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有一種女神很敗家

文 |梁淑芬

她四歲，父亡。 他十三歲，遇見同歲的她，一見鍾情，訂婚。他十八歲，娶她，婚後半年，二人受驚嚇，生病一個月。他二十三歲，她得罪了舅舅，與娘家有了嫌隙。他二十八歲，她得罪了婆婆，連帶他失愛於母親。他三十歲，她惹怒公公，被逐出家門，連累他也無家可歸，只好借住朋友的門房。

他三十三歲，她和妓女憨園結拜，並欲為他納妾，因此事，被公婆厭憎。他三十八歲，她得罪小叔子，惹惱公公，他們再次被逐出家門，藉助閨蜜的家。他三十九歲，她血病加重，女兒被迫當童養媳。夫婦租破屋住。他四十一歲，她亡。女僕捲走家私逃。他無家可歸，四處流浪。他四十四歲，兒子由於失於母愛，不知何故而早亡。他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是沈復。她是陳芸。芸是沈復的摯愛，也是當下很多男人的心儀女神。就是這個女神直接或間接害得沈復家破人亡。

沈複本是富家公子哥。除了吟詩作畫、侍花弄景、飲酒會友、遊玩狎妓外，好像一無所長。曾經做過幾份差事，也因為能力有限，先後失業。手不能提，肩不能擔，本打算靠賣畫養家糊口，畫作卻無人問津。

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男人，生活里不諳世事，內心依然是孩童天性。需要妻子從旁提醒引導，助其成熟。陳芸，作為妻子，不但沒有對其惰性及懶散加以阻止勸導，反而變本加厲地一味地縱容慫恿。自從娶她進門，沈復的生活遭遇接連的不幸：失愛於父母、失和於兄弟、女散、子亡、自己中年後窮困潦倒、四處流浪。

在封建社會裡，男女授受不親是主流，夫婦親熱，當是私事。他二人出入族人面前，居然公然摩肩拉手。芸甚至膽敢著老公的衣服逛廟會。招搖、張揚，不避諱外人。無端引來非議流言。芸身體多病，勞煩下人服侍，惹得下人牢騷四起。最後，甚至連貼身女婢都不顧芸主子重病卧床，卷了主人的薄資逃跑。

陳芸能讀會寫起初很受公婆器重。婆婆讓她代寫家書，向在外地做官的公公彙報家中事宜。不知什麼原因引起口舌，婆婆大為不滿，對她失掉信任。

應公公命令，瞞著婆婆為公公納妾，被婆婆發現，不是解釋實際情況，而是撒謊欺瞞，被婆婆查出真相，徹底失寵於婆婆。為了哄婆婆，打算攆走公公的妾，又用撒謊的招數欺騙公公，被發現，又失愛於公公。 小叔子借款賭博，陳芸當了擔保人。誰知小叔子賴賬，被不知情的公公誤認為是芸誹謗小叔子。新賬舊賬一起作用，促使公公把陳芸逐出家門。

誰知這夫妻倆都是不長記性的二貨。先說陳芸，剛被公公攆出家門兩年，就又和妓女憨園拜了干姐妹，並執意要把她變成老公的小三。結果遇人不淑被騙，不但損失了財物更傷了一往深情。怒氣攻心，導致舊病複發。可憐女神，就此纏綿病榻，以致香消玉殞。

再說沈復，老婆因擔保，和弟弟結的梁子還未解開。他又給朋友擔保，沒想到朋友賴賬跑路了，債主追上家門討債，導致沈父大怒，怒兒媳不知廉恥交好娼妓；怒兒子不知深淺結交惡友。再一次將二人掃地出門。

離開父母的供養，紈絝子弟沈復根本無法獨立生存，而陳芸此時重病卧床，難以親自操持生計。這一次驅逐使得沈復家破人亡：芸客死他鄉，女兒為人童養媳 ，兒子夭亡，沈復浪跡天涯。

這個悲劇結局起因於沈復失掉了父母的庇佑，而失寵於父母起因於陳芸的處事不當：言行任性又張揚；性格懦弱又擅做主張。

在沈家這個封建家長制的大家庭中，女人根本沒有任何地位，大事小情，她都應該向公婆早請示晚彙報 。而陳芸居然膽敢自作主張，尤其做了易惹齷蹉的事情的主，諸如，替小叔子擔保就是自找麻煩。

相處很多年，小叔子為人歪門邪道，人所共知，連他親媽都看不慣，芸卻擔保大筆資金 ，這不是愚傻嗎？

再如，瞞著婆婆給公公找小三，這是老大和小三拚命的節奏。芸女神居然對婆婆瞞天過海不說實情。芸本意是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結果公公婆婆全被得罪。這件事也是夫婦兩個幾次被公公逐出家門的潛在原因，公公內心無法言說的嫌厭。

由於陳芸不容於婆家，被驅逐，兒子受母連累，不能享有豐厚的家產，本是公子哥的命卻走了窮屌絲的運，結果年少就死於不清不楚。無力保護女兒，草草送人當童養媳，本是富家嬌娃的命卻走了丫鬟的運。陳芸間接地害了兒女。

陳芸，作為女人，好像樣樣欠妥：作為妻子，她令丈夫百無一用，一事無成，最後無家可歸，浪跡天涯。作為母親，她連累子女遭祖父母厭棄，結果女散子亡。作為兒媳，她失信於公婆，失和於小叔。導致丈夫與父母生分，與兄弟反目。作為主子，由於多病勞煩人，又不受長輩待見，她受到下人的擠兌。

可這樣一個「敗家」的女人卻是很多男人念念不忘的女神，「陳芸是天下最可愛的女人」。她可愛在哪裡呢？

風情萬種懂床笫之歡？善解男人色意，主動替老公拉皮條？寅吃卯糧卻典當換錢宴請老公的狐朋狗友？要麼是和不學無術的老公臭味相投？這些行為在為生計打拚的百姓眼裡，不就是吃喝嫖賭的敗家行為嗎？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時行樂圖嗎？

沈復大半輩子生活於社會底層，即使有些才氣也淹沒於兒女情長里了。按現代的標準衡量，女神應該是成就男人的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成就什麼樣的男人。巴菲特說男人一生最好的投資就是選對了老婆。男人的一生，站得高不高、走得遠不遠，取決於能否遇到一個好女人。

「愛就是成就一個人」！對於男人來說，能否修鍊並達到一定境界，關鍵是要身邊站著一個有更高境界的女人。因為好男人是有好女人扶助、關注、欣賞、修剪才能造就的。

常言道，女人決定了上一代人的幸福，這一代人的快樂，下一代人的未來。 娶一個好女人旺三代！娶一個衰女人敗六代。比爾.蓋茨就堅定的認為：女人決定了一個家族的未來！用這些標準來衡量，真不敢苟同「芸是女神」。

《浮生六記》的男女主角都是不諳世事的愚呆之人，他們的性情適合生長在豐衣足食、耽於風雅的富貴之家。

如此，才能匹配林語堂老先生的傾羨：「誰不願意和她夫婦，背著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觀玩汪洋萬頃的湖水，而嘆天地之寬，或者同她到萬年橋去賞月？而且假使她生在英國，誰不願意陪她參觀倫敦博物院，看她狂喜墜淚玩摩中世紀的彩金抄本？」

這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芸。 不幸的是，他們有風雅的情趣卻無安放風雅的命運。糊裡糊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任性而為，終不容於俗世。

陳芸，愛情里的女神，生活中的敗家女。無奈何，香魂一縷隨風去，空留世人自嘆息。

梁淑芬，內蒙古赤峰人，英語教師，業餘碼字。有文章發表於《喜劇世界》《孩子》《峰華》《基礎教育》《內蒙古日報》《赤峰晚報》等雜誌報刊。信奉讀書看報養氣質，堅持用文字妝點心靈和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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