,因故停工未建）。朝前看，樹林後面隱約有幾間房屋，走到近處

看，卻不是紀念館，而是工作人員的辦公室。輕輕敲了兩下門，有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我說：「請問金田起義紀念館在哪裡?」中年男子說：「原來的紀念館拆掉了，新的紀念館還沒有建起來。」他問我們是從哪裡來的。我說是從江蘇來的。他主動介紹：「我姓黃,叫黃思寧,在桂平市博物館工作，到過你們南京。」我說：「南京是太平天國的首都，所以要來金田村看一看太平天國起義的發源地啊！」老黃說：「新館正在設計，很快就會建起來的。」說著他指著旁邊牆上鑲嵌

的幾塊碑刻說：「這些都是紀念金田起義的碑刻，外面山岡上還有洪秀全雕像，以及古營盤遺迹等，可以先看一看。」

走近牆壁看時，有的碑刻顯然是收集起來重新拼接的殘碑，但「革命前驅」「民族之光」等字跡仍清晰可見。有塊民國時期刻的《太平天國起義紀念碑序》寫

道：太平天國起義揭櫫民族革命，發軔於吾鄉金田村，山川鍾毓，地形雄偉，夙具名勝，凡革命志士無不欲一瞻前岳，以為歷史觀摩，追溯先烈革命精神，以彈丸基業奠定金陵，幾盪清室，挽回半壁山河。昔乎漢奸助桀，內鬥分裂，功敗垂成，仰瞻遺迹無限感慨。民國三十年冬，奉令集訓金田鄉甲長培育基幹，共赴抗建大業。同澤博白劉君運鵠以金田乃有史光榮策源地，先烈功業足為民族典型，爰集全鄉甲長建樹太平天國紀念碑一座以資景仰。復得劉君錦燊，招君瑞章，張鄉長健行等襄助其事，鳩工庇材始告完成。際時倭寇侵凌，強佔我國土，殘殺我同胞，血海深仇，尤願吾人發揮金田起義之精神，雪恥復仇爭取國家獨立，民族生存，更努力於人類和平幸福，以慰先烈而垂不朽。是為序。中華民國三十年十二月十二日，謝雄撰，黃詒書。

另一塊碑上刻的是1981年3月11日「紀念天平天國起義一百三十周年學術討論會參觀金田起義遺址簽名留念」，與會者共有200多人，其中有胡繩、王慶成、郭毅生等國內著名學者，還有來自英國的柯文南﹙譯名﹚、日本的小島晉治、美國的魏求恩等人，也都簽了名。

還一塊碑上刻的是《太平天國史》作者、著名歷史學家羅爾綱寫的《金田營盤碑廊題壁》：1942年往訪，只見金田營盤碑以青磚砌成，與孤墳無異，景象凄然。今則金田成為中外瞻仰太平天國革命聖地。當年太平天國所追求的「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已在偉大的中國共產黨創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實現。回首前塵，曷勝歡欣鼓舞，因題於壁，以志今昔之感。1985年6月26日羅爾綱。

還有一塊碑上刻著廣西大學教授秦似先生的一闋詞《永遇樂·倫敦博物館歸還李秀成劍》:一百餘年，英雄故劍，何處尋覓？一旦歸來，寒光猶帶，舊日風塵跡。若耶溪水，人間美鐵，鑄就青鋒無敵。想當時，長江上下，漫山鮮血流碧。神州沉陸，貪狼引虎，墨面萬家哀寂。憤起金田，群龍怒吼，砥柱將軍力。酸風苦雨，投荒沒草，困頓難埋本色。扶今念，萬年基業，當年奠石。

欣賞過舊牆上鑲嵌的碑刻，謝過黃先生，便回到紀念館外面的山岡上，寬闊的場地上立有一尊金色雕像。基座的花崗岩石板上刻著一行字「天王洪秀全」落款：

劉開渠﹙我國著名雕塑家﹚。只見洪秀全身穿戰袍，頭扎包巾，左手扶劍，右手前伸作招呼狀。旁邊是荒草叢生的坡地，坡地上立有一塊石碑，上刻：練兵場。練兵場位於古營盤西面的坡地上。1850年洪秀全發布「團營令」，各地拜上帝會會眾加速集中到金田。洪秀全在此整編軍隊，下令拜上帝會會眾苦練殺敵本領。

順著荒草間的小徑向北走，又見到一塊石碑，上面刻的是「全國重點文物保

護單位：金田起義地址，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1961年3月公布。」

旁邊另有一塊紅磚圍砌在裡面的石碑，上刻：1851年1月11日，太平天國起義於桂平縣金田村，它是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意義最深刻的一場農民戰爭，也是中國人民受到外國侵略奴役之後，第一次爆發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運動。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營盤是一個值得永遠紀念的革命遺址。營盤相傳為明代瑤民起義領袖侯大狗所建。1850年太平天國起義前夕，金田村成為革命活動的大本營，營盤成為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的指揮所。太平天國時期的營盤，中間築有指揮台，台前有豎大旗的旗杆石，南面門口的兩旁開有兩條大壕溝，左邊一條通往金田村韋昌輝家後院，是營盤與金田村來往的主要通道；右邊一條通往犀牛潭，主要是解決營盤內部的用水。門前右側有一片平坦的場地，是太平軍的演武場。營盤背後是犀牛潭，相傳是起義前儲藏兵器的地方。桂平縣人民委員

會，1962年11月1日立。

演武場北面便是一圈土岡圍起來的古營盤，旁邊立有石碑，上刻：古營盤是拜上帝會會眾於金田起義前夕築的第一座防禦工事，長67米，寬38米，周長220米。這種防禦工事，太平天國《行軍總要》有記載。太平軍輾轉江南一帶，也經常構築類似工事。金田營盤是考證太平軍營盤結構的重要物證。

走進古營盤，中間是塊長方形的平地，平地中央放著一塊石頭。旁邊石碑上刻有簡介：拜旗石。拜旗石位於營盤中央，相傳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率領拜上帝會會眾誓師起義時，放在石頭前的太平天國大旗神奇地豎立起來，迎風飄揚。此時，拜上帝會會眾十分激動，不斷高呼「消滅清妖」的口號。我國歷史

上規模最大的太平天國農民起義終於爆發了，這塊石頭因此被稱為拜旗石。

古營盤北面城牆上有個口子，走出口子，有條小路通往山岡下面的河潭。我們順著小路向下，轉角平台上立有一塊石碑，上刻：犀牛潭。犀牛潭位於古營盤西北側，是太平軍秘密藏匿武器的地方。河潭長190米，寬38米，周長430米。相傳金田起義時，洪秀全有意領著拜上帝會會眾到潭裡戽水捉魚，有人發現了事先藏在潭裡的大刀、長矛。洪秀全趁機鼓動說，這是上帝賜給我們斬殺清妖的

武器，從而堅定了會眾參加起義的信心。

聽說，金田村還保留著韋昌輝故居。離開太平天國起義舊址，便驅進村裡尋訪。有位老人指著一塊矮牆圍起來的空地說：「就在那裡，房子早已沒有了。」洪秀全在金田村發展拜上帝會時,幾個主要領導人只有韋昌輝是本村人，而且韋家是當

地富戶，有一定的號召力。

太平天國起義已經過去170多年了，這場規模空前的農民起義到底是什麼性質，有沒有給老百姓帶來幸福生活？歷史上各種議論很多，且大相庭徑。我們這代人受學校教科書的影響，一直認為太平天國是一場規模空前的農民起義，是偉大的反帝反封建革命運動。這樣的觀點並非新中國成立以後才有的，早在民國時期的國民黨議會就通過議案，不準沿襲清朝的說法，將太平天國污衊為「粵匪」。前年去台灣旅遊，看到「國父紀念館」外立有一組名為「根」的青銅雕塑，說的是幼年孫中山在聆聽一位太平軍戰士講述太平天國的故事，幼小的心田從此播下「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革命種子。後來在廣東中山縣孫中山先生故居庭院中，也看到一模

一樣的青銅雕塑。這次在金田起義紀念館舊牆上，看到的那塊刻於民國三十年﹙1929年﹚的《太平天國起義紀念碑序》都認為太平天國是一場偉大的革命，中國近代革命始於金田起義。不過，國民黨敗退台灣以後，台灣學者對太平天國的評價發生了變化。有本台灣出版的《太平天國的極權統治》寫到「太平天國是一個低級的迷信，絕對的暴力集團，神權、極權、愚昧的統治，只為滿足自己的無限慾望，絲毫不顧及大眾的福利，所造成的是遍野白骨，滿地荊棘，喪失的生命至少2500至5000萬。以富庶著稱的長江下游各省，受禍尤烈，幾於無地不焚，無戶不擄，死亡殆盡。倖存者均面無人色，呻吟垂斃，是中國歷史上的浩劫慘案。」

卡爾·馬克思對中國的太平天國運動也有過評價：他們給予民眾的驚惶比給予舊統治者的驚惶還要厲害，他們的全部使命好像僅僅是用醜惡萬狀的破壞來對立與停滯腐朽，這種破壞沒有一點建設工作苗頭。……顯然，太平軍就是中國人所描繪的那個惡魔的化身。但是，只有中國才能有這類魔鬼，這類魔鬼是停滯的社會生活的產物。

太平天國畢竟是發生在中國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官方和私家都有大量的文字記載。前年續修我們固本堂《徐氏宗譜》時，發現清咸豐年間死於兵禍者幾乎村村都有，死因為歿於「粵匪」。隨著思想禁固的不斷解除，以及人們認知水平的提高，這場發生在中國近代的金田起義必將有更加全面客觀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