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作文教學

高中的語文教學現在走上了一條非常偏狹的道路，不能不讓人深深的憂慮。

眾所周知，語文的學習與生活的外延相等，所以語文教學首先應該是大語文的，說白了其實就是課內的語文學習與課外的語文學習兩年都要硬。有經驗的人都這樣認為：語文學習課內長骨架課外長血肉。可是你讓語文教師憑良心說說有誰把學生的課外語文學習當作份內的事？或者說有幾位老師把學生的課外語文學習的指導列入自己的教學計劃？

課內的語文學習又如何呢？

一般來說高中語文的課內的教學任務主要有三大塊：一是高考考點的專項訓練，一是必修教材的閱讀教學，一是作文教學。比較常見的學習安排高考考點的專項訓練從高一已經開始，教師最為重視，因為各種類型的考試都會按當年高考的語文試卷的樣式擬題。閱讀教學的重視度次之，作文教學又次之。在閱讀教學中，普遍的較為重視文言文閱讀而輕現代文閱讀，在現代文閱讀中重視講讀篇目教學。（根據作家和教材目錄是否加星來定，比如魯迅小說就沒有人敢輕視，一篇《祝福》最少要用三課時，多的可達八個課時）。文言文閱讀，老師們比較重視字字落實翻譯，而輕內容理解和賞析。這樣說來可能顯得太嚕嗦，圖示可能會更簡捷。

到了高三隨著各類模擬考試的舉行，整個課堂的語文教學會全力以赴到考點訓練中來，即如高三的考點訓練，也是重視除作文之外的其它各項訓練，所謂細化再細化，落實落實再落實。

當然我們也不排除一些名校在語文教學上比較瀟洒的做法，多數會向錢夢龍先生所說的那樣：錢夢龍先生，高中語文教學盡可以在前兩年半，教得瀟洒一些，注意培養學生的習慣，培養學生的求知慾，儘可能地拓寬閱讀面，不要用刻板的應試教學來戕害學生的創造性。在高三下學期引導學生研究考試，研究考試說明，研究考什麼，怎麼考，怎樣答題，這也是研究性學習，可以一舉兩得。應該說這是比較理想狀態的語文教學。

可是在課堂教學訓練中，作文教學卻受到了嚴重的冷遇，甚至忽視。當前的高中作文教學處於嚴重的「三無」狀態：無（所作）為，無序，無法。學生的作文能力就像深山中的野草花：小花開了就開了，小花謝了就謝了。雖然中國少年文壇也頗不寂寞，雖然每年高考之後各地滿分作文也層出不窮，而且多善可陳，但我們也應該看到高中學生的寫作能力正一步一步下滑，每年參加高考的作文試卷的閱卷，就會很明顯地感到這一點。歸納多年來各省市作文閱卷之後的評價，高中生作文整體水平下降的表現不外乎四點，一是書寫水平不過關，二是思想情感低幼化，三是不善構思謀篇，四是語言蒼白無力。

當一個民族的整體寫作能力不斷地下降，這意味著什麼，不能不令人憂心如焚！

導致高中學生作文能力下降原因很多，社會轉型時期人們價值觀的變化，急功近利、浮躁心態的影響，高考科目及內容不盡科學所帶來的負面效應等等。誠然這些是主要原因，但作為高中的語文老師，我們也不能不對自己的作文教學進行深刻的反省。還要多想一想拯救作文教學我們能做些什麼。

下面談談我就能力所及而對作文教學現狀的思考，希望各位方家對這個問題能夠共同關注。

一、語文教學課時安排過少，作文訓練時間難以保障。按照國家課程計劃，高中語文教學在高一、高二安排四課時，高三安排五課時。按每學期18周的教學時間來計算，高一、高二每學期共72課時，高三共90課時，而每學期語文教材一般必修內容是6個單元，24課，另外還有大量的讀本上的選修內容。在這種情況下，課堂的作文訓練的時間就很難保證。而學生的課外時間往往會被大量的理科和英語作業所擠占，語文老師真的很難忍心，再去雪上加霜。

二、作文訓練見仁見智，作文教學在無所適從中只能選擇放棄。作文每學期應該寫多少篇才能達到所應該達到的科學的訓練的量？有的說每學期8篇，有的說每兩周一大作文一小作文，有的說應該天天寫，有的說有每學期五次考試（期初考，兩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就夠了。高中生的作文應該精批細改還是精批少改？眾說紛紜。高中生的作文應該重指導還是重講評？學生作文訓練是否要建立一個循序漸進的系統？作文訓練應該以文體訓練為主線還是要以生活感悟訓練為主線？作文訓練應該以考場作文訓練為主線還是以自由寫作為主線？當學生寫不出或不願寫的時候怎麼辦？作文評價應該以思想情感為主還是以語言表達為主？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固然能夠表現春天的萬紫千紅，但如果由此帶來了思想混亂，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個撥亂反正的過程？誰來承擔起這個責任？

三、作文訓練效果不顯著，學生的積極性難以調動。這確實是令人頭疼的問題，語文學習本身就是個慢功，而作文訓練之功更是難以看得見摸得著，有時甚至你不訓練我還能寫點，越是訓練越是寫不出了。而且作為語文老師所能做的，多是給學生作文上規矩，指導寫作模式等考試作文的一類，在新課程背景下這些都是擺不上檯面的東西，要求保持鮮明個性的學生也會極力抵抗。所以韓寒成為中學生的偶像也合情合理。學生的積極性調動不起來，作文訓練要見效更是難於上青天了。

四、考試命題隨意性過大，平時訓練難以受到重視。雖然高考的主要功能是選拔，但評價高考也還有一個重要的指標，就是看其能否有利於高中階段的教學，因為如果不重視這種過程性的學習，就怕高考的質量也難以從根本上得到保證。但我們的作文考試的命題卻不是這樣，特別是平時的考試命題，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跟著高考走，特別是近幾年來出現了話題作文後，不管是什麼類型的考試一律都是話題作文，從思想內容上看話題都是放之四海而無人能置辯的，但此時此地此階段的學生能否有話說那就沒有人管了。不限文體式的寫作對高一、高二的作文教學衝擊更大，因為在這兩個學年段里，前者最適宜於複雜記敘文（形象思維能力）的訓練，後者最適宜於議論文（辯證思維能力）提升，但考試文體不限，也就把文體訓練逼到了牆角。至於話題內容更需要學生憑著命運碰了。有一次我為期中考試命題，就半學期以來學生語文學習和學校生活的共同點選擇了一個話題，為之沾沾自喜，但考試下來學生不少學生還是感到無話可說，寫不下去。作文指導時一點破，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原因就在於平時沒有養成關注周圍生活的習慣，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沒有這方面的作文訓練的機智。考試作文與自己的生活油是油水是水。

五、作文評價保險化，寫作文不如多做幾道題。我曾參加一次全國高考的作文閱卷，只一年我再也不敢去了。作文評卷標準要求，只要達到四個基本（審題基本正確，立意基本明確，結構基本完整，語句基本通順）就可給切入分，低於切入分的要不明顯不適當的地方，審核人員要嚴加審核。而作文在45分以上也要引起小組長的格外注意。結果評卷老師為求保險，作文得分多集中在40到45之間，42分最多。再加上作文閱卷速度要求極嚴，一目十行式閱卷，要想不出差錯，42分最保險。而42分的切入分評價標準雖然有「四基本」，但最硬的條標準，還是審題基本正確。高考每年的數據統計也能說明這一點，拉開分數差距的是前面的選擇題和閱讀題，作文本應該是語文素養區分度最好的樣本，但是在高考中卻最為相對保險。這次參加閱卷我最大的收穫就是高考語文訓練第一位是選擇題，第二位是現代文閱讀題，第三位是語言知識運用簡答題。所以訓練作文不如多做幾道題。作文訓練最根本的是要抓審題。近年來有不少語文命題研究人員提出應該提高作文賦分，其實閱卷問題不解決，無論多高的賦分都不能解決問題。

六、語文教師作文「倦怠」，教學訓練難到位。學生最怕星期五，因為很多地方都會把作文安排在每周五。不只是學生，其實語文老師也很怕星期五。首先是老師怕寫作，就語文老師來說，好與差的區別大概就在於喜歡不喜歡，會不會寫作。葉聖陶、朱自清、夏丐尊之所以成為大師，原因也在於他們熱愛寫作。所以葉老多次提出語文老師要寫下水作文，這是深得語文教學真經之倡議。可是目前，事實求是地說，語文老師能寫作的不多，能寫出一手好文章的人更不多了，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談何容易？不但如此，語文老師還深怕學生寫作文，因為一寫作文，就要批改，就要講評。不然的話，對不起學生，良心上過不去。作文批改是語文教師苦的根源，兩個班級上百篇作文，大致要求是每篇800字左右。要耗進多少精力？何況現在的語文教材，經常變化，備課要花費大量精力。另外還有班級管理，教師培訓，各類各樣的學習，各類的聽課。誰能沉心靜氣地為學生改作文？

七、作文教學改革「功利化」，沒有實質性突破。高中作文教學改革的「功利化」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圍著高考轉，高考怎麼考，改革就怎麼來；二是在細枝末節上做些文章，比如，如何批改，如何給學生編文集，如何寫批語；三是盯住作文長生，來個一俊遮百丑；四是快出成果快出書，一項改革一年半載就立竿見影，成績出來了，名利也隨之而來了；五是多鍾情於重大話題，不願做紮實細緻的功夫，試想《語文新課程標準》一頒布有多少新鮮的話題可以發揮，你只需有「文抄功」，就可一夜成名。我們可以回顧一下，進入21世紀以來，語文教學改革可謂紅紅火火，但作文教學改革真正意義上的成果何在？

積羽沉舟，沉痾難醫。作文教學，我拿什麼來拯救你？