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勇:慈禧太后歸政記
07-05
慈禧太后希望完全歸政的決心是堅定不可動搖的,其誠意也是不必懷疑的。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究竟是利是弊,卻很難說。
如果從1861年「祺祥政變」開始算起,到1886年,慈禧太后在大清王朝最高領導人的位置上已經呆了25年了,儘管這個位置只是「垂簾聽政」,並不是名正言順的最高領導人。然而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獨子早喪的寡婦,不論她對權力是怎樣地充滿興趣,25年的漫長歲月都會消磨掉這單調乏味的權力慾望。 更何況,過去的25年,慈禧太后使大清發生了巨大變化。更準確地說,應該變的都變了:向西方學習,踏上近代化軌道,中國的發展大致上說來已經進入正軌;而不該變的都沒變:大清王朝還是滿洲人統治,不管漢人官僚擁有怎樣的權力,滿洲貴族集團的利益並沒有因為中國的發展而動搖。一個時代就這樣在歷史上確立下來了,不管誰是名義上的皇帝,誰能不承認這其實是「慈禧太后時代」呢?一個年過半百的寡婦,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太后的想法 1886年7月11日(清光緒十二年六月初十),51歲的慈禧太后似乎失去了對權力的興緻。這一天,她在宮中召見小皇帝的親生父親、醇親王奕譞,還有領班軍機大臣、禮親王世鐸等滿洲貴族中的當家人;陪同慈禧太后召見的有年僅15歲的小皇帝光緒。會議主旨就是商量慈禧太后不再垂簾聽政,將大清國日常事務處置權還給小皇帝。 根據《光緒朝東華錄》記載,當天會議之後發布的懿旨說,當年小皇帝即位時只有3歲,實在太小,無法親政,大清王朝一切用人行政,王大臣等不能無所秉承,所以那時不得已允准廷臣之請,垂簾聽政,並鄭重約定一旦小皇帝典學有成,即行親政。現在12年過去了,小皇帝德業日新,長大成人了,這當然是國家之福,所以慈禧太后在懿旨中表示,有意藉此機會卸任息肩,頤養天年。她鄭重且高興地宣布,她將遵守當年的約定,於明年某時舉行皇帝親政典禮。 如果我們不用「惡的歷史觀」去延續一百年來的史學話語,如果我們從日常情理層面去體察慈禧太后此時的心情,我們應該相信太后的真誠,應該相信,她的「退位」並不存在什麼「微言大義」或矯情,更非虛情假意,而是其內心真實意思的表達。因為那時,正是大清國的鼎盛時代,近30年的洋務新政帶來了新氣象,先前經兩次鴉片戰爭、太平天國運動所消耗的國力,大致恢復,大清王朝似乎重新回到了一個新的盛世時期。 慈禧太后在這個時候提出由小皇帝親政,其實就是功成身退,就是要在青史上留名,要用事實正告那些一直詆毀她政治人格的反對派:我那拉氏雖為女流,但絕不是權力貪婪者。 我們之所以這樣說,並不是刻意替慈禧太后翻案,因為歷史事實俱在,當時大清王朝內部並沒有誰對太后的權力提出過挑戰,擔負執政政治責任的滿洲貴族集團,對太后過去若干年的操勞,大致還是滿意的,所以也沒有人對太后的權威提出異議。 眾臣籲請繼續垂簾 從太后的立場分析,她之所以提出讓小皇帝親政,主要還是為大清王朝的長治久安考慮,希望小皇帝在實際歷練中提高能力,樹立威望,並逐步建立自己的執政班底或團隊。 然而,從小皇帝的立場看,不論已經學到了多少知識,15歲就擔負起大清王朝的政治責任,委實有點早,何況這個位置遲早都是自己的,有「親爸爸」老佛爺在前面罩著,帝國一切用人行政,還是比較輕鬆愉快的。 所以當太后的決定一宣布,小皇帝當即長跪懇辭,醇親王奕譞及禮親王世鐸等亦以時事多艱,萬幾繁鉅,懇請皇太后從緩歸政,將小皇帝扶上馬再送一程。 奕譞是道光帝第七子,他的大福晉是慈禧太后的親妹妹。奕譞和他的大福晉的第二子載湉,也就是現在的光緒帝。從親情上說,奕譞是慈禧太后的妹夫,是當今皇上光緒帝的親爹,因此不論從哪個角度說,他的陳情與呼籲,都是真誠的,都是為帝國、為小皇帝未來前途著想。何況,奕譞的學識才智不過中等,既無野心,更無鋒芒,他之所以得到慈禧太后的信任,比較公平的說法就是他的平庸和謹慎。 至於禮親王世鐸,雖然長期位居軍機處領辦大臣等顯赫地位,但也屬於那種比較平庸甚至無能的人,他對慈禧太后的忠誠亦不必懷疑,所以在慈禧太后當政期間,世鐸的政治待遇一直保持不變,以滿洲貴族掌門人的身份協助皇太后處理朝政。 慈禧主意已定 醇親王、禮親王再三懇請,慈禧太后對此也有比較深的了解,但她主意已定,並不理會。她說:12年前「垂簾聽政」乃非常之舉,本屬一時權宜。現在皇上既然典學有成,自應遵從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懿旨約定,即行親政,以慰深宮期望之意。她仍命各方面繼續準備,並命欽天監於明年正月內選擇吉期,舉行親政典禮。 這是慈禧太后宣布歸政當天的事情,所有細節在《清實錄》、《翁同龢日記》等文獻中都有詳細的記載。後來的研究者對事實本身並沒有提出多少不同看法,只是在對慈禧太后的心理動機分析上,大都遵循「惡的歷史觀」,揣測太后歸政誠意並不可靠,認為慈禧太后對權力的貪婪使她不可能真的放棄已經獲得的至上權力。這種分析不過是臆想罷了。 根據翁同龢日記,奕譞在向慈禧太后當面請求從緩歸政未准後,曾找帝師翁同龢等人商量對策,奕譞介紹了與皇太后面談的情況,說皇上亦當面跪求,但仍然沒有使太后回心轉意。翁同龢說:此事至關重大,王爺宜率御前大臣、毓慶宮諸臣,一起請求皇太后接見討論。奕譞對翁同龢的建議沒有給予明確答覆,只是表示待軍機處開會商量後再作討論。 在稍後召開的軍機處會議上,禮親王世鐸介紹了事情的經過,表示聖意難回,只好承旨去做。翁同龢依然建議醇親王率樞臣繼續面諫,爭取慈禧太后收回成命。醇親王表示今天時間來不及了,待第二天王公大臣會議會商後,再作表示。 散會後,翁同龢往訪同僚孫毓汶,告訴他如果請求慈禧太后繼續訓政,不如請緩歸政為得體,而孫毓汶對翁同龢的建議唯唯否否,不知所云。是日夜,熱情亢奮的翁同龢起草了一份奏摺,準備明天商之同僚同仁。 第二天(7月12日,六月十一),一切如常,翁同龢將他起草的奏摺底稿交給同僚討論,各位閱讀後大致同意翁同龢的建議,遂定議聯銜上奏,並以此請示奕譞,奕譞以為然。 眾臣再作籲請 7月15日(六月十四),奕譞先上了一個摺子,摺子的前半段籲請皇太后體念時艱,繼續訓政,即便要歸政,也應該等皇上20歲時;後半段專言皇帝親政後,宮廷一切事務仍請太后裁決,上不問,始可專心典學雲。這個摺子似乎已考慮接受皇帝親政的意思,所以翁同龢對這個摺子的評價並不高,以為「意甚遠」。 同一天,世鐸等也奏請皇太后再訓政數年;在大清王朝統治集團中擁有重要地位的蒙古親王伯彥訥謨祜等,也專摺奏請皇太后從緩歸政。這些請求,可以說是帝國政治遊戲,是政治粉飾,是對皇太后的擁戴。 但是,慈禧太后並沒有改變主意,她表示:垂簾聽政之舉,實在是出於萬不得已。十餘年來深宮訓導,欣見皇帝典學有成,特命明年正月內舉行親政典禮。這個決定經過反覆審慎權衡,是最後決定,不容再有游移。慈禧太后堅決否定了奕譞等人繼續訓政的建議,不願就這個事情再作任何討論。 至於奕譞在奏摺中提出的,希望皇太后在歸政後參照現在規制,宮中事宜仍請太后裁決的建議,慈禧太后表示可以考慮,稱皇帝很小的時候就被接到宮中,由她自己撫養教育,十餘年如一日,感情至深。所以即便皇帝親政後,她也不會將所有事務全部推開,一定會利用自己的經驗,隨時調護,隨時提醒。皇太后表示,這是她的政治責任,不容推卸不容否認。平心而論,慈禧太后的這個心情放在任何一個母親那裡,都是可以理解的決定,不必賦予文獻本身所沒有的含義。 這一天,欽天監選擇的黃道吉日提交上來了,小皇帝的親政典禮定於明年正月十五、也就是1887年2月7日舉行。 皇太后稍作讓步 翁同龢是光緒帝的老師,兩人關係很深,感情也好。如今皇上要親政了,翁同龢也覺得自己的多年心血就要有結果了。7月16日,他在給皇上例行上課時,力陳時事艱難,總以精神氣力為主,反覆數百語,至於流涕,皇上頗為之感動。 這一天,翁同龢還與各位王公大臣商量再上奏摺,希望即便皇太后歸政、皇上親政了,海防及一切緊要事情仍應由慈禧太后做最後決定,並准許內外重要臣工封事直達儲秀宮,像過去一樣可以直接向皇太后請示彙報。對於翁同龢的這個建議,諸王以為然,但怎樣建構這個新體制,諸位王公大臣以為還要與禮部商酌決定。 慈禧太后歸政,大概是沒有辦法轉圜了,軍機處和各位王公大臣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勸說皇太后放緩步子,或者答應在歸政後仍然為帝國重大事務操勞。7月17日(十六),軍機處擬就一份奏摺,首言「垂簾聽政」雖然是大清過去幾十年的權宜之計(權),但並沒有違背大清規矩(經);次頌過去二十年,皇太后在大清王朝政治發展中的功德;末言外國交涉各種事務及戰守機宜等,期望未來還能仰承皇太后政治經驗和政治智慧。這個奏摺中甚至有「為亘古未有之創局,即系亘古未有之盛事」二語,被翁同龢在當天的日記中嘲諷,以為不甚妥當。 翁同龢不僅忙著與諸位王公大臣商量怎樣請求皇太后暫緩歸政,而且利用他與光緒帝的特殊關係,當面勸說光緒帝一定要在皇太后面前誠懇請求,真誠希望皇太后能為大清王朝繼續負責任。 翁同龢等人的用意,究竟有多少發自內心真誠,有多少是官場規則和禮儀,我們並不太清楚。我們知道的是,在光緒帝、奕譞、世鐸以及各位王公大臣一再呼籲奏請下,慈禧太后於7月19日(六月十八)不得已答應勉為其難,同意在光緒帝親政後再行訓政數年。 慈禧太后在懿旨中重申:垂簾聽政,歷稽往代,皆出權宜之舉,行之不慎,流弊滋多,史冊昭垂,可為殷鑒。早些天因為皇帝典學有成,特降懿旨,及時歸政。這是深宮十餘年來殷殷盼望之苦衷,天下臣民自應共諒。所以當這個決定宣布後,王公大臣等合詞吁陳,均未允准。只是最近幾天,皇帝及各位王公大臣再四懇請,情真意切,力陳時事艱難,軍國重要,提出了不少應對方案,讀後令人深省。所以當皇帝初親大政,決疑定策,實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何敢固持一己守經之義,致違天下眾論之公?只好勉為其難,答應於皇帝親政後再行訓政數年。俟數年後斟酌情形,再行降旨。 慈禧太后原本期待功成身退,為她的時代畫上一個完美句號,最終因為這些原因沒有成功。 雙軌體制 在各方壓力下,慈禧太后收回成命,答應在光緒帝親政後再繼續訓政若干年。這個決定為後來的政治發展留下了非常大的變數,至少使皇權中心發生了偏移,使許多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辦。 不過,可能發生的這些問題,皇太后和清廷高層並不是一點預感也沒有,她在決定接受群臣呼籲收回成命時,就命令軍機大臣世鐸等專門研究在皇帝親政後繼續訓政的制度安排,以免發生權力衝突貽誤大事。 根據慈禧太后的指示,世鐸等提交了一份建議方案,規定在皇帝親政後,所有謁陵、祭祀等大典,均循舊制由皇帝出席,或循舊制由禮部提出具體方案;凡遇皇帝召見、引見事宜,建議參照禮臣會議規制,暫設紗屏為障,皇太后在幛後升座訓政;凡中外臣工呈遞皇太后、皇上的奏摺,均按照通行的規制書寫;凡須接見的各部臣工,仍按舊制一律帶領引見,至於皇太后是否出面接見,由皇太后屆時自行決定;至於鄉會試等各項國家大考,仍建議循舊制由相關部門擬題,呈皇太后審定,由皇上宣布,錄取結果也仍由皇太后把關;內外臣工所遞奏摺需要批示、批複的,擬照舊制均請硃筆批示,由皇太后審定後發下。按照這個制度安排,光緒帝親政後似乎還有一個政務處理見習期。在這個見習期中,帝國重大事項除禮儀性典禮由小皇帝出席進行政治歷練外,但凡涉及政治決策、人事調整等重大事宜,在這個見習期也就是繼續訓政期仍由皇太后作最後把關,但小皇帝的參與確實是越來越多。這大概就是皇太后和滿洲貴族重臣的期望,希望15歲的小皇帝在老太后的帶領下在政治上逐步成熟,或許能夠像奕譞所期待的那樣,再過5年時間,待光緒帝20歲的時候,能夠獨立處理政務。到那時,為帝國操勞30年的慈禧太后再從第一線退出。這樣肯定更有利於帝國的穩定。 從大清王朝政治立場看,這個制度安排可能更合乎邏輯和道理,更合乎大清王朝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在當時人們並沒有人提出不同意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籌備著進行著。 親政典禮 1887年2月7日(光緒十三年正月十五)一大早,年僅16歲的小皇帝率王公大臣、蒙古王公以及六部九卿滿漢高官前往慈禧太后居住的正宮慈寧宮門外行慶賀禮。禮成,光緒帝頒布親政後第一份詔書,一是感謝過去十幾年慈禧太后辛勤養育,感謝皇太后過去十幾年孜孜不倦,勵精圖治,頌揚大清帝國在慈禧太后精心治理下綱舉目張,物阜民康,豐功偉績,為向來史冊所無。 光緒帝的親政詔書在談到未來體制時,強調儘管自己遵照皇太后懿旨親政了,但未來幾年帝國重大決策依然如過去一樣,由皇太后作最後決定,皇太后仍是大清王朝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光緒帝要求諸王貝勒內外大小文武群臣,務當各抒忠赤,儘力報國;全國軍民,共享昇平。 慈禧太后的繼續訓政,從理論上來說,並沒有使大清王朝的政治體制發生改變,只是,隨著小皇帝親政,隨著小皇帝的成長,帝國政治最終決策權必將逐步向光緒帝移交,這是朝廷內外大小臣工都看得很清楚的。 所以,隨著光緒帝親政,慈禧太后相信,一個新的時代正在開始,她要為自己的餘下歲月尋找生活興趣,甚至要為自己找一個更合適的居所,一來方便生活起居,二來逐步遠離帝國政治中心,讓皇兒儘早「斷奶」,逐步獨立自主地處理帝國政務。 整修頤和園 或許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在光緒帝親政後不久,兩宮似乎就在進行這方面的安排。1888年3月13日(光緒十四年二月初二),光緒帝諭內閣,宣布將清漪園加以整修,並更名為頤和園,以備皇太后將來歸政後居住。 上諭說,過去二十餘年,皇太后為天下憂勞,無微不至,而對自己實在考慮太少,現在想來實在有點不太合適,因念西苑距皇宮也不是很遠,往年乾隆爺曾經在這裡駐蹕,殿宇尚多完整,稍加修葺,可以養性怡神。舊名清漪園謹改名為頤和園。殿宇一切亦將酌情葺治,以備慈輿臨幸,更是作為慈禧太后六十華誕的賀禮。 對於光緒帝的孝心,慈禧太后當然高興,但她也明確指示,現在雖然寰宇粗安,也不敢稍有暇逸之心,還是應該一切從簡,只要能夠將國家治理好,國家強大了,人民富裕了,她的心也就安了。 慈禧太后是對大清王朝有過重大貢獻的領導人,按理說重建一個住所也是正當之舉,然而我們看到大清王朝的體制在這方面也有可取之處,在言官以及社會輿論的監督下,光緒帝宣布,此項工程並不動用國庫中的經費,「工用所需悉出節省羨餘,未動司農正款」,這個聲明見於《清實錄》,然而這個工程在後來卻備受批評。 頤養天年 1888年7月27日(光緒十四年六月十九),慈禧太后發布懿旨,定於明年二月歸政。稍後,懿旨擇定具體日期為二月初三。至於光緒帝的大婚典禮,皇太后在稍後發布的懿旨中擇定為明年正月二十七。也就是說,當光緒帝完成大婚典禮成人儀式後不到一周時間,慈禧太后也就將帝國的所有政務統統交給光緒帝。 慈禧太后的這個決定究竟有多少誠意,後來的研究者多有懷疑,其實這些懷疑是沒有多少道理的。 事實是,隨著完全歸政日子的逐漸來臨,朝廷內部似乎也有不同聲音。1889年2月20日(光緒十五年一月二十一),御史屠仁守遞了一份奏摺,建議慈禧太后在歸政後,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按照訓政時期的體制上書皇太后、皇上聖鑒,俟皇太后披覽後再施行,並建議皇太后不要住到頤和園,遠離皇宮,繼續住在慈寧宮,以方便對朝政的干預。 屠仁守的建議或許是出於一片公忠體國之心,但慈禧太后閱後極端震驚和憤怒,表示垂簾聽政本屬萬不得已之舉,鑒於前代流弊和教訓,特飭及時歸政,上符列聖成憲,下杜來世口實。這是不容再作討論的事情。如果按照屠仁守的建議,歸政伊始,又降懿旨,規定內外奏摺仍書「皇太后聖鑒」,仍由皇太后指示,這不是讓皇太后自壞規矩,自損名聲嗎? 屠仁守的這個建議既與朝廷先前決策相違背,又開後世妄測訾議之端,所見甚屬乖謬。根據皇太后的建議,屠仁守被開除公職,宣布永不敘用,只好回老家教書去了。 看來,慈禧太后的歸政決心並不必懷疑。 當然,這樣說並不意味著慈禧太后從此完全從政治中脫離出來,作為一個具有豐富政治經驗的領導人和光緒帝的「親爸爸」,慈禧太后歸政後仍然有辦法繼續為帝國政治出力,為光緒帝把關,而通關渠道不再是訓政時期的權力二元,即所有奏摺一式兩份,分送皇太后和皇上,而是權力一元,由光緒帝獨立處理政務,惟需要皇太后操心者,由皇上的生父奕譞隨時與皇太后單線直接聯繫,聽取皇太后的意見。只是這個聯繫,並不是帝國體制中的硬性規定,更不會使訓政體制繼續下去。 一點猜想 慈禧太后希望完全歸政的決心是堅定不可動搖的,其誠意也是不必懷疑的。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究竟是利是弊,卻很難說。清末筆記《異辭錄》就說,假如慈禧太后當時接受了屠仁守的建議,繼續訓政,那麼後來的甲午戰爭、戊戌維新肯定都會不一樣,慈禧太后也可以避免第三次垂簾聽政的尷尬,可免大阿哥入嗣之舉,可免義和團之亂、八國聯軍入都,乃至《辛丑條約》的戰爭賠款。 歷史當然無法假設,歷史就這樣走過了。1889年2月26日(光緒十五年正月二十七),18歲的光緒帝大婚禮成。幾天後,3月4日(二月初三),慈禧太后歸政,光緒帝親政。慈禧太后在宮中繼續住了一個半月,就在光緒帝的陪同下前往頤和園。一個屬於慈禧太后的完整時代就這樣結束了,屬於光緒皇帝的時代就此揭幕。 從這個過程中,我們不難看到,慈禧太后和傳統中國千千萬萬的老太太沒有什麼區別,她們養育了兒子,然後培養他成才,然後為他娶妻成家,然後就把這個家交給兒子和兒媳。比較理智理性的婆婆,此後一般都不願過多干預孩子的生活。從日常情理的視角,就不難理解慈禧太后的選擇和放心離開,就不會產生那些無端的猜疑和臆想。 當然,人們還想問的是:慈禧太后的時代真的就此終結了嗎?後來的歷史不是已經證明這個終結是不可靠的了嗎?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研究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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