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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冬天

http://blog.tianya.cn/post-1157398-112175125-1.shtml 最近,差不多有十天了,武漢的氣溫一直在零下徘徊,最低達零下9度。昨天整整下了一天的雪,天空陰沉沉雪花飛舞,大地白茫茫積雪很厚。今天早晨的氣溫就降至零下3度,連車門都凍住了。坐在沒有空調的房間里,不一會兒就凍得腳疼,得來回走幾步或跺跺腳緩解一下。嘿,你還別說,今年這個冬天的冷有點份量,給人一種重溫兒時的冬天的熟悉與親切感。

我可能有點「九斤老太」的情結:小時候的冬天,那才是像模像樣的冬天,最貨真價實的是冬天裡的冷。那可真冷啊!

有一年,村西池塘里結冰之厚令人瞠目結舌,村裡許多老人驚呼,活了這一大輩子沒見過,孩子們都到冰上打陀螺玩,村後九龍水庫里的冰面可以走汽車;還有一年,屋頂的積雪有一尺多後,遮住了採光的亮瓦,大白天里室內也如黑夜一般,壓得我們家屋樑和椽子嘎嘎作響,父親冒著大雪上屋頂鏟雪,盡量多鏟,以減輕雪壓的重量,父親說把屋壓垮了可就過不成年了;還有一年,冬天奇寒,我們白天都窩在床上不敢下地,聽母親講,距離村子五公里的葛店化工廠的液氯罐子凍破了,發生重大傷亡事故,劇毒的氯氣四處擴散,附近的村民多人中毒;還有一年,放寒假前的最後一天,天下大雪,我不敢上學去拿成績單,父親表示認可,說不拿就不拿吧,把孩子凍壞了可去了多的;還有一年,我們家的水缸里都結了厚厚的冰,得用菜刀背破冰取水,吃飯的碗也被凍結在一起,掰都掰不開,得放在熱氣騰騰的鍋蓋上熱一會兒才能使用;最冷的那一年,村裡接連死了好幾個老人,小夥伴相互嘀咕,這是凍死的,參加葬禮時孩子們只怕冷不怕鬼,相信不曉得從哪裡傳來的理論,據說天太冷了,鬼都不出來了,因為鬼沒有棉衣穿,都特別怕冷,云云.......。這些相互沒有關聯的記憶,零星地留在腦海里,作為證明小時候的冬天之冷的「大數據」,偶爾會浮現出來。

還有一些更生動的記憶,都是瑣屑的小事,因為可笑或糗而留在記憶里,也能證明兒時的冬天之冷。在這裡我講三件糗事,讓諸位噴飯。

其一

大約是讀小學二三年級,該事發生在一位胡姓同班同學身上。每個人都有體驗,天氣越冷,小便越多且越頻繁。九龍小學的廁所在校園的西北角,離教室還有點距離。大冬天裡,一到下課,同學們都往那裡跑,一時廁所里人滿為患。遇上個別時候老師拖堂,同學往西北角的廁所里跑的步子就更匆忙。有一次,上課鐘敲響了(用釘鎚敲擊掛在屋檐下的一截銹鋼軌當上下課的鈴聲),老師也進了教室,正準備上課。這時,一個姓胡的同學跑進來(系離學校最近的小胡村人),見老師站在講台上就下意識在教室門口遲疑地停了一下,就這麼一停,讓全班同學和老師看出了「破綻」。原來,他小便完了之後,因為匆忙,小雞雞沒來得及縮進去,正夾在棉褲縫檔口,像一條小肉蟲爬在那裡。哈哈,他卻渾然不覺,大概是雞雞凍木了失去知覺吧。頓時,全班同學哄堂大笑,連老師也忍不住笑了。該同學還莫名其妙。站在教室門口渾身不自在地東張西望,惹得大家笑聲更大了。老師示意大家別笑了,用手一指該同學的褲縫處。他一低頭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屁股一撅,小雞雞就縮進去了。這個動作太熟練,也引得大家大笑起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臉紅的像抹了一層胭脂。(現在想來,我都忍不住笑起來。)

其二

也是在讀小學二三年級,該事發生在一位本班同學的弟弟身上。班上有位姓李的同學,繫上李村人,他有個弟弟也在讀書,低一年級。有一天,大冬天裡,北風呼嘯,李同學的弟弟因為棉褲帶不小心系成死疙瘩,褲子解不開,無法小便,憋的直哭,找到教室里來了。這個可麻煩了。李同學作為哥哥趕緊幫忙,可就是狗咬刺蝟無法下口。班上的同學包括筆者在內均看戲不怕台高,在教室門口外的空地上圍成一圈,看他哥倆的「西洋景」。哥哥先是俯首在弟弟的褲襠處用口咬那個褲帶疙瘩,忙了半天也無進展。那情景現在想來很有畫面感。不能湊效後,又用小刀幫忙,寄希望割斷褲帶。因為天太冷,手凍僵了很不靈便,割起來不聽使喚,割了半天都割不斷。弟弟憋得只跺腳,我們在傍邊樂邊出主意:肚子縮一下,把雞雞直接拉出來不就行了,又是用口又是用刀,多麻煩啊。哥倆一聽是好主意,就收腹拉雞雞出來,把小雞雞拉得像一條橡皮筋,老長老長的。(此時此地,我仍記得那個哥倆忙得滿頭大汗的情景)。可小雞雞是強行拉出來了,因空間太小,加之放手後因褲帶的障礙而扭曲如蛆蟲,根本就不能順利排泄。勉強擠了幾滴,還把褲子打濕了。弟弟更是著急了,再拖下去只怕要把尿袋子憋破,進而大哭起來。哥哥只好笨腳笨手繼續用小刀割褲帶,埋頭用力一使勁,有力度沒準度,把褲帶割斷的同時也傷到弟弟的小弟弟,弟弟大叫一聲,小雞雞里憋足了能量的尿如同噴泉一樣冒出來,老高老高的,噴洒了李小哥一臉......。你看,要不是天太冷,哪裡會出這糗事?

其三

可能是讀一年級的那個冬天,發生在筆者身上的一件大糗事。那一年冬天裡太冷了,每天早晨起床,最難受的莫過於將光光的腿伸進冰冷的棉褲腳中的刺激。穿了很長時間的老棉褲,有一種類似古代武士上戰場時身著的鎧甲的硬度,套一句杜甫的詩句「棉褲多年冷似鐵」,從被子中剛出來的熱乎乎腿再伸進鐵一樣硬且冷的棉褲腳內,那滋味夠讓人受的,說的不客氣點,真像受刑。兒時的我,嚴寒季節里,每天早晨起床穿衣就是一個很現實的考驗。我和大弟是兩種穿衣風格,我是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穿好衣服,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咬緊牙忍一忍,起床後三下五去二,快速穿好衣服運動一下,不一會兒全身就暖和了。大弟則是盡量讓自己的大腿在寒冷的空氣中降溫到跟棉褲的相當,再把衣褲一件一件穿上身,說這樣好受一點。那時,我們家每天早晨就有一幕好戲:大弟猴著腰,手裡提著棉褲,腿光光的,寒戰戰的在堂屋裡走來走去,走得非常慢,很有節奏感,像是在進行什麼肅穆的儀式一樣。父親見狀,總是說一句,你在幹什麼?像踩連槳的(是這三個字的諧音,時至今日也不知是何意?)。那年冬天,大弟一直以如此做派穿衣,父親也老是說他「像踩連槳的」,於是我們乾脆就給他起個外號,喊他「踩連槳」。這算是背景。

寒假裡的一天下午,大雪天,我也犯了李同學的弟弟一樣的錯誤,大便告急,褲帶卻系成死疙瘩。六七歲的年紀,破襠褲換成整襠褲的時間不長,脫褲子方便的操作不太熟練,小手又凍麻木了,根本就不聽使喚,在我們家屋後的茅廁里怎麼也解不開那個該死的死結。結果,「悲劇」無可挽回地發生——我拉了一褲襠。在這裡要解釋一下,我穿的老棉褲很重,棉褲裡面又沒有襯褲,褲帶系成活結,時間一長會鬆了往下滑,只好使勁繫緊一點,不想就系成了死結。再加上那一段時間,我們家幾乎餐餐吃紅薯,以此為主糧。有經歷的人都知道,紅薯這個東西吃多了脹氣,且特別通便,人只要一有大便意識,那就得馬上方便,一泄而盡,想憋是憋不了很久的,不能及時解開褲帶就只好拉在褲子里了。這能全怪我嗎?平心而論,屎拉在褲子里算是個小事故,情有可原。我母親不這麼看,她認為我是故意的,純粹是想給她添亂子,明明是老天惹的禍,老媽把賬算在我頭上。看吧,故事後面的記憶更深刻。

我雙手提著褲子,以一種奇怪而痛苦的姿勢,艱難地走回家。褲子里熱烘烘、黏糊糊、髒兮兮的還在,每走一步都難受。我羞臊得無地自容,同時又無力自己解決,只好硬著頭皮找母親。因為是臘月農閑時節,又是下雪天,母親在家裡忙些雜七雜八的家務。待弄明白我的尷尬處境後,母親半點同情心都沒有,暴脾氣一點就著,首先狠狠在我頭上給了幾栗鑿,目光之蔑視,包含極度的「恨鐵不成鋼」,大聲怒罵:你有鬼的用?這麼大人了,連解褲子拉屎都不會,活著幹什麼?你看你出了多大個難題,這麼大冷天,又沒有棉褲換洗,洗了又沒太陽晒乾,拿爐子烤,既費工又費炭,多花一些錢,真是個敗家子啊!......(當年,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家什麼都珍貴,連一根稻草都又用,唯獨孩子不值錢,一文不值。)母親邊罵,邊火急火燎找來洗澡用的大木盆,動靜大得嚇人,倒了半盆熱水,用手試了試,就把我三把兩把脫得赤條條的,丟在木盆里清洗。(時至今日,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水溫很高,有點燙人,可我不敢有一點異議,只能默默忍受。)為我清洗時,母親用力之大透著蠻勁,比給猴洗澡還要不耐煩。洗著洗著,想一想,怒氣又上來了,在木盆里又打了我幾下(有趣的是網友「曉坡的白夜」也有此經歷,見其博文《我為何沒有變成汪洋大盜》)。最後,以一種厭惡到極點的態度,一隻手將我提起來丟在床上。怒喝,躺著,別動。緊接著,就著有餘溫的洗澡水,母親又為我洗那被「污染」的棉褲。一陣忙下來,母親累出一身汗。臟棉褲洗了之後,又在炭爐子上烤乾。現實情況明擺在那裡,不馬上烤乾棉褲,我就沒得穿,只能光著身子躺在被窩裡無法起來。在為我烤棉褲的時候,母親的怒氣消了一點,就開始用犀利的語言打擊我的自尊。在我的記憶里,母親是打擊我自尊的「宇宙流」級別的能手,語言以快狠准見長,形散而神不散,跟魯迅先生的雜文一樣若投槍匕首,刀刀見血,只有一個主題:把我的尊嚴踐踏在泥里,讓我的自尊心千瘡百孔,體無完膚才罷手。我躺在被子里,身上暖過勁來了,靜靜地聽母親嘮叨,連個屁都不敢放:「丟不丟人啊,養你這麼大人了,還把屎拉在褲子里,搞得滿屋子臭氣熏天,還要大人洗尿片子,丑不醜啊!傳出去了,我的臉都不知往哪裡擱。我這養的是個孩子嗎,是個活苕還差不多。怎麼不死啊,快過年了拉褲襠,這是人乾的事嗎?這麼大雪天,家裡不曉得有幾多事忙,你長這麼大不幫忙就算了,還給大人添亂,怎麼這樣不懂事啊!出大太陽也好些,洗了可以晒乾。這個鬼天氣,只有用爐子烤乾了,不曉得費幾多炭。......」(有讀者會問,時隔這麼多年,你能記得如此清楚?編的吧?我得承認,具體句子有差異,但主題意思一點也不會錯的。)事後,我很是慶幸,虧得那天沒有大太陽,否則,以母親張揚且毫不顧忌我自尊心的習慣,非把我拉褲子的糗事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不可,並會拿那晾曬在冬日裡太陽下的棉褲做物證,讓我的看別人出醜為人生一樂的小夥伴們知道事情的細節,那我還活不活?

說實話,我是個調皮的孩子,自有了行動能力後,不知給大人捅了多少簍子,讓大人抓狂。此前在母親的嚴酷訓練下,我早就養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好習慣,臉皮厚的跟凍木了一樣沒感覺,多難堪的場面我都能應對自如。你想啊,一個在冬天裡能把屎拉在褲子里的人哪裡配講自尊?還有臉講嗎?死臉不也一樣過日子?所以,母親在那裡長篇大論作踐我,批倒批臭我,我充耳不聞,打心眼裡只是怕她,一點也不恨她。如果說我有恨的話,那就是恨那該死的冬天,太冷了,母親只是冬天的幫凶,起著雪上加霜的作用而已。再加上,在我們家挨母親惡顏厲色訓斥的不光有孩子們,父親也有份,難為他脾氣好,常常做沒有耳朵狀,一聲不吭,為我們樹立了人生的榜樣。知道了吧?我在母親面前的「乖」是對父親的行為耳聞目染的結果,那是有家傳的。後來我結婚了,娶了一位陝西太太,也是個急脾氣(比母親稍好一點),偶爾也會以《人民日報》元旦社論的篇幅數落我的過錯,上至家國天下,下至柴米油鹽,話題之寬,不亞於北京王朔那個級別的侃爺,對我譏而諷之,嘲而笑之,侮而辱之,鞭而撻之,我對之以「吸星大法」和「乾坤大挪移」,默而忍之,融而化之,準保天下太平,和諧社會。每當這次第,兒子為我的好脾氣點贊,我很受用。嘿嘿,那沒辦法,誰叫我從小練就的童子功呢?臭小子,學著點吧!

儘管小時候的冬天給了我很多不愉快的體驗,這時的回憶卻是輕鬆而愉悅的。就本人切身的體會,人的幸福感是在比較中產生的,這可以說是真理。以時間為橫軸,以生活條件的優越程度為縱軸,出生那一刻為零點,兒時的「基數」越低,起點越小,對比度越大,在笛卡爾坐標上走的是一條不斷上升的曲線,效果越強烈;曲線要是相反,隨時間推移不斷下降,那可就慘了,不僅不會有幸福感,反而有巨大的失落感和挫折感。現在,我穿的褲子既柔軟有暖和,對比鐵一樣冰冷的老棉褲是一種幸福吧;每晚鑽進舒適保暖的鴨絨被窩,對比冰冷陳舊有硬度的老棉被是一種幸福吧;捅多大簍子,再也沒有誰用刀一樣鋒利的語言傷我自尊了,對比老媽酣暢淋漓的「寒風掃落葉」的數落是一種幸福吧;實驗室里有空調,家裡有暖氣,多冷的天都溫暖如春,對比凍得手木腳痛都無計可施是一種幸福吧。總之,我對今天的物質生活很滿意,實實在在有一種幸福感。

這讓我慶幸:沒有小時候的冬天,哪來今天的幸福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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